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don's burning, London's burning
Fetch the rats, fetch the cats
Fire's spreading higher, fire's spreading higher
九月的伦敦通常擅长两件事:一是用绵绵阴雨谋杀所有晾衣绳上的希望,二是让泰晤士河散发出足以熏醒死鱼的芬芳。但在1666年的9月那个清晨,这座城市决定开发第三项天赋,把自己变成一块巨大的焦糖布丁。
这场被后世称为“1666大火”的灾难持续了四天四夜*,烧毁了伦敦四分之三的建筑,包括圣保罗大教堂在内的13200所房屋化为灰烬。
*:当第一缕火苗从普丁巷的面包房窜出时,就连泰晤士河里的鲑鱼都预见到了不妙,他们集体表演了逆流而上的绝活,可惜当时没人懂得解读鱼类的生存智慧。
面对如此巨大的损失,人们急需一个替罪羊,托马斯·费里劳,这位默默无闻的面包师,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全伦敦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字面意义上的。
整个审判过程快得离谱,法官们似乎对任何可能为托马斯开脱的证据都不感兴趣*。于是,这位可怜的倒霉蛋很快就被一群情绪激昂的市民推上了绞刑架。
正义得到了伸张,或者至少,某种看起来很像正义的东西得到了伸张。
2016年8月的伦敦依然闷热,对于杰瑞米·克拉克顿来说,这注定是个忙碌的月份。作为“面包就是生命”*连锁店的高级营销经理,他需要确保这家即将开张的新店能在伦敦大火350周年纪念日之前完工。他对这个项目抱有前所未有的期待。毕竟,在伦敦大火的源头——普丁巷22号开一家现代化面包店,这种点子光是想想就让他激动不已。**
*:一个创立于20世纪末的品牌,致力于证明人类饮食中的90%应该是碳水化合物。
**:这个点子就像在泰坦尼克号沉船处开设海鲜餐厅一样令人印象深刻。事实上,这确实是克拉克顿的下一个想法。
“速度!速度!先生们!”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尖锐得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老鼠。“我们要赶在纪念日之前开业!想想看,顾客们一边享用我们精致的纸杯蛋糕,一边感叹在350年前这里是如何化为灰烬,这叫什么?体验式消费!”
“我们要把这家新店打造成一个充满历史感的打卡地。”在董事会上,克拉克顿挥舞着他那支镶有施华洛世奇水晶的钢笔,“想象一下:巴洛克风格的店面装潢,墙上挂满大火相关的版画复制品,最好是看起来特别惨烈的那种!我们甚至可以在墙上挂一幅描绘托马斯·费里劳被处决的油画,然后推出一款名为‘费里劳的最终忏悔’的特制黑麦酸面包,口感要做到像他的心情一样复杂!”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个稳操胜券的微笑,“当然,这一切都会符合安全规范,我们不会再犯350年前的那个小小的疏忽,对吧?”
没人提醒克拉克顿,用一个可能被冤枉吊死的倒霉蛋的名字来命名一款面包,或许会让你在道德光谱上稍微偏向“有点缺德”那一端。在市场营销的世界里,道德往往比不上一个噱头来得实在。况且,他的简报上还画着一堆向上的箭头和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董事会成员们全票通过了这个提案,可能是因为他们都不相信诅咒,又或者是因为当天的咖啡里加了过量的糖。
负责施工的是一家名为凤凰涅槃建筑公司的承包商,他们的口号是“我们善于在灰烬中重建”,仿佛他们能从核爆中心抢救出烤焦的棉花糖,但他们更擅长的是在截止日期前一天重建——自成立以来,公司的最大的成就是用了五个月的时间修复了一座在烟花事故中烧毁的厕所。
“这地方邪门得很。”工头鲍勃·史密斯在接受《泰晤士报》采访时说:“先是工地的咖啡机突然罢工,逼得所有工人不得不改喝茶。接着又是钻机莫名其妙地熄火,还有工人们发誓说,看到了穿着17世纪服装的老鼠在工地上散步,对他们的午餐指指点点。”
施工开始的第三天,一只黑猫突然出现在工地上。他无视周围嗡嗡作响的机器和汗流浃背的工人,径直走到一块砖前,庄严地将爪子搭在上面,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然后,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扬长而去。
可能是出于好奇,也可能是出于对猫的迷信,工人们小心翼翼地移开了那块被猫“加持”过的砖,在砖块下面,他们发现了一个铜制的圆筒,圆筒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土,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鲍勃一开始还以为是某个前辈工人遗留下来的午餐盒,猜测里面可能装着一块化石级别的三明治。试图把圆筒扭开,但半天纹丝不动,仿佛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封住了。
