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故事始于一个典型的早晨,在10号,典型通常意味着三件事:会议、抱怨,以及有人把咖啡打翻在文件上。但对首相吉姆·哈克来说,这天的情况不太一样。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假装阅读内阁简报,而是心烦意乱地翻阅着《泰晤士报》,报纸头版的大字标题赫然写着:哈克的英国“倒退”了!
“哈克首相似乎把国家当成了怀表,不停地倒拨、摇晃,偶尔还会甩出几根齿轮。当大本钟的指针正在逆行时,我们的时间领主却依然坚称:一切都在‘有序进行’。我们不禁要问,这是否暗示着,下一届大选可能在上一次大选之前举行?”哈克一字一句的读道。
“这不公平,汉弗莱!”哈克无助地抱怨着。“他们说的这事好像是我的错一样!”
这场被媒体称为“英格兰时滑”的灾难已经进入了第五天,英格兰的时间陷入了前所未有混乱:伦敦街头的红双层巴士开始随机出现在上周二的路口,下午茶时间莫名其妙地跳到了凌晨三点。内阁紧急会议因时间混乱被迫取消,因为一半的大臣被困在昨天的议程里,另一半则提前参加了明年的预算讨论。
电视里,BBC播报员一脸严肃地警告市民不要尝试调整时钟,以免不小心跳到维多利亚时代。与此同时,哈德良长城以北以及英国其他的一些地方,时间却精准得令人尴尬,好像它们根本不认识首相和他的麻烦。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哈克绝望地看着他的内阁秘书,“看看这个,苏格兰首席大臣评论,‘当英格兰在时间的迷雾中挣扎时,独立的苏格兰依然是稳定的灯塔。如果英格兰继续这样,苏格兰可能不得不自己买一块新的表’!”
内阁秘书汉弗莱·阿普比爵士,镇定自若地坐在他对面。
“首相,我完全理解您的关切,”汉弗莱的语调平稳得像一条结了冰的河流,“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仓促行事。当前的首要任务是稳定局势,内阁办公室可以起草一份声明,指出这只是一次技术性时序调整,相关部门正在密切监视情况。”
哈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技术性时序调整?汉弗莱,特拉法加广场的纳尔逊纪念柱上的影子正在逆时针旋转!这怎么可能是技术校准?”
“首相,官方声明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反映现实,而是为了塑造一种可以被接受的现实,”汉弗莱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如果我们承认情况失控,那才是真正的失控。”
就在这时,门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首席私人秘书伯纳德·伍利探进半个身子。
“首相,有两位访客没有预约,他们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报告。”伯纳德轻声说道。
“告诉他们去预约,”哈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安排他们去找一位合适的初级官员。”
“呃……是,首相。只是他们是从内阁办公室旁边的旧保洁室里冒出来的。”
就在哈克试图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信息时,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棕色风衣头发乱糟糟的瘦高个男人,和一个穿着牛仔夹克的金发女孩走了进来。
“你好,我是博士。”男人愉快地说道,他环顾四周,“啊,唐宁街10号,有人重新装修了,希望这次的安保比上次好点。”
“你是博士?好极了,也许你能告诉他们,我才不是什么时间领主。“哈克把手里的《泰晤士报》拍在桌上,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神秘的“博士”,他的脸让哈克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我们之前见过吗,博士?”哈克试探性地问道。“大约一年前,关于那个……白金汉宫的大型爬行动物的问题。”(参见: 不要和恶魔做交易) 博士的笑容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啊,那个啊。”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神飘忽不定。“脸。是啊,脸。有时候……会撞脸,对吧?宇宙很大的。或者,你可能是见到了我的一个……一个……熟人,他在伦敦也挺活跃的。总之!重点不是他!重点是时间!噬时兽(Doredsor)在吃你们的时间,我们要赶紧去地下室。另外,我敢肯定你不是时间领主。”
哈克感到一阵眩晕,他转向内阁秘书:“汉弗莱,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个情况?”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汉弗莱心想,他的迅速将这位“博士”归档为非授权干预者,这类人往往以某种“迫在眉睫的威胁”为借口,试图绕过所有既定程序,直接要求高层决策。不难想象,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很快就会有一支由神甫、特异功能人士,甚至是报社记者组成的“顾问团”涌入内阁办公室,要求查看各种机密文件,不,不能让步,绝对不能。
“‘博士’先生,”汉弗莱开口了,“我完全理解您急于采取行动的心情;然而,必须指出的是,任何缺乏科学审查的假设,并且没有经过相关委员会逐级审议和批准的方案得到合法授权之前,仓促地进入唐宁街地下设施,不仅将使整个政府面临来自议会反对党的拷问,而且在国际舞台上会被欧共体视为‘缺乏合作的冒险行为’,这势必损害我们在布鲁塞尔谈判中的信誉——而这一切的最终结果,将是首相在来年不得不以极度尴尬的姿态,向国会议员们解释为什么他为了追逐一只据称会吃掉‘时间’的生物,而导致国家每年数亿英镑的农产品出口配额付诸东流。”
“‘说完了’这个词的使用是具有高度误导性的,因为它暗示了一个过程的终结,而此过程的潜在复杂性尚未得到充分的探索与讨论,”汉弗莱继续说道,“正如您所知,在国家治理的层面上,任何旨在解决某一特定现象的行动,都必须首先通过一个多维度的评估框架,以确保其与现有的政策目标、跨部门协作机制以及预期的长期地缘政治影响相符。在您提出任何实际行动方案之前,我们首先需要一份由内阁办公室主导的关于‘时空紊乱对经济稳定影响’的初步影响分析报告,以及一份关于该‘生物实体’潜在威胁等级的机密简报。”
“哦,我懂了,”博士点了点头,“那么,我猜你们已经成立了一个名为‘跨部门时空威胁评估与应对协调委员会’的机构,并为此任命了一位主席,一位副主席,两位秘书,一个秘书处,以及一个专门负责起草其成立章程的临时工作小组了?”
