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国王的人民绝望的哭嚎,被异界力量腐化,变成傀儡。将死的国王流下不甘的眼泪,恳求仁慈的诸神再给他一次机会。
“再来一次?”天际传来威严的声音,“战线失守,你已是诸界的罪人,还敢奢望重来。死去,然后等待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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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闪过,他从梦中惊醒,不知那些情景究竟是预言还是回忆。
江尘看向窗外,一片祥和的景象呈现在眼前。地处大陆北境的埃隆百年未经战乱,是天底下难得的富庶之地。
十六年前,他穿越到埃隆领主唯一的儿子身上,本以为可以安享幸福生活。毕竟他前世就是因为加班猝死的。原以为慵懒的生活可以继续下去,如今却被不安的幻象干扰,让他不得不警惕。
江尘从床上跳起来,片刻后又慢悠悠一笑,吐槽道:“真是一身臭毛病。我都一年没去学堂了。社畜的血还没被净化吗?”
他躺回床上,看着远处绿色稻田,安逸的思考着那个梦的含义。
忽然一个女役跑进他的房间,慌慌张张地说:“少主,您怎么还在这。祭祀仪式要开了!”
经这个长相普通的少女提醒,他才想起还有这回事。学堂可以不去,但祭祀必须得参加,这是他和那整天愁眉苦脸的老爹约定好的。而且今年的祭祀似乎由他主持。
“好吧,好吧。”他蹦下床,懒懒散散地出门,顺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往府外走,一边观赏着庭院水景中的野趣。
主持祭祀啊,他心中想着:应该就那回事吧。自己也看老爹主持过不少次了。
女役追上来,不知所措地提醒他,“少主,您不换衣服吗?”
他站定,转过身,看着女役那双碧绿的眼睛,捏了捏她的长有雀斑的脸颊。
“青禾,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之前我也是这身衣服去的。”
女役小脸绯红,见到少主转身走远,追上去又说:“可今天您是主持啊。”
二人来到府前,一架马车正等着他们上车。马夫老陶也是个乐于安逸的老家伙,他没有催促,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役青禾满脸绯红地跟在少主身后。
江尘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里,嘟囔起来:“你个老头,在我府上混了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不是拿我寻开心啊?快走快走!”
马夫咧嘴一笑,等少主和女役皆坐稳后,他娴熟地甩动缰绳,马儿一齐迈开腿,马车也平稳的移动起来。由于路上颠簸太少,江尘又打起瞌睡,撑着马车床沿,准备小憩一番。
青禾手里拿着一套祭服,要求他换上这套极其麻烦的衣服。
江尘沉默片刻,最后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准备就这样敷衍过去。青禾虽然气鼓鼓的,但也不太好意思继续劝诫。
马车慢悠悠驶到城东的林地外,祭场在林地内部,需要步行入内。江尘下了马车,看了眼白晃晃的太阳,随后踏上蜿蜒的参道,往不远处的祭场去了。青禾急促地跟在他后头。
大多数人被汗水弄得心烦意乱,参加神前比武的萧勋更是焦躁得无以复加。他怨恨着亵渎神灵的少主,想冒犯一下那小子,让他在众人面前出臭。他的确有这个机会。
