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对帮派不感兴趣。”女警有些怀疑地看着文森特,顺便把一大块派送进嘴里,脸上的怀疑变得更深了。
“你要了解他们,才能对付他们。”文森特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说的不错。但是根据我的经验……”丽珍忽然停止说话,把刚放进嘴里的派用力咽下去,然后用叉子把盘子里的一大块派弄散开仔细看着。“说实在的,你们把这玩意叫虾肉派?”
“在我7岁的时候,我父亲在一条捕虾船上找了份工作,于是在那一年半里我们家几乎每天都吃虾。奶奶用了各种方法做虾好让我们不会看到虾就吐。是的,从第三个星期开始我就受不了了,闻到,甚至看到虾这个词就会恶心。但是没有办法,当时我们很穷,有什么就只能吃什么。到最后我已经把吃虾当成一种修炼,用一切手段打败克服它,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是如此。我不是跟你吹嘘,文森特,无论什么样的虾我都吃得下去。虾就是我掌控的领域。但是这个玩意,”丽珍用叉子敲敲盘子,“真是让我对虾的认识焕然一新。”
“积极的。”丽珍强调,“我在尝试一些积极的东西。不是这种让人生变得艰难的东西。”
“随便你吧。”丽珍推开虾肉派,把沙拉碗挪到面前,“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知道。不过我现在已经被牵扯进去了,要想办法解决自己的问题。”文森特说道:“而且我也不需要太多细节,只要知道骨钩帮最近和哪些帮派关系紧张就够了。不需要内部信息,只要告诉我骨钩帮的人和什么人打起来了。枪战,金钱纠葛之类的。”
“这倒是很容易。通常来说这种事情会被传得满街都是。”丽珍吃了一口沙拉,脸上的反应比刚才吃派的时候好多了。“但是这些家伙往往都会虚张声势。我不能保证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任何消息都是有用的。我不介意你列个十五页的清单出来。”
“文森特,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听说你被海伍德抓进警局关了一天?”
“你是说那几起杀人焚尸的案子?”女警非常诧异,“那你可要上新闻了!”
“我和最后一名死者见过一面,就在他死前几小时。”文森特已经和很多人说过这句话了,哪怕再多说一次都会让他感到精疲力竭。“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海伍德没有证据,但是我在办的一个案子也跟这些事情扯上关系了。”
“和杀人案扯上关系倒没什么,和海伍德扯上关系才是真正的灾难。”丽珍哼了一声,连沙拉也不想吃了。“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说的那个要烧教堂的人,就是焚尸案的最后一个死者?”
“没错。丽珍,你应该去做警探的。”文森特发自内心地说道。
“在海伍德手下?算了吧。”丽珍用力地摇了摇头,“你知道吗,调到南区做巡警可能是我从警校毕业以后最正确的决定。连楼下洗衣店的人都觉得我比以前快乐,甚至有人问我要电话。”
“你应得的。我是说,快乐和被人要电话,都是你应得的。”
“我说了,我在尝试一些积极的东西。”丽珍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回到之前的话题:“骨钩帮的事请我会帮你问明白的。我知道海伍德那家伙不会让你好过。”
“事实上也没有那么着急,”文森特赶紧说,“你认识的人比我多,你随便帮我问问就可以,不用太认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文森特。我帮你不是因为我觉得欠你什么,虽然我欠你的可能永远无法偿还,但是如果你要求我做一些混蛋事情的话我会拒绝的。所以有什么对美恩市有好处的事情就尽管来找我,至于我怎么办事不用你教。”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好过一点吗?还是让你自己好过点?”
丽珍看上去真的有些被激怒了。她一口吸干了玉米汁,检查了一下马尾之后戴上帽子站起来。文森特这下完全相信她说的话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抚她。忽然丽珍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些,眼睛望着文森特背后。
“你要走了吗?”卡罗尔走到桌子边上微笑着看着两人,“虾肉派还没吃完啊,不合你的胃口吗?”
