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很少有一部动画能像《少年犯之七人》一样,能将一个时代的大变革、大流变凝萃在24集的时间之中,施加在7个主人翁及其他各色人物身上。而这个时代的流变也几乎成了东亚国家的一个历史特权、一个语境的专利。因为只有中日韩的国民(其实可以算上新加坡)能在二战结束到苏联解体这个期间从满身泥泞,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到浪潮助推,鸡犬得道,一飞冲天,而后或许“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昙花一现”,亢龙有悔。
《少年犯之七人》讲述了昭和战败后,日本7个少年犯“樱哥”、“真理雄”、“水鱼”、“狂龙”、“卷心菜”、“丈”、“兵哥”从入狱虐待到最后完成人生转变、逆袭的历程。
这个表述是如此简单粗暴。毕竟我无心于这部史诗的剧情。因为抛去时代的背景和设定,将其代之以甲乙丙丁,黄毛粉毛,它也就仅仅是一部燃番。或许是一部好番,但作用可能仅仅是附和诸如“睡你麻痹起来嗨”等话来排遣一下人生的一时失意。而且着重介绍剧情难免有剧透之嫌。
我觉得我最好试着从另一个角度,一个时代的角度,一个个质疑的角度来介绍这部番。把这个动画背后的时代流变的底牌翻出来让大家尽收眼底。
2,上一代人欠缺于我们的是否只是“萝莉御姐正太百合”的词汇?
上一代比我年长10年及以上的人是否都是裹步不前的老顽固?
这一代与我相差10年以内的人是否都是这个社会的中流砥柱?
下一代比我晚生10年及以上的人是否都是无可救药垮掉的一代?
我们注意到本番的背景,也就是二战日本战败,美军驻兵日本这个时代。想当年麦克阿瑟接受了日本的投降后,当务之急的几件事其中一项就是驱车进皇宫,尽快扒下天皇“半神半人”的象征,将天皇变成一个世俗的存在来辅助美军统治日本。(建议参考丸山真男的《日本的思想》)
这是一个里程碑。在这之前,日本是一个神性的民族。维系日本军队、现代化的源泉不是来自于抽象的、统一的“国家、民族”亦或是其他什么意识形态,而是“天皇”本身半神半人的信仰力量,以及作为天照大神后裔的感召力量。这种感化力量强到让人误以为日本军士有“下克上”的传统。毕竟在天皇看来,所有人都是“下”。
然而在经历了战后美军的“洗礼”。日本至少在意识形态上获得了一次新生。从裕仁天皇“自贬”为普通人之后,建立在世俗之上的大和民族才开始诞生。人们不再以神性和愚忠以及军事法庭来指导上下级的政治行为——人们开始用法律来解决社会矛盾。
他们不再成为神性的傀儡,不再为仪式感而癫狂,不再为各类光怪陆离的符号载体而神魂颠倒。即便是低贱、浅薄如出狱的六人组,他们却也在“狂龙”的代理下,用尽法律上的一切手段,为在酒馆内殴打砸店大叔的“真理雄”辩护。他们不再狂暴,不再破罐破摔。他们为真理雄辩护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种对世俗法律程序和逻辑的尊奉与践行。
当狂龙拿着5个伙伴千辛万苦筹措到的证人证词和证据时,他们是欣慰的。这是他们的一种自信的释然——他们终于有机会在一个战后社会践行自己作为一个个公民的政治权利。
同时,他们也知道,拯救真理雄的这个道路不会再像二战时或在少管所内一样,充满扭曲、猎奇和诡异。他们在追寻辩护证据的道路上虽然筚路蓝缕,但他们充满期待,因为这毕竟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但当裁判长当着狂龙的面,将狂龙伙伴一行人的证词笔记撕得粉碎之时。
狂龙出离愤怒。他为这些个当年侵略战争退休的老兵——而现在站在这成为新日本的各行各业的政府人员——他们的骄纵而愤怒。这些人是无药可救的。他们已经思维固化,他们无法摆脱那种神性、愚忠的洗脑——对待下级的愚忠,他们目空一切;对于向上级表示的愚忠,他们又自我作贱。狂龙悲愤交加,他痛斥这些“大人们”的愚昧、虚伪与贼喊捉贼。他们是一群历史的罪人,现在却高高在上对仁义至尽的真理雄颐指气使。
狂龙是伟大的,但他也是被抽象在动画中而理想的。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即便我们不绝地抱怨“不是老人变坏而是坏人变老”“狗改不了吔翔的红卫兵老不死们在这里倚老卖老”,然而却鲜有人,有狂龙这样的兄弟朋友,更不可能有狂龙这样的经历,和这些偷天窃命、尸位素餐、坐吃山空的“老不死”们对婊。
我们这一代人至少是值得信任的,因为我们毕竟没有经历那一个满城蠢货的年代。
上一代人欠缺于我们的是否只是“萝莉御姐正太百合”的词汇?
