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很抱歉...你们孩子的症状十分恶劣,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别让孩子留遗憾吧。”
医生的话语如同刺骨的寒风,令人止不住得发颤,女子双手抵住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掉落,一旁的男子一边安抚着女子,不甘心地说道。
男子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他起身看着窗外乌黑的乌云,泪滴止不住喷涌而出,代替男子表达了一切。
而在门外,男孩的耳朵紧贴冰冷的铁门,脸色慢慢低沉下来...
父母强撑着悲苦的情绪,面无其事地推开门,男孩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爸妈,这里好冷,我们回家吧。” 泪水润湿了父母眼眶,微微泛红,父亲一边搀扶着妻子,一边紧紧握住男孩的手,贪婪地感受着他温暖的温度。
房屋的门锁打开,男孩的脚步沉重,一步一步踏入客厅,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奶奶端着红烧肉从厨房走出。
“呀,枫帆,回来啦,快尝尝,奶奶亲手给你做的红烧肉。”
男孩微微点头,拿起一旁的筷子,细嚼慢咽地品尝着美味的佳肴。
爷爷房间里走出,眼神示意父母,父母心领神会,连忙进入房间里。
父母和爷爷交谈许久,但从房间里出来后,他们看着在厨房里辛劳的奶奶。
男孩把房门反锁,脸上的笑容瞬间塌垮,迷茫的情绪笼罩着男孩,他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与世长眠,这种恐惧令他慌乱。
门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将男孩拽回现实,他从房门急忙走出,打开客厅残旧的木门,少女站在男孩面前,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荷佰与在厨房里的长辈问好后,文静地坐在客厅柔软舒适的沙发上。
“枫帆,好久没在学校看到你了,你的病...怎么样了?”
“好多了,只不过...后续治疗要到别的城市,怕是以后见不了面了。”
“叶枫帆,我们从小认识到现在,你什么鸟性,我还是清楚...”
叶枫帆急忙捂住荷佰的嘴,看向厨房里哼着小曲的奶奶,才松了一口气,轻声细语地把症状一五一十倾诉给荷佰。
荷佰的瞳孔睁大,喉咙颤抖发出沙哑的叹息声,仿佛她早就知道,却又不愿意相信,她再度抬起头,重新审视着面前的男孩。
“荷佰呀,咱们好久没聚聚了,要不,你叫上你父母,来我们家吃个晚饭吧。”
荷佰的声音洪亮,坚定,可叶枫帆却听出了一丝沙哑和颤抖,荷佰与叶枫帆互相看着对方。
厨房的香气不断,天花板的灯光微亮,令人十分舒适,餐桌上奶奶送了一盘又一盘的饭菜,大人们互相问候交谈,爷爷想要喝酒,却被奶奶拉下,叶枫帆贪婪地吸收着眼前的一切,荷佰握住他的手,夹了一块红烧肉递给他。
“呐,你的最爱,还记得以前...我们两个就为了这个肉经常吵架呢。”
“呀,咱最讨厌拍照片的老叶,今儿怎么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叶枫帆站在正中间,荷佰温柔地依靠在他的肩膀上,父母紧紧握着他的双手,奶奶露出美丽的笑容,爷爷一本正经的站在一旁。
照片定格在时钟指向20点整的方向,大家吃饱喝足,荷佰表示要在这里住一晚,而她的父母则因为工作繁忙匆匆离去,枫帆和父母在屋内给她整理床铺,厨房里只剩下了奶奶和爷爷两个人。
暮色渐晚,叶枫帆和荷佰躺在床上,目光看着窗外的星星。
“枫帆,记得之前,你在QQ上发过一个关于星星的视频呢,我没记错的话,播放量还不少啊。”
叶枫帆登录了久违的QQ账号,却看见了一个好友发了许多的消息,即便最新的在两年前,他仔细查看,这位好友分享了他的许多趣事。
“嗯?这不是柏鹤嘛?他的口吻...和在教室里开朗阳光的他一模一样呢,听说他现在在锦云小区里住呢。”
荷佰将手轻搭在叶枫帆粗糙的双手,紧紧握住,给那双冰冷的双手传递温暖。
不知何时,两人逐渐疲倦,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荷佰的声音喊醒了叶枫帆,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
