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特伽罗自知是未达涅槃也仍未入灭的世间最后一位圣者,但他已不再传苦修、不再传道,此时他正坐在一棵无花果树下,沉闷的思索、叹息——
无花果树听闻卜特伽罗的哭声,承担他的泪水;良久,树发问:
“尊敬的圣者,尊敬的卜特伽罗啊,你为何如此悲伤?“是这树荫尚不能遮蔽日光与雨水?是这果实不够柔软甜美?”
卜特伽罗连连道歉:“朋友,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早已不是圣者;如今的卜特伽罗只是一个修士,一个尚未证道神我、甚至尚未初醒的懵懂之人啊!”
“我与那孤独园外的众生无异,不 —— 我尚不如仍未离苦的众生。”
无花果树无言,它并不知如何回答;于是他唤醒了卜特伽罗脚下的泥土,泥土听闻卜特伽罗的悲叹,轻轻发问: “尊敬的修士,尊敬的卜特伽罗啊——你既然不知要往何处去,为何会来到这棵树下?为何会踏上我这片土呢?”
卜特伽罗低头轻抚泥土:“我来此是因另一位圣者——他曾在此开悟,俱谭于此地之上、此树之下得证真谛,因而我来此。”
树与土不可置否:“没错,俱谭确在此得证真谛,俱谭也确在此处开悟。”
卜特伽罗点头,一缕喜悦如白驹过隙。"我的朋友们啊,你可知晓真谛现在何处?我要……如何寻得真谛?”
回答卜特伽罗的只有沉默。树与土缄默不言,而风摇曳而至:“真谛确实曾在此,真谛现在也正在此。但树并不知真谛,土并不知真谛。我与它们长久于此,亦不知真谛。”
卜特伽罗不解,苦闷与疑惑纷至沓来:“我的朋友们,若你们说真谛曾在此,真谛正在此,为何你们不知真谛?而我要如何找寻它?”
泥土听闻卜特伽罗的疑惑,沉思片刻:“卜特伽罗,被留在此处的修士,我们虽然不能解答你的疑惑,但我们能聆听你的声音,将你的故事告诉我们罢,你那万年的苦旅——”
枝叶舒展,泥土微颤,风重回静谧。它们呢喃,等待——
“讲述你的故事罢,卜特伽罗。讲讲梵天、俱谭、圣王和帕瓦蒂。“讲讲那些已入灭、已涅槃的圣者。”
卜特伽罗从地上捻起一缕灰尘:“梵天创造了我,而梵天很快将我弃入众生之中,以此磨练我、让我修行。”
“而我也无法再寻得梵天的踪迹,我无法呼唤它,无法感知它。我在众生中沉浮,学习和变化,但始终无法得见我的创造者。我希望从他口中得知何为真谛,我所追求之路是否正确。”
“但他无言。在梵天入灭之前,我终于寻得他,但那时他只端坐于深沉永恒的梦之中,一言不发。”
卜特伽罗的手拂过泥土:“于我求道路上,我得见俱谭。俱谭与我所行一路,在此之前,我从未知道此路亦有他者。我向俱谭求解,俱谭为我讲法,“他教导我如何思考、如何苦修、如何等待,他教我安宁之法,禅定之法,因此法为解脱众生之法。”
“但安宁之法并未给予我安宁,禅定之法也并未使我得道。“我是卜特伽罗,应与俱谭一般,因梵而生,由梵天所造。但我却无法从俱谭处受渡。故而俱谭离开了我,或是我离开了俱谭。”
“在他涅槃之后、入灭之时,他的话音回响于我耳畔,我才得知他于何处开悟。”
土:卜特伽罗啊,虽俱谭离你而去但我们仍在,来讲下一位圣者罢。
卜特伽将手掌抵在树干上:“俱谭离去之后,我苦旅于众生之土,我时常悲叹哭泣,无法自拔。为俯瞰我所行之路,我攀登一万两千阶—— 阶梯之上则是天轮,我于天轮之上得见圣王。“
