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工作人员正在这里布置定位陀螺,这是太空时代人类建造航线的最重要的基础设施,它可以通过探测陀螺周边的天体分布和彗星轨迹情况,广播一个固定区域内的安全通道信息,同时还能矫正飞船的航线,还能像长城一样传递可靠的通讯信号。完成这项工作了以后,人们就开始准备返航了,大部分船员都开始进入睡眠藏内,劲韧号也在缓缓地调整姿势,像一个肥胖的鲸鱼翻身子,这个过程要花好长一会儿时间,主要考虑到微小角度的误差被超长距离放大以后,就是一个恐怖的天文数字,所以必须保证精确度,把后期的调整次数减到最小,节省的燃料可以提高飞船自身速度。
姿势调整完毕,但还要等一等,人们还要发射更向前一步探索的设备,它就是太空信囊。这是太空时代的另一项发明,其历史不得不详细陈述一番,它曾是人类探索和传递信息的旧物,在宇航时代早期最早突破了0.1光速,这对人类文明来说是突破性。太空新囊的原理是一个装载了信息储存单位的太空炮弹,人们利用大型的电磁轨道炮将它打出去,然后根据其自身原子钟的计算时间和距离,在合适的时间把信号广播出去,这样离它最近的通讯站就可以接收信息,这在当时完美的解决了信号容易被干扰的难题。
但其缺陷也非常明显,这样一颗人造的炮弹飞的还是慢了,而且它在完成了使命以后,也处于完全不可控的危险状态,在大宇航时代早期还可以,但后来就逐渐的开始威胁到了其余飞船的航行安全。曾经有一次,它一头冲进了木星大气里面,引发了一次大爆炸,坏了地球航天的管理层,他们下了禁令,于是太空信囊的通讯功能就被定位陀螺系统代替了。其实发射太空信囊的景象还是蛮壮观的,为了保证它的角度和速度,电磁轨道炮修到了几公里的长度,通常贯穿整艘飞船,但此大部分船员都已冬眠,所以它在无人围观的静默中启动,被加速飞向远方,还给飞船带来微微震动。
飞船开始启动返航了,航行在浩瀚星海非常需要稳定运转的超算系统,母舰上的超算由一个超大的经典计算机和一个量子计算机组合而成的,起初这么设计处于无奈,当时的量子设备还不成熟,为了保证航行安全,不得已又塞进了一个经典计算机阵列,它们分别叫超算一和超算二。在一般情况下需要两个计算机同时运行,当两个计算机的产生出来的结果一致时,命令才会被执行,相比之下超算二的规模显得很夸张,是一个边长超过20米的立方矩阵,有10亿个3纳米级芯片组成,运行时声音轰隆隆的像个火车。
劲韧号有5个引擎,其中四个是为了离开着陆的星球表面而设的,挣脱开一颗星球的引力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然而人类的太空基础设施升级以后它们就用不上了,人们一度在考虑要不要将其拆除,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件事被搁置了。劲韧号坚硬厚实的外壳包裹着圆饼形状的离心舱,旋转的离心仓像极了横滚的烤肉机器,这设计对船员的生活非常友好,旧时的无重力空间很容易让人肌肉萎缩,如果考虑到长航程,无重力环境就如同单程地狱了。
母舰加速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一般都在一年以上,这过程消耗母舰二分之一的工质储量,它们大都是在小行星上采集粉碎的土壤;全力加速的母舰自身也在旋转,星光开始环绕它划出长线,值班的船员会互道晚安。
此时此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梦想,轮岗是老一代宇航人留下来的规矩,值班人需要巡查整艘飞船的所有设备,这对高智能化自动化的母舰来说非常多余,所以这让人们很不满意,没人愿意把有限的生命以这种极其无聊的方式浪费掉。说来轮值是给母舰安全设定的最后一道保障,只不过人们在常年日久的安全航行中淡忘这些,时代的产物总会随着那个时代而远去,留给当前忍受它的人以无尽的煎熬。但这里毕竟是太空,一个绝对不允许出差错的地方,超长的距离可以无限放大危险系数,与之相比浪费掉那些少数人短暂时光是不值得一提的,所以在此条件之下,大部分人都想方设法的打发这段无论时光,于是应付工作的同事他们培养了自己的爱好。
驾驶大厅属于重点执勤的岗位,一般这里满编是10个人,但大部分都逃岗了,就剩下两个船员还在勉强坚持,他们也只是没地方去才在这里坐着聊天,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启动检查一下主机的运行状态,这简直就是在磨洋工,逃岗的更是极不负责,他们甚至只是因为起不来床。驾驶中心是母舰的指挥中心,游走在母舰内部的排查人员全靠这里调度,如果紧急情况更需要他们唤醒专业人员评估事故等级,或者唤醒全体船员来应对。可这两位身负重任的驾驶员的态度是从不理会任何人发过来的呼叫通讯,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背对着屏幕喝咖啡,一个低头翻看美色杂志,另外一个戴了高分贝的耳机,疯狂打着游戏,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叫喊。
