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说,大公司在这个城市的存在,是依靠钱、人还有设备。
恰恰相反的是,大公司是靠性格成事的:荒坂心眼多,喜欢玩人事关系;军用科技不爱冒险,更爱走成熟路线;康陶飘洋过海,做事必须要说话算话。这也是他选择康陶的原因,他帮康陶做事,康陶满足他的要求。
他左手上的卓式霰弹枪,指着面前这位健立业务部长的裤裆,义眼里面的长方形框框里多了几个几个正方形,那是这位部长的眼睛,心脏和膝盖。他耷拉着眼,盯着部长的双手,确保不会有人乱搞。平静的等待即将到来的一切。
康陶的战备口粮当中,最经典的产品是自热缸子肉:这个东西是一个小型马克杯,不过还有一个额外的盖子。拉开盖子上的拉环,倒半杯水,等上十分钟,就会冒出羊肉的香气。揭开盖子,你可以看到一层大大小小的油泡。油泡下面呢,就是几块萝卜,几块羊肉以及几片香菜。
康陶的人跟他说,这种吃法的最早来源是当初有一群人去沙漠里修工程,带把手的杯子工人人手一个。工地干活很忙,中午没时间吃饭。工人只好就地取材,把能吃的食材切块扔进去,倒点水放到炉子上煮着吃。这种做法逐渐演化,变成了现在的缸子肉。
这种做饭的方法他也熟悉,不过那是他以前同事的做派。他不一样,他有家室。自己的老婆看得上自己,愿意顶着公司高级律师的名头,下嫁一个家里生意失败、只好工地干活的倒霉蛋。自己的女儿也跟她一样聪明,七年级就能拿到康陶奖学金——能跟这小女孩一起领奖学金的,早都上大学了。
他老婆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给自己的老公做便当。便当里面的什锦乱炖跟缸子肉差不多,不过土豆和萝卜会更多。乱炖放在工地,那就是狼进羊窝,谁都想尝一嘴。新来的小孩总会说“尝尝嫂子的手艺”,然后吸一鼻子香气。他也不乐意欺负小孩,就让给孩子一块肉,毕竟这可能是孩子三天之内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自打《沃森龙凤》播出之后,好多人提到沃森就说,那个地方的人“土老帽,不讲规矩,只会耍横”。可是他却不这么想:沃森毕竟还是个工业区,大家受过基本教育,只要努把力,肯定还是能发展起来的。
毕竟他从沃森长起来的。老婆在沃森,孩子也在,那里就是他家。
健立特别喜欢雇佣动物帮的保镖,毕竟是做植入体起家的,害怕植入体被黑客入侵,更愿意找五大三粗的猛男和肌肉女。对于一般的佣兵来说,这么多大块头十分难对付,可是对他来说,这些动物帮就像大力酥一样,只要恰到好处的使用力道,就会碎成粉末。
大力酥是什么呢?是城里很流行的一种零食,城里到处都是它的海报和贩卖机。这玩意儿有糖分足的,还有高蛋白的。为了形容这种“分量足”的感觉,“大力酥”广告里的演员都十分亢奋,甚至恨不得让自己的身体炸开。他老婆和女儿脑力劳动多,就爱吃这种零食。
女儿领奖学金的当天,他翻箱倒柜找出了结婚时候的西装。他花了两天时间,自己洗自己熨,把当初的衣服收拾的干干净净。这可是女儿的大日子,他又准备了几块大力酥,接着给老婆打电话——打了一上午了,这女人都不接电话,怎么就不把家里宝贝当回事呢?