“啊,不是,派没什么问题。”丽珍看了文森特一眼,表情很复杂。“来不及了,我该去巡逻了。”
“那太可惜了!虾肉派是我店里的招牌菜,客人们吃了都说好。我的两个女儿在学校把这款派宣传出名了。”
“呃,很高兴看到你的餐馆这么成功,克伦威尔太太。”丽珍又看了文森特一眼,文森特背对着姐姐挑了一下眉毛表示自己也无法理解。
“好的,卡罗尔,但是现在我必须要走了。”丽珍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对文森特说:“等我的电话吧。”
“丽兹看上去不太高兴。”只有关系非常密切的人才能叫女警在家族中的名字“丽珍”,一般的人只能叫她丽兹。
“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卡罗尔不等弟弟开口就坐在丽珍刚才的位置上继续说道:“我觉得你要少和她见面。看到你她会有压力。”
“她是个坚强的姑娘。”文森特并不同意姐姐的说法,“我和她在警局工作了三年多。她不是那种把困难都甩给别人的人。如果她觉得有什么事很难处理,那她就会把这件事情挂在卫生间的镜子上,每天醒来就开始和这个问题对抗。”
“我觉得我和她之间需要正常的交流,而不是回避。那并不健康。”文森特想说的是“正常”,但他觉得“健康”这个词对卡罗尔来说更有说服力,“而且我也需要她帮点忙。只是一点小事。”
“好吧,我相信你。”姐姐笑着拍拍文森特的手,“那么你呢?小弟弟,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文森特,你知道我不像你那么能看透一个人,但是我是你姐姐,自己的弟弟怎么样可骗不了我。”卡罗尔假装生气起来,文森特立刻回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姐姐教训的样子,那时候他可想不到姐姐会变得像现在这么温和。“你被什么事情困扰着。是我想的那些吗?”
“不。不是那些。与丽珍无关。”文森特不想再讲一次那个让他疲倦的故事。他和丽珍约在卡罗尔的餐厅见面其实是有事要跟姐姐说。“你记得艾迪吗?”
“啊,我想起来了!”卡罗尔很开心唤起了回忆,“我记得有一次他来我们家过夜,好像是他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很多人要追杀他。你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他很饿,就把冰箱剩里的炖羊肉全吃了!哦,他可真能吃,我原本打算第二天把那些羊肉带去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呢。”
“哦,你见到他了吗?你们好像很久没见面了。他还在美恩市吗?”
“他刚从巴尔的摩回来,在那边呆了几年。我在绿墙区见到他。”
“绿墙区,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名字。”卡罗尔把脸放在手掌中,这是她年轻时就偶尔会做这个动作,这让她一下自己和其他孩子们拉开了年龄差距。小孩子们根本不懂她为什么会摆这个姿势。“那时候我们都那么年轻。他现在在做什么?”
“给别人帮忙卖东西。”文森特不想再深入下去,于是赶紧说:“他出了一些意外,要在医院里住几天。我想为他出院庆祝一下。”
“当然!老朋友重逢,加上疾病痊愈,值得庆贺!不如你们都来我家吃晚饭吧!”卡罗尔兴高采烈地计划着,“他哪天出院?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他。”
“不,不必了。他现在的状况也不太适合见人。我本来想带她来你店里,不过去你家也不错。你知道他没有家人,我们可以欢迎他回家。回到美恩市。”
“你想得很周到。艾迪有你这个朋友很幸运。那么我们把日子定在哪天呢?”