值班的西装男是设备维护工程师,他这次来到驾驶室还是和朋友互换了岗位,至于朋友有没有迟到早退,或者干脆逃岗那就不得而知了,他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个,因为他自己也经常这么干。换换环境是好事,工程师的团队非常苦逼,整个母舰上还不超不过百人,平时没什么事,忙起来24小时连轴转,连巡夜的任务都是最辛苦的,一趟下来往往要换十几种不同的衣物,麻烦极了,几乎没有人不抱怨。这也实在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人们大都以兴趣引导职业生涯,但这些兴趣大都带有娱乐性质,工程师的工作没什么人干,来的人也都是冲着丰厚报酬来的,所以大家都习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偷懒都是常态。
坐在工程师旁边打游戏的,是一个换岗的储物管理员,他厌倦自己的工作环境,狭小的通道和堆放到天花板储物柜让人倍感压抑,所以他才想过来面对驾驶大厅这面巨大窗子,这的确减轻了长期守着密闭环境积压的心理负担,但数星星太无聊了,于是这些日子又开始沉醉于游戏当中。
“哎!我说你能不能先别打游戏了,聊会儿天好不好,你都天天玩这一个游戏还没玩够啊!”
“有故障?好吧!”储物管理员摸着自己的肚子趟靠在椅子上,他停下了手里的游戏。“你刚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我说你能放一放你的游戏吗?等会儿回去随你折腾,就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先相互认识一下。”
“好呀!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故了,昨天杰瑞跟我讲过,你那边,是什么地方来着,出了异常故障。”
工程师说道:“前段时间?是有人人违规操作烤具把食物烤糊了,后来处理不当引起了一场小火灾,好在那里不是纯氧环境,也多亏了安全系统及时灭火,不然真闹得出人命,毕竟是封闭空间,火大了跑都跑不了。发现什么了没有?如果没人在那里,一切本来都好好的。”
“就是嘛!人在这里本来就很多余,就像……”管理员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对方。
“我同意,这地方我也是刚来几天,这边的数据根本看不懂,反正我就让系统自我检查,所有的系统都是自动驾驶,只要我不干涉就不会出什么意外。”
“我跟你说,这种游戏确实没什么好玩的,打发一下时间还可以,只不过飞船上的女人太少了,这叫什么生活……”储物管理员开始抱怨了,憋闷的他最近浑身难受,想想地球上的美好生活,到底是什么原因把自己像个肉罐头一样塞到这飞船上的,果然冲动后面是后悔,失去的快乐生活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回来。他来这趟完全是上当了,中介在之前说过只要出差工作一个月的,这丧尽良心的中介利用了认知误区,将他骗了过来,他不是没有抗议过,只不过自己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要是真有女人的话,谁还会过来值班呀?!”工程师回答说,他闭上了眼睛,想象着过往美好的日子,仿佛自己已经在地球了。
“你是已经结过婚了?”
“我有四个老婆。”
“同时?!”
“别瞎说也别瞎想,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女人的嫉妒心很强的动物,如果你同时带两个女人出门,她们会不自觉的给你使绊子,让你一整天都不得安宁。”工程师回答说道。
管理员露出了一脸坏笑,他说:“那你真是笨!都什么时代了,干嘛想不开要结婚?!这种事情只会让你早早破产,我们普通人可以轻轻松松地过完一生,何必非要去担那个责。”
“那说明我是个好男人,不像你这种提裤子就失忆的小年轻,我是讲感情的,跑完这趟,每一任妻子和每一个孩子的生活都能好起来,这可以算得一种成就感,跟你们这种不懂的人没法沟通。”
“我没必要懂,政府有自己的人类繁衍计划,何必要你亲自操劳,我可听说人类怀孕会撑大肚子,这想想都觉得可怕。”管理员说着:“放着自己的好日子不过,非要那样折磨自己,交给实验室不是挺好的嘛!”