荷佰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颤抖,叶枫帆轻轻抹了抹眼角未干的泪痕。
简单洗漱之后,父亲亲自送他们去到许久未见的挚友家。
“枫帆,听说柏鹤的成绩提高的很快啊,你要知道,初一你们还没有分开的时候,他还在中游徘徊呢,现在在学校都是名列前茅啊。”
“不愧是我看中的兄弟啊。”叶枫帆欣慰地长舒一口气,脑海里构想着与他见面的场景。
电梯的香气令人舒适,叶枫帆坎坷地按下了门铃,却没有一点动静,叶枫帆疑惑地询问一旁的荷佰。
正当他们二人准备离去时,木门吱吱喳喳地发出了声响,露出了一条缝隙,一双无神的眼睛从门外探出,仔细打量着他们。
荷佰跟在叶枫帆的后面,小心翼翼地走入柏鹤的房里,客厅十分整洁,墙上贴满了奖状,鹤柏端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递到他们二人面前。
叶枫帆看着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他的脸上少了一份童贞,少了一份光芒,多了一份成熟,一份高冷。
柏鹤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叶枫帆,荷柏被盯着感到不适,往叶枫帆靠了靠,四周十分宁静,形成了一个十分尴尬的氛围。
柏鹤抬头看向那满墙的奖状,手上露出微微泛红的伤口,荷佰轻推示意叶枫帆,那一道道的刀口叫人寒心。
叶枫帆的视线从手上离开,却看见柏鹤正盯着他们,视线无光却锐利,他坦荡地露出手上的伤口,一口冷气从嘴里吐出。
“在你转学之后,我认识了另一位朋友,他和我一样...阳光开朗,好玩,没曾想,放暑假前约定的场景却是永别...”
“最初我到他家,他母亲告诉我,她把他送到了一个训练营里,好好改造,我想着毕竟是为了他好,就没再多问,一人独自在家玩,直到...”
“直到,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的情绪激动,周围还夹杂着哀嚎声...”
“我根据他电话里的潜台词,告诉了他的父母,可他们并不愿意相信我,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父母在他的墓碑前哭泣。”
“是啊,被封杀了,可是,我看见那些各式各样的学校依然存在,多到让人数不多来,叫人无法分辨好坏,我看见那些所谓的教官,现在依然在那群学校里面混的风声水起。”
“我害怕...害怕死亡,我越是害怕,越是拼命的学,成绩越高,我就越是害怕降下来,这种矛盾混沌化为一句话——废物。”
“起初,洗个脸,就能缓解,可越到后面,就越是一发不可收拾,我迫不得已,用痛苦去缓解痛苦,我已经...已经...熬不下去了!”
他知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崩溃。 可他不知道,他怎么能让他不这么崩溃。
“我不像你,枫帆,我没有像荷佰这样的青梅,在最需要的时候有人陪着,我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走了,我不怪你,我理解你,可我只能对着一面镜子,一个影子,我只能把痛苦告诉镜子里的我,在镜子面前又哭又笑,如同疯子,如同傻子,扮演一个演员,扮演着自己安慰自己的戏份,我不央求有人理解我,真的,可是这般痛苦,我终究是顶不住的,我会发火,在一瞬间把全部的委屈化为一拳,可我连这样的权利都没有,因为家庭需要和睦,就不能有人发火...”
叶枫帆在脑海里构思了无数的话语,可在嘴边,却只说出了几个字。
“人就是这么如此的矛盾,一边说着社会的黑暗,可真到了有人述说的时候,却又被人堵上嘴,他们叫我展翅高飞,却又给我带上镣铐,他们说我乱七八糟,实则是最后的倔强。”
“拿去吧,这就是我...最后的礼物,我...已经放弃挣扎了。”
叶枫帆的心情极其愤怒,不止是因为他对生命的漠视,更是他对自己的无能。
“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如此看淡自己的生命!你面前这个说不定下一秒就狗日的死在地上的人,都活得比你像个人!”
叶枫帆拳头重重地砸在茶几上,恶狠狠地看着面前失去生机的人。
“我把一天过了365遍,一遍又一遍,我已经厌倦了,我看不见未来,因为我生来就是弱者!”
“你说我太肤浅,不重视生命,那叶枫帆,我问你,我他娘得问问你!”