“好的。周五晚上你带他来。我会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哦,对了,卡罗尔。”文森特郑重地提醒道,“你准备羊肉就可以了。医生不让艾迪吃虾,会引起药物过敏。”
文森特和姐姐告别,离开了皇冠餐馆。这家餐馆原来的老板是个俄国人,最早卖的也是俄式菜品,但是在美恩市,这种东西并不讨好食客。有钱人去意大利和法国餐馆,穷人更喜欢本地食品和快餐。据说皇冠餐厅从俄罗斯运来顶级的黑鱼子酱和伏特加,最后只能原封不动的运回去。后来这家店的俄罗斯老板只能把这里当做招待从老家来的客人的地方,警察一度把皇冠餐馆当做俄罗斯黑帮据点。事实证明警方的猜测并没有错,没过几年这个老板就在一系列贿选丑闻中栽了跟头,和一批俄国帮派分子一起被捕,皇冠餐馆也就此失去了价值,被别人收购。新老板并没有改变餐厅的名字,甚至连装修也保留了下来,只把菜单调整成美恩市的蓝领工人和孩子们都喜欢的简餐。这一招相当实用,餐厅活了下来。不比别的餐厅好,不比别的餐厅差,就像美恩市的任何一间餐厅一样,花2块5就能得到一个熏火鸡肉汉堡,一份蘑菇汤和一盘沙拉。所有人都很开心。
文森特小时候偶尔会跟着卡罗尔一起来皇冠餐厅吃饭,往往是卡罗尔发工资或者他们一起打工拿到钱之后。那时候文森特觉得如果他能每天都在皇冠吃午饭和晚饭的话,他愿意干世界上任何一份工作,哪怕一周工作七天。他去参军到去国外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每次回家看望姐姐都会到皇冠餐厅,直到有一次他看到姐姐站在收银他后面迎接自己。
卡罗尔告诉文森特,她遇到了一个男人。萨姆·克伦威尔,一个记者。两人坠入了爱河,感情进展得很快,决定过两年就结婚。克伦威尔希望卡罗尔有一份稳定又轻松的工作,为未来的家庭和孩子做些准备。卡罗尔很高兴有个男人能替自己想得这么周到,当时她正在开卡车给工厂送货,以为自己可能要把工作辞了换个正常上下班的工作,没想到萨姆为她准备的职位是皇冠餐厅的经理。他买下了这间餐厅,交给卡罗尔经营。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他是个继承了富商父亲遗产的公子哥。尽管卡罗尔认为自己并不适合,但萨姆坚持认定她是皇冠最合适的经营者,因为她熟悉并热爱这里的每一道菜,和每一位厨师,服务员的关系都很好。“不要想着自己要这家餐厅赚钱。只要想着如何用美味食物喂饱来这的顾客就可以了。”萨姆的这句话让卡罗尔有了信心,于是正式接手了皇冠餐厅。十四年过去了,这间餐厅依旧在营业,那些老顾客依旧会来吃饭,并且对食物和价格赞不绝口。不过最让卡罗尔骄傲的是,萨姆和他们的两个女儿,麦迪森和凯瑟琳,每次到皇冠来吃饭都会和那些顾客一样高兴。
文森特并不经常来这里吃饭,即使是他退伍回到美恩市之后也不怎么到这里和卡罗尔见面,必要的时候他更喜欢去姐姐家里。文森特和卡罗尔的童年并不快乐,所以他想尽量保留一些那时候给他们快乐的的东西,而不跟现在的生活混淆。事实上文森特一点都不想参与到卡罗尔现在的生活之中。他想切断自己和这个的美好四口之家的联系,只当做一个普通的客人偶尔光顾皇冠餐厅。
卡罗尔知道弟弟的想法,这一点文森特能明确感觉得到。就像他能感觉到她有多幸福,多爱自己的家庭。在那段时间,他丧失了一切,觉得自己和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联系,但当他看到姐姐看着自己的眼神,就知道她能够感同身受。正因为如此,文森特才不想和姐姐距离太近——他总是会惹上一些麻烦,到时候卡罗尔就会知道并且为此担忧。卡罗尔曾经想要文森特对她敞开一切,两人为此有过很不愉快的争吵,不过文森特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他答应会经常看望姐姐一家,但不会什么都说给他们听。卡罗尔也在漫长的争吵和谅解之后明白弟弟的做法不但是在保护她,也是在保护他内心的唯一宁静之所。
现在他们可以轻松地在一起吃饭,文森特可以带两个女孩去公园玩,可以和萨姆一起去看棒球比赛。一切都很好,只要没人提起杰克和珍妮。卡罗尔懂得如何回避这个话题,但她经常会通过某种方式确认文森特有没有被沉痛的往事影响,文森特也总会通过别的方式让姐姐知道自己很正常。就如同刚才卡罗尔在关心丽珍,文森特就把艾迪的事情拿出来讲。这是两人之间的小把戏,没有人会受到伤害。他们都明白这一点。
现在是中午过后,文森特本想给艾迪带点东西做午餐,又怕不知道什么食物会真的引起他的药物过敏,于是直接把车开去了中心医院。他想着艾迪有过很多被打的经验,这一次应该也不会困扰他太久,或许他能用轮椅推着他去草坪上坐一会儿。他很快找到艾迪的病房,艾迪不在里面。他向护士打听艾迪是不是去做什么检查,得到的回复是不知道。这时他看到昨天给在艾迪病房的那个医生,他也看见了文森特。还没等文森特开口,医生就先问道:
“琼斯先生没有告诉你?”医生一愣,“昨晚他被几个人接走了。”
“谁接走的?什么时候?”文森特有点慌乱,这种情况他完全没有预料到。
“三个男人。”医生只花了几秒钟来回忆,“其中一个人傍晚的时候先来的,然后又有两个人过来。我6点钟进去查房的时候看到他们和艾迪在谈话,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回来的时候琼斯先生就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原则上我们无法强制任何病人留院。”医生有些不满文森特的问题,“琼斯是普通的外伤,医院的护理和治疗并不是必须的。”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医院!”医生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文森特。“他们谈得还算愉快。反正我是觉得那几个人有些不友好,但是绝对没对琼斯先生做什么。他们是用轮椅把他推走的。”
“我从没见过这几个人。”医生想了一下,又说:“我也不是全天在这个楼层,你可以找其他医生或者值班护士问一下。你的朋友出了什么问题?”
文森特茫然地看着医院的走廊和一扇扇门,想不出艾迪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他基本可以确定艾迪不是自愿走的,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会给文森特打个电话。或许是来找艾迪的是骨钩帮的人,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带走艾迪呢?他的伤势至少两周不能为他们做事了。文森特一边思索着该从哪里开始寻找艾迪,一边往医院外面走,迎面碰上了斯科特·库珀。检察官正在跟两个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说话,那两个人走后他也看见了文森特:
“我的朋友在这里住院。”文森特说完才意识到艾迪已经不在这间医院了,“我跟你说过在绿墙区被打的那个。你来这里干什么?”
“有件伤人案。伤人的家伙在这里接受治疗,我要来找他问点事情。”库珀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轻蔑,就像在谈论过期变酸的啤酒。
“地方检察官亲自到医院干这种事?被这个人打的是市长?”
“我倒希望他打的是市长。”库珀在老朋友面前终于放松下来,他像个普通公务员那样抱怨道:“被打的是阿特拉斯的人,好几个,伤得都不轻。你知道阿特拉斯吧?他们正在绿墙区做一些地图测绘之类的事情,他们的车在那边到处转悠。然后,我们的英雄伊森·豪尔就从天而降把他们纷纷打骨折。”
“伊森……豪尔?”这个姓有些陌生,但此时此刻伊森这个名字对文森特来说倒是十分敏感。他注意到检察官手上的档案夹,“你有他的照片吗?”
库珀打开文件拿出一张照片,上面的人正是在绿墙区打艾迪的那个伊森。
检察官露出苦笑。文森特知道他日理万机,没办法把每一件事都理得井井有条。不过这时候他忽然有了一种想法:
“为什么这么问?”库珀无法理解,不过看在文森特坚持的态度,他也只好说明:“半小时之前我接到我的同事的电话说豪尔要接受简单的缝合手术,我想他现在应该还在二楼的某个外科处置室。”
“哼,走着瞧吧。”文森特冷冷吐出一句,又严肃的看着库珀:“我要求跟你一起找他问话。”
“没问题,如果我知道这就是打伤你朋友的凶犯的话,我会直接邀请你的。”库珀边说边上了楼梯,“方便的话可以请你的朋友一起来,顺便把他的伤人案也一起做个审讯。”
“搞不好艾迪和伊森已经在一起聊着呢。”文森特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并没有理会库珀还是一头雾水。
“这个问题等下再说吧。”文森特走得比库珀还快,很想验证艾迪的失踪和豪尔到底有没有关系,不过他又想起之前的问题:“我还是没弄懂为什么你要亲自来处理这个伤人案。”
“等下见到他的时候你再想想吧。他也算是个名人了。”库珀耸耸肩。“啊,阿特拉斯公司不是好惹的。他们在美恩市做大工程,所有人都给他们开绿灯。加上这一次,豪尔已经是第三次袭击他们的人了。公司给法院施加了压力,这次一定要给豪尔定罪,关他几年。所以法院就让我出面亲自办这件事,让阿特拉斯觉得受到了重视。明白了吗?地方检察官的作用就像欢迎会上的气球和红毯,让大公司觉得舒服一些。”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他有什么毛病?”文森特并不理会库珀的牢骚,“他要打倒见到的每一个人?”
