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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悲鸣印记
冰冷坚硬、棱角狰狞的紫色晶体构成了这片扭曲森林的“树干”和“枝桠”。它们并非自然生长，更像是某种力量将整片森林瞬间石化、扭曲，再浸染上污秽的紫晶。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铁锈与腐败血肉混合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毒液。光线被层层叠叠、形态怪异的晶体折射、吞噬，投下无数晃动的、不祥的紫色阴影，如同无数窥伺的鬼眼。死寂是这里的主宰，只有凯恩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脚下踩碎细小晶屑的嘎吱声，在诡谲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牵扯着右臂深可见骨的伤口和灵魂深处残留的灼痛。左掌心紧握着那截冰冷的守护者指骨，缠绕其上的微弱白光丝线如同寒夜中的一点萤火，微弱却顽强地对抗着周围令人窒息的污秽与绝望，稍稍抚慰着他被侵蚀的灵魂。北偏东。那个悲怆灵魂最后指引的方向。他死死盯着前方浓雾中那座越来越清晰的、巍峨扭曲的紫晶轮廓——那座如同深井教堂的恐怖倒影。
越靠近，空气中那股源自灵魂层面的悲鸣就越发清晰。不再是之前结晶狼那种充满攻击性的尖啸，而是一种更低沉、更宏大、如同千万人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绝望呜咽。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震荡在凯恩的骨髓里，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共鸣。
突然，前方浓雾剧烈地翻涌起来！一片相对开阔的晶体空地上，景象让凯恩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不是单个的结晶狼。
那是…一片由无数深紫色晶体构成的“荆棘丛林”！但这些“荆棘”并非植物，而是无数扭曲、断裂、相互纠缠的肢体！手臂、腿脚、甚至半张痛苦嘶嚎的脸孔轮廓，都被凝固在污秽的紫晶之中。它们密密麻麻地从地面刺出，如同某种亵渎神明的巨大墓碑林。而在这片“荆棘丛林”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更多肢体和晶体堆叠而成的、约三米高的恐怖“纪念碑”。
碑体本身，是一个被放大了数倍的、由紫晶构成的、蜷缩着的守护者之魂形态。它的“头颅”低垂，双臂痛苦地环抱着自己，整个身体布满了巨大的裂痕，暗红色的痛苦光影在裂痕深处疯狂地涌动、闪烁，如同碑体内部流淌着滚烫的岩浆。那些压抑的、宏大的悲鸣，正是从这座“纪念碑”的无数裂痕中散发出来的！
更让凯恩心脏骤停的是，在这座巨大的、蜷缩的守护者紫晶碑的“怀抱”里，在那无数裂痕汇聚的“心口”位置，赫然镶嵌着一个相对完整的人形！
那是一个穿着残破古老甲胄的战士。他的身体大半已经被紫晶侵蚀、同化，与巨大的碑体融为一体。但露出的头颅和一条手臂，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的人类形态。他的眼睛圆睁着，瞳孔早已被紫黑色的晶体填满，但脸上凝固的表情并非怨毒，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悲伤和…无声的警告！他仅剩的那条未被完全晶化的手臂，以一种极其艰难、极其痛苦的姿态向前伸出，五指张开，掌心向外，做出一个清晰无比的、阻止前进的手势！
这个手势！凯恩的瞳孔猛地收缩！和他坠入旷野之初，在灰雾中看到的那个守护者之魂模糊的求救手势，一模一样！
“不要…靠近…” 一个远比之前任何意念都要清晰、都要沉重、都浸透了血泪的灵魂低语，如同洪钟大吕，直接轰击在凯恩的脑海！这低语并非来自某个单一的个体，而是来自眼前这座巨大的紫晶碑，来自碑体上每一道裂痕中闪烁的痛苦光影，来自那无数凝固在“荆棘”中的肢体残骸！这是所有在此地陨落、被污染扭曲的守护者之魂，用最后残存的集体意志发出的悲鸣！
危险！极度危险！ 源自盖亚血脉的本能疯狂尖叫！凯恩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寒刺骨的死亡预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向后暴退！
然而，晚了！
“嗡——！”
那座巨大的、蜷缩的紫晶守护者碑猛地一震！它“心口”处那个做出警告手势的战士残躯，头颅猛地向后一仰，填满紫晶的双眼爆射出两道凝如实质的、充满无尽怨毒与痛苦的深紫色光束！光束并非射向凯恩，而是狠狠轰击在它自己向前伸出的、做出阻止手势的那条手臂上！
咔嚓！
那条相对完好的手臂瞬间被自己的怨毒光束炸得粉碎！无数沾染着暗红色灵魂碎屑的紫晶碎片四散飞溅！
这自残般的举动仿佛一个信号！整座紫晶碑体上，那无数道裂痕深处疯狂涌动的暗红光影，骤然沸腾！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找到了宣泄口！无数道细小的、同样充满怨毒和痛苦的暗红光线，从每一条裂痕中、从下方那片肢体“荆棘丛林”的每一根尖刺上，如同亿万道嗜血的毒蛇，疯狂地朝着凯恩攒射而来！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覆盖性的饱和攻击！根本没有任何闪避的空间！
