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听机核播客讨论 AI 的一篇长笔记

有不少字还是当年在广州核聚变排队时写的，再憋着不发怕是要烂下去了，想着当动态发出来好了。

个别地方略加修改，以下为正文：

刚好近期也在关注 AI，翻到机核的这一期播客，整体听下来还是有挺多收获的。

尤其是美术视角的补充，因为我平时工作中很少有和美术的互动，很难有机会了解到这方面的视角。

注：下文所述的 AI 主要指之前兴起且热议的图像生成（midjourney、stable diffusion）、文本生成（chatgpt）这类，不含传统游戏开发中控制 NPC 和怪物的 AI 行为、程序生成内容。

今天想分享的有这 6 点：

- AI 是否是洗稿工具

- AI 的长短处

- 业界对 AI 的反应

- AI 的危害

- 为什么 AI 还无法替代人

- 我们要如何与 AI 相处

# AI 是洗稿工具吗

美术老杨认为 AI 生图就是高效洗稿工具，但这一观点似乎和我从 Coursera 课里接触到的相矛盾。

我上过一个密歇根大学的网络课程，教课的是密歇根客座教授 Jack Bernard，他在学校里负责法律、教育、公共政策和信息的教学，他认为 ChatGPT 所做的并不算抄袭，AI 是通过大量信息的输入生成新的内容，即便过程不同、也和人做的非常相似。

Jack 这么说，并不是因为 ChatGPT 没有造成 AI 生图这样的影响，他也提到了大学内出现的 AI 写论文趋势，他更建议学生们在使用时主动标出 AI 的参与，以便学术界进一步探索如何与 AI 相处。

我觉得这两种观点的不同，可能也是源自美术作品和文字作品的差异，美术作品偏具象、往往有明显的风格特征，易于识别到个人的风格痕迹；但文字作品则偏抽象，除了文学类的表达，常规的文字作品相比美术作品更难识别出具体某个人的风格，因而可能不会引发像 AI 生图同等的创作者反弹。

回到「AI 是否算洗稿工具」，我觉得两边说的都对。

因为工具本身并不构成抄袭或洗稿，而是要有人的参与、看使用工具的人如何用它，比如 PS 可以 P 图造假，在讨论用 PS 来造假时我可以说 PS 是高效的造假工具，但在 PS 本身并不会造假。

不过放在 AI 这个对象上考虑会有点特殊，因为生图的 AI 涉及到收集互联网上公开的美术作品，将其作为养料喂养出一个可能涉及商业应用的产品，有观点认为人也会做这样的学习、AI 只是更高效罢了，但这种观点没法解答 AI 在知识产权角度的灰色问题。

即便粗略思考，也会发现这个过程涉及到了免费公开内容在未告知原作者情况下的商用，很多创作作品的作者可能并不自知自己的作品被用在了这样的用途，甚至如果去征询当事人的意见，很可能会拒绝授权这种使用。

这个主题下我挖掘得还不是很深，期待业界有更多探索、也包括了解更多的人公开分享，理想情况下，我希望每个人在创作中投入的创意和努力都能被尊重。

# AI 的长处与短处

在讨论到 AI 作为工具时，很高兴能在节目中听到正反两面的讨论，嘉宾们既聊到了 AI 生图的长处，也聊到了它的短处。

长处

- 出图速度快，这个不用多说了

- AI 会很擅长画人、尤其是二次元，因为网上有很多人像素材，二次元也是共性比较明显的一类风格

短处

- 画场景的效果会打一个巨大的折扣

- 在游戏创作中还有其局限性，帕斯卡老杨表示游戏需要持续带来新的、玩家没见过的东西，而这些崭新的内容是 AI 不擅长的

- AI 生图的特征很明显，美术老杨观察了 AI 生图的特征，他发现 AI 出的图信息密度往往都很高，而且平摊在画面上，不像作为人的画师，画面信息量有高低起伏

考虑到技术的发展，这里提到的短处之后可能也会随着 AI 技术的迭代而被填补，但对「AI 的长短处」的讨论也因此而显得更有价值，因为我相信这能帮我们更好的思考「何为人」、「何为创作」。

# 业界对 AI 的反应

这波 AI 的浪潮影响能如此之大，很大程度上要归于 AI 的效果突破了人们对其原有的认知，在浪潮之下，AI 也在影响着平台、产品和创作者。

综合节目讨论与我所知的范围，AI 就带来了这些风波：

- 冲击二次元画师，大量二次元画师的作品被混在一起、喂出了 AI 生图的模型，二次元有很多用爱发电的高产画师，但他们的发电创作却成为了 AI 的养料，还有用户借着这样的 AI 来嘲讽他们，引起了画师的愤怒

- 游戏产品引入 AI 出图引争议，《胜利女神nikke》曾在官宣图上使用 AI，似乎引发了不小的争议；近期雷亚游戏也因为 AI 热议了一波，传闻公司辞退了大量美术用 AI 生图替代，很多玩家留意到雷亚近期新曲的作画质量下滑、有明显的 AI 痕迹，前主美得知传闻也表示难过和可悲、同时欣慰已经离开了公司

https://mp.weixin.qq.com/s/mCqxdesSPP7RUUpHL9-JeA

- 波及编程开发社区，Stackoverflow 的版主近期就因为 AI 罢工了，但原因似乎并不是审核量增加，而是在 AI 生成的不正确信息泛滥面前，平台却要求版主们停止对 AI 内容的大量审查