江尘没戴礼冠,没系腰带,只披着件玄衣就开始主持祭祀。他坐上主位,姿态标准,神态自如,挥动短剑,示意祭祀开始。他心中没有对神的虔敬,认真的姿态也只是在装样子,撑不了太久,不一会就在巫者的祭神辞间打起瞌睡。青禾作为女役,不能在祭祀现场随意移动,见到少主失态,只能在原地干着急。她捡了块石子,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扔到江尘脚下。江尘被石子轻微的响动惊醒,看向远处的青禾,仪式性地露出微笑。青禾又一次满脸绯红。
祭祀进行到神前比武,由十名青年持木剑轮流对决,最后的胜者可以代表全体比武者向神灵祈愿。说是祈愿,实际上是规定好的祝词。对这些参加比武的青年来说,能在庄重的祭祀现场公开说点什么,亦是美好的荣耀。青年们会奋力争夺,也会点到为止。
往年,江尘倒是乐于欣赏这些人打斗,木剑相击的响声张扬着力的执着。这些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明朗的蓝天下,总有纯粹的感觉。前世的自己没有欣赏时间,生命埋没在无限的苦役中,现在有了机会,的确是要沉下心,默默体验啊。可在这些交战的人影里,他再次想起那个梦,将死的自己,不可战胜的巨兽,以及毁掉的城市。他不禁颤抖,担忧那些幻影演变成现实,毁掉颤抖平静的生活。
神前比武已经结束,胜者正是意欲捉弄少主的萧勋。他站在尘土未散的场地中央,皮肤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他不会好意地等待着祭祀主持——少主江尘向他询问祈愿何事何物。
江尘此时仍流连于噩梦间,经坐在一旁的外祖母提醒才回过神。他看见场地中央健壮的青年,知道祭祀到了哪一步。他扬起声调向青年发问:“祈愿何物。”
众人哗然,这种让尊者亲自下场的祈愿简直闻所未闻。立即有人指出青年不怀好心,不仅冒犯领主,也亵渎了神灵。江尘沉默良久,在侍卫驱逐青年前制止了他们。他顿顿嗓子,示意现场平静下来。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着青年,一时间竟让青年犯怵。
众人搞不明白少主要干什么,就连侍奉江尘长达三年的青禾也不知道少主要唱什么戏,按照她过去的理解,他本来什么也不会干。
江尘心里想着梦中的巨兽,一边说道:“我愿意接受你的祈愿,指教说不上,过两招倒可以。不过对决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青年茫然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少主,心中忽然有了几分敬意,他愿意这个安逸过头的少爷会拒绝自己。
江尘冷冷看着萧勋,问道:“若是埃隆面临危难,你愿意挺身而出,保卫家园吗? ”
“若是敌手不可战胜,你也愿意已死相博吗?”江尘继续发问。
这一问,不仅萧勋有点发懵,其他人更是懵到顶了, 不少人怀疑少主又在摆龙门阵。
江尘不知从哪抽出木剑,闪下主位,斩向青年,剑风凌厉得出乎众人意料。青年凭借身体的直觉闪躲开,随后抽剑回击。双剑相撞,在明朗的蓝天下发出清脆的回响。
青年从少主剑中没有感受到求胜心,而是一股不可琢磨的意志以及赴死的觉悟。他靠着青年无法把握的意念挥剑斩击,逐渐将青年逼退,让他的剑招凌乱。
不过青年发现,少主的剑术远不如自己,破绽频现,自己明明可以抓住机会将他击败,却被少主身边无形的力所恐吓,变得胆小怯懦。他作为神前比武的获胜者,这一代剑术的佼佼者,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迅即冷静下来,开始让自己慢慢主导对决。
熟悉剑法的观者看得出萧勋已占据优势,频频压制少主,但无法找到胜利的条件,彻底击败少主。而且萧勋也没有放水,他的每一次出击都强硬无比,都带着胜利的渴望。这些凶猛无比的进攻偏偏被少主防住了,防很吃力,也很变扭,但就是防住了。
江尘带着不毁的意志占据下风,时刻处于落败边缘,却没法被打倒。他一次又一次从防御的间隙里寻找进攻的机会,像一头困兽,寻找着杀死猎人的机会。
