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在一次聚餐中,我无意间和朋友提起了《魔兽世界》9.0版本更新将于下半年到来。我与他们这几个人的友谊本就有《魔兽世界》的功劳,具体就是经受了英雄团队副本的锻打。提起《魔兽世界》,我们自然而然地一起陷入了对于那些“good old day”的缅怀,然后畅想起是否可以再次回到艾泽拉斯,扶大厦之将倾,拯救苍生,让部落“great again”(且不管我们的口嗨,或许现在部落真的需要“great again”吧)。可惜的是,这个话题最后也没能免俗,被“没时间”、“工作忙”所终结。
这次闲聊,让我回想起了另一件事,一件我从没有对他们——我的这些朋友:前工会DPS第一的盗贼兼指挥、前主T熊德以及前主治疗牧师——说起过的事。当年对于《魔兽世界》,我还抱有一种很深的情感,那就是屈辱。
之前G.talk有话题是讲毕业那年干了啥,我记得非常清楚。
高二(2010年)那年,在同学的安利下我装了《魔兽世界》,当时大版本是《巫妖王之怒》(大概还是“北伐”期间?),由于学业的压力,我甚至没有练到满级。随后的高三,更是连电脑都没开过。
等到高考结束,我们班立马和隔壁几个班一起,把几乎全年级打魔兽的人拉进了同一个工会。当时4.3版本《暮光审判》上线已久,作为一个新晋的小工会,我们一边磨合一边赶紧开始备战开荒,组了一个10人团队进军副本“巨龙之魂”。作为工会当时硕果仅存的两个 嗜血 萨满,我也有幸作为副治疗被排进了10人阵容。
起初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随着我们开始开荒英雄难度,战斗的强度越来越大,有些事情就开始初现端倪。虽然总体来说我听招呼、守规矩,不常犯错。但是总有些若有若无的东西,如鲠在喉,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又让人不痛快。
当时候,我们开荒英雄难度至四号BOSS“缚风者哈格拉”,这整场BOSS战对于团队都是一个很大的考验。战斗中,有一个阶段BOSS会变得无法被攻击,她会将“永恒之眼”(BOSS战圆形场地)分成内场和外场,内场将会有持续的范围伤害,而外场会有不断落下的冰柱,并且四角有四个装置,只有将装置尽数打破才能度过这个阶段。英雄难度一般会选择一种比较激进的战术:将团队分为外场跑冰组和内场硬抗组,近战职业在外圈一边躲冰柱一边输出,内场则是远程和治疗,硬吃伤害,输出。
这个阶段治疗的压力尤其大,首先内圈所有人将受到持续的伤害,需要时刻关注血线,然后外场的人还会随机被点名中DEBUFF,由于驱散后会留下霜冻区域,遂不能随便驱散,还需要治疗时刻紧绷神经,与中DEBUFF者做好沟通,听招呼驱散。
当晚,我们灭得有些意识模糊,指挥开始复盘,找问题,他首先问我们两个治疗:“问题是不是出在血线的压力太大,血根本刷不起来?我们本来就不应该用这个打法?”面对询问,当时我就懵了。
我仔细回想了这么多场战斗下来我的体验,我发现我会做的只是低头刷血,听招呼驱散,在压力下根本无暇他顾,死得稀里糊涂。我对于当前形式的判断为零。正当我面对问题支支吾吾时,我们团的主治疗牧师一口断定,问题并不是出在治疗上。
当然,这件事并不能说明什么根本性的问题,评价治疗最主要的标准还是减不减员,驱散及不及时。即便有时候有人暴毙,主要责任也可能不在治疗身上。而且,萨满既有“治疗链”,还有“治疗之雨”,非常全自动了。事实也是,在开荒过程中,我并没有暴露太多的不足,各项表现也都还算水准之上。最后我们在风暴前夕更新前顺利打完了H10,跳成就时的畅快淋漓,记忆犹新。
