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是,大臣》第三季只有一个主要目标:成为迄今为止最好的一季。
毫无疑问,这部剧集会再次回归。所有参与《是,大臣》制作的人员都认为这部剧集仍拥有巨大的创作潜力,而且市场需求也显而易见。除了不断增长的收视率之外,还有一些证据表明,粉丝们希望找到其他方式来感受自己对这部情景喜剧的“所有权”。尽管那时盒装DVD还没有出现(家庭录像也还处于起步阶段),更不用说有线电视和互联网流媒体服务了,但考虑到这部剧的受欢迎程度,BBC 早的商业部门也因此鼓励编剧们制作的衍生品。
因此,在完成第二季剧本后不久,乔纳森·林恩便开始着手将剧集改编为书籍。“BBC出版部门找到我们,希望授权制作一些通常的那种粗制滥造的小说改编,我们对此不感兴趣。”林恩后来解释说,经过进一步讨论(以及BBC令人恼火的大量拖延),他们决定写一些“内部”的东西来真正体现这部情景喜剧的价值:“我意识到,唯一能改编这部剧的方式是采用《克罗斯曼日记》的风格,就像哈克的回忆录一样,他每天都用录音机录下来,通常略带醉意,浑然不知汉弗莱爵士在他背后搞什么。”
这本书名为《是,大臣:内阁大臣詹姆斯·哈克议员的日记》,作者署名詹姆斯·哈克,由BBC图书于1981年出版,随后在1982年和1983年又推出了两卷。林恩回忆道:“这是一种非常难写的形式,因为《是,大臣》中的许多场景……没有哈克在场。因此,有必要引入汉弗莱爵士的文档、伯纳德·伍利的访谈以及其他人物的回忆录摘录。我觉得这些书本身应具有真正的品质。安东尼忙于他的公司,我则忙于导演戏剧;但我还是能抽出时间来创作这些书。每卷都有由“编辑”(我们)撰写的前言,里面有很多编辑评论和脚注,以及其他一些开玩笑的方式。”
时任内阁秘书罗伯特·阿姆斯特朗爵士是第一批收到样书的人,他欣喜若狂地发现,书中的内容证实了白厅内部偶尔流传的谣言,即他是汉弗莱爵士的原型,其实是无稽之谈。“安东尼·杰伊送给我一本第一季的书,他在扉页上写道:‘致阿诺德·罗宾斯爵士罗伯特·阿姆斯特朗’。所以我知道我不是汉弗莱·阿普尔比爵士!”
除了衍生书籍(以及即将发行的一系列黑胶唱片和录音带),这部剧本身也引起了海外市场的日益关注。节目已销往欧洲、美国及其他地区,它将政治变得有趣的非凡能力如今在全球范围内受到关注。
更重要的是,对于下一季而言,两位编剧知道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探索。每一条新闻、每一档时事节目、每一次议会进程报道,都为他们提供了更多剧集的灵感。每天早上,随着日报的送达,新的剧情线索就会陆续出现。
他们不仅继续从白厅和威斯敏斯特的常客那里汲取灵感,还从一些新认识的人那里寻找点子,这些新认识的人在观看了之前的节目后,出于钦佩或恼怒而主动联系他们。这档节目并非老套的家庭情景喜剧,而是一部内容丰富、引人入胜的佳作。
演员们几乎和编剧一样清楚这一点。到这一阶段,每位演员都觉得自己彻底了解了自己的角色,并期待将他们带入新的情境。
保罗·爱丁顿显然精通了哈克身上那种脆弱与刚硬交织的微妙特质,他常常让角色隐藏在权威的表象之下,但又通过那双像西班牙猎犬一样睁大的眼睛和张开的嘴巴,展现出潜伏在内心深处的恐慌。爱丁顿不仅展现了哈克脑海中浮现的想法,还展现了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的跳跃。“他是,”德里克·福尔兹会说,“三次反应的绝对大师(triple take,一种源于喜剧表演中的术语,表示连续三次做出惊讶、质疑、确认的反应)。”很少有演员能如此迅速而逼真地在镇定与苦恼之间游走,让人不禁联想到当时无数真实存在的政客。与其说他为议员们举起了一面镜子,不如说他更像是一面放大镜。
奈杰尔·霍桑饰演的汉弗莱爵士更加令人着迷,不仅因为他在做什么,还因为他是如何做的。能力稍逊的演员,即使拥有如此冗长、精妙、优雅的独白,也只会任由台词流淌,如同静止的文字发射器。但霍桑总是在说话时思考、感受,并让话语的声音传达出大脑的运作方式。
虽然德里克·福尔兹饰演的伯纳德·伍利台词和动作远少于其他两人,但他同样找到了一种精彩的方式来传达角色的独特之处,当其他两位主要角色彼此交谈或争论时,福尔兹以微妙的方式,展现了伯纳德倾听、思考并对对话内容做出反应的姿态,就像温网公开赛的裁判一样。他后来回忆:“导演总说我的角色至关重要。我说,‘这是不是说没我他们就演不了?’”