一整清脆的响声在柏鹤脸上产生,荷佰的手重重地打在柏鹤的脸上。
柏鹤的手抚摸着脸颊,哈哈大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扭曲,整个人如同疯子一般,他的眼泪从眼角流出。
没有任何人可以想象在两年前他却是个天真阳光开朗的少年。
柏鹤叫住他们,眼镜反光,仿佛刚刚的疯子从来没有出现过。
叶枫帆回头看着柏鹤,他的瞳孔映照他消瘦的脸颊,他把茶几上的红茶亲手交到柏鹤的手上。
柏鹤看着手里赤红的木盒,微微泛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看着将离的朋友,千言万语想要让他们留下,可到了嘴边。
叶枫帆在河边停驻,他握着荷佰细嫩的手,看着太阳缓缓下落,在空中描绘出壮观的景色。
“让一只亲手折断翅膀的鸟儿,再度因为对天空的渴望,拥有飞翔的勇气。”
海浪拍击着石头,周围的人们在附近玩耍,闲游,没有多么幽静的氛围,也没有繁华的装饰,只有两个人,互相珍惜着双方跳动的心。
新一轮的太阳苏醒,照射着娱乐设施,柏鹤、荷柏、叶枫帆三人早早来到了游乐场里,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有三人欢快游玩的尖叫。
三人就这样渡过了一个上午,刺眼的太阳令人睁不开眼,叶枫帆看见远处的冰淇淋车。
“那我去买冰淇淋,柏鹤,你带着荷佰去找个位置坐会呗。”
高大的树木枝条茂密,枝叶茂盛,柏鹤领着荷佰坐在这片树下。
“当我怒气冲冲在训练营袭击教官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场?”
“你明明早就知道!5年前!我也是那其中的一员!哎呀,我又不傻,他们那群畜生,枪毙多少次都不够!这么好的机会,我能不干?”
“你明明知晓痛苦的感受,经历过如此绝望的经历,你...”
荷佰看着远处为了省钱而在砍价的叶枫帆,似乎看见了几年前,阳光开朗的柏鹤。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没有人愿意陪伴我的时候,是你们两个,天真、淳朴的性格,治愈着我。”
“淋雨的悲儿,不是都会选择撕裂他人的伞,况且,是你们,递来的。”
“怎么会,我还得谢谢你的一巴掌...我等这一刻太久了。”
“如果答案错误...那么一定会有人出来反驳,并给出合理的理由。”
大树的另一侧,叶枫帆正倾听着这一切,仿佛这场对话,就是他故意安排的,又或者说,这是三位想要互相拯救的人,刻意安排的结果。
清风吹拂,牵摇着树叶,三人在树荫下品尝着冰凉的甜品。
“愿望嘛...我希望,能跟大家去旅游,多看些风景。”
时间流逝,转眼,时间便来到了第六日的傍晚,叶枫帆坐在沙滩上,手里拿着鲜嫩的红烧肉,衣角装着与家人的合照,荷佰紧紧地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要再和他贴近一点。
指尖触到口袋里那张边缘发皱的合照,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夏天——也是这样带着咸腥的风,只不过那时风里裹着河岸芦苇的清香,而不是此刻海面上的潮气。
那天是暑假的第一天,柏鹤揣着偷藏的半袋橘子糖,拉着他和荷佰往城外的小河跑。柏鹤跑得最快,白衬衫后背被汗浸出深色的印子,还不忘回头喊:“枫帆你快点!荷佰都比你能跑!”荷佰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装着水的玻璃罐,罐口晃悠着几片她刚摘的柳叶,笑盈盈地帮叶枫帆说话:“他昨天帮奶奶搬花盆扭到脚了,你别催。”
叶枫帆确实走得慢,右脚脚踝还肿着,踩在河边的鹅卵石上时,会有轻微的疼,但他没说——柏鹤盼着来这条河盼了半个月,说要抓“能跳得比芦苇还高的鱼”,他不想扫了兴。
直到他们蹲在河湾最浅的地方,柏鹤突然“哇”地叫了一声。叶枫帆和荷佰凑过去,看见离水半米远的泥地上,躺着一条银闪闪的鱼。那鱼不算大,尾巴还在轻轻扑腾,鳞片上沾了些细沙,鳃部一张一合,像是在拼命呼吸。
“它怎么跳这么远啊?”荷佰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鱼的背,又赶紧缩回来, “好凉。”
柏鹤挠了挠头,把橘子糖塞进嘴里,含混地说:“可能想跳去对面?你看那边的芦苇长得高,说不定它以为是水草。”他说着就想伸手去抓,被叶枫帆拦住了。
“别用手直接碰,”叶枫帆皱着眉,把自己的草帽摘下来,轻轻铺在鱼旁边,“它身上有黏液,碰掉了会生病的。”
那天他们三个蹲在河边,像做一件天大的事。柏鹤跑去折了片最大的芦苇叶,蹲在鱼的上方挡太阳,嘴里还念叨:“你可别死啊,我还没看你跳第二次呢。”荷佰把玻璃罐里的水倒在手心,一点一点往鱼的鳃部洒,指尖的水顺着鱼身滑进泥里,晕开小小的湿痕。叶枫帆则慢慢挪动鹅卵石,在鱼和河水之间铺了一条“小水渠”,让河湾里的水顺着石子缝,一点点漫到鱼的身边。
