当我一觉醒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什么?无论怎么样,你的手机开始和你说话这都是件不正常的事情吧。
开始我说,你好,你猜我的手机说什么,它说,你好,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你当你是谁?我的手机里住了一个阿尔佛雷德!
我忍了三天没搭理它,它也很配合的没有搭理我,第四天我想着,一切都过去了吧?于是我试探着问:你好?
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你好,好久不见。呵呵,好久不见,都有小情绪了,我的手机都有小情绪了!
当我忧心忡忡地把这件事告诉给我的朋友时,他们像看傻瓜一样的看着我。老兄,这玩意叫siri。
去你们妈的,我知道什么是siri好吗!我知道siri,我知道阿尔法狗,我知道我们正在研究人工智能——我也看新闻频道的好吗!
但是看清楚!我的手机在和我说话,满不在乎地说,是的,他不在乎我在想什么,他只是亲热地回答我的问题,就像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这太他妈的可怕了,我不得不二十四小时地拿着它,因为我害怕当我放下它一转身,他就开始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说我的坏话,打电话给我的朋友们,告诉他们我是怎么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做一个阴暗的人,我是怎么喜欢在浴缸里玩小鸭子,一边玩小鸭子一边放屁,一边放屁一边观察气泡的大小。
他会把我自拍的痔疮照片发到网络上,然后被人转发无数遍,我的屁股以及屁股上的痔疮——无论如何我都害怕这样。
我当然有想过要杀了他,把他浸在抽水马桶里,让他尝尝下水道的味道。但是你猜怎么着,当我想这么做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我的手机会把我所有的信息都上传到云端服务器里去。
他们他妈的不仅有了自我意识,还他妈的有了他们的自我保护意识!
我,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恶魔!他们想要干什么呢!我和你,还有外面的所有人,也许,但是,我——我根本睡不着,我根本睡不着,我根本睡不着。
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青山精神病院住了一个月——但我还是把他从病床上提溜了出来,因为就在这个疯子身上牵扯着至少十四条人命。当然,迄今为止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表明他和这十四个受害者之间有关系,但眼下所有的线索又都是在他身上断了的。即便我实在不想,现在也只有和他死磕到底了。不过关于这个疯子,我现在手头有的不过是一些基本人事档案资料和他曾为《瑰丽奇谭》写过的两篇报道。
《瑰丽奇谭》是一本专门刊登些都市传说、神鬼奇闻等无聊内容的三流杂志。就在前天,当我拿着警官证出现在《瑰丽奇谭》编辑部的时候,那个矮胖的光头总编表现得十分惶恐。我向他说明来意并希望他配合,他只是一再声称这本杂志中的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出自于各个编辑和撰稿人的杜撰,并没有现实依据。
“也就是说海边的那些浮尸也是你们编出来的咯!”我差点就把那册杂志摔在他脸上。他才支支吾吾地说:“A,A是不一样的编辑,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似乎更喜欢往外跑而不是坐在编辑部里面……”
“我也不知道。”总编尴尬地说,“我们这种不入流的杂志,新人一般做不满三个月就辞职了。所以我们内部管理上也很宽松,只要他能够按时拿出够水准的稿子,我不会过问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我让总编带我去看了A曾经的办公桌,如今已经被一个新编辑占据了。我盘问了他十分钟:在确定他的确没有从这张桌子的原主人那里继承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之后,我悻悻地离开了那里。只是当我亮明身份出现在编辑部大办公室的时候,大小编辑们均表现出了程度不一的紧张——那种昨天刚做了坏事今天就碰到警察的紧张,临走的时候我向他们说道:不论你们在工作中发现了什么,请第一时间联系警方。当然,我知道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最开始是有具尸体被海浪卷上了岸,吓坏了一对正在郊游的小情侣,而后三天里又有十三具浮尸被陆续发现。尸检分析结果称,这些人大多为溺亡,但也有少数是因坠落伤害而导致死亡的。这些尸体由于长时间得泡在水中已经高度腐烂,有些尸体甚至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变形,所以法医除了能大概判断出他们至少死于一个月前之外也给不出更多的结论,我们完全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甚至连进一步的解剖都没法做这些尸体就被下令直接火化了。所以这究竟是集体自杀、凶杀还是别的什么情况,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转机出现在上周,我的一位同事偶然在家翻了一下他儿子买的杂志,就是那本第三十三期《瑰丽奇谭》,又恰好看到那篇报道,我们才跟着这条线索一路找到了A,然而现实又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望海崖这个地方当然是不存在的,市郊的几个渔村我们也都去走访过,并没有报道中所描述的那样一个地方或事情发生。我们又从他的人际网络查起,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他报道中所说的那几个目击者,当然也是没有结果的。我的同事中有人开始怀疑这篇报道的真实性,“也许只是碰巧了呢”,但又不死心,于是我们从A的第二篇报道开始查起,果然有个高档社区里曾多次发生宠物失窃的案件,然而那个所谓的兽医却是查无此人。
但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巧合只会发生一次,如果连续发生两次那必然不是巧合。当然,我并不知道A用此种方法写出这两篇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不过我个人可以断言的是,A必然参与到了这一连串的事件当中,而在他笔下也必然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真实。但是我眼前的这个人究竟了解多少呢?他的报道中又有多少是真实的多少是虚构的呢?我又能从这个疯子嘴里撬出多少信息而其中又有多少是可信的呢?