在第三季筹备期间,幕后团队同样展现了热情和专业精神。他们搭建了更多场景,对细节的关注也更加深入。
由于悉尼·洛特比的缺席,彼得·惠特莫尔回来监督制作,并对新剧集的拍摄进行了一些细微的调整,尽管乔纳森·林恩自己是戏剧导演,但他却从未想过亲自操刀这部情景喜剧。“我从未执导过多机位的节目,而悉德和彼得在这方面是专家。但我和托尼参加了很多排练,对演员提出我们的建议。我们扮演了类似美国电视剧中编剧兼执行制片人的角色。”
“他们过去常常在周末过来,”德里克·福尔兹回忆,“因为亲爱的约翰尼(乔纳森·林恩)比较矮,而托尼(安东尼·杰伊)很高,保罗、奈杰尔和我会私下嘀咕:‘小个子和大家伙来了!’他们会看着我们排练,保罗会低声说,‘他们笑了吗?他们笑了吗?’然后奈杰尔会悄声说,‘我想他们笑了。’那段日子真是快乐。”
杰伊和林恩一如既往掌控他们的故事,尽管在少数情况下,他们也接受演员的建议。例如,保罗·爱丁顿在审阅新剧本时,曾对编剧提出意见,一处台词(第三季第二集)似乎“有点嘲笑”无核区的想法,触犯了他的和平主义信念(“我对他们说,‘你看,这有点过头了,不是吗?我不介意这么说,但听起来不像你们平时那么公正。”)还有几次,编剧知道演员仅凭一个表情就能传达很多含义,于是允许他们省略一些奇怪的台词。
即使是BBC的宣传专家(他们从来都不是那种最富有想象力的运营者),在第三季的制作上也更加积极。他们知道,无论下一部剧集的质量如何,争夺观众的竞争都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激烈。
第三季剧情将面临更多变化,随着双方内部派系在每次议题和辩论中形成又消散,白厅和威斯敏斯特之间的战线将更加隐晦。人物个性将被更深入地挖掘。由于预算略有增加,剧中还将展现行政事务部内部更广阔的视角,观众们得以看到汉弗莱爵士被看到主持各种委员会会议,哈克探索不同的办公室和区域。随着第三季的正式播出,本剧很快恢复了对观众和评论家的吸引力,并引起了比以往更加热烈的反响,收视率峰值达到445万人次,每集平均约370万。
不过有时候,该剧集会因为过于用力地探索具有挑战性的新领域而显得有些失色,略低于其一贯的高水准。例如,名为《中产阶级的骗局》的最后一集中,试图探讨对艺术的补贴问题,但最终呈现出的却像是一档政党广播。
本集将工人级刻画成一群粗俗的功利主义享乐者,过于满足于在酒吧玩推针游戏而从不关心诗歌,暗示国家可以该置身事外,任由市场机制来维持现有的文化精英结构。老派T.H.格林式的自由主义(认为国家并非“必要之恶”,而应是实现公共善的积极工具)渴望帮助弱势群体在文化上拓展眼界、提升自我,这种愿望被汉弗莱爵士讽刺(“补贴是用来补贴艺术和文化的。它不应该用来补贴人民想要的东西”)而哈克,像撒切尔一样,嘲笑任何敢于质疑这种“民粹式文化相对主义”的人(“让我们根据大众需求的程度来选择我们补贴什么!”)。
作为公共选择理论(认为政治人物、官僚和选民等也是“理性自利”的行为人)的宣传片,这集出现了罕见的判断失误,该节目通常在特定意识形态辩论之上运作,而不是站在某一边。这次失误不是因为它最终偏向某个立场,而是因为在这一场合,它似乎如此迎合某些流行偏见,因此听起来更像是喋喋不休的独白,而不是通常的冷静、自信和包容的对话。
好在,第三季之前的大部分内容,依然展现出了那种微妙的、苏格拉底式的严谨,正是这种严谨使得这部剧如此引人入胜、发人深省、令人钦佩。
例如,有对政治粉饰和回避的挖苦(记者:“我这里的数字说你的部门员工增加了10%。”哈克:“绝对不是。”记者:“那你的数字是多少?”哈克:“我相信数字更像是9.97%”)以及实用主义的嘲讽(哈克:“你是说纵容腐败是官方政策?”汉弗莱爵士:“不,不,大臣。那绝不可能是政府政策,那是不可想象的。只是惯例”)。