当他正准备用铁锤把圆筒砸开时,突然想起之前自己用同样方法*“修理”古董花瓶后的惨痛教训。于是这次,他明智地决定把它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在经历了一段颠簸的出租车*旅程后,圆筒被送到了大英博物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最终落到了以稳重著称的文物修复专家艾格尼丝·珀金斯博士身上,一位拥有鹰眼和外科医生般精准双手的女士。
珀金斯博士花了整整三个小时,用镊子、小刷子和一种据说来自喜马拉雅山的神秘溶液,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圆筒,里面是一卷保存尚可的羊皮纸,上面用一种略带慌乱但笔迹清晰的羽毛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注定难逃绞刑的命运。但在这之前,我必须说出真相,在火焰开始吞噬街道之时,我看到了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他的声音如同死神般冰冷,口中念着诡异的口号:“让我们把伦敦烧成灰。”他身边围绕着一群爪子沾满油的老鼠,他们在火焰中穿梭,像是在引导火势,至今我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而与此同时,我看见另一群动物,他们似乎在忙着引导惊慌失措的人们逃离火场。我看见鸟儿在浓烟滚滚的天空中盘旋,用他们的方式指引人们离开那些即将倒塌的燃烧建筑。我还看见一些猫和狗,在那些狭窄的巷道里,将人们引向相对安全的区域。
我不知道这些动物为何会如此行事,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但我确信,这场大火绝非意外,而是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庞大计划的一部分。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疯子的胡言乱语,但我宁愿作为一个疯子死去,也不愿带着这个秘密进入坟墓。我发誓这就是事实。请务必将这封信保存下来 ,也许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珀金斯博士仔细检查了羊皮纸,得出了结论:这封信,从各种物理特性来看,确实有极大的可能性来自17世纪。
她还在信纸的边缘发现了一些几乎难以察觉的烧焦痕迹,经过高科技(一台非常昂贵的显微镜)分析,这些痕迹与已知的1666年大火遗物上发现的烧焦痕迹惊人地相似。
*:这就好比在考古学家的后花园里发现了一只霸王龙,或者在物理学家的茶杯里发现了一个微型黑洞。前者确实发生过。
长久以来,人们一直将伦敦大火归咎于托马斯·费里劳的疏忽。如果这封信的内容所言非虚——哪怕只有一小部分是真的,那它不仅为托马斯洗清了三百多年的冤屈,更揭示了一个足以让所有阴谋论爱好者欣喜若狂的可能性:在那个灾难性的夜晚,伦敦似乎成为某些动物们进行神秘行动的宏大舞台。
借助密信发现的机会,一些学者开始重新审视伦敦大火的诸多疑点,越来越多的证据开始浮出水面*,似乎都在默默地佐证着托马斯的说法。
*:揭开历史的真相就像剥洋葱。你一层一层地剥开,直到开始哭泣。当然,如果你对洋葱过敏,那情况可能会变得更糟。
剑桥大学的动物行为学荣誉退休教授罗伯特·巴克尔爵士*在其那本厚得可以当门挡的著作《英国啮齿类动物的秘密生活》中写道:
*:他因成功教会一只鹦鹉背诵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和演唱《天佑女王》而被封爵。
老鼠通常会本能地逃离火场,但1666年伦敦大火期间,却有大量目击者声称,看到成群的老鼠反常地向着火势蔓延的方向奔跑,这种行为模式在自然界中极为罕见。这些老鼠或许是受到了某种我们尚不了解的外部因素操控。当然,他们也可能只是集体迷路了。
随着相关研究的深入,更多的疑点被提了出来:为什么伦敦大火持续了整整四天四夜才被扑灭?为什么火势传播如此之快?根据当代气象学家的研究*,1666年的那个夏天异常干燥,但这仍然无法解释火势蔓延的诡异规律。
*:他们用复杂的计算机模型模拟了当时的每一个喷嚏和每一次蝴蝶扇动翅膀。
历史学家艾米丽·霍金斯在她的著作《1666:烈火中的阴谋 》中指出:
按照当时的记录,火灾在至少七个不同地点同时爆发,这本身就很可疑。通过对大火蔓延路径的计算机模拟,我们发现火势的扩散并非完全随机,除非有一群训练有素的纵火者,否则这简直比撞上七次闪电的概率还低。更奇怪的是,尽管火灾摧毁了伦敦大部分建筑,却没有造成广泛的人员伤亡。这些问题至今仍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
在杰瑞米·克拉克顿的日常表上,“处理350年前的神秘信件”这项工作显然不在其中。店面的施工被无限期推迟,整个工地被划定为临时考古发掘现场*。我们的高级营销顾问每天都接到来自董事会的愤怒电话,他开始酗咖啡,每天摄入的咖啡因足以让一头大象跳踢踏舞。
*:考古学家们像一群勤劳的鼹鼠,在工地上挖来挖去,希望能找到更多与费里劳有关的线索。他们找到了烧焦的面包屑、破碎的烤箱以及一只疑似是费里劳宠物仓鼠的骨架。
不论如何,在历经了无休止的会议、预算超支,以及将近一年的延期之后,“面包就是生命”普丁巷分店终于磕磕绊绊地完工了。面对来之不易的成果,杰瑞米·克拉克顿先生的创新精神再次骚动起来。“既然历史选择了我们,”他在董事会上宣布,“那就让我们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纪念活动!”