“这是一种美妙的仪式,就像婚礼一样不可忽视。”工程师回答道:“婚姻和怀孕都会成为组建一个家庭的梁柱,有了它们你的家就比这世界的其它万物都要珍贵,我们人类是恋家的,就像你对地球那种割舍不开的感情。”
“对自己好了还不够?非要管别人,添了那么多累赘,怪不得你的积分不够,跑来这边干苦差事。我就不一样了,只要能给我最多的快乐就足够了,不需要那些多余的,更不要每天面对的都是同一张脸。”管理员一脸不屑地瞄着工程师叹道:“你信不信自己的子女根本不在乎你的存在,他们可未必在乎你说的家庭这个概念。”
“相信我,时间会给你答案。”
太空深邃缥缈,处在其中的浪子总会察觉莫名的背脊发凉,曾经依靠大气和地心引力,人类逃避了宇宙荒凉冷酷的真实面目,而现在他们却像第一次暴露在夜晚大草原上的幼年羔羊,已经被冷风和狼嚎吓得伏地不起,虚无的危机感搅拌着夜色讲其强行环绕包裹,即便是睡着了,灵魂也会在压迫威逼之下不禁颤抖。太空的死寂是一种调配过的空灵状态,你可以透过贴墙窃听到的机械混响给它拟音,人们说生命一场旋律,但用旋律去形容宇宙更合适,落寞的暗物质,哼嗡的大小行星,滋滋鸣唱的恒星,统统汇集在一个个星系中混合交响,一个星系是一页乐章,这样的乐谱宇宙积累了好几个图书馆。征服宇宙总显得自作多情,宇宙的尺度早已经让人绝望了,但宇航人很乐意做一只蚂蚁,因为它们再小,也遍及了地球。
飞船上的巡逻队伍在排查设备,这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逃脱责任,这一路上总要不停的脱换衣着,单凡有点不情愿就逃岗了。游遍整个飞船一般要花几个月,这份工作最主要的内容就是记录核实,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眼前这支巡逻的小队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走在最前边,认认真真地干着活,而跟他身后的两个人是混日子的,他们一路上都在拖延进度,抱怨不停,领路人耳朵都已经长茧子了。每到一处,混日子的都要坐在地上,带上VR眼睛玩游戏,甚至有时候干脆把手伸进自己的裤裆里,发出阵阵猥琐的坏笑;他的伙伴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似乎这几步路途已经重创了他的灵魂,痛苦的表情紧绷绷的写在脸上。
埃布尔回头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真是两个极品废物。他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喂,你们两个,有谁能帮一下忙吗?”
对面的两人毫不理会,该干嘛干嘛。这段日子过的真不好,这两个人就是蹩脚的跟屁虫子,他曾经不要他们跟着出来,但这两位依旧是没羞没臊的跟过来了,让人厌烦至极,而且对方同样表现的很不耐烦。于是埃布尔只能自己忙碌起来,这个几个月来他的情绪持续低落,没想到航天系统终也聚集了这么一帮混日子的废物,这些烂东西抢功劳抢积分的时候总是冲在第一线,干起活来总是弄虚作假,没有丝毫底线,这严重的打击了其他人的积极性。这种前所未有的松懈是每一个成员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的,所以大部分乘员都意识到有人探测的时代可能要结束了,若不是这次中金招募加连哄带骗,恐怕没有几个愿意远航的宇航员了。堕落也是这个时代的缩影,脱离了生存急迫,大部分民众开启了养猪模式,他们被懒惰和娱乐所吞噬,慢慢的这世界变了,人们觉得眼前的生活挺好,于是进取心统统抛到脑后,责任和荣誉都被嗤之以鼻,他们往往还自觉聪明,对努力奋进的人进行了无情嘲讽,文明的脚步在慢慢地停滞。
埃布尔再回头看着那个带着VR设备傻笑的人,他能毫无压力地兴奋一整天,真好奇里边那个世界到底给他灌输了什么样的内容,戳中了这傻帽的笑点。相对埃布尔已经火冒三丈了,好几次都想要冲着这两个废物狠狠地吼一顿了,其实吼他们也听不见,只得压抑住心中愤怒,收拾起电脑,准备转战下一个舱室,他尽可能的动静小点,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甩掉这两个跟屁虫。
“嗨,伙计,”一个声音的出现吓了埃布尔一跳,对方见状赶紧补了两句:“你这,别紧张,我叫武添,也是巡夜的。”
“奥!你好,我叫埃布尔·乔森。”他还没缓过神来,搞得自己结结巴巴地。
“就你一个人?!”
埃布尔听到这话不禁一阵苦笑,他指了指身后那两个废物说道:“差不多是这样。”
武添心灵神会,然后看着两个怪胎,狐疑的问道:“他们怎么了?”