死亡的阴影瞬间吞噬了一切！凯恩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血脉深处那疯狂的尖叫！躲不开！挡不住！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绝境，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带着强烈预兆的悸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地贯穿了凯恩的心脏！眼前的景象没有扭曲，时间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拉长、凝固！
视野被硬生生撕裂！
猩红地毯，冰冷的黑曜石战靴。雪尔森谦卑跪伏的背影。
宏伟教堂，敞开的厚重石门。埃德蒙长老真诚握住雪尔森的手。
灰色粉末飘散，无净之光恶毒的低语：“融进来了…”
这些画面如同破碎的镜子般重叠闪现！
紧接着，景象陡然切换，变得极其幽暗、压抑：
深夜。无回之井教堂内部。巨大的环形穹顶下，只有井口边缘那些古老符文散发着微弱如呼吸的乳白色微光。一个鬼祟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井口边缘。是雪尔森！他不再是白天那副悲悯圣洁的模样，脸上充满了贪婪、狂热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他手中捧着一个用黑布紧紧包裹的、散发着微弱暗紫色荧光的罐子。
他跪在井边，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掀开黑布一角，露出罐内——里面盛满了粘稠如石油、不断翻滚鼓泡、散发着浓烈腐败甜腥气的暗紫色液体！灵魂之锈病毒的原液！
“伟大的…无光之主…”雪尔森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献祭般的狂热，对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井口低语，“您卑微的仆人…为您奉上…通往王座的阶梯…请赐予我…掌控信仰的权柄…让我…成为您在地上的…代行者…”
他双手颤抖着，将那个散发着不祥荧光的罐子，高高举起，然后…猛地倾倒向深井！
暗紫色的粘稠液体如同污秽的瀑布，倾泻入无边的黑暗！就在原液接触井口下方那层缓缓转动的白光锁链虚影的瞬间——
轰！！！
一声无声的、却足以震碎灵魂的巨响在凯恩的感知中爆开！
井口边缘那些古老的符文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乳白色强光，仿佛垂死的巨兽发出最后的咆哮！悬浮的锁链虚影疯狂转动、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在井口边缘最古老的石头上、在那些爆发出强光的符文上，瞬间蔓延开来！其中一道裂纹，甚至崩飞了一小块边缘锐利的深灰色碎石！
强光只持续了一瞬，便迅速黯淡下去，变得比之前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锁链虚影的转动也迟滞了许多，光芒暗淡。而那股被强行封印的、源自深井深处的冰冷、污秽、充满吞噬欲望的气息，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猛地从裂缝中弥漫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教堂大厅！
雪尔森被那瞬间爆发的强光和恐怖气息掀翻在地，脸上满是惊骇，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狂喜取代。他看着井口边缘那道最明显的裂痕，看着崩飞到他脚边的那块深灰色碎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夜枭般的怪笑。
“裂了…封印…裂了！哈哈哈…”他捡起那块带着裂痕边缘的深灰色碎石，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通道…打开了！权柄…是我的了！”
现实！
那亿万道攒射而来的、充满怨毒与痛苦的暗红光线，已然近在咫尺！凯恩甚至能感觉到那光线前端蕴含的、足以瞬间将他灵魂和肉体一同湮灭的恐怖能量！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死亡降临！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凯恩动了！不是闪避，他根本无处可躲！他的身体仿佛被刚才那冰冷预兆和强烈到极致的死亡危机所驱动，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甚至违背他自身意志的动作！
他猛地将紧握在左手的那截守护者指骨，狠狠按在了自己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右臂伤口上！
“呃啊——！” 钻心蚀骨的剧痛瞬间从伤口蔓延至全身！那截冰冷的指骨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汲取着他的鲜血，缠绕其上的微弱白光丝线瞬间变得明亮、灼热！