检察官没有说话,带着文森特来到二楼,转过几个弯之后走到一条走廊的尽头,一个法警站在一扇门口。他对着库珀点点头,库珀带着文森特进到房间里。这是个小型处置室,鼻青脸肿的伊森·豪尔正光着上身坐在一张椅子上,一个医生在给他肩膀的一道伤口做缝合。豪尔的肌肉非常结实,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变化出各种躁动的形状,就像是被激怒的公牛。文森特觉得医生没有用麻醉药,针每一次刺穿皮肉都会引起豪尔的一声闷哼,但也仅此而已。他的全身都布满了伤痕,全是旧伤。文森特能分辨出两三个弹孔,不规则的割伤,还有很多烧伤,以及他想象不出来是怎么弄出来的伤疤。
“伊森·豪尔,你现在方便接受我的询问吗?”库珀例行问道。
“我是美恩市地方检察官斯科特·库珀。阿特拉斯公司的几名员工声称一小时前在绿墙区遭到的你的袭击,我希望你能对此做些陈述。”
库珀掏出证件,豪尔一动不动,仅仅是用眼睛扫了一下,随后又盯着文森特。文森特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没从他的眼中看到什么愤怒之外的东西,只好说:
“你应该庆幸我不是,不然几天之前我就在绿墙区逮捕你了。”
“你们两个的事情等会儿再说。”库珀掐灭两人之间的导火索,“我们先谈谈你和阿特拉斯的事情。”
“没什么可谈的。你去问警察吧,他们说的不会有错。”
医生最后一次剪断了缝合线,交代了一下伤口的养护就走了。豪尔拿起脱在一旁的背心和衬衫看了看,上面全都是撕扯开的口子,大片的血渍干掉后已经变黑。他把两件衣服又扔回去,只把夹克衫套在身上。他做完这些之后挺直身体坐在椅子上,库珀重新发问。
“即使你不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辩护,有些事情我还是需要你亲自来说明一下。”得到豪尔眼神的认可之后,库珀翻了翻文件问道:“根据阿特拉斯的员工所说,今天中午11点10分左右,他们把工程车停在一家餐厅附近,打算进去吃午饭,这是你从餐馆里走出来要求他们把车开走。他们拒绝,你就开始打其中的一个人。对这段描述你有什么异议吗?”