“我委身于圣王祈求真谛,并曾为圣王思考、苦修和等待。我曾为圣王之国构建新的天轮,也曾为其拆去锈蚀的铁针。”
“圣王说这般天轮即为正道,这般至高之天即为真谛。然而天轮旋转之时的声音纷杂刺耳,至高至天冰冷而坚硬。在那之中我见不到正道、也察觉不到真谛。于是我辞别了圣王。”
土:卜特伽罗啊,天轮圣王已有其自己的路,而你也应有,请继续讲吧。
卜特伽罗抬起手,任由气流划过指尖:“我又一次回到凡土,行于众生之中。于天之高处于地之深处,我得见帕瓦蒂——”
“她是生于凡土的圣者,她从风与泥土中获得真谛,她从爱与情欲中开悟。我曾侧身于帕瓦蒂身旁,为她献上我的尊敬与爱意。帕瓦蒂也曾侧目于我,她倾身教导我,让我叹服。”
“但我并未从中悟得真谛,也迷茫于凡土错综的路。我恐惧帕瓦蒂将我弃去,所以先行离开。”
那是一份如闪电般的疑惑,让触感从指尖剥离。在记忆和感触都戛然而止的某时某刻——沙尘从卜特伽罗滑落,旋出图样。
树:看看吧卜特伽罗,尊敬的圣者啊,看看您身后的路。 "看看吧,卜特伽罗——梵天之子,卜特伽罗,苦旅的圣者啊。"
于是卜特伽罗侧头,从无花果树的树干向远处望去:自梵天将他抛弃,他便日夜寻找梵天;于凡土,于天上,于梦中,他将自己的不得与执着流溢,被抛弃的苦楚在雪山之上蜕变为恨意,又于雪中散尽。
至此这份情感从雪山融化的水中遍至无数河流,人们喝过水后也沾染了那份执着与痛苦,终究,父亲抛弃孩童,儿子杀死父亲,兄弟反目,无家可归,凡土将这份苦楚清晰的传递下去。
“并不,并不因你,修士。万事万物因卜特伽罗,也归于卜特伽罗。”
在一番迟疑后,失落与叹息沉没。时间悄然而去,卜特伽罗继续看去:在他离开俱谭后,独行的苦旅便只剩下孤独;一切前路已尽,他不知去往何方,却只能向上攀登。
一万两千阶被泪水与汗水浸透,孤寂之中踏行声如巨鼓沉锤,鼓声沿着阶梯奔腾,终究融入凡土的轰鸣,凡是于梦中听闻鼓声的人们均沾染了这份情感。
终究,长路难寻,举目无光,修士们迷惘沉寂,同路者寥寥无几,越是追求,真谛越远。失路者停滞于盐海之上,无人得见,无人伤悲。
“并不,并不因你,修士。万事万物因卜特伽罗,也归于卜特伽罗。”
风无法抚慰他的寂寥,树与土也只有静静等待。接着,卜特伽罗看向天空——自他离开圣王,从天轮之上堕下,圣王欢喜并悲叹。
圣王知晓于卜特伽罗并非应留于此处之人,若他能有路,圣王便可欢喜。但天轮黯淡、干涸、锈蚀,哪怕是无生无死之物也为卜特伽罗悲叹,悲叹这可怜的失路者。
这悲叹传入风中,自宇宙降至大地。凡是于此风中的人均沾染了这份悲叹。终究,天轮戛然,万物缓行,人们深受转轮之重,却无力脱离或是推动。人的体肤、精神与自我都如铁针般锈蚀,易断。
“并不,并不因你,修士。万事万物因卜特伽罗,也归于卜特伽罗。”
沉寂之中仅留下血液穿过血管的嗡鸣,刺痛久久无法停止。哑然间,卜特伽罗回头——自他离开帕瓦蒂,悲怆和悔恨便跟随着他,他的痛楚因神我而汹涌,因意念而永恒。
为了摆脱痛楚,卜特伽罗抛弃了神我,封闭了意念,他褪下圣者的辉光,成为了一名修士,他又回到了起点,但他仍不知何为前方,而且,痛楚并未离他而去。
卜特伽罗无法明晰此间言语,他摇头。“朋友们,我已讲述我的来路,可我仍未明白真谛究竟在何处?”
