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省吃”到“打赏”
在今日,基于生产力的发展,一顿饱饭已是易事,好坏仅关乎质量,这使其性质已与精神需求无异。也正因此,我们目睹了虚拟主播(Vtb)乃至更广泛的文娱受众中,一种近乎悖论的行为:他们省吃俭用,甚至苛待自己的肠胃,只为将金钱奉献给屏幕中那个虚拟的形象,换取一次打赏、一件周边。圈内有一个贴切的自嘲的称谓“管人痴”而他们对于此约莫也只是抱着“好好吃饭救不了我,也没给我任何的光明,我从不向你索取,爱欲以外的东西”是的他们知道自己要什么。
何至于此?无外乎“空虚”二字。文娱产品与消费主义早已紧密捆绑,而更关键的是,那精致皮套之下,是一个活生生的“中之人”。观众们深知这一点,却更恐惧于“毕业”——那个鲜活灵魂的骤然离去。正是这种患得患失的紧迫感,与“付钱以换取回应”的微弱希望,与庞杂的情感投射一同。构成了资本得以运作、受众甘心消费的心理基石。
君不见,A-SOUL初现时质疑重重,却最终创下“万舰”传奇,月入百万。她们的直播效果,对同期Vtb堪称降维打击。一切似乎正朝着积极的方向高歌猛进?
二、 “坏时代?好时代?”
A-SOUL的成功,如同一颗投入静湖的巨石。资本与工会闻风而至,趋之若鹜。其破圈传播,更将形形色色的抽象文化与圈外路人一并卷入这场狂欢。于是乐子人和魔怔粉来了。而流量和欲望的回馈也让人迷离了
在A-SOUL下场后不久,“新月岚”在直播中不慎露出黄色页面后台,人气竟从一万粉丝飙升至四十万。此举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于是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开启了V圈的“大烂炒”时代,上舰送黄金而后主播跑路、中之人私德争议、“开盒”人肉成为常态…·这些事故在扩大行业影响力的同时,也彻底撕毁了小圈子赖以生存的“神圣性”。数据是其冰冷的注脚:以User Local关于Vtuber的数据,在2021年10月至2022年11月这大约13个月中全球VTuber的数量增加了4000人,而同时根据根据Streams Charts与VSTATS.jp在2024年10月发布的联合报告,2024年第三季度,除中国大陆市场外,独立的VTuber频道数量在连续六个季度增长后,首次降至5000以下。繁华之下,遍地疮痍;极盛之后,必是极衰。老观众们的患得患失,自此更深一切。
三、 流浪的“乌贼”与永恒的“塌房”
这种集体性的不安,在Hololive社团倒台时就早已体现,“绯赤艾莉欧”一夜千舰的盛况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一群在互联网上失去港湾的“浪人”,疯狂地涌向下一个看似温暖的避风港。近期如“kaka新星”等“抚慰式Vtb”能迅速获得流量,亦是同理。
这部分最核心的受众,如同被探照灯吸引的乌贼,用金钱作为表达爱意、填补内心空洞的唯一工具。但一个残酷的真相是:只要皮套之下仍是凡人,“塌房”便是永恒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所以,无论是对于“扇宝”的“岁月史书”翻旧账还是诸如“张京华”和“冰糖”的爱恨纠葛,甚至是“草莓猫taffy”其母亲的“gank”(阻挠)都无时无刻的,或已经被刺的“粉碎”
那么,为何不采用纯粹的AI,一劳永逸?无他,成本与技术所限。目前成功的AI主播如Neuro-sama,其灵魂的构建,极度依赖于与真人Vtb的互动、画师anny的塑造及其作者vedal的精心“养育”。构就了一个“魂儿”其成功恰恰揭示了一个冰冷的事实:我们不在乎这份爱是否虚假,只在乎这个直播间能否提供稳定的情绪价值。 这正是核心受众心照不宣的共识,也因此,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会极度排斥在直播中提及现实——那是在破坏这场神圣幻觉的纯粹性。
四、 “入脑”与沉溺:虚假连接的甜蜜毒药
这就引向了圈内那个关键的词:“入脑”。它描述的是一种最深层次的情感连接,如同舔狗对女神的无条件倾慕。唯一的区别是,后者或许还心存幻想,而前者从一开始就心如明镜:这一切皆是虚假。
为何甘愿“入脑”?因为那个被精心设计的形象,其某种特质必然地击中了你内心的渴望。你在脑中将其奉为一切美好的化身,甚至为之废寝忘食。这就像吸烟饮酒,明知有害,但那片刻的心理慰藉,已成无法逃脱的依赖。
虚假的爱意投射,造就了虚假的情感连接,却真实地抚慰了一颗颗孤寂的心灵。虚假的爱意投射,造就了虚假的情感连接,却真实地抚慰了一颗颗孤寂的心灵。 这是所有Vtb核心受众的写照,也窥见了整个文娱产业的终极底色。纵观对于韩娱、TF家族、时代少年团的“梦男”、“梦女”们,其内核何其相似。
五、 序曲的终章:前赛博时代遗民的困境
让我们回到标题:为何这是“赛博时代的狂欢序曲”?
赛博朋克的经典意象,是义体、超梦与纯度极高的“冰”。而虚拟主播所提供的虚假情感连接,已然初具其形。我们所沉迷的,究竟是皮套、是中之人,还是我们自己投射出的那个完美幻影?每个观众心中自有答案。但无论答案为何,其“虚假性”恰恰赋予了它“超脱性”,让我们得以暂时逃离现实的“磨难”
倘若未来真有“超梦”这种能完全沉浸的虚拟体验,对于今日已然庞大的Vtb受众而言,沉溺其中几乎是必然的结局。资本的敏锐嗅觉仍在不断招募新V,这场狂欢的边界仍在扩张。至少在中国大陆仍然如此。
于是,我们——这些“前赛博时代的遗民”,便成了最痛苦的纠结体。一只脚已踏入了用代码和情感算法构筑的彼岸,渴望那份无瑕的慰藉;另一只脚却仍深陷于现实的泥泞与威压。我们清醒地知道那欢愉是虚假的,却又不得不依赖这虚假来锚定漂泊的灵魂。
若赛博化将催生赛博疯子,那么超梦的普及,也必将孕育沉溺于幻境的疯子。
这曲狂欢的序奏,对于我们而言,既是救赎的福音,也是沉沦的诅咒。当序曲落幕,等待我们的,会是终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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