青年继续占据上风,一次又一次朝少主的破绽发起突击,却一次又一次被防守住。他不禁惊愕起来,不由得在这个不屈的少年身上感到几分恐惧。自己比他强这么多,却无法打倒他,这实在令人敬佩,但也到此为止了。他使出浑身解数,靠一个假动作迷惑对手,随后挥刀刺向少主的胸口。没人能反应过来,这一剑就是结束。
萧勋最后看了一眼少主,想要品尝少主脸上的慌乱。但他见到的是铁一般的眼神,钢一般的意志,无坚不摧,绝不屈服。萧勋认为自己即便胜利,也必然会屈服于少主意志,心中隐隐有种失落。
就在此刻,江尘手中的木剑奇异地横亘在前方,挡住攻击,随后将萧勋整个人弹飞。
萧勋踉跄几步,保持住平衡,看向被意志笼罩的少主。这一股近乎野蛮的意念让萧勋感到恐惧,知道自己无力取胜,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
自己落败了,落败于一股不可言喻的意志?他无法接受这话荒谬的结论,少主只是比他强罢了。
“侥幸平局而已,”江尘随和地说:“我自知不敌,只能拼命防御。”
青年惊讶地看着少主,细细回味其方才的对决。冷静下来后,他明白自己落败的原因,也明白少主之前问话的意义。少主那种绝对的意志击败了自己,那是比求胜心更坚硬的心灵。
青年带着敬意退场,祭祀开始下一个项目,大家也对这次突发事件的结果感到满意。青禾更是无比崇敬自己少主,那个慵懒的少年,今天竟有这般作为,实在令人激动。但接下来的时间里,江尘变回那副安逸的样子,甚至又打起了瞌睡,直到祭祀结束才稍稍清醒。他最后为整场祭祀作总结,说了点官话,宣布祭祀圆满结束,时间已近黄昏。
低沉的掌声后,众人有序退场。江尘也满脸倦意地告别外祖母,领着青禾回到马车。一上马车,他就要求青禾给自己按腰揉肩,一边抱怨自己鲁莽的行为让身体受灾。青禾十分欣慰地给少主按摩,由于手法生疏,弄得江尘更加疼痛。
马夫老陶将马车驶上较平缓的路段后,聊闲道:“大家都说少主您大展雄风呢。”
江尘没有说话,无奈地笑着,忍着疼,望着埃隆灿烂的夕阳。如此美丽,美到易于消逝。
回府时,天色已晚,一层薄暮覆盖着之前的夕色,只留一线孤独的赤光。他没有去餐室和母亲及两位妹妹就餐,而是一头扎进父亲的书房,翻阅梦中的巨兽是否有过记载。父亲藏书颇多,但就算在那些古书里,也没有关于那种巨兽的记载,顶多是些神话生物。他想起那位学识渊厚、好为人师的教院先生。此人或许能解答他的困惑。
青禾敲了两下门,端着晚餐走进来,脸上挂着可怜兮兮的泪痕。不用说,她受了江尘母亲的委屈。那位妇人已经过了宽容的年纪,喜欢将不满洒向下人。青禾忍住啜泣,走向少主,却骤然陷入迷茫,不明白要将餐盘放在哪。
放在领主大人的书桌显然不合规矩,但书房只有这能放东西。
江尘招呼青禾将餐盘直接放在书桌上,猜测她还没吃晚餐,便将她抓起来,放在领主大人的大椅子里。青禾一时间惊惶不定,像头受惊小鹿那样直想逃走。江尘安慰她:
青禾愣住了,在领主的毛皮大椅上如坐针毡,虽然腹中饥饿,但依然幽幽看着少主,不敢有任何动作。
“怎么了?”江尘温柔地笑起来,拿起一块面包,走向青禾,将面包往她嘴里塞。青禾诧异地看着少主,嘴机械地一口一口咬着面包,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江尘没有拭去她的眼泪,忧伤地想着:这么可爱的女孩,生命约束着,害怕着责难,还可能在末日中死亡。
他也感到一阵饿意,随手拿起面包就啃,看着青禾干掉的泪痕,他提醒道:“慢慢吃,慢慢吃。”不过他自己倒是噎着了,急忙从青禾手里接过水杯,在她浅葱似的笑里大口喝水。经这一遭,青禾心中溢满蜜糖般的情感,相信自己可以为这个少年献出一切。这很值得。
解决完晚餐,江尘没让青禾带走餐盘,而是让她陪着自己去拜访教院先生。江尘说:自己一个人见那位老先生总觉得不好意思,之前逃了不少课。旁边如果有青禾,也许能自然些。
青禾带着比月色还洁净的笑,跟着少主离开府邸,在埃隆半昏半明的街道间漫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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