伦敦面包师公会对这个提议异常兴奋。“这将是一场完美的公关活动,”公会主席阿瑟·布朗先生说,“我们可以借此证明,现代面包师比350年前更注重安全意识。*”
*:这句话后来被收录进《“我早告诉过你了”——戏剧性讽刺案例汇编》。
活动当天,整个面包店挤满了人,记者们扛着摄像机,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闪光灯闪个不停,其频率足以引发一场小规模的癫痫。伦敦面包师公会的成员们则在临时搭建的烘焙台后忙碌着,揉面团、烤面包,空气中弥漫着酵母和黄油的香气,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作为活动的一部分,杰瑞米·克拉克顿安排了一个“点燃希望之火”*的环节。他郑重其事地要求每一位到场的面包师公会成员都点燃一根象征着“光明战胜黑暗”的蜡烛,以纪念托马斯·费里劳这位“面包界的先烈”。然而,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面包师们的手通常都沾满了面粉和黄油,这使得他们做出点燃蜡烛这种动作时,往往都异常笨拙,其稳定性堪比站在独木舟上试图给猫洗澡。
*:“这些都是特制的面包香味蜡烛,”克拉克顿先生自豪地介绍,“点燃后会散发出新鲜出炉的面包味道。”没人问过这些蜡烛是否通过了安全认证,在这个充满历史感的时刻,这种问题显得太过现代。
一位名叫阿瑟·普拉姆面包师在点燃蜡烛时,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喷嚏的力道之大,不仅让厨师帽飞了出去,还使得那根刚刚被点燃的蜡烛脱离了他那双沾满黄油的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那不是普通的喷嚏,”目击者后来回忆道,“那是一个带着历史使命感的喷嚏。”
按照物理学原理,这根蜡烛本应该安全地落在瓷砖地面上。然而,它却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不偏不倚地降落在了旁边那幅价值不菲的复古窗帘上,那是克拉克顿先生从一家号称只为皇室提供纺织品的店铺定制的,采用了17世纪工艺,每平方米造价相当于一个初级会计一个月的工资。
在众目睽睽之下,窗帘开始迅速燃烧, 火焰以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速度蔓延开来。首先是窗帘,之后是一旁装饰用的木质面包架,接着是克拉克顿先生精心设计的“历史展示墙”,墙上那张最大、最显眼的艺术画作,正是1666年伦敦大火的重现,画上的火焰被描绘得栩栩如生。
幸运的是,现代建筑的消防设施比17世纪要先进得多,烟雾报警器*声嘶力竭地响了起来,喷淋系统及时启动。在消防车到达之前,火势就被基本控制住了**。消防部门的反应也相当迅速。他们显然对这个地址非常熟悉***。尽管这场微型火灾已被扑灭,但消防队长坚持要对这家多灾多难的面包店进行一次“彻底的、深入的、不留任何死角的”全面安全检查。
*:犹豫了大概半秒钟,仿佛在思考这究竟是真的火警还是某种行为艺术之后。
**:“基本控制”是一个相对的说法。意思是,面包店里的许多东西都从“着火”状态变成了“湿透且冒烟”状态。喷淋装置对准精心布置的展示柜、刚出炉的面包、以及克拉克顿先生价值四位数的定制西装。
***:一位消防员后来承认:“我们在有个赌局,赌这家店开业多久会着火。看来我赢了,我押的是三个月内。”
最终,他们发现了十七处潜在的火灾隐患,三处违规用电,以及一个看起来非常可疑的烤面包机,后者被描述为具有自主意识的纵火倾向。在长达127页的专门报告里,他们认定这家店存在“极其严重的历史安全隐患”,这是一个全新的安全隐患类别,专门为这家店创建的。
最终,这家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祥预兆的面包店在开业当天就关门大吉。至于克拉克顿本人,人力资源部用了一个非常委婉的说法与他进行了一次建设性的谈话:“我们认为您需要一个能充分发挥您独特才华的新环境。”
高级营销顾问得到了一份新工作:协助泰晤士河床的考古发掘工作,具体职责是打捞任何看起来比河泥更有价值的东西。董事会认为,让他去河里待着是个绝妙的主意,至少在那里他不会点着什么东西。除非他能找到一种方法点燃泰晤士河本身——考虑到河水的成分,这并非完全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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