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文章中,我们讨论了围攻的最初较量,也就是“仓促攻击”,其特点是出其不意地突袭,在守军来不及组织防御之前攻破城镇。
但如果最初夺取城墙的尝试失败,或者如果防御过于坚固,甚至无法夺取城墙(例如,由于护城河注水或城墙过高,军队的梯子无法到达顶部),围攻的军队可以放弃猛攻的想法,转而围困并封锁城镇,以饥饿迫使其投降。
但这种情况很少见。因为饥饿战术也是对自己的消耗,毕竟,军队要吃很多食物,在铁路出现之前,在大多数情况下通过陆路长途运输大量物资是不可行的。
要围攻一座大城,进攻的军队必须很庞大,而军队庞大则需要更多的粮食。这时,如果攻击者幸运的话,他们可以从周围的乡村寻找大部分食物,但由于他们不移动,可用的食物将迅速耗尽。如果守城者有时间及时将粮食和农民转移到城墙内,情况就更糟糕了。
尽管人们通常把围城想象成攻方只需在粮食供应上超过守方,但情况却恰恰相反:在围城中,守方并不需要打败攻方,而只需在粮食供应上超过他们。
因此,围攻者通常会开始做准备,使用各种方法和攻城机来削弱守军的优势。这种准备工作需要时间,至少要几天到几周的时间,取决于要攻击的防御工事的强度。
这就需要军队安营扎寨。在军队指挥官的监督下,正确扎营是一项重要任务。
平坦、干燥的土地,靠近水源,而且长期驻扎也都是需要考虑的。因此,要比平时更加小心,确保布局有条不紊。帐篷可以有序地排成一排,指挥官的指挥部设在中间,前面也许有一个露天广场,就像罗马人的做法一样,以便在营地受到攻击时有一个方便的集结地。
选择攻城营地位置的一个重要考虑因素是,营地必须包括适合放置攻城机的场地,或者至少要便于防御。城镇的士兵和守军可能会向营地发动攻击,特别是针对攻城机,因此必须选择能阻止任何突然袭击的地形。
此外,通常还会为攻城营地准备野战工事。这些工事通常采用栅栏或简易壕沟的形式。
与此同时,城里的居民和守军也在为大举进攻做准备,他们准备了自己的攻城机,并加固了防御工事中的薄弱点或受损点。
投石机,尤其是小型投石机,通常安装在塔顶或城墙上有足够空间的地方。凭借高度上的巨大优势,投石机的射程可以远远超过敌方的同类机器,而不用担心敌方的反击,除非是更大的攻城机。
围攻者通常会把营地设在射程之外,但如果不这样,他们就会受到持续不断的炮击骚扰。围攻者的投石机会被重点关照(围攻者通常无法将其置于守军的射程之外,因为这也会超出他们自己的射程),此外任何将攻城器械推进太靠前的工兵也是炮弹照顾的对象。然而,守军最强大的反击武器是主动派兵出击。
那些躲在城墙后面的人通常在人数上远远落后于敌人,他们会放弃防御工事的优势,到野外作战,这似乎有悖常理。但是,守军对围城军的攻击具有典型的主动优势,而完全围城(围城军包围城镇,切断其增援或补给)的形式则因“外围防御”而存在固有的弱点。
大多数城镇的外围都被穿过城墙或城墙周围的河流分割成两段、三段或四段,从而削弱了围城军各组成部分相互支援的能力。
此外,让一支军队始终处于武装状态也是不切实际的,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而大多数围城战都是在夏季进行的。因此,城内的士兵可以做好准备,出其不意地打击敌军中的一部分,而且实际上只打击固定的那一部分。
即使围攻者在营地设置了坚固的防御工事,或设置了整条防线,出击者也很有可能造成一些损失,或许夺取一些补给品,然后在围攻者的强大力量发挥作用之前,在城垛的火力掩护下从城门逃回。
出击部队往往会用于专门摧毁一些投石机或令人担忧的攻城塔,或者捣毁地道入口,而且成功完成这些任务的情况并不少见。
如果守军和围攻者的总兵力比例不太悬殊,甚至可以将集结兵力扩大到全军出击,试图零敲碎打地击败围攻者,彻底打破包围圈。
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围攻者人数远多于守城者,并且围攻者能用的手段要更多,也更具破坏性。
如果仓促进攻失败,就说明有必要进入下一阶段——蓄意攻击。在这方面,最极端的成功例子就是完全摧毁敌方的大片城墙,要么是用投石机猛攻,要么更有可能,至少在十五世纪中叶之前,是通过挖地道或挖墙脚。
只有极少数情况下,地道会一直延伸到城墙内部。通常情况下,隧道会横向延伸到城墙下方,并安放木质支撑物以承受上方石块的重量。最后,地道会部分填充易燃物。一旦这些易燃物得到充分燃烧,地道就会坍塌,城墙也随之坍塌。
深挖地道可能根本行不通,例如,当地地下水位过高或城墙位于基岩上。即使条件非常理想,这也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需要数周或数月的时间。而且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因为守军可以自己挖掘一条隧道,进行反地道作业。因此,深挖地道行动很可能是在蓄意进攻的准备工作开始时就开始了,不过是与其他方法同时进行,而不是取而代之。
轰炸城墙也是如此。甚至在中世纪早期,一些工程师就已经能够制造罗马式的投石机和牵引式抛石机。