同时，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念洪流，夹杂着无尽的悲伤、执着的守护、被污染的怨毒、以及最后那一声沉重的警告…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进凯恩的意识！是这块指骨残留的、属于此地无数陨落守护者的集体记忆碎片！
剧痛与混乱的记忆冲击下，凯恩的视野再次被撕裂！但这一次，不再是过去的画面！
他看到了一片极其短暂的、破碎的、属于未来的“景象”！
景象中，他自己就站在现在的位置。而前方，那亿万道暗红光线并非均匀覆盖，其中超过九成的攻击，都诡异地集中轰向了他身体左侧一片扇形区域！只有不到一成的、相对稀疏的光线，射向了他右侧一个极其狭小的死角！
这个“未来”景象一闪而逝，快到无法思考！但它已经如同烙印般刻进了凯恩的求生本能！
没有时间犹豫！相信这来自血脉和守护者遗骨的疯狂预知！
凯恩在亿万光线即将及体的最后一瞬，放弃了所有防御，放弃了思考，将身体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信任，都赌在了那预知到的、唯一可能存在的生路上！他如同扑向悬崖的羚羊，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自己右侧那个预知景象中光线最稀疏的狭小区域，猛地扑跃翻滚！
嗤！嗤！嗤！嗤！
无数道灼热、蕴含着恐怖灵魂腐蚀力的暗红光线，擦着他的后背、小腿、肩膀掠过！将他残破的衣物瞬间汽化，在他皮肤上犁出深可见骨、边缘瞬间焦黑碳化的恐怖沟壑！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昏厥！
但更多的、更密集的、如同死亡风暴般的光线洪流，则狠狠轰击在他刚才站立位置左侧的扇形区域！那片区域的紫色晶体地面，如同被投入岩浆的冰块，瞬间汽化、湮灭，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熔融物质的巨大坑洞！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将凯恩狠狠掀飞！
砰！
凯恩重重摔在十几米外坚硬冰冷的晶体地面上，浑身浴血，如同一个破布娃娃。后背、手臂、腿上新增的恐怖伤口灼烧着他的神经，灵魂被那光线擦过的部分也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还活着！在预知碎片和守护者指骨的指引下，他奇迹般地从那覆盖性的毁灭攻击中，捡回了一条命！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座巨大的紫晶守护者碑。碑体心口处，那个战士残躯仅剩的头颅，紫晶填满的双眼似乎转动了一下，“看”向了凯恩的方向。那凝固的悲伤表情，似乎…多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释然？随即，整个碑体上涌动的暗红光影迅速黯淡下去，那宏大的悲鸣也渐渐低沉、消散。仿佛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击，耗尽了它们最后残存的力量。
凯恩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污血。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那截守护者的指骨，在承受了剧痛、记忆冲击和预知指引后，已经布满了裂痕，缠绕其上的微弱白光丝线也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而被他按过的右臂伤口，虽然依旧狰狞，但边缘的焦黑碳化痕迹下，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乳白色微光，与指骨上的白光同源，带来一丝清凉的镇痛感。
他死死攥紧那布满裂痕的指骨，感受着其中传递出的最后一丝微弱的守护意志。目光越过那片被轰出的巨大坑洞，再次投向浓雾深处那座扭曲的紫晶教堂轮廓。
雪尔森…深井的封印裂痕…无净之光的低语…
凯恩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混杂着无边的愤怒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心悸。他挣扎着，用那柄不知何时被他下意识从腰间皮鞘中拔出的、作为备用的精钢短匕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知道了方向。他知道了敌人。他体内流淌的盖亚之血，正因愤怒和守护的意志而滚烫。那座扭曲的教堂深处，藏着一切的答案，也藏着他必须终结的灾祸之源。
他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紫晶和凝固的污血之上，朝着那片更深沉的黑暗与扭曲，踉跄而坚定地走去。手中的指骨裂痕蔓延，白光微弱，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顽强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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