无花果树不语,泥土不语,风少见的不语。一切沉寂归于卜特伽罗自身。在沉寂中,卜特伽罗抓住一片落下的无花果叶,在叶脉的流动中,他洞悉那痛楚的真谛。
而我之罪并非我之罪,是卜特伽罗之罪,此为罪行也为善行,因这并非此时、此刻此人之事,因时间终将消弭,过去现在和未来同在,卜特伽罗由梵天所造,却是因“梵”而生,由此卜特伽罗即是因缘,卜特伽罗即是罪业,卜特伽罗是不可违逆的规则,是永不中断的轮回,是不得解脱的众生。
朋友啊,你已找到真谛,你也清晰你的路,我无法再和你说话了,但我仍要告诉你,你并非最后一名圣者,还有一人正在找你,此人名为阿罗迦,由空无所生,你可在此处等他。
阿罗迦第一次到来无花果树下时,他瘦弱、苦闷、疲惫。而无花果树安静伫立、一人正睡在树下。不知为何,阿罗迦也在树荫下沉沉睡去。直到午夜,群星行于夜幕之上时,他才缓缓清醒。
之前沉睡之人也早已醒来,他安静且悲伤,哪怕是阿罗迦也产生了一丝动容。“您就是卜特伽罗……世间最后一名圣者。”阿罗迦深深鞠躬。
卜特伽罗点头,他示意阿罗迦与他一同坐在树下。“我确是卜特伽罗,空无之子阿罗迦。欢迎你,我的朋友们也一同欢迎你来此。来吧,与我说说吧,为何要找寻我。”
阿罗迦点头,恭敬的坐下:“我与凡土共生,我与凡人共存,而圣者均已入灭,我已无力再指引诸多教众,也无力一人教化诸多生者。”
卜特伽罗点头:“现在我已经知晓,我应允你,哪怕你尚未请求。我将卜特伽罗的故事赠与你,将梵天之法、俱谭之法、圣王之法与帕瓦蒂之法均赠与你。你尽可其起度化众生,也可与其他圣者一般涅槃,不再与众生为伴,回归寂灭。”
接着,卜特伽罗将故事一字一字赠予阿罗迦,他每说一词,就忘记一词,每说一句,那句故事便从他脑中抽去。随着他的语句,他的情感也被赠与阿罗迦。 他讲至悲伤时,阿罗迦落泪,他讲至沉郁时,阿罗迦叹息。在卜特伽罗诉说完最后一个词,这故事中的一切记忆、悲伤、执着与苦楚也尽数被剥离。
“感谢你,卜特伽罗,我应当谢你,”阿罗迦再次起身鞠躬:“但我一无所有,仅有你赠予的故事,我会用故事中的法去度化众生,直到事成,必定再次归来。”
卜特伽罗却仅是一笑:“去吧,阿罗迦,故事已经是你的了,苦痛、悲伤也由你带去。”言罢,阿罗迦离去。卜特伽罗沉默、遥望、他已没有来时之路。 但他知道,他将行的路已清晰了。
阿罗迦再一次回到卜特伽罗身边时,他变得高大、强壮,但他的脸上满是从风霜中奔袭的不安与惊恐。他的疲倦日益增长,无人能为他负担。
于是卜特伽罗用树叶呈上雨水,摘下无花果款待于阿罗迦:“你回来了,阿罗迦,你已度化众生么?你已自己涅槃么?
