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如此天真的废话,早该与叛国的奸人一同送进坟墓。所谓英雄,本就离不开染血的屠刀。
海洋本是死寂凝结,只有在逐浪者的驱动下才会释放出循环有序的波。一次波动的产生便会改变许多,所以需要时刻观察。
观测专员贾克·查西里斯记录,昨夜三时二十七分,大海静止,海石灰浓度显示正常。
在他昨夜的梦里,他听到千万人同时呓语。那是浪潮的声响。
逐浪者就是现代社会的职业女巫。曾有位智者如此说道。
海石灰在血液中流淌,与大海深处的暗影一同呼吸。只要运用得当,便可创造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现象,感知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幻影与苦痛。
廊道深处,被无限拉长的幽影露出笑容。快跑,快跑,这里有鬼。而卡莉希德却格外沉静,只是朝着鬼影甩出晶莹的珠宝,刹那间,一切恢复如常。
约翰作为前警探,为巴尔洛斯侦破无数重案,被追捧为人民英雄。
枪响、惨叫与大火。嚎哭与咆哮。英雄因为一个事件选择了离开,只因他看清了自身的渺小无力。飞机降落,正巧赶上一场小雨。
巴尔洛斯的夜晚潮湿凉爽,雨点绵绵。时隔多年,老约翰再次沐浴到来自故乡的风。
领袖穆鲁森,他于这座城市登陆,一扫撕裂国家的余孽,为法拉昂开创了全新的时代。
近年来经济高速发展,已经成为巴尔洛斯乃至全法拉昂最富有的地区。
全球建设最完备、政策最优惠的免税商业港城,地理位置得天独厚,逐浪者综合素质全球领先。居民生活幸福感始终保持较高水平,且今年再创新高。
人们常说,每个人都能在大港区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买到想得到的一切。人们常说,在大港,你甚至可以花钱买到公平。
看看那些亮得跟星星一样的灯吧。天啊,我真是爱死这里了。
老拜尔福斯,大港区的重要人物。他主导了八十年代的“大扩建”,在巴尔洛斯有“黄金之父”的美誉。
老人的嘴在呢喃。他的双脚卡进浮江酒店发光招牌的缝隙,整个人倒挂着。他的脖颈破开,鲜血从中溢出。
鲜血滴落到某位逐浪者的后颈。她抬头,与老拜尔福斯无神的双眼对视,并听到了老人的呢喃。似乎是梅亚希德乡下地方的方言,听起来饶舌且拗口。
奉命前去调查一位大人物的死。越探求真相,就越被重重迷雾所捆缚。
老怀特做了一个梦,梦中,拜尔福斯腐烂的嘴巴正在呢喃。他追忆往昔,在那阳光灿烂的午后。堂妹娜维娅的苹果派,好友乔索的古怪玩笑。
随后一切都在腐烂。他与老怀特一同痛哭。二人异口同声,说出最后一句话。
在梦中,羊皮卷缓缓展开,昭告他的罪恶。死者向他哀嚎,双手齐齐伸来,要撕扯他的灵魂。杀人凶手,你理应感到羞愧。
但欧狄尔只是冷笑。即便成了梦中的孤魂野鬼,它们依旧不过是叛徒和懦夫。
我的一切行动皆为了人民和祖国,为此我问心无愧。他拔出腰间的手枪。
大海死寂凝结,犹如被拉扯平整的巨大丝绸。一如既往。
构成电视机屏幕的线起起伏伏,柔软得似在蠕动。球进了!观众呼喊声穿透屏幕。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
睡眼朦胧。空气沉闷,大脑混沌。被限定于狭小窗格的深夜中,有一点诡异的暖光。那是什么?它正往这边漂泊。
睡眼朦胧。顷刻间,小屋内光芒满溢。球进了!声响失真、抽象、毁灭。光芒满溢,那是一抹誓要吞没一切的暖白。
鲜血滴上卡莉希德的脖颈,渗入皮肉,产生刺骨般的灼痛。
老人的嘴一边呢喃一边腐烂。双眼时而有神,时而空洞。在警探的要求下,卡莉希德循着老人的涟漪,走进一个奇异的梦。
草地上躺着一个少年。阳光明媚,他的身上有苹果的香气。少年发现了卡莉希德的行踪,对她投来苦涩的笑。
梦境腐朽,与另一处景色扭曲交织。怀特警探在灰烬中痛哭,身形佝偻如子宫中的畸形婴孩。
我杀死了他们。老怀特向她倾述。那些少年,那些半大孩子,他们本该被我们这些人庇护,可我们却在成群的杀死他们。
但,这就是战争,不是吗?卡莉希德朝着灰烬洒出宝石粉末,令梦境消亡。
老怀特忽然惊醒,与逐浪者四目相对。他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宿醉。
警探纳达尔,与老怀特搭档,共同调查拜尔福斯遇害案。
欲追求真相,却深陷迷雾。搭档失去神智,将过往的残酷不停讲述,语句支离破碎,常伴随着阵阵抽泣。那由羊皮卷缔造的恶梦,正令老怀特发疯。
独自漫步于回家的小路。路灯闪烁,仿佛巨大的眼瞳张开又紧闭。空气中有股螺旋,大地仿佛顷刻间变得柔软。
暖光在路灯的闪烁中凝聚,恍惚间,把眼中所有的黑与灰逐渐吞没。他想起了自己的祖父,那个倔强的老渔民,最终葬身于大海。大海吞噬了他的面容,与存在于世的一切记忆,令他的葬礼毫无悲伤。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偏离了正确的道路,来到一片海滩。空气中有股螺旋。
耳边回荡起死去祖父的呓语,迷离、闪烁,仿佛有千万次重叠。那声音格外陌生。
夜色笼罩下,波光粼粼的绸缎螺旋扭曲,涌起而又沉下,缓慢、粘稠。涟漪在滨海步道的尽头泛起,显现出诸多过往的残像。一个男人在烈火中燃烧,一个女孩凄惨的死去,双眼空无。
他的爱人坐在栏杆上,远望海洋。生前她从未有过这般举止,她一直过分端庄。
你终究是回来了。索琳的声音温柔得将近腐朽。她回过头来,伸手要轻抚约翰的脸庞。
而他羞愧地避开。满面惶恐,心如刀绞。不不不,不……请别这样。
城区的灯火点燃地平线。他吸吸鼻子,闻到一股浓厚的酸腐气息。
欧狄尔,腐溃者的刽子手。防止公社从内部崩溃的坚实盾牌。
梦中的死人堆成小山,融化成海中的砂砾。他顿时无法呼吸。
死人尖叫,望向他的灰烬般的双眼里,充满了令人厌恶的怯懦与惶恐。该死的,为什么人总会堕落?