汉弗莱爵士还解释了为什么文官在为大臣提供政治政策建议时需要保持超然和严格中立:
如果我相信他们所有的政策,我就会热情地致力于远离共同市场,也会热情地致力于加入共同市场。我会完全相信钢铁国有化、非国有化和重新国有化的正确性。关于死刑,我会是坚定的保留主义者,也会是热烈的废除主义者。我会是凯恩斯主义者和弗里德曼主义者。我会是一个文法学校的维护者和破坏者。我会是一个国有化狂人,也会是一个私有化狂热分子。但最重要的是,我会成为一个目光呆滞、胡言乱语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剧中对构成该剧关键喜剧三角的人物的独特个性也进行了更深刻的观察。例如,长期处于矛盾状态的伍利就曾被汉弗莱爵士仔细评估过,他仍然无法确定伍利究竟是一位“雄心勃勃的人”,还是一位“偶尔被风吹拂的低调人物”。汉弗莱爵士本人也被哈克从安全距离放倒了(哈克:“让我把一件事说清楚:汉弗莱不是上帝,好吗?”伍利:“你来告诉他,还是我来?”)。
此外,还有一些富有趣味的洞察,揭示了白厅如何努力隐藏令人尴尬的信息:
汉弗莱:好吧(打开一份档案),这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通常做的事(递给哈克一份文件)……
哈克:“此档案包含完整文件集,除了一些秘密文件、一些仍在使用的文件、1967年洪水中丢失的一些通信”——1967年是个特别糟糕的冬天吗?
汉弗莱:不,是个美妙的冬天。我们丢失了无数令人尴尬的档案。
哈克:还剩多少?
(汉弗莱沉默)
哈克:大约一百?
(汉弗莱保持沉默)
哈克:五十?十?五?四?三?二?一??……零???
汉弗莱:是,大臣。
该系列试图保持新鲜和不同的方式之一,是使用客串演员扮演特别重要的角色。埃莉诺·布朗在首集《平等机会》中饰演一位坚强、智慧、充满魅力的女性,堪称《是,大臣》版的艾琳·艾德(柯南·道尔笔下的女性角色)同样,杰伊和林恩为埃莉诺·布朗设计的角色——副部长莎拉·哈里森让哈克和汉弗莱爵士都感到着迷和不安。
哈克注意到她在自己的部门工作,立刻被她迷人的魅力与专业技能所吸引。哈克热衷于推动性别平等,他视哈里森女士为在未来四年内实现高级行政职位25%女性配额的理想代表人物,汉弗莱爵士尽管负责了她之前的晋升,却反对这次快速提拔,理由是“还没轮到她”,但他明白为何他的大臣如此热衷于加速她的上升。
然而,当他们召见她告知即将提拔的消息时,两人都大吃一惊。她倾听,微笑,然后礼貌地拒绝,透露她将辞去公务员职务,成为一家商业银行的董事。哈克目瞪口呆。他问她:管理英国难道不是一件极其重要且有价值的事情吗?她微笑并同意。她解释说,问题在于,她没见过有人真正去做这件事。
莎拉·哈里森是杰伊和林恩迄今塑造的最连贯、最完整的女性角色,这个角色的出现也凸显了大臣和他的常务秘书是多么的孤立和不成熟,在思考性别问题时,他们两个都表现得像两个长不大的小学生。
伊恩·拉文德扮演的人物同样意义非凡,他扮演了以现实中的哨人莱斯利·查普曼为原型的角色。名叫卡特赖特博士,,他像查普曼一样,迫切希望一位官员能够阅读他的削减成本提案,并据此修改部门政策。卡特赖特不仅对汉弗莱爵士的权威构成威胁,更重要的是,也对他与哈克的关系构成威胁,因此,在引起部门内部的强烈不满之后,这名“特工”被撤职是不可避免的。
在前两季以及本季的前三集中,哈克被看到像奥林匹克跨栏选手般热情地跃过地狱的每一个圈,对陷入政治问题并弄脏双手表现出越来越少的顾虑。