这些事件中，都能看到创作者与平台/产品的矛盾被 AI 激化，这些平台/产品倾向于「拥抱」AI，但代价是弱化创作者在其中的价值。

包括前不久一度热议的 VGtime，我知道这可能只代表了一部分情况，但这些案例依然让我感觉难过。

作为创作者，我相信优质内容依然需要创作者的主导，但 AI 的发展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并且还将持续下去，我们更需要探索如何借 AI 实现自己的创作目的，把更多时间放在只有我们能做好的事情上。

除了对平台的冲击，节目中也讨论到了 AI 当前的应用。

比如在游戏行业，应用更多在中间环节，出一些概念、辅助脑暴。嘉宾也有提到，AI 可能已经在颠覆一些美术领域了，比如只需要传达感觉的封面图绘制、一些二次元卡牌的立绘。

在执笔本文之际，我也发现变化来的比想象的要快。

像是结尾提到的用嘴做游戏，已经有一些案例了，比如 Roblox 在视频中演示过 AI 生成模型纹理、生成或改变游戏元素的逻辑。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2w0mBheCQ4

除 Roblox 以外，也有像 Unakin 这样的用提示词生成游戏原型的产品。

https://aivalley.ai/unakin-3/

除了这些发展中的现实案例，还有比较机灵又魔幻的例子。知名独立游戏发行商 Devolver Digital 在近期的发布会整了个活，嘲讽了一波用嘴做游戏，活生生和自家的新品宣传结合起来了。

https://m.bilibili.com/video/BV1YV4y127G2

# AI 的危害

节目中聊到了 AI 的危害，尤其是对美术行业和人的影响：

- 让人产生依赖，一些美术经验不深的人，靠着 AI 出图收到外部的正面反馈，却误将此理解为自己的能力，从而对工具产生依赖

- 减少工作岗位，一些公司原本就在降本增效，而 AIGC 出来后他们也开始了缩减招聘甚至裁员

- 可能会摧毁美术成长依赖的同行评议，美术为了提升自己通常会去专门的网站发布自己的作品，接受其他人的评价，但 AI 也借助这些数据发展。美术创作者为了自我保护，可能会转而选择不在网络上发图，由此让美术的发展陷入停滞、AI 也会因此发展变缓

- 会堵死美术新人成长的道路，在行业混迹已久的人基本都能找到自己的定位、有一定积累，短时间很难被 AI 替代，但对于初来乍到的新人、美院学生，未来可以说是很迷茫，有人也因此选择了美术+技术的方向

不管是让人产生依赖，还是减少工作岗位，我觉得都体现了个人与组织对 AI 效果的高估，会是一个短期的情况。他们在做的，其实也是在分割市场。

AI 生成的东西，不同人的接受度肯定会有差异，有人觉得效果还不错、能看，有人觉得它没灵魂、廉价，这让我想起了之前在咖啡行业看到过的一个讨论：你能否接受机器冲咖啡，我自己的话如果是第一次遇见可能会去尝鲜，但现在还是更喜欢和真人咖啡师聊天的感觉，尤其是独处时间长了后，和真人的联系会显得更难能可贵。

回到对 AI 画图的态度，我想我的态度更接近后者，觉得没灵魂、廉价。

在 AI 火热的那段时间，我也见过不少让人惊艳的 AI 画作，但当我身边非美术背景的同事开始在日常工作中使用 AI 出图，我发现这些图片给我带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直到现在，这样的感觉还会时不时触发，看到街头的皮克斯海报时会有，看到信息流里狂欢的吉卜力时也会有。

除了美术以外，作为一直在关注内容平台发展的创作者，我觉得 AI 也会加重 UGC 平台的负担。

原本 UGC 创作的门槛随着更多人学会使用 AI 工具，平台将面临更多 AI 生成内容的泛滥，增加审核的压力，进一步拉低平均的内容质量，使优质内容更加难寻，比如前面 Stack Overflow 的例子，我觉得已经是一种信号了。

# 为什么 AI 还无法替代人

- AI 并不擅长崭新突破的创作，而这些是游戏长期需要的东西

- 美术老杨认为 AI 还没有弄清美学与认知心理学、生物学之间的联系，据他所知人自己还没有摸清这些，而 AI 要理解美学，需要更多的模仿人的模式，这个让我想到了《the book of why》书中讨论的概率与因果的研究视角

- 我们面对的 AI 依然称不上是智能，其模型还是概率的而不是因果的，无法真正理解知识，也不能像人一样认知世界

# 我们要如何与 AI 相处

- 西蒙认为 AI 使用者应该是有美术背景的人，专业的审美、美术经验依然能用上，AI 只是作为帮助了表达的过程，这点个人很认同

- 有的人美术表达水平不高，但是审美不错，也有望借助 AI 输出不错的图

- AI 最终创作的高度还是看人，帕斯卡的老杨表示 AI 的产出效果，最终还要取决于用它的主美，作为内容创作者我也深有同感，看到某些内容顶着 AI 取的标题，我自己都没什么点开看的感觉

- 不要被工具控制了，一定要记住使用工具的目的。很同意，让我想到了生产力工具层出不穷的现在，还是有不少人效率低下；笔记工具百花齐放，也有很多人苦于管理自己的知识

- 根据目的去用工具，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借助 AI 补自己的短板、靠人把控最终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