“他们……怎么说?!嗯……”埃布尔一脸坏笑地说道:“他们的状况不太乐观,要是这里有精神病院,我一定送他们过去。你看地上傻笑那个,他因为熬夜,还吃了过期神经止痛药物落下神经紊乱,估计只要回到地球就得疗养去。你再看那个靠墙角皱眉头的,他有一个特殊癖好,喜欢幻想自己是一个分娩中妇女,那种撕心裂肺会让他感到享受。”
武添看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回复道:“好厉害!”
埃布尔得意洋洋,他对自己的描述解读很是满意,尤其享受武添厌恶的表情。虽然两个跟屁虫格外令人生厌,但在母舰上大部分人都被噩梦和幽闭感困扰,大部分船员少人或独处的时候,时长行为怪异,像头懵了以后,感觉身体与灵魂有限粘连在一起的失真感,也有些性格变得狂躁孤僻,甚至语言能力都会不同程度退化。
“太好了,你有一对怪伙伴。”武添夸赞。
埃布尔问:“你,就自己一个人?”
“我的同伴,他们像一对耗子四处乱窜,现在已经走丢了,这么一来我也省心了。”
埃布尔点点头,然后他使了一个眼色,悄悄离开,绕了几个舱室之后,能确信两个家伙跟不过来了,身后还能隐约听到两根废柴的吵嚷,但愿他们等会儿发现落单以后不至于气死。
穿上抗负压的太空服,他们来到了一个靠近飞船边缘的舱室,这些地方都是无重力环境,透过壁上圆角矩形的窗子,可以看到母舰厚实的外壳。这个舱室并非真空,会有一些泄漏出来的水气稀疏的存在,由于低温低气压,这里能看的到凝结墙上的小水珠。所以他们努力擦了擦窗子,透过这里看星河,太空是大自然在宏观维度的杰作,所有的星星驻留原地一动不动,这很容易让人埃布尔想起小时候,躺在草坪上仰望星空的夜晚,正是在那个时候他爱上了天文,投入了太空事业。闪烁的星空点点总有着无限魔力,它以一个恒星的质量支撑了一个世界,从而引发人们的无穷想象,罗马人以为星辰是夜色大幕的圆孔缝隙,阳光从这些孔洞中洒漏出来;中国人以为银河悬臂是天后划出的天河,为得是阻隔惩戒一对情侣相会;巴比伦人把星空连线成了星座,希腊人和维京人继承并为它们编谱了神话故事。
埃布尔看着这美景,情不自禁地想要摘下手套去摸窗子,结果被武添阻拦了,他忘记了这里零下40摄氏度,这种动作是极危险的。
看到埃布尔用迟疑的眼神看着自己,武添赶紧解释说:“我不是同性恋,你别这样看着我。”
这句话讲完,换来了对方的好一阵大笑,埃布尔笑着回道:“不至于,当然不至于。”
“当你看着这些星星点点,想到其中的每一个亮点都是一个太阳的时候,能相信寒冷和虚空才是宇宙的主体吗?!文明像极了这些星光,能照亮的世界其实也就一个点而已,不管它多么闪耀,其能量也终将耗尽冷却,而这一百亿年的光芒也只会成为过去。”
“这个地方真不错!你经常来吗?”埃布尔问。
“是啊!每当我想念爱人的时候,就会过来这里,假装自己是在地球上。”
“你还有爱人?”埃布尔被吓到了,他感叹:“那你是怎么舍下她,把时间耗在了这无味旅行上的,这一去一回就是60年,她到时候还认不认你!”
“这个可能看缘分了,我走的那天跟她讲过,如果到时候我们还能在一起,我们就结婚。”
“你应该在留在地球的。”埃布尔看着对方的状态,似乎也想通了,人在这方面好像都很相似,等到向往而不可及的时候,才能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很显然对方后悔了。
“这趟不算白来!我的生命属于太空,想想我们可是发现了一个充满了生命的星球,这是那些宇航前辈们做梦都想的,我们抓的那些活体也会成为这个世纪人类最重大的科学发现,这都是满满的荣耀。”武添很是兴奋,或许这是他慰藉心灵的良药。“只不过我是母舰系统的,没机会跟你们一起上去,这搞得我跟那些地球上看录播的不会有太大差别,我还挺好奇,踩到那些彩色沙子上到底是什么感觉。”
“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工作呀!我回去就要参与标本的研究工作,只要找詹姆斯申请一下就可以了,他是我的老上级老搭档。”艾布尔开心地说:“我们非常需要有耐心的伙伴,所以你一定要来。”
武添听了点点头,说道:“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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