屡败屡战,再试一次,再败一次,败得更好。
——塞缪尔·贝克特
1979年1月21日星期天,《是,大臣》试播集正式开拍。为了赶进度,短暂的户外场景被安排在最先录制。演员们在唐宁街和白厅来回踱步,尽力展示出公事公办的派头。
每逢新剧开拍,气氛总是希望与忐忑并存,好事坏事皆有可能发生。正因为这种“意外”的可能性,所有参与者都不免带着几分紧张。制片人约翰·霍华德·戴维斯坦言:“拍试播集总是让人神经紧绷。不管剧本多精彩,演员多出色,经验告诉我们,任何环节都可能出岔子。即便一切顺利,成品也可能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反响平平。老实说,每次开拍前我们都吓得要命。”
演员可能难以进入角色,编剧可能对某些场景产生迟疑,导演可能临时改变拍摄手法,特定地点的拍摄许可可能突然被取消,甚至连突发的时事新闻也可能打乱计划。种种意外总让人防不胜防,每天都可能冒出新的麻烦。
按照计划,剧组本只想快速搞定哈克前往新部门就职的外景拍摄,然而,1月的伦敦天气一如既往地糟糕,北方的暴雪即将袭来。尽管化妆车里热得像蒸笼,演员们却不得不在刺骨的寒风和冷雨中站上好几个小时,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仿佛天气没那么坏。
第二天的拍摄更加艰难。保罗·爱丁顿(饰演哈克)、黛安娜·霍迪诺特(饰演哈克夫人)以及尼尔·菲茨威廉(饰演韦塞尔)站在奇斯维克市政厅的阳台上,面对群演庆祝哈克的胜选,雪花不断飘到他们的脸上,实在让人难以入戏。时间来到周二,大雪封路加上铁路罢工导致交通瘫痪,拍摄完全停摆。幸好,周三天气稍有好转,拍摄得以在尤斯顿火车站继续进行,爱丁顿与菲茨威廉一同出镜,录制哈克与顾问韦塞尔前往白厅的场景。当时,爱丁顿还在西区剧院出演舞台剧,每周表演八场,周四还得赶去录制电视广告,体力早已透支。到了周五,他患上了严重的支气管炎,只得卧床休养。
在稍作恢复后,爱丁顿在周一归队。剧组在BBC位于北阿克顿维多利亚路的排练大楼(内部人戏称为“阿克顿的希尔顿”)的161号房间集合,开始筹备室内部分的拍摄。团队以高昂的热情和严谨的态度投入工作,排练进行了整整一周。在2月4日在电视中心的摄影棚进行最后一次彩排后,当晚开始正式录制。
总体来看,试播集的拍摄过程还算顺利,观众大多是想免费看新喜剧的伦敦人,反响颇为积极。但演员们却对这次拍摄过程表现出了失落和不满。问题并不出在剧本,而是导演。
负责指导试播集的斯图尔特·艾伦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导演,此前曾负责过多部情景喜剧,那些作品大多以浅显直白著称,剧本里充斥着喧闹、夸张、毫不掩饰、不费脑子的笑料,一集里的台词通常不超过140行。他最知名的作品是《公车笑传》(On The Buses),从1969年到1973年一共播出七季,还衍生了三部电影。
当乔纳森·林恩听说戴维斯选择了艾伦来执导《是,大臣》的试播集时,思绪立刻回到几年前,他曾经参与过《公车笑传》的剧本创作,尽管他本人与艾伦关系不错,但那段工作体验并不愉快。并且,正是这种令人沮丧的创作经历,促使林恩离开电视圈,转向戏剧创作。虽然他感激BBC愿意投入时间和金钱拍摄《是,大臣》的试播集,但仍对选择艾伦执导感到担忧。
另一位编剧安东尼·杰伊虽然没有类似的痛苦回忆,但对导演的选择同样缺乏热情。“我对艾伦印象不深,我不太了解他之前的作品。”杰伊回忆,“但我觉得他应该能行。”
不只是编剧,主演保罗·爱丁顿和奈杰尔·霍桑(饰演汉弗莱)对导演的选择也颇有微词。爱丁顿表示,他们的剧本需要一种精妙的处理方式,而艾伦更习惯于粗俗的公式喜剧,显然不适合这部剧。德里克·福尔兹(饰演伯纳德)也同意:“这不是针对个人,但考虑到剧本需要一种介于事实与虚构之间的感觉,我们都觉得斯图尔特是个奇怪的选择。”
排练期间,艾伦的“改进”建议证实了他们的担忧。他第一个点子让所有演员瞠目结舌:他让黛安娜·霍迪诺特(饰演哈克夫人)在咖啡桌下找东西时撅起臀部摇晃。
“全是对话,”艾伦不耐烦地解释,“我们得加点视觉元素。”霍桑悄悄走到爱丁顿身边,低声说:“剧本本身已经够好笑了,我们不需要刻意去搞笑吧?”爱丁顿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头。这完全不是他们想要的方向。