阿罗迦摇头:“我虽将法传于众生,但凡土之苦不仅于道法之上。众生如行于苦海盐滩,饥肠辘辘,挣扎沉沦,法不仅没能成为众生之解脱,还成为重负。
卜特伽罗点头:“诚然,现在我已知晓,我一样应允你,哪怕你尚未请求。” 说着卜特伽罗再次起身,他从树上摘下一棵尚未成熟的无花果,朝其上呼出一息。无花果从青涩变得柔软,幼嫩的红色透出,仿佛轻轻一碰便能就出粉色甘甜的汁液。
“拿去吧,阿罗迦,这是我的心,我的血,我的生命,这份果实足矣款待众生,他们将啖食这甘美的果实,再无饥饿、病痛,也再无沉沦。”
阿罗迦看到这个果实,他犹豫,但又小心翼翼的接过。他想提问,卜特伽罗却打断了他:“去吧阿罗迦,生命已是你的,你可用此度化众生,也可以此证道涅槃,如其他圣者般入灭,而我还会在此处等你。”
阿罗迦深深鞠躬后离开。卜特伽罗再无呼吸和心跳,他如此地的时间一般停滞,他仍可思考,等待,但他已无需苦修。
阿罗迦再次回到树下时,他变得青春洋溢,充满平和,这次他为卜特伽罗采摘果实,收集雨水,为卜特伽罗讲述凡土的故事,而卜特伽罗也倾听,感叹。
“那么你为何再来找我呢?阿罗迦?”卜特伽罗发问。阿罗迦摇头:“如无所求,我便不能来见我的朋友么?卜特伽罗?诸多圣者均已入灭,此间宇宙只剩你我二人,若我不来寻你,在这一百年里是否有人和你说话,与你倾诉?”
卜特伽罗微笑,从地上捻起一片落叶:“感谢你,我的朋友,阿罗迦,你未曾自己涅槃,宁愿奔波于凡土也不愿走上归于梵的路途,仅为了我这个早已不再成圣的修士么?还是让我帮助你罢,告诉我你为何所困?”
阿罗迦坐在卜特伽罗身侧:“众生已不受饥饿贫穷所累,但他们开始放任自我,只求停滞平和与享乐,不再追求正道。”
卜特伽罗点头:“现在我已知晓,我便应允你,我的朋友,即使你尚未请求。”他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用两根手指将其折断,其中一半的短枝在那时变得洁白、光滑、脆弱,他将短枝递给阿罗迦:
“拿去罢,这是我的骨,我的思想。我曾以其支撑我的苦旅,以其坚定信念,刺痛我的体肤以让我不会沉沦。”
阿罗迦沉默良久,他拿过那根树枝,一如既往地鞠躬致谢,他离去,也无多言。
而卜特伽罗也瘫坐回树下,树再无声响,他已将血与骨交还于众生,现在已无需苦修,也不再思考,他只等待。
终于,在星与月都黯淡,岁月荒芜又再次复生之时,阿罗迦再次回到了这棵树下,此时他已垂垂老矣。这次,卜特伽罗先看到了阿罗迦。他先开口道:
“阿罗迦,我的朋友,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等待了太久。”
阿罗迦缓步坐在了卜特伽罗身侧,他们一同沉默,等待。卜特伽罗看着已经苍老,几近干枯的无花果树:“我已经只剩等待,而这份等待终究要有结束。”
阿罗迦摇头:“你要离开了么,卜特伽罗,你准备回归梵了么?”卜特伽罗否认:“并非,我虽来自于梵,但我的归处并非那里。来吧阿罗迦,我的朋友,告诉我你的所想,告诉我你为何所困?”