例如,在首集中,他只有在认为促进性别平等可能适合自己个人野心时才认真对待,希望这种所谓的“有原则”政策能提升他作为大臣的声誉并在民调中有所收获。同样的事情在下一集中发生了,当时他听说其他事情可能会赢得选票时,他的原则再次像被刺破的泡沫一样破灭,因为他正在考虑将自己的名字借给一项他完全不信服的政策。在第三集中,他很享受因为三十年前的一个错误而彻底毁掉他的常务秘书的职业生涯的前景,只有在亲眼目睹汉弗莱爵士同意为了自己政党的利益而违反规则后,他才心软。
因此,当他突然试图回头时,这着实令人意外。他一边劝诫所有人要做正确的事,一边表现得仿佛自己头顶上飘着光环。这种转变在倒数第二集《威士忌神父》中达到高潮,哈克试图充当整个白厅和威斯敏斯特的道德仲裁者。在从一位有道德动机的陆军军官桑德斯少校那里听到一些令人不安的信息后,他昂首走进部门,决心为正义而战:
哈克:昨晚一位保密消息人士向我透露,英国武器正在被卖给意大利恐怖组织。
莱爵士:我明白了。请问这位保密消息人士是谁?
哈克:汉弗莱,我刚说了是保密的。
汉弗莱:哦,对不起,我自然以为你会告诉我。
哈克:你对这条信息似乎不太担心。
汉弗莱:这种事时常发生。这不是我们的问题。
哈克:暴力抢劫也是如此。那不让你担心吗?
汉弗莱:不,大臣——那是内政部的问题。
哈克:汉弗莱:我们在让恐怖分子拿到致命的武器!
汉弗莱:我们没有。
哈克:那是谁?
汉弗莱:谁知道?贸易部、国防部、外交部……
哈克:我们,汉弗莱。英国政府。无辜的生命正因英国武器落入恐怖分子手中而受到威胁。
汉弗莱:只是意大利人的生命。不是英国人的。
哈克:那国外的英国游客呢。
汉弗莱:游客?外交部的问题。
常务秘书警告他的大臣,海外武器销售并非值得密切关注的议题。“是永远不要调查你不必调查的事情,除非你事先知道它的结果会是什么。”哈克坚持:“我们在谈论善与恶!”“啊,”汉弗莱爵士轻快地说,“英国教会的问题。”
突然想保持双手干净的大臣抗议说,他们只应考虑对与错,因此汉弗莱爵士决定提醒他现实世界是如何运作的。“你要么卖武器,要么不卖,”他指出。“如果你卖,它们不可避免地会落入有钱买的人手中。”
然而,哈克不接受这些。令人震惊的是,考虑到他上任以来愉快做出的所有可疑决定,他现在似乎认为自己是行政世界中政治美德的灯塔:
哈克:你只注重手段而不注重目的。
汉弗莱:嗯,就我和我的同事们而言,大臣,手段和目的没有区别。
哈克:如果你相信这个,汉弗莱,你会下地狱。
汉弗莱:大臣,我不知道你还有神学倾向。
哈克对自己作为威斯敏斯特白衣骑士的行为极为满意,决定前往唐宁街10号警告首相。然而,他从未见到首相。便被党鞭拦下,党鞭批评这种“一时道德上的自我放纵”可能危及国际反恐协议的签署“。接着又暗示说,哈克正在断送自己掌管外交部的前景,这番话足以让哈克再次陷入道德沦丧。现在,哈克必须堵住桑德斯少校的嘴,后者仍然指望他揭露这笔肮脏的交易。但汉弗莱爵士知道什么能解决这个问题:“罗得西亚方案”。
“你写一份容易被误解的报告,”汉弗莱爵士解释。他开始向伯纳德·伍利口述适当的报告风格:“我的注意力被个人途径引起,注意到一些可能存在违规的信息……”让伍伯纳德插入相关法律的引用(“1939年进出口及海关权力[国防]法案第一节”),然后他将一切模糊化,“尽管如此,应强调可用信息有限,相关事实可能难以确定地建立。”
常务秘书长完成了这套把戏的最后润色,安排在首相飞往海外峰会的当天将信送达唐宁街 10 号(这样就更难分辨究竟是首相还是代理首相真正看到了这封信),哈克知道,自己也即将坠入地狱。回到家,他向妻子抱怨:
哈克:我是个道德真空。
安妮:振作点,亲爱的。白厅从没出过什么好东西。你尽力了。
哈克:你不是真这么想的。
安妮:我是。
哈克:哼,我和汉弗莱他们没什么两样。
安妮:这绝对不是真的。他已经丧失了是非观。你还有你的。
哈克:我有吗?