羊皮卷悬浮半空,飘扬的姿态井然有序,如同一阵阵波长。
最后他再也感知不到任何事物。睁开双眼时,只觉得四肢近乎溶解,双眼蒙上薄薄的雾。温暖的白光笼罩室内,令一切失去阴影。
为了这个国家,你愿意付出多少?在巴尔洛斯的海滩上,领袖曾对他如此发问。
刺杀者瞄准他的枪口,无比洞黑,黑得虚无。那孩子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二十来岁。他是怎么进到这里的?他已经杀人了吗?
羊皮卷悬浮半空,飘扬的姿态井然有序,如同一阵阵波长。
为了这个国家,你愿意付出多少?在被暖光晕染得一片煞白的卧室内,他对那名年轻的刺杀者发问。
夜幕汹涌,城市狂乱的灯光错落有致,如同诡异恶兽的卵群。感知肆意偏离,精神逐渐涣散。
这光芒仿佛要将他们所有人吞噬,随后凝合一个巨大的,毫无杂质的纯净整体。这整体只有苍茫的白,在这其中,秩序消亡,真相不复存在。矛盾与逻辑,只化作一声声无趣的鸣响。
这个他一度热爱、忠诚、敬畏,又恐惧、厌恶的家。巴尔洛斯,一座既伟大又卑贱的城市。
今夜的雨和风格外刺骨,与他记忆里的截然不同。或许这也是浪潮的影响。
可是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要回来呢?索琳的涟漪挥之不去。她站在庭院里,任由雨滴穿透眼眸与胸膛。重叠一处,仿佛她的心在滴血,眼在哭泣。
我就要死了,索琳。可不知为何,他对着这可憎之物打开了心扉。胃癌,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只想在余下的时间里完成一些事情。一些过去我逃避的问题,犯下的错误。
暖色的白光直视他的双眼。耳边有阵嗡鸣,响起一声嗤笑。白光闪烁,古旧的卷轴悬浮半空,徐徐展开。
但很快又消失无踪,就好像错误的片段迅速被人剪切与改正。眼前只有雨和涟漪。
海边小屋的灯光被抛在身后,在极深的夜里张牙舞爪,似乎成了某种有形有害的实体。但那只是一缕光。
贾克总觉得,自己还能听到从电视机传来的欢呼声。那场球赛的结局是什么?
出于对职业的尊重,以及对人民的负责,他已经在逃离前写好了最后的报告。今夜有浪潮,规模中上,海石灰浓度高,影响精神,曲解视觉。
但这不可能是最后的报告,他迟早会回去上班。他还能去哪呢?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想逃离那道光。
海洋扭转出离奇的造型,在大雨的泼洒下生出毛刺,若在不了解科学原理的情况下,直视此景确实容易陷入疯狂。贾克时不时凝望浪潮。
因此,她们鲜少会因为目睹浪潮而陷入疯狂。但多少会有些恐惧,就好像在现实中碰见一个疯子那般。
她们的力量从何而来?这种能够入侵思想、干涉梦境,以及驱逐浪潮的能力。有人说来自于血和瞳孔,有人说来自于大脑和子宫。
夜雨连绵,警探倾巢而出。雨幕中,伟人将死的梦在腐烂发臭。
只要走得更深,我可以找到真相。她当时的回话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很专业。领袖笑了笑,他的笑容慈祥且疲惫,柔软,但又坚硬犹如磐石。但有些时候,真相不可获知。
有一些东西正在扭曲我们的社会,令我们的生活变得荒诞,意志腐败,理想溃亡。
穆鲁森转身离开,背影微微蜷缩,一时间显得格外枯槁。
工人吊死国王与商会执事官,将他们囤积的银票与米粮洒向街道。农民烧死地主,在他们痛苦的嗷哭声中回想起自己被折磨致死的儿女,于是无情地闭上双眼,聆听他们的嗷哭。
他遥望远方,纯净的暖色光芒驱逐黑暗。那是他毕生怀念的过往。那时他尚被称为英雄。
巨型的浪潮将他包裹,肆意蹂躏他的意志、灵魂,以及苦涩的记忆。
接受吧,接受吧。渺小可悲的人啊。接受一切皆为虚无。
巨浪朝他的灵魂扑来,汹涌得好像要淹没全世界。羊皮卷飘扬的姿态井然有序,如同一阵阵波长。他的罪恶被昭告,他的成就被亵渎。
少年时代,他用一根铁棍敲死了正要对母亲实施暴行的地主。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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