“目前尚未正式成立,”汉弗莱平静地纠正道,“但我预计在经过一轮初步的内部磋商之后,我们会就成立一个临时工作组达成一致,该工作组的首要任务,便是就成立一个常设委员会的可行性,进行一次前瞻性的的评估。”
博士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再玩官僚游戏了!我需要进入地下室,就现在!”
“将一个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情节的论断,提升到足以授权进入国家最高机密设施的程度,本身就需要一个超越个人决定的集体决策过程,”汉弗莱的语调没有变化,“这需要一个具备充分合法性的授权链,仅仅基于您的个人陈述而进行的干预,都将被视为对文官系统核心原则的颠覆。我们不能让英国的政府治理体系,被一种来自扫帚柜访客的突发奇想所动摇。”
“好吧,我听得够多了!“罗斯不耐烦地叉起手臂,”博士,你说有怪兽在地下室,这位先生,你说要先写报告再递交小组讨论,如果我们都在这里开会,谁去阻止那怪兽?难道让它写报告?听着,我不知道什么跨部门协调,但我知道要是我妈发现英格兰的时间全乱了,她就会跑去超市,把所有牛奶抢光,然后大家都喝不上茶。你觉得选民会怪谁?肯定不是那只怪兽。”
“对!就是这样!罗斯,你抓到重点了!”博士脸上的焦急神情瞬间消失,他掏出了音速起子,开始在房间里一阵搜索。“如果把时间本身拖入官僚语言的黑洞里,那样它就可以——怎么说呢?程序性宕机了!”
“就是你!”博士喊道,“我一直在想什么东西能让时间都感到无聊,什么东西能扼杀时间的活力!答案一直就在我面前!!”
汉弗莱的脸少见显露出被冒犯的神情,但仅仅几秒钟后,他立刻明白了博士的意图,并且看到了一个将危机转化为功绩的绝佳机会。他转向哈克,表情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和权威。
“首相,经过与我们的临时科学顾问进行充分磋商之后,我们已拟定出一项具有前瞻性的缓解方针。我们计划充分动员和重新配置现有的政府程序性工具,以书面形式对导致这一时间紊乱的异常现象做出一份正式的声明。此举不仅能彰显政府的果断姿态,更能确保我们在政策上保持灵活性,同时避免任何在操作层面上可能引发的不可预测后果。”
“我们将通过广播系统,向这些生物的朗读一份文件,”汉弗莱解释道,“一份足以让任何有感知力的生物都陷入无聊的文件。幸运的是,政府档案里全是这种东西。”
计划迅速展开,经过文件检索,汉弗莱果断跳过了《公共厕所排污管理条例》和《郡县农业补贴平衡报告》,选择了一份真正能够消磨任何生命意志的文本。
与此同时,唐宁街地下的一条供热风道被临时改装成了广播传输网络。汉弗莱站在麦克风前,用他那平稳、单调、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开始朗读《关于统一英格兰零售市场香肠直径、长度与猪肉含量百分比的联合委员会跨部门会议纪要》。
“关于香肠直径的标准化议题,建议进一步成立一个由农业部与贸易委员会联合监督的专项工作组,以评估直径偏差对消费者信心的潜在影响……”
当汉弗莱念到‘需经由下属分委员会进一步探讨’时,空气中传来一种仿佛世界上所有钟表同时打呵欠的声音。那些盘踞在地下室的时噬兽幼崽被这种乏味的文件挤出了现实,博士抓住了机会,迅速挥动音速起子,啪嗒一声,将它们封进一个临时构筑的时间涡流。
在博士和罗斯准备离开前,哈克把他拉到一边。“博士。关于你的那个熟人……你能不能透露点信息?”
“只是个喜欢墨镜和恶作剧的老朋友。”博士眨了眨眼。“不用担心,首相,他对你的政治生涯没兴趣。“说完,他回到了那个扫帚柜里,朝着哈克挥了挥手。“如果大本钟下周又开始倒着走,或者你发现自己参加了上个月的内阁会议,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在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和蓝色闪光过后,博士和罗斯连同那个扫帚柜一起得消失无踪。
哈克看着空荡荡的墙角,转向一旁的私人秘书:“伯纳德……我们是不是该检查一下那个扫帚柜的建筑许可?”
当天晚上,10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哈克和汉弗莱在他的办公室里,各自端着一杯雪利酒。
“好吧,汉弗莱,”哈克说,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危机是解除了,可我的政治声誉怎么办?明天报纸上肯定还是会嘲笑我。”
“首相,历史从来不是由事件决定的,而是由会议纪要决定的,”汉弗莱平静地回应。“官方记录将会表明,在您的果断领导下,通过一次目标明确、效率卓著的跨部门程序性审查部署,问题得到了迅速而有效地解决。”
“恰恰相反,首相,”汉弗莱解释说,“我们无意中为联合王国创造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凝聚力论点。这次事件,恰恰证明了英格兰作为王国的核心,为其他地区吸收了宇宙级的风险。我们可以宣称,脱离了威斯敏斯特的统一协调,他们的时间可能就会变得不稳定。”
“所以,这将被记录为一次官僚效率的典范,还顺便……拯救了我的政治生涯?”
汉弗莱爵士的嘴角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笑。“首相,您是在问我,文官系统是否不仅能以一种堪称典范的方式拯救了国家,还确保了相关的历史叙述能够准确地反映您的领导才能,并进一步巩固您在国家治理中不可或缺的核心作用吗?”
“你是不是就想说,”哈克投降了。“功劳全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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