安妮:只是你不常使用它。你是个威士忌神父。你至少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哈克:威士忌神父?
安妮:没错。
哈克:(思考后)好……我们再开一瓶。
安妮:我们没酒了。
哈克:你以为!(打开红色公文箱,拿出一瓶新酒。)
哈克:谁说白厅从没出过好东西?(他拧开瓶盖)你要一杯吗?
安妮:是,大臣。
从整部情景喜剧的大背景来看,《威士忌神父》无疑是这部参差不齐的第三季的亮点之一。远比汉弗莱爵士在《衣橱里的骷髅》中个人危机的刻画更有效(那集里,奈杰尔·霍桑的表演得过于夸张,使这位超常自控的常务秘书像怪兽一样扭曲脸庞并将手帕塞进嘴里),本集是《是,大臣》系列经典的喜剧批判。敏锐、精准且切中要害,它做到了这部情景喜剧最擅长的——让人在大笑的同时思考。
即使第三季中存在某些细枝末节的失败,但也算得上是高尚的失败,因为这些失败源于团队的大胆和勇气,他们避开了阻力最小的路线,转而尝试带来惊喜、启迪和愉悦。该剧每周都有热情的观众收看(第二年夏天在 BBC1 重播后,观众人数急剧增加),其口碑与前几季一样好,并斩获了多项大奖,包括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喜剧类剧集奖,以及奈杰尔·霍桑获得的最佳轻娱乐表演奖。
作为一部颇受欢迎的情景喜剧, 《是,大臣》已经走过了三年的漫长道路:从站稳脚跟,到精雕细琢,再到不断突破自我。如今问题来了:接下来,它还能走向何方?
就纯粹的喜剧魅力而言,第三季中最令人满足的剧集是《道德维度》。它涉及可疑的外交交易、暗中对宗教的蔑视以及拙劣的贪婪,而且再次强调,大部分虚构内容都基于事实。
与该剧惯常不同的是,这一集有相当多的行动发生在白厅之外,吉姆和安妮·哈克、汉弗莱爵士、伍利以及一大群代表团飞往虚构的石油酋长国库姆兰,以敲定英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出口订单之一。凯旋的希望让所有相关人员都兴奋不已,但一路上难免会遇到一些问题。
本集灵感源自两起真实事件,一起事件已被广泛报道,另一起事件至今仍是秘密。前者与一个咖啡壶有关,后者与几瓶苏格兰威士忌有关。
提到的咖啡壶属于前内阁大臣安东尼·克罗斯兰。1966年1月,他以教育与科学大臣的身份在布拉德福德为一所学校揭幕时,收到建筑师约翰·波尔森赠送的这件礼物。这件礼物此前一直未被报道,也鲜为人知。直到1973年,在调查如今名誉扫地、破产的波尔森贿赂政界要员以实现其商业野心的程度时,法庭官员发现克罗斯兰不仅接受了咖啡壶,还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给波尔森,说:“我都不敢想它值多少钱。我将珍视它,作为一座非常美丽建筑的回忆。”
在媒体和政界一个月的强力施压下,克罗斯兰“深感尴尬”,并向下议院表示,他“完全不记得”收到过这个罐子。“在家中找到”后,证明它“从未使用”,且怀疑是个廉价仿制品。他发誓将它送给“破产管理人以供其处置”,抱怨道:“我只想摆脱这该死的东西。它从未被使用。我不知道它的存在。”
安东尼·杰伊和乔纳森·林恩都读过关于这件事的所有内容,并牢牢记住了它,一直把它当作一个可以借鉴的趣闻,现在时机成熟了。“在那一集里,”安东尼·杰伊透露,“我们加入了安东尼·克罗斯兰咖啡壶的故事,只不过我们把它改成了花瓶。”