典礼如期举行,就在沃森高中的礼堂里。他的女儿按照排练的要求,正在看着飘动的摄像无人机。不过她还是带着微笑,瞟了前排的老爹一眼。他紧张地看了一下表,顾不了那么多了,到时候必须让老婆给孩子道歉不可。
第一个孩子举起了手,第二个孩子举起来了,第三个也是,现在是他女儿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大人的,孩子的,到处都是。尖叫的来源,是一声巨响。他睁开眼,脸上有几处又凉又湿。他女儿脖子以下的部分朝前趴在讲台上,头发、皮肤到处都是。就像大力酥的广告一样,“从内到外,能量爆开”。
别人都在往门口跑,他却在往讲台上冲。像历史纪录片里演的一样,茫然的捡着头骨之类的东西。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是他老婆。她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满头大汗,喊着他和女儿的名字。她看到了讲台的一切,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像一块石头一样分开了人流。
他没听见他老婆的最后一句话,口型虽然是“对不起”,可是声音却被另一声巨响掩盖了。
动物帮的人的特点是亢奋,对付亢奋最好的方法,是不寻常的安静。健立的业务部长的脚筋被他挑断了,四五个保镖围了上来。他的眼睛闪了一下,几位大汉就在地上原地抽搐,接着就是一股焦糊的味道。
他环视了一下面前的顶层公寓,愣了十几秒。掏出卓式,又愣了几秒。卓式在天上洒出一串礼花,接着就是一阵“扑通”声。他手里的卓式跟其他人的有一个不同,就是他手里的卓式可以逐步泄压气体,因此打出来的声音并不显著。这就让整个屋子变得更加安静了。
他稍稍低下身子,小心的盯着隐藏摄像头。履行着一份刀客应有的职责。
在康陶公司的家乡,那个工人们会煮缸子肉的地方。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很多争斗。可能是因为水源,可能是因为地界。也可能只是因为两句话拌嘴,两个地方的数百人会带上一切可能的武器,杀的昏天黑地。老人手握剪刀,小孩扔出鞭炮,无数的家庭因此毁灭,活下来的也会结上世仇。
无休无尽的报复,最终导致了刀客的出现。他们往往接受了一个家庭竭尽全力才能提供的报价,去完成对应的委托。可能要花二十年,可能要在下水道里游泳,可能要被人追杀。不过这些刀客从来不会抱怨,他们只会安静的等待,接着在需要的时候,完成应该完成的事情。
很多人都会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用这句话当理由,希望时间能抹平仇恨,可是仇恨并不会随着时间化解。这种情绪会逐渐被生活的琐事掩盖,最后在一篇宁静下,冷不丁的给手指上划过一道口子。仇恨不会消散,仇恨只会遗传。
顶层公寓里,一家四口正在吃着晚餐。他端着卓式走了进来,小儿子看到了他,停下了筷子。
“别看我,先吃饭。”他用日语说道。饭桌上的男人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那张脸,那张下命令调整芯片参数,让他的家人爆头的脸。康陶很讲信用,那个人就是他。
他用右手端着卓式,枪口指着大儿子的脑袋,用日语说,“晚上好,听说你考了全校第一,干的挺棒的,跟我女儿一样。”
夫人喘着粗气,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面对不速之客。两个孩子则是盯着桌子上的天妇罗发愣。
饭桌上的那个男人压低语气,说出了那三个字,“继续吃。”
“今天确实是大喜的日子,”他说道,“我考虑了很久,最后选择今天来,我觉得今天最合适。”
“安安静静,亲自上门,康陶的风格。”饭桌上的男人说道。他把两只手放到桌面,示意自己不会造成威胁,“我知道你认为自己的家庭很重要。但是每个人的家庭都很重要,所以他们都不重要,你跟我一样,并没有那么特殊。”
饭桌上的男人自信的说道,“这件事情之后,康陶不会放过你的。我欣赏你老婆的能力,但是她很喜欢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展现自己的正义感。我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公事公办。”
“对了,你女儿。”饭桌上的男人舒了一口气,“整个家庭的希望,但是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希望是不够的。”
男人咀嚼着天妇罗,酥脆的声音在他的嘴里变成了闷响。这位男人一边擦嘴一边说道
“我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咱们就把事情办的公正一点,健立向来都是公事公办。用枪指着女人孩子算不上……”
一声巨响,小儿子的脑袋变成了熟透的西瓜。又一声巨响,大儿子的脑袋变成了红色的水雾。
女人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嘭”的一声,女人的眼珠掉到了饭桌男人的调料碟里。他虽然喜欢自动跟踪的卓式,不过他是左右利手,这样可以更好的模糊敌人的判断。而且他一直随身带着一把马洛里安——那是他打算送给女儿的礼物。
饭桌上的男人发出了公牛一样的嘶鸣,这种声音一般会出现在阉割的时候。声音不会很大,但是会持续不断,听起来总是抽抽搭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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