另外,通H10的那次,摸尸的那位手很黑,开出了敏捷斧头“诺卡尔德,死亡之源”,手持橙匕的盗贼自然不屑一顾,战士、骑士也没理由要,最后让给了我留作纪念。不过我其实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曾经的我也是手黑的不行的选手:一次,我作为ROLL点的胜利者,去摸铁下巴的尸,结果双开弓“维沙卡,大地之颚”。
问题的全面爆发在下一个版本,5.0《潘达利亚的迷雾》。
新版本一上线,大家情绪高涨。版本之交人员变动也跟着活跃,我们的工会吸纳了不少新鲜血液,治疗不再紧缺。当时的我虽然说不上心高气傲,但是作为一个治疗,长久以来看着一众DPS飙伤害、争第一,难免心驰神往。加上中二未愈,秉着“男儿何不带吴钩”的心情,我毅然转头练了个战士。
一直以来,我都对战士这个职业心怀情愫,若是魔兽玩家应该很能感受战士这个朴实的职业所包含的特殊意义。那时,萨鲁法尔大王还没那么憋屈,他还是那个在第二次流沙之战中,慷慨陈词,豪情万丈的萨鲁法尔大王;还是那个在冰冠堡垒挥泪斩杀自己儿子,那个悲壮而又坚毅的萨鲁法尔大王。并且在《魔兽世界》里还有很多概念用战士的技能命名:开怪叫做“冲锋”,减伤叫做“盾墙”,最后的阶段叫做“斩杀”。
然而,当时的我从不曾想,我牛头战士的诞生正是我与魔兽世界渐行渐远的契机。
在“熊猫人”版本里,“跳舞机”绝对是一大游戏特色。所谓“跳舞机”指的是敌人会使出一连串的范围攻击,每一次的攻击会在地上显示出一片判定范围,判定的范围各不相同,有扇形、圆形等,每次攻击间有短暂的停顿。近战职业就需要在输出的同时,利用敌人的攻击间隙不断跑位,保证自己不被范围攻击打到。感觉就像是在玩“跳舞机”一样。
战士的输出循环其实并不算特别复杂,我在抽木桩测试伤害时也能打出还算看得过去的伤害(当然也不高就是了)。但是一到实战的极端环境中,我的表现就变得惨不忍睹。我经常顾此失彼,为了躲避技能而忘记输出,或是专心打输出循环而突然暴毙。索性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长的团队副本,虽然表现欠佳,我仍能蒙混过关。
直到5.2版本《雷神再临》的到来,我们工会梳理整合了自身资源,决定组建25人团,并且启用DKP系统。执迷不悟的我依然希望作为一个伤害输出加入到这次开荒中。为了弥补自己的技术问题,我忍痛割爱,放弃了钟爱的战士,改练了一个踏风武僧,毕竟踏风的输出循环更加简单……然而这点小聪明并没有从根本上拯救我,我还是很难在战斗中左右兼顾,但至少得益于踏风非常之多的保命技能,我不会暴毙了。
当时我已经搬到了大学宿舍,为了更好的参与团队活动,我每周五、周六晚上都会跑去网吧。“雷神”的团本又臭又长,活动经常一打就打到凌晨,所幸我是在本地读的大学,双休日在家住,不需要和舍管大叔斗智斗勇。但每次活动依然搞得非常疲劳,最关键的是我输出垫底。
这是一个我不愿意的面对的事实,当发现我原来和曾经并肩的战友差距如此之大的时候,当我发觉自己变成了团队短板的时候,我倍感屈辱、懊恼,我讨厌这种情况,并且我也试过不断地去练习,只是起色不大,我尝试了许多方法,但是我的单线程大脑依然不争气。我也想过是否可以重新捡起治疗,只是当时团队里已经没有治疗的位置了。一段时间过后,这份屈辱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厌烦,对于游戏的厌烦,对于自己的厌烦。
也正是那时候,我开始在STEAM上购买游戏,看起了游戏实况,对于单机游戏越发感兴趣。一来二去,我缺席团队活动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退出了团队开荒活动。
现在看来,当时的我别扭而可笑。其实期间没有任何人对我表示质疑,而我就如此自说自话地深陷自怨自艾。但是要如果要评价,我依然认为当时那种心情是可以被理解的。