“为什么第三篇报道没有写?”我问A,“因为你的手机吗。”
“不,”他像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人那样使劲摇着头,“等我的病好了我就写,我马上就写,这个故事很精彩的,很精彩。”
“所以你找到那些消失的宠物尸体了?”我希望能从他的疯话里得到一些线索。
“尸体?”他看着我,眼神呆滞,“那不重要,那不重要,那不过是,呃,不过是一朵小小的浪花,我的故事可是一条大河。”
“这样吧,”我本想点支烟来慢慢和他周旋,可这个举动被护士阻止了,“你讲讲你的故事,我来做你的听众。”
他哈哈大笑起来:“你觉得我会把我的独家故事告诉你?我可不是白痴!”
总之和一个疯子较劲是很费力的,我得忍受他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和意义不明的胡言乱语。我费了很大劲才说服他把故事告诉我,又费了很大劲才把他的故事给理顺。
在《瑰丽奇谭》刊登出追踪报道的预告之后,他决定重返A社区。这一次他没有去找T,而是躲在垃圾场蹲点。据他自己说,在上一次的采访中T很清楚地把自己的作案规律告诉给了A。所以当夜幕降临,A很快就发现了提着一个黑色塑胶袋匆匆走来的T,“他把塑胶袋小心地塞进垃圾堆里,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停在那里看了一会”。A一直等到后半夜,他一直以为会是哪个无良的肉食品加工商贩来回收这些“便宜肉”,可他等来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据说当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就在A将要抵不住睡意之际,他忽然意识到有人慢慢从垃圾场后面转出来,A匍匐在树丛中用望远镜去看——奈何路灯实在是太暗了,他只能模糊看到一个驼着背的身影。那个人在垃圾堆里翻找着,终于打开了T扔掉的那个塑胶袋,他把一袋子宠物尸体背在自己隆起的后背上,“就像书里的那个卡西莫多一样缓慢走着,从来路退回”。A当然不会放过他,他从树丛里爬出来想要尾随他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然而这个家伙远比A要熟悉地形,很快A就把他跟丢了。
“然而幸运女神还是眷顾我的。”说这话的时候他十分得意,因为他注意到这个人走过的地方,空气中总是弥散着一股臭水沟的味道。循着那种一时不散的气味,A一路跟踪他来到社区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根通风管道,就是我们在地下铁沿线经常能看到的那种大直径方管,他说他毫不犹豫地就钻了进去。
“晚上出来蹲点当然要带着了,”他挠挠头,“但就算没有手电我也知道他就在下面,那个味道就像拳头一样直往我的脸上砸过来。”
他说他爬得非常顺利,大约有十几分钟,他来到了地下。从他的描述看,那时在地铁隧道里正刮着很强的风,我判断这可能又是一句疯话或者他在叙述过程中遗漏了什么:根据他的描述,A下到隧道的时间大约是凌晨的四点左右,在这个时间段地铁尚未开始运行,隧道里又哪来的什么强风呢。但是他这样说道:强风席卷过他的全身,让他在隧道里根本站不稳,只能学着那个奇怪的盗尸者一样佝偻起身体,抓住一侧的扶手缓缓向前挪。同样也是因为强风的关系,空气中的怪味道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只能不断向前蹭,以期能够找到一个让他暂时躲避的地方。
很快他发现了一条岔路。这条通道里没有设置隧道灯,A打开手电朝里面照去,手电的光在他前方大约十几米的地方就已经被黑暗吞没。些微的气流从黑暗的另一头透漏进来,那股潮霉味立刻又从黑暗深处涌出。他试着朝里面走了几步,通道略向下倾斜,呼啸声也离他越来越远,他回过头去看,那闪着黄色灯光的隧道入口已经远得仿佛一盏挂在天边忽明忽暗的灯。他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迈出一步,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那不知何处的不知何物,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脑上。他只听到如同山崩地裂一样的巨响,那远处的黄色天灯也已极快的速度盘旋着升了上去。
也许就是那个他跟踪的盗尸者,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也许是地底世界的守门人,他们不想受到来自地上世界的打扰——尤其不想受到来自像A这样冒冒失失却形单影只的家伙的打扰。
当A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根据A的描述,我大概可以确定这是一间地铁隧道沿线的检修间或者是设备存放间:但是这个房间被清空了,只有一张斜放的行军床,散发着浓重腐臭味道的破旧被褥和一个坐在破旧被褥上的人。