艾伦却不为所动,似乎一心要把《是,大臣》变成《哎呀,大臣》。他嫌弃哈克一动不动坐在办公桌前太单调,建议加入一些肢体动作来博取笑声;听着汉弗莱冗长的独白,他皱眉叹气,提出让其他演员做点动作来“活跃气氛”。更过分的是,他甚至未经编剧同意,就开始自作主张地添加新内容,并声称是为了节目好。
排练进行到第三天,林恩来到录制现场(杰伊因公事缺席),目睹了令他吓掉下巴的一幕:演员们正在演一出他和杰伊完全没写过的戏。这场戏里,新当选的大臣哈克正在兴致勃勃地挑选办公室新沙发的布料样本。
拍摄结束后,林恩强忍着尖叫的冲动,走到艾伦面前问他到底在干什么。艾伦笑着回应:“这些新东西很好笑啊。”林恩尽力保持礼貌,反驳说这部剧追求的是真实感,哈克第一天当大臣就忙着挑沙发,根本不合逻辑。林恩要求艾伦恢复原剧本,一字不差地严格按原稿拍摄,但后者显然不以为然。
“这剧本很聪明,”艾伦带着几分轻视的神情说,“但周日有观众来参加录制,我们得让他们笑。”林恩怒火中烧,坚称原剧本已经足够好笑了。艾伦怜悯地看着他:“也许吧,不会太多。”
这时,其他团队成员也围了过来。“听着,”林恩几乎要失控,“这是BBC买下的剧本,是保罗和奈杰尔签下的剧本,也是你同意导的剧本。”他顿了顿,替缺席的杰伊表态:“我们不同意你改动。如果你要改,周日的录制就别想了。我和托尼会阻止这件事,我们今天就联系经纪人,没有演出。”
林恩心跳加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过头了。他不确定自己和杰伊在合同上是否有这样的权力,但他实在太生气了,顾不上退让。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尴尬沉默。这时,保罗·埃丁顿走上前来,脸上带着一丝外交官般的微笑。他对艾伦说:“如果乔纳森这么坚持,我想我们该按他的方式试试。”接着奈杰尔·霍桑和德里克·福尔兹也加入支持的队伍。“我们都觉得不对,”福尔兹回忆,“导演似乎在把剧往那种轻浮闹剧方向引导,而乔纳森和托尼的剧本美妙之处在于它的真实,我们必须真诚地演绎。”
艾伦极不情愿地恢复了原剧本,排练继续。林恩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一切正常后,离开现场给安东尼·杰伊打电话,汇报了情况。杰伊听后称赞林恩处理得当,强调这是他们的剧本,必须按他们的意愿呈现。
接下来的工作气氛颇为紧张,演员们不信任导演,导演也不信任剧本。即便到了录制当天,情况也没好转。演员们在后台准备时,思路不断被飘上来的观众对话打断。霍桑尤其不安,他听到有人抱怨没拿到更熟悉节目的免费票,担心观众们可能更想看“传统的情景喜剧”。
观众入场后,按照惯例,BBC请来演员费利克斯·鲍内斯进行热场,他多年来备受制片人信赖,不仅能在录制开始前让观众准备好发笑,还能在场景切换或技术故障时维持气氛。然而,这次却出现了一个问题——爱丁顿和霍桑都不喜欢他的表演。
“很多笑话都十分下流,”霍桑回忆说,“费利克斯可能会误导观众,让他们期待看到的是一部完全不同的剧。”爱丁顿反应更激烈,他在拍摄《美好生活》时已受够了这种暖场表演,尤其对对演员的“种族主义和蜜月笑话,以及他邀请观众互相握手并大声喊出他们来自哪里”举动感到不爽。不过,两人都很专业,没有在演出前纠结于这些,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剧本上。
录制一切顺利,如林恩所料,剧本赢得了观众阵阵笑声,演出在热烈的掌声中谢幕,约翰·霍华德·戴维斯当即决定,再订购两集剧本,确保《是,大臣》首季能够顺利播出。
卸下首秀的重担后,编剧和演员们开始复盘并规划未来的正式拍摄计划。演员们尤其希望与编剧探讨如何进一步塑造角色。试播集的排练期太短,他们觉得需要更深入地挖掘角色的内核。
保罗·爱丁顿对政治颇有兴趣,这或许是不可避免的,他本身就是个“政治动物”。他出身贵格会家庭,信奉“人人心中有神”,是坚定的和平主义者,他立场偏左,虽然现在不依附任何党派,但仍关注国内外政治动态。爱丁顿认为哈克是“一个被海盗式文官围攻的无辜者”,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注定会在某种程度上被统治阶级的文化所腐蚀。