太阳慢慢偏西的时候,那条鱼终于能动了。它先是尾巴用力摆了摆,接着顺着叶枫帆铺的石子渠,一点一点滑回了水里。刚碰到水的瞬间,它还停了一下,像是在适应,然后“嗖”地一下游出去老远,尾巴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最后钻进了芦苇丛里,不见了。
柏鹤跳起来拍着手笑,橘子糖的糖纸从他口袋里掉出来,被风吹到河面上,像一片小小的白帆。“我就说它能活吧!”他凑到叶枫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你聪明,知道用石子铺渠。”
荷佰也笑,把空玻璃罐举起来,对着夕阳看,罐壁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以后我们还来这里好不好?说不定还能看见它。”
叶枫帆点点头,脚踝的疼好像已经消失了。他看着河面,芦苇在风里轻轻晃,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河边的泥地上,像一幅不会褪色的画。
“枫帆?你在想什么?”荷佰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沙滩上的风更大了些,她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贴着他的胳膊。
叶枫帆低头,看见手里的红烧肉还冒着一点热气,口袋里的合照硌着掌心,照片里柏鹤站在最右边,嘴角虽然绷着,眼里却藏着一点笑意——和十二岁那年,看着鱼游回河里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的海面,太阳正一点点沉进海里,把海水染成橘红色。“在想小时候的事,”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轻,却很清晰,“想我们在河边救的那条鱼。”
荷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记得!柏鹤还说要跟那条鱼做朋友,结果第二天又拉着我们去,说要给它带面包屑。”
叶枫帆也笑了,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的边缘,“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只要一起使劲,什么都能救回来。”
远处的柏鹤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冰红茶,递给他们。他的眼睛里不再是之前的空洞,反而有了一点亮,像夕阳落在水面上的光。“你们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柏鹤的耳朵微微泛红,却没有反驳,只是在叶枫帆身边坐下,沙滩上的沙子被他踩出浅浅的坑。
叶枫帆转头看他,看见他手腕上的浅色印记在夕阳下几乎看不见,只有指尖还带着一点紧绷的弧度——但那弧度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反而多了一点松弛。
海风吹过,带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远处有孩子的笑声传来,和十二岁那年河边的笑声,慢慢叠在了一起。叶枫帆把手里的红烧肉递了一块给柏鹤,又给荷佰递了一块,自己也咬了一口,还是奶奶做的味道,咸香适口,暖得人心尖发颤。
叶枫帆慢慢嚼着肉,声音很轻,却能让身边的两个人都听清。
“也许那条鱼自己想要看看所谓的陆地吧,就像我们,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如果它知道这样做的代价是死亡,它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嘛?”
叶枫帆拿着红烧肉的手顿了顿,认真思索了一番,荷佰靠在叶枫帆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的夕阳,眼睛里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
“如果是我,我会,这无关乎结果如何,而是过程本身。”
“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能够只用7天就交出完美的答卷。”
沙滩上的三个人,就这么坐着,看着太阳一点点沉进海里,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红色。海浪拍着礁石,孩子的笑声远远传来,手里的红烧肉还带着温度,口袋里的合照硌着掌心——一切都很安静,却又充满了力量,像十二岁那年河边的风,带着芦苇的清香,轻轻吹向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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