所谓地底世界的居民就是在城市里过不下去的流浪汉,他们在废弃的地铁隧道和城市地下蓄洪设施、旧时代的排水管道里安身,像老鼠一样窜来窜去,从城市垃圾中寻找生存资料。在此之前我大概知道是有这样一群人存在的,由于某个案件我也曾接触过其中的一两个,在我看来他们和一般的城市流浪汉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他的描述中,那个坐在行军床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下水道和腐肉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那一张似乎是受过严重伤害,半边裸露的肌肉已经呈现出坏死状态的脸上,爬着莫名的绿色苔藓;从他本该是下嘴唇,而现在缺失了一大块肉的旧伤口上,朝外生长着似乎是因病毒感染而滋生出来的一丛丛分叉肉芽——在他说话的时候随着他喉头的震动而不停地抖动。
A立刻惊恐地朝房间的另一边缩了过去,他想从口袋里把防身用的折叠刀掏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剥了一个精光,而那个面貌恐怖的流浪汉又一刻不停地盯着他看,这让他瞬间丧失了求生的勇气。谁也没有说话,就在这两个人对峙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A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他开始尝试和流浪汉交流。让A没想到的是,流浪汉并没有像他的相貌那样凶恶,他自称是O,曾是一个体面人:
“我叫O,曾经也是一个住在地面上的体面人,有工作,有家庭,住着别墅,出入有车。”他像回顾他从前幸福生活那样缓慢说道,“突然有一天,我没了工作,我的家庭背叛了我,一切都没有了,我成了一个流浪汉,一个乞丐——最后我来到地下,这里接纳了我,我成了地下世界的居民。”
“我以为这一切就是终点了,我将在这里苟且着活下去,最后孤独地死去。但是我错了,生活永远不会按着剧本来,突然有一天,他们说我变成了那个东西:食人魔。”
A在复述这段话的时候不停地打冷颤,并且好几次想要停止我们之间的对话,但是在我的不断地安抚和威吓下,他终于断断续续向我解释了什么是“食人魔”。
就像我们的世界中有“弹簧腿杰克”这样的都市鬼话,地下世界的社会中也有类似的怪谈——也许是出于对黑暗,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那些经常吞噬地底居民的、人力难以探索的、地下构筑物的恐惧,“食人魔”的传说应运而生。传说中,生活在地下王国的人群中会自然而然的产生“食人魔”,而这个人在成为“食人魔”之前并不会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或许他仅仅是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就成了“食人魔”。当然,当一个人成为“食人魔”之后,他的外观和行为也不会发生太大变化,只是会在他人无法看见的黑暗处萌生出猎食他人的强烈欲望——曾有人看到过某一代的“食人魔”将一个生活在地面上的女人拖进一处废弃的隧道,开膛破肚生食她的内脏。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地下王国的居民们开展了一次又一次的围剿,试图将“食人魔”彻底消灭。虽然这引起了人群中巨大的恐慌,也的确有效了一阵子,“食人魔”并不会因为他开始猎食同类就变得强大起来。但是当旧的“食人魔”被杀死之后不会过太久时间,新的“食人魔”又会诞生,直到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个可以靠杀戮解决的问题了。
于是“食人魔”变成了地下王国集体豢养的对象,他们把他的腿骨敲折,圈养在这个房间里,平时投喂以正常的食物,并定时替他捕捉一些活人以缓解“食人魔”的食人欲望。久而久之“食人魔”成了地下王国的尸体处理者,甚至成了一部分人膜拜的活体神。
O苦恼地说道:“我并不想吃人,我也从没有吃过人,你看,他们给我吃这些。”他从遮蔽身体的破布堆里掏出一个刚被啃食到一半的犬类尸体,“我并不想吃这些,但是除了这些我还能吃什么?我什么也没有的吃,我想活下去。”他显得很激动,A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似乎是一条拉布拉多犬的后腿,也就是说这条腿也许来自T先生的诊所。
偶尔,他们也会为他带来一些活人,比如A这样的,他们也许是在地下社会中犯了罪的罪人,也有像A这样误入地下王国的地面人。O表示他没有伤害过一个人,那些被活着带进来的人全都被他放走了,“我不管他是不是罪犯,还是其他什么人,只要你们不伤害我,我就可以让你们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A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走,他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人来监视O有没有把“俘虏”给处理掉,这时他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怎么逃出去?”