林恩对此表示认同,他认为哈克参考了格雷厄姆·格林小说《权力与荣耀》中的“威士忌神父”,一个道德上摇摆、既不愿弄脏双手又无力抗拒诱惑的人。“我认为哈克是一位非常有道德的人,但我认为他完全没有践行自己的道德准则。他的问题在于他总是会妥协——当民意调查告诉他不得不妥协时,或者当汉弗莱爵士警告他‘颇有魄力’时。你知道,引起争议可能会丢选票,但魄力可能会输掉下届选举。”
与爱丁顿不同,奈杰尔·霍桑声称自己对政治毫无兴趣。虽然他出生于英国,但在南非长大,因种族隔离制度才返回英国。尽管他倾向自由主义,但对英国政坛总有种局外人之感。他不愿过多剖析汉弗莱的个性,只是将其为一个典型的官僚原型。杰伊认同这个观点,称他们对汉弗莱进行了一次“原则剥离手术”,剔除了他的道德与伦理,只留下职场生存所需的动机。
杰伊表示,就像政客一样,答案分为两个版本。“公开的动机是高效、经济、公正地执行政府的意愿,认真负责、孜孜不倦地将大臣的政策转化为公正、有益且可行的法律。而他们真正的动机,是提升个人地位,增强其部门的重要性,逃避指责,博取赞誉,减少工作量,抵制变革,最终退休时领取与指数挂钩的养老金,获得爵位,担任几个半官方机构的主席,并在一家公司的董事会中占有一席之地。”霍桑对此表示认可,表示这也是他对汉弗莱爵士的看法。
两位主演的差异让杰伊和林恩用不同方式沟通。爱丁顿总带《卫报》来排练,能理解讽刺全貌,杰伊会将细节置于政治语境解释;霍桑对此则茫然不知,为此,杰伊则用戏剧比喻,如“汉弗莱这周像马伏里奥(莎士比亚《第十二夜》里奥丽维娅的管家)”或“像伊阿古(莎士比亚《奥塞罗》剧中的反面人物,主人公的旗官)”,点燃霍桑灵感。
至于德里克·福尔兹,他乐于按试播集的设定继续扮演伯纳德·伍利。他认为伯纳德无需复杂的背景故事,“剧本就是一切,演员只需站在那儿把台词说好。”
角色塑造之外,人们讨论的另一件事就是片头里的那些漫画肖像。临时雇来的画师画得很拙劣,没人喜欢它们。为此剧组召开了一次圆桌讨论会,商讨如何解决这一问题。霍桑提出要聘请一位新的艺术家来重新创作,并提名了知名的讽刺画家杰拉德·斯卡夫。这一建议得到了剧组的一致认可。
片头音乐同样不尽如人意。马克斯·哈里斯仓促创作的曲子虽合格,却未能捕捉剧集的精髓。团队决定更换由经验丰富的罗尼·黑兹赫斯特重新作曲,新曲更为优雅庄重。
借着这股改进的势头,爱丁顿还提出取消热场传统的建议,他坚持认为,《是,大臣》 不是那种需要在每次录制前给观众带来一丝强行搞笑的刺激的节目。只要相信剧本并尊重观众的智商,它就足够好了。并非所有人都认同这一点,制片人戴维斯仍然认为,在表演间歇期间,需要有人在场让观众保持愉悦,不过他同意了一个折衷方案:用场务经理代替专业的热场艺人,这样既节省费用,又符合剧集基调。
除了这些内部记录之外,BBC的几位高管也礼貌地进行过介入,他们听到传言称,这部新剧将以英国政治为题材,作为情景喜剧的题材,这很不寻常。他们开始表达担忧,担心英国政府和议会可能会以某种所谓的意识形态偏见为由提出反对。
作为曾在BBC时事节目工作过的前编辑和部门负责人,杰伊比轻娱乐部门的任何人都更了解BBC的政策。伊后来证实:“剧本创作的有我把关,政策从来都不是问题。一位有价值的律师会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该说。BBC 的政策也是如此:你越熟悉它,就越能理解哪些内容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还有一个最棘手的问题:导演。剧组团队对斯图尔特·艾伦的处理方式仍然深感不满,有些人甚至认为他的做法近乎完全敌视。尽管编剧和演员联手迫使他严格按照剧本来指导,但他还是设法让试播集中的某些场景显得比预期略显浮夸。毫不意外,这种不快是相互的。艾伦很清楚自己不适合这类题材(或者说这类题材不适合他),因此,当他得到机会去指导ITV的新情景喜剧《请说普通话》(Mind Your Language)时,离开剧组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次花了更戴维斯多时间寻找合适的导演,在咨询了杰伊、林恩和演员们意见后,他最终选择了西德尼·洛特比,洛特比是 BBC 情景喜剧的老将,曾获得过英国电影学院奖,以其专业精神为赢得了许多编剧和演员的信任和喜爱。