从12世纪下半叶开始,最大的抛石机通常使用巨大的配重(一般装满数吨湿土或铅的沉重木架),而不是使用牵引人员来发射炮弹。
它们的射速也低得多,通常每天只发射十几到几十发,而不是几百发。然而,牵引式抛石机并没有因为新式抛石机的出现而停止使用。
配重式抛石机可以发射重达几百磅的石块,通过长时间的轰击甚至可以攻破石墙。在1191年围攻阿卡城时,经过数周的轰炸,据说一台名为“上帝的抛石机”的巨大机器在城墙上打开了一个约9米的缺口,但这实际上意味着仅仅是击毁了城墙顶部,只剩下约一人高的地基完好无损——不过仍然是攻击的重要障碍。
基本上,在十五世纪真正有效的攻城炮发展起来之前,中世纪的各种投石机对坚固的石墙的作用非常有限。在1336年围攻邓巴时,守军曾嘲讽地用毛巾擦去墙壁上被巨石击中留下的痕迹。
然而,即使它们威力不足,也无法撞倒精心制作的城墙,投石机还是可以相当有效地摧毁木制围墙或胸墙,打掉突堞(machicolation,有缝隙的石质悬挑,可以通过这些缝隙直接砸向城墙底部)或城齿,有时还能击碎侧翼的塔楼,所有这些都大大降低了防御工事作为守军战斗平台的有效性。
以这种方式被削弱的城墙仍然是主要障碍,但现在梯子、撞锤或镐和撬棍更容易直接破坏它们。换句话说,受损的城墙仍能保护城镇,但其自身的防御能力已大不如前。此外,投石机通过持续发射,可以阻止守军修复损坏的区域。因此,投石机的运行是蓄意攻击准备工作的关键部分。
围攻者还会将许多投掷物射入城内,而不是射向坚硬的城墙。巨大的石块砸碎房屋,造成一些伤亡,从而确保围城每多持续一天,墙内和墙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这对保持投降谈判的压力非常重要。
大型攻城战的另一个相当常见的特点是建造木制的攻城塔,这些塔总是建得很高,比城墙高出一大截(至少高4.5米)——通常高达25或28米——这样攻城塔上的弓弩手就可以向城墙射击,扫清城墙上的守军,从而使攀爬或破坏墙基取得成功。这实际上就是它们的主要目的,而这一点却经常被误解。
通常,它们还包括一座位于腰部高度的引桥,以便突击部队可以在掩护下爬上去登上防御工事,它们还可能在底层安装撞锤。
单独的撞锤也是另一种常用的攻城器械,通常有一个坚固的木质框架来支撑撞锤的重量,上面覆盖牛皮或木头来保护操作人员。
当然,为了获得成功的机会——因此也为了成为有效的恐怖工具——必须将撞锤和攻城塔直接顶到敌人的城墙上。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必须填平护城河或壕沟的各个部分,而且要填得结结实实。
这项工作通常是由士兵在某种木质大盾牌(mantlet)的掩护下,将一捆捆树枝和藤蔓、装满泥土的筐子等一担一担地运上来。
然而,与投石机一样,如果用来对付制作精良的石墙,它们的实际效果似乎并不是很好,而且与攻城塔一样,守军的攻城机和混合燃烧物很容易摧毁它们。尽管使用它们更多的是为了给守军一种他们正在全力寻找突破口的印象,并让守军担心,而不是因为它们能起到什么具体作用。
类似的轮式棚屋(或叫做“母猪”、“猫”)也是如此,它们也经常用来掩护手持镐头的挖墙者。百年战争期间著名的骑士杰弗里·德·夏尔尼的一句话很能说明问题:“为了给守城者施加更大的压力……挖地道是在母猪……猫和攻城塔等装置的掩护下进行的。”
当军队的士兵们忙于加固营地、填平敌人的壕沟、帮助架设或建造各种攻城机、搬运石块、拉动投石机、制作梯子和木质移动大盾,以及执行营地日常任务时,他们的领导者则在努力劝说守军投降。
从军队指挥官的角度来看,这通常是最好的选择。不仅速度快,而且还能让他拥有一个完好无损的城镇,这是一笔非常有价值的资产,而一个经过强行攻陷的地方,其防御设施很可能会遭到严重破坏(新的拥有者将不得不支付修复费用),而且几乎肯定会遭到残酷的洗劫,这将大大降低其未来的价值。
与任何政治谈判一样,威胁和承诺是两个主要工具。如果守军迅速投降,通常会得到良好的待遇,但如果不投降,则会受到严厉惩罚的威胁。
实际上,上面提到的准备工作更有可能通过吓唬守军进行谈判而帮助围攻取得成功,而不是为成功进攻铺平道路。即使大部分守军决心坚守,这些手段也可能说服城内的某个派别或个别叛徒帮助攻城者投降。
然而,大军队往往希望谈判不会带来投降,因为投降很可能使他们失去掠夺城镇的机会,而掠夺可以带来巨大的利润。
实际上,围攻者的谈判代表经常利用这一点,类似于核威慑概念中的“留有余地的威胁”:城镇居民们可能知道,围城的王子并不想看到他们的城镇遭到洗劫,但他们也知道,如果事态发展过快,他可能无法阻止,因此洗劫的威胁不是骗人的。
虽然恐吓被围困者投降主要是军队领导的事情,但普通士兵有时也会参与其中。例如,1340年围攻图尔奈的日记中就有这样的记录:敌人每天都来城门口大喊大叫,说(城里人)应该投降,说他们被(驻军)出卖了,还经常说“今晚吃好点,明天你们就没机会吃了!”。
甚至还有人说,“快投降吧,蠢货们,你们可别饿死了,你们的女人还等着被我们抢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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