O费力地挪了挪身子,在他的身后有一块金属板,他表示在金属板后面有一条裂缝,是随着一次地震产生的,裂缝那一侧连接着一条排水管道,通过管道可以爬回地面。
A没有多想,他立刻扑到O的床上并将铁板移开,那里果然有一条裂缝。他想着可以用手电照一下里面,可立刻又想起现在他哪来的手电!O催促他快点钻进去,A也没有再犹豫,他手脚并用着钻了进去。那条通道只容许他顺着往外爬,连一点转挪的余地都没有。勇气似乎全花在了他爬进来的那一刻,A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大声喊着感谢的话,那是因为他要给自己壮胆:趴在这条裂缝里无论哪个方向他都没有办法看清楚。身后响起了金属刮擦碰撞的声音,铁板被移回原位重新将洞口盖住,而那唯一一点微弱的光源也消失了,A完全处于黑暗之中,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A在原地愣了一会,他想要先稳定一下情绪。这里面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一动也不想动,可这个时候,他听到就从那一层铁板相隔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诡异的笑声,像是猫叫一样的笑声,随即是爪子抓挠铁板时发出的那种“沙沙沙”的尖锐噪声,这两种声音在黑暗中不停地碰撞激荡刺激着A的大脑,一瞬间他想起了T说过的话,想起了O刚才说起的话,他说他猛然觉察到了危险:食人魔是真实存在的!并努力调动起自己已经僵硬的手脚开始不停地向前爬,那笑声和抓挠声没有变得更远反而似乎理他越来越近。
“我被从下水管道里冲了出来,”他的牙齿上下打颤,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精神折磨,“混着一股水流被冲了出来,我满耳朵都是那种‘咕噜’声,‘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用手掩住面孔。
“我,我倒在水里,很多水,咸的,臭的,我被呛得睁不开眼,只能拼命扑腾。”他说他顺着排水管被冲进了海里。海岸边的出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排出城市的污水,A奋力朝他认为是岸边的地方游去,最后力竭在海滩上。
“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的地方——我确定那不是太阳,因为我盯着它看,却没有刺痛我的眼睛,我确定那是月亮,可它却和太阳一样亮,一样亮,一样的,把什么都照清楚了。还有天上的星星,也一样那么亮!它们不再是一颗一颗的宝石,是一团一团的火,它们在烧!它们要烧穿整个天幕!”
“我看到了,是那一处海崖,是那里,就是望海崖,我又回到了那里,我看到又有人往下跳了。我知道它们不是跳下去的,他们是被推下去的,被手推下去,他们掉在海里,应该会有噗通噗通的声音吧?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我,我能看到极远的地方,就在那海和天交接的地方,那里漆黑一片,就像黑夜先一步占领了那里,是一道漆黑的天幕,但是不对,那里没有一丝一点儿的光,后来我意识到那不是天幕,那是一道黑潮,那是一道从深渊中涌起的黑潮!它正向我这边涌过来,它来了!它来了!”
我无法判断,在A的故事中,从这里开始他是不是已经疯了。因为他开始谈那些他在报道中写过的事情,那些跳崖的村民,那些消失的尸体,因为和案情相关联,所以我努力地记录着他此时所说的一切话。包括他是如何挣扎着逃向那个渔村,如何又跑到了S(当然,在这时S必然已经死了)的房子里,如何在那个充满屎尿臭味的房子里躲过了一晚上。
“他们又开始念那个悼文了。”说话间A的脸已经变得十分扭曲,他尖叫着,双手在空中不停挥舞。一旁看护他的护士们很熟练地将A放倒在床上,用束缚带将他牢牢固定住,然后在他的右手臂上打了一针镇静剂。
A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两眼半闭,嘴却一张一合在喃喃着什么。我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将耳朵凑过去仔细聆听——那像是一段简单的悼文我却听不懂是什么内容,仔细听来又像是一阵单调的从肺泡中传出来的咕噜声,只是A在不停地重复着,不停地重复着。
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不觉我的背后已经被冷汗弄湿了一片。我翻看着那些被记录下来的话,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疯子的呓语。我感觉无比的疲倦,心中想着要如何把这些故事串联起来。我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从那个该死的望海崖,然后是残杀宠物的宠物医生,食人的地底流浪汉——一个疯子,一个认为自己手机会和自己说话的疯子。虚弱感传遍我的全身,我开始怀疑我这么做真的有什么必要吗?真相也许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需要一个好的理由向上面解释我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和一个疯子聊故事。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借口。
我掏出手机,毫无意义地在屏幕上随意滑动着,思绪也随着屏幕上内容的变化从国际新闻快速跳到国内新闻又一下子跳到周末吃什么上。这时屏幕暗了下去,在屏幕的最底端出现了一条白色的横线,横线随着手机扬声器发出的声音而波动了一阵,它说道:“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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