“我不喜欢他们的车停在那里。”伊森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在评论窗台上摆的花。
“但是警察说他们的车停的位置距离那家餐厅……呃,盖瑞的餐厅,车离它很远,并没有影响营业。”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不喜欢它们出现在绿墙区。”豪尔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指节上的伤口被拉扯得更加可怕。
“什么意思?你把绿墙区的衰落归罪于美恩市的建设者?”文森特忍不住开口。
“哼哼,你对绿墙区了解很深吗?”豪尔露出鄙夷的表情。
“十几年前,嗯,那还是它最光彩照人的时候。可惜,它完蛋的太快了。”
“绿墙的完蛋不能怪任何人。美恩市发展得太快了,新的工厂,新的产业,新的码头,它们拥有绿墙区没有的优势。它没有被任何人杀死,而是走得太慢被抛弃了。”
“说的不错。你很了解美恩市,但是你太不了解阿特拉斯了。”
“所以你不打算仔细说说?”库珀把话题接回来,顺便瞪了文森特一眼。
“好吧。无故蓄意伤人,连续三次。豪尔先生,除了面临监禁之外,这一次你可能要强制接受精神治疗了。”库珀用笔尖轻点着文件夹,想要等豪尔说点什么。
“我没有疯。不过随便吧,你们想把我怎么样都可以。”
“今天的案子就先到这里。”库珀有些尴尬,“那么关于你和这位先生的朋友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
“你的言辞并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豪尔先生。”库珀立刻用语言将豪尔高抬的头压下去。“艾迪·琼斯,就是这位先生从你手下救出来的男人,目前尚未对你提出起诉。你的回答将会影响到这件事的性质。”
豪尔依旧是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仿佛他才是一系列事件的受害者。其实当库珀说出伊森·豪尔的全名时,文森特就觉得似曾相识。后来库珀又问起退役军人服务部,文森特就更加确定自己一定听到或者看到过什么跟豪尔有关的故事。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去回忆这些,因为他还在怀疑艾迪的失踪和豪尔有关。
“你觉得呢?我的朋友应该怎么做?”文森特冷静地试探着。
“他应该回去跟他那群帮派混混说,这辈子都不要再去绿墙区了。”
“你认识骨钩帮的老大。我听见了。”文森特不慌不忙地说,就像自己掌握了重要的证据“你打我朋友的时候说的。”
豪尔立刻变成索然无味的样子,就像文森特说的话让他觉得非常无聊。他的话没有给文森特留下任何可以挖掘的漏洞。这个人可能有点虚张声势,但并不像是在骗人。豪尔看上去是个很情绪化的人,这在退伍军人中间很常见,文森特本人也经历过这种状态。他能够理解豪尔殴打艾迪的时候很可能已经被某种情绪控制,失去了理智。如果他当时有一把枪,很可能一枪就把艾迪崩了。在战场上待久了的人不会去考虑从别人的痛苦中获得快乐,直接杀死对方才符合他们的习惯。所以文森特可以认为当时豪尔下手如此之重也只是一时冲动,其实他并不想杀死艾迪,仅仅是想把帮派分子从自己的街区赶走。
那么艾迪到底是跟谁走了?文森特又回味了一下豪尔的话,忽然觉得他说的很对。不管从任何人的角度,艾迪都应该给骨钩帮的人传递着个信息。是的,他一定是给骨钩帮的人传话了!文森特认为自己的想法天衣无缝,立刻转身往外走。
文森特说完就直接走出医院大门,开车往上城区去,那里有一个他唯一知道的可能和骨钩帮直接联系上的人。开了一会儿,文森特越发感到有些慌乱,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向魔鬼发问:
“嗯?是什么让你觉得的如果有了消息我会不告诉你?”魔鬼像是被从什么事情中打断了,他的语气有些不满。
“我只是……”文森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还没有任何消息转到我这里。你知道这种调查相当花时间,但我不得不说,你的负面预感可以继续保持下去。顺便问一句,我们这是去哪儿?”
“找老朋友谈谈。”文森特长叹一声,“说不定能让你的手下提前休假。”
文森特没心情和魔鬼费口舌,直接把车开到了威盛大厦。他把枪放在车里,没有费时间就顺利地通过安检上了11楼。电梯一打开他就看到女秘书站了起来,于是他边往走廊里面走边看了一眼手表向她喊道:
女秘书还没来得及从桌子后面转出来,文森特已经走到了加菲尔德办公室门口。他转了一下门把手,并没有锁,但是没打开之后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室内很整洁,和他上一次来的情形完全不同。办公桌上有一杯还没喝完的咖啡,文森特摸了一下,冷透了。看来律师走得很急,也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文森特又走出办公室来到秘书台:
“见一个客户。他没有告诉我具体是谁,也没说在哪里。”
文森特无奈地捶了一下桌子。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今天他的一切感觉都不太好,所经历的一切都仿佛在预示着某个悲剧。他不愿意去想艾迪正在经历什么,但是现在除了想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会等太久的。”文森特看着办公室窗外,美恩市正在冷酷地鼓动着每一根血管,每一块肌肉,让它的欲望和本能在街道上肆意奔腾。“墨菲斯托,我可能又要和你做一次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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