现在,仿佛一切都在走向正轨。但就在剧组充满希望的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拍摄突然被搁置了。
1979年初,英国陷入严重的劳资冲突,要求举行大选的呼声日益高涨。为了避免在选举前可能引发的政治争议,《是,大臣》的节目的制作被无限期搁置。
这并非BBC首次因政治压力取消节目。早在1960年代初,《那一周》就因1964年大选前的舆论压力而被砍。此后,每逢敏感时期,某些报纸和政党总会借机攻击BBC的“偏见”,令其高层噤若寒蝉。作为第一部如此公开、诚实、准确地探讨英国政治体制的情景喜剧,《是,大臣》不幸成为这一传统的牺牲品。团队成员愤怒又沮丧,人们研究日历,盯着钟表,盼望着选举的消息。然而,各大报纸似乎无休止地散布各种猜测,只会加剧痛苦。林恩认为这部剧最终会恢复播出,试播集的良好反应便是佐证。
好在这场等待并没有像人们担心的那样持续太久。大选最终定于 5 月 3 日举行,随着玛格丽特·撒切尔入驻10号,无论剧组对这一个结果有何看法,事态开始好转,几个月后,一切已恢复原状,制作流程也已准备就绪,可以重新开始了。得益于杰伊和琳恩一直避免过于刻意地强调时事性,因此剧中主题仍然具有现实意义。剧中人物也同样如此,因此无需重新构思。
下一个优先事项是室外镜头,1979年12月,户外戏份在一周内集中拍摄,白厅的威尔士办公室被选为行政事务部的外景拍摄地(这一做法将继续用于后续系列),其他外景地点还包括鲁斯利普的英国皇家空军诺霍特基地、泰晤士河畔金斯顿的一条商店街、伦敦卡尔顿府邸、国王十字车站 1 号站台等。12月18日,新片头曲也在莱姆林地录音棚录制完成。
与此同时,布景师们也在努力工作,确保白厅内部的所有场景尽可能细致逼真。哈克的办公室道具包括一张椭圆形会议桌;六把直立椅;两把扶手椅(一把棕色天鹅绒椅,另一把直立皮椅);十二份《议会记录》;两个部长级红色箱子;两部电话;一系列文具;一对大型收发托盘;一套办公桌文具;一个布告栏;两个拉链文件盒;一台口述机;一份所有日报;一个酒柜;一瓶贝尔威士忌;一瓶安妮女王威士忌;一瓶杜松子酒;两瓶雪利酒;三小瓶苦柠檬水;三小瓶干姜汁汽水;一瓶黑加仑甜酒;六个普通的威士忌酒杯;六个杜松子酒杯;六个雪利酒杯和一个带夹子的金属冰桶。这间办公室与其说是满足其实际任职者的需求,不如说更适合招待形形色色的访客。
汉弗莱爵士的办公室也同样精心布置。那里摆放着更多书籍(通常是皮面精装,主要涉及法律),更多雅致的画作,更多烟灰缸,以及更多昂贵优雅的舒适生活用品。这里既是巢穴,又是书房,是他密谋、自省,最终也沾沾自喜的地方。就连酒柜里的东西也与哈克的截然不同:所有的酒杯都是仿水晶的,还有大号和小号的酒杯供他选择,用来盛放他那些更高级的雪利酒,他还得到了一个看起来很昂贵的苏打水虹吸管。
新年第一天,排练在“阿克顿的希尔顿”开始。此时,爱丁顿已重返伦敦西区舞台,如同试播集的排练一样,排练日程也不得不进行调整,以应对他偶尔的缺席。演员们通常在周二聚在一起一起通读最新一集剧本,然后进行一次基础彩排;周三到周五进行预演。周六和周日进行,进行技术排练和完整裁判。最后在周日晚上8点进行正式录制。
这是一个紧凑的时间表,在整个一月和二月的大部分时间里,剧组几乎每周都在重复这个流程,以确保 《是,大臣》 能够及时拍摄完成。没有人抱怨时间紧迫;在等待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大家反而有一种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所有事情的渴望。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所有的辛苦接近尾声。最终,《是,大臣》 第一季于1980 年 2 月 25 日晚上9点在BBC2台播出,比计划晚了差不多一年。在那个只有三个电视频道的时代,这部剧既没有面向评论家的预映,也没有面向公众的宣传活动 ,但这丝毫没有削弱它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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