但凡玩过魔兽的朋友应该都知道,在伤害统计提供的明确数据面前所有问题都很现实。尽管朋友们不会当面嘲笑我,但是作为一个在这个游戏有所追求的人,他们在日常组队的过程中会毫不吝惜对陌生路人的操作进行评价:对于水平不足的人予以否定,对水平高超的人予以赞赏。并且当工会要求开荒有所进展,“实力至上”便是随之抛出的准则。即便我的朋友们不会嫌弃我,但这条准则早就已经横亘在了我们之间。
当然,我相信在游戏方面,信奉“实力至上”的玩家绝对不在少数(起码以前我也是其中一员),毕竟我们有那么多重视对抗、比拼实力的游戏。哪怕是像《怪物猎人》这样的合作共斗游戏,我们也会轻视那些在野队里手持太刀、一下就猫的路人朋友(我不是针对太刀啊,只是的确见了太多)。这大概要归咎于许多游戏有很强的“体育运动”属性,会考验玩家的操作熟练程度、反应速度、对于敌我双方的分析、对于战况的研判甚至是玩家的体能。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属性,让游戏变得容易让人沉迷。
首先是游戏因此成为了最容易让人进入“心流(Mental flow)”状态的活动之一。当我们从事喜欢的活动,有明确的目标,对于这项活动有所掌控,面对足够的挑战性,并且能立即从这项活动中获得回馈,“心流”它就来了,这种类似于“无我境界”的巅峰体验会伴随着强烈的满足感,也催促着玩家不断精益求精。其次,游戏还能提供战胜自己或他人的成就感,不论我们再怎么强调“游戏的乐趣不止于此”,没有人可以否定,“超神”时候那句“holy shit”就是能让人听到就爽到。(不过也要看你在哪边)
这么一分析,我的屈辱似乎变得更加事出有因了:我不但无法通过精通游戏来获得乐趣,更无法在团队中凸显作用(在伤害输出上赢过别人其他人)来赢得赞赏。
直到现在,我在某些方面依然很菜,我没办法左右兼顾。我打《只狼》不会用忍具;我打《怪物猎人》经常忘记穿衣装,还不会算刀;战棋对我而言非常的苦手,《into the breath》我甚至没打完过第一个岛;我不懂如何去构筑一个卡组,DBG玩起来那叫一个惨;我根本摸不了SLG游戏,因为我会很快迷失在满屏的数值中……
首先至少我不再玩网游了,至于是否有什么根本上的东西改变了,硬要总结的话,大概是眼界开阔了吧?亦或是对自己的看法不一样了?好吧,或许我也可以拿“技术不好同样可以享受游戏乐趣”的论述来作为总结。在动笔之前,我也以为在这篇文章里我会站在一个高点,痛批当年的我如何幼稚、如何愚蠢,并且在最后大赞电子游戏表达的多样性,以“即便我玩的不怎么样,但这并不影响我因游戏而感动”这样的高调来个华丽收尾。在这么多年以后,我也终于幡然悔悟,了解到了游戏的真谛,可喜可贺。
我必须要说,扪心自问,在感觉这样的看法太过“正能量”之余,我还是有些小小的矫情的不甘心。我现在能乐呵呵得玩游戏,可以说是因为我不再碰那些我一点都玩不懂的游戏了,是“逃避可耻但有用”的结果。还有,也正如这部分开头所说,我知道当年我是在自找烦恼,但总不能把身为浙江人的我“勇立潮头”的尝试给全盘否定了吧(四舍五入算是践行过“浙江精神”了)。那种屈辱感固然使人难受,但或许这种经历对于我来说还不算坏。
说我是在嘴硬也好,说我是在捍卫自己根本不曾拥有的面子也罢,但至少让我这样负隅顽抗一下吧,就算支棱不起来,我起码还能留下一丝念想。就算我最后因为“玩得菜”而放弃了《魔兽世界》,但是或许哪天午夜梦回,我能够与我的牛头战士达成和解,我最终不敌但也曾力战,我心怀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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