在库姆兰的招待会上,哈克收到一个十七世纪玫瑰水瓶作为礼物。安妮·哈克对此物非常高兴,因此当伍利向她解释它将被归为官方财产,放在白厅某处的地下室时,她非常失望——除非它的价值低于五十英镑。
出于对大臣妻子的同情,伍利悄悄溜走,看能否找到愿意谨慎解决此问题的人。果然,一位库姆兰官员乐于证明这个“非常珍贵”的玫瑰水瓶实际上只是一个价值仅49.95英镑的仿制品。哈克高兴地接管了这份礼物并带回家。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一位记者朋友来看望安妮,看到展出的花瓶后,不相信这只是个复制品,便打电话到库姆拉尼大使馆询问其真实价值。官员们听到有人说他们竟然把一个廉价的仿制品当成珍贵的古董,勃然大怒。外交部担心这件小事可能会成为近年来最大的外交事件之一。结果,吉姆·哈克只能用谎言来掩盖这场争议。
另一件与现实生活相似的事情,与苏格兰威士忌有关,发生在团队准备抵达库姆兰的时候。汉弗莱爵士提醒他,根据伊斯兰教法,该国禁止饮酒,因此他们不得不连续几个小时喝着烈性酒,除了温热的橙汁之外,别无其他。哈克尔对此感到震惊,他决心找到绕过禁令的方法。
他先建议用随身酒壶,但汉弗莱爵士认为这太冒险。他不甘心,接着提出在招待会旁设立一个特别的“通讯室”:“你知道,紧急电话、通往唐宁街的电传线路等等。然后我们可以把从机构运来的几箱酒都放进去。”汉弗莱爵士称赞这个提议是“天才之举”,并承诺“全力支持”。
西蒙斯男爵夫人,当时是一名中级公务员(后来成为外交部大臣),回忆她首次观看这一集时的反应:“我那时对外交部不如今天了解。当时我觉得这一幕非常好笑,但觉得它很虚构。很遗憾地说,在外交部/国防部工作了近八年后,我不再觉得那完全是虚构的。我认为其中有很多反映了事情处理方式的回响。”
事实上,本集的这一部分在当时看似牵强,但类似的事情确实发生过。杰伊和林恩从他们最亲密的特别顾问伯纳德·多诺霍那里秘密得知了此事。1978年1月,作为唐宁街10号政策小组负责人,多诺霍陪同由时任首相詹姆斯·卡拉汉率领的代表团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南亚次大陆之旅,访问了印度、孟加拉国和巴基斯坦。目标是双重的:刺激与英国的各种贸易联系并加强外交关系。在接近行程尾声,前往巴基斯坦时,多诺霍策划并领导了一场巧妙的秘密行动:
我们将面临一个非常漫长的夜晚,先是一个很长的招待会,然后是总统长达两小时的晚宴后演讲,只能喝水或橙汁。所以我——和当时卡拉汉的政治秘书汤姆·麦克纳利一起考虑如何弄到更烈的酒,比如威士忌。我提出了一个故事,说我们需要与唐宁街保持紧急联系,因此必须在巨大的招待会房间和晚宴房间旁设一张有电话的桌子,以便在危机发生时立即联系10号。桌子抽屉里藏了几瓶威士忌。这计划很成功。不过我得指出,卡拉汉不是核心团队的一员。他不喝酒。
这部剧再次证明了它的格言:真相比虚构更有趣。虽然大多数人只是对节目发笑,但还有少数知情者会好奇——下一个被搬上屏幕的秘密会是什么。
评论区
共 1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