阿罗迦并未托辞,他缓缓说出:“人们已无肉体之苦,也懂得坚持和追求,但世间因缘不断,业力轮回,众生如蜉蝣卷入洪流,无解脱之路,也无成就之路。”
卜特伽罗点头:“是了,是了,这便是众生,而我也应允你,我的朋友,即使你尚未请求。”一片枯叶落在卜特伽罗身上,他将其拿起,枯叶在转瞬变得柔嫩,进而焕发新生:
“拿去罢,我的朋友,这是卜特伽罗的意识,卜特伽罗的存在,卜特伽罗的价值,你可以将其归还于众生,亦或是将其置于你的来处。无论如何,它都将归于空无,以无痕、无因、无果作为它的终结。”
阿罗迦不解:“为何?为何你要归于空无,那里没有任何事物,没有任何价值,你的过去,你的现在和你的未来都会消失,就像你未存在过一样。”
卜特伽罗称赞:“没错,我的朋友。你已得我的故事,我的生命,我的思想,你尚不知我究竟是谁,我究竟是何物,而在这漫长的两万年,我已经知道我究竟是谁……”
“我是卜特伽罗,我是因果,我是业力,我是循环,我是轮回,我之真名即是 [ 众生 ] 本身,
我代表了众生的来处,所处和归处,若我仍存,众生只能为我,因卜特伽罗为我,
“所以我将故事给予你,将生命给予你,将思想给予你,现在,我将存在给予你。”
“从今往后,众生便再也无需一位圣者,众生也无需一位修士,众生将为自己而生,为自己而行,为自己而死,为自己而沉沦,为自己而开悟。”
“好了,现在将这枚叶片拿去罢,我的朋友,我就要归于空无了。”
阿罗迦终于接过了那片叶子,他看着卜特伽罗靠着树干,衰老而安宁。他想要离去但无法离去,他终于还是发问了:
“我的朋友,卜特伽罗,如果你要离去,你是否能再给予我些指引,告诉我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告诉我,我的归处在哪里?告诉我如果在今后你不在的时刻,若我思念我的朋友——
卜特伽罗的脸上洋溢着慈爱,此时他们二人都已垂垂老矣,但是他却去面对孩童一般:“来吧,靠近我,阿罗迦,再近一点,亲吻我的额头。”
阿罗迦十分惊讶,但爱和一种奇妙的预感驱使他遵照卜特伽罗的话,凑近他,亲吻他的额头。那一刻,他看到了奇迹。
无花果树干枯,落叶,腐朽沉寂,一棵幼苗从中抽出身躯,在日月更替中再次成为一棵巨木;他看见士兵将头盔取下,他看到子弹从伤口中飞出,而血肉重回身躯;
他看见年轻的母亲将婴儿置于竹筐之中,任由他哭喊然后悄然离去;他看见苍老的女人跪在青年面前泪如雨下;
他看见友人分别,一人离去而剩下一人怔怔而立,他看到离人归来,等待他的是一个久违的拥抱;他看到两个衣着华丽商人相互争吵、咒骂,他看到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两个年轻人握手言谈;他看到恋人缠绵、背离;
那些人交织重叠,在地面空气和天空中遍及如同一副由细密丝线编交错而成的,巨大的魔方。而在魔方的远处,人的身影逐渐模糊;
他看到蝴蝶重归茧中,然后再一次破开虫茧;他看到泥土变成沼泽,陆地沉入海底,高山化作溪流,沧海成为桑田;在火焰覆盖大地,灰尘遮蔽艳阳时,星辰流转、交替直至熄灭,一颗一颗重回永恒的沉寂时,在宇宙的光点泯灭,连声音 震动和温暖都不再出现时,他在空无之中看到无数人——
有善人,有罪人,有智者,有疯子,看到他们青年时的坚定和纯真,看到他们中年时的迷茫和执着,看到他们老年时的失落与释怀;他当然也看到了卜特伽罗,他也看到了梵天,看到了俱谭,看到了圣王,看到了帕瓦蒂,也看到了阿罗迦自己——
他看到了婴孩从黑暗中生诞,他踏步向前,走向人群之中,与他们交谈,他与人们接触、分离、争执、重归于好又最终离别;已不再拥有数量的人们相互争斗、合作、憎恨和互相爱着,痛楚如荆棘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伤痕,鲜红的血液渗出,与泪水一同浇灌在他所行过的路上,又重新变回了光,在温暖又再一次从已逝的过去中迸发时,
然后阿罗迦痛哭,一人在树下呼喊,如同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在我看来,死如同生,罪孽犹如神圣,聪明等同愚蠢。一切皆有定数,一切只需我的赞赏、顺从和爱的默许。
这样于我有益,只会促进我,从不伤害我。我听便灵魂与肉体的安排,去经历罪孽,追逐肉欲和财富,去贪慕虚荣,以陷入最羞耻的绝望,以学会放弃挣扎,学会热爱世界。
我不再将这个世界与我所期待的,塑造的圆满世界比照,而是接受这个世界,爱它,属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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