《少年犯之七人》中这个“前一代人”有暗地支助真理雄比赛和“水鱼”香烟批发渠道的美军日本军妓。这个军妓,你可以将她贬斥得一无是处,你可以说她吃里扒外,说她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靠美军关系上位却每时每刻都在打着捞美国人便宜的主意,并支助日本人搞倒美国人。最终你看到她“眼看她起朱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蹋了”。
”这种行为是否值得赞扬?作为一个日本人来说,这或许是忍辱负重,借敌之力,灭敌之气。但从军妓本身来说,这又是滥用职权甚至是徇私舞弊的存在。最终当美国少校返回美国时,将这位军妓的一切私房钱尽数取走,给这位军妓一个沉疴于世的下场。
上一代人欠缺于我们的是否只是“萝莉御姐正太百合”的词汇?这无关紧要。上一代人有上一代人的玩法,这一代人有这一代人的潮流。不过我们这一代人也许是幸运的,因为有一大堆的消费符号、大势所趋所造就的各类“节奏大师”“平台大V”让我们能以最低的物质成本体会到上一代人可能无论如何也无法体会到的那种“众星捧月”“前拥后簇”的感觉。但我们或许也是悲哀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在这些上一代的前辈所造就的草原、森林、细菌真菌等生产者、分解者里面增添几个对整个生态系统无关紧要的花花草草、鸟兽虫鱼。我们在流行文化、亚文化上的优势或许暴露了我们另一个方面的无知——我们眼中的“中二”在上一代人看来却是多么的现实。您就看看那个想在喜马拉雅山脉上炸出一个豁口,改善西藏经济地理条件的牟其中。80年代,2000万美元,说给就给,支助中国的电影事业(传闻)。
上一代人已经无暇休息,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同很多“往来白丁”理论自己的道义和能力。“我甚至觉得睡觉都是在浪费时间。”某位企业家说到。而我们这一代人就能从“萝莉御姐正太”中发掘出商机,这是我们的机会,还是我们的悲哀?
无论是将动画中的为日本国民形象耿耿于怀的军妓还是现实当中精益求精将供应给麦当劳(金拱门)的生菜种得完全标准化的企业家亦或者是当今在P站上形成自己DNA画风的各位大神们。他们都是在做一件有体系的事,能够成为一种DNA的事。在一切都碎片化的今天,这种完整的DNA是最重要的财富。
这里我其实是在重新定义或者说“混淆”一种概念。那就是到底什么是“拼爹”?
对于日本来说,很长时间内,“拼爹”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平常到人们熟视无睹。由“神性”所延伸出的愚忠,使得传统日本人在他所处的社会就像胶水一样被黏附在家庭中,家庭又黏附在村落,村落又黏附在氏族企业之上。因为神性带来的“忠”,使得传统日本只有上下的关系以及至上和下的关系。他们的上下关系、纵向的关系是静止的,而且绑定了一切。而横向之间的关系是那样的形式化、口是心非、敷衍了事。假若横向之间能够默契相好,那一定是纵向关系上的顶层贵人能默契相好的缘故。(这里推荐丸山真男的《日本的思想》)
每个传统的日本人都被绑定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根本不会有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苟富贵勿相忘”的思想。村落里上层的几个长老放弃了某个后辈,那么全村人都会将其抛弃。但在中国,你至少有,而且总是有“我放不下他,我欠他个人情”这样的机会。
这时,神性延伸出的另一个特性——仪式感,以便让这种被绑定的人生有了追求、有了归宿。他们有寿司之神,有煮饭仙人,有各式各样的神工巧匠。
而在中国,粗俗无比——糯米卷大王,“看火大爷”、老干妈辣椒酱。就像这幅,吃老干妈的门卫一样,没有一点仪式感,没有一点威严。
然而,《少年犯之七人》给我们展示了战后日本一段短暂的活力时代,是一段没有任何仪式感,一段野蛮粗俗的时代。这些少年犯脱离原来的组织。他们一无所有,他们家徒四壁。他们出狱后的第一桶金就是他们在少管所的友情默契。
然而,毕竟是战后百废待兴的社会。当家庭的一切都被战场摧残殆尽时,富翁老爷不可思议地向“水鱼”伸出了财富之手。这在传统日本社会是不可想象的。
所有人都知道了“爹”的重要性。“拼爹”重要吗?“拼爹”一直很重要。但传统意义上的重要是那种让人只能从仪式感中解脱的绝望。人们必须麻痹自己,对武士大名肆意砍杀平民熟视无睹,对武士为了追杀盗贼不禁恣意妄为熟视无睹。然而战后短暂的这几年。人们发现当有机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翻身立命时,人们不再麻木,不再熟视无睹。人们开始浮躁。然而无论如何,找个领路人、找一个能够发掘自己潜能,能够给自己带来人生第一桶金的“贵人”,都是当务之急,这些人都叫做“爹”。只不过我们现在有机会了,我们“拼爹”,除了“爹”本身厉不厉害,更多可能是,我们的努力,我们的拼搏决定了我们的“爹”的逼格境界如何,决定了这个“爹”如何看重我们。
上一代比我年长10年及以上的人是否都是裹步不前的老顽固?
这一代与我相差10年以内的人是否都是这个社会的中流砥柱?
下一代比我晚生10年及以上的人是否都是无可救药垮掉的一代?
没有,无论是上一代的他们还是这一代的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了。真理雄迫不及待地想击败美国人,水鱼迫不及待地想转行。他们已经没有注意力去鄙视谁去赞扬谁了。他们已经迎来了最好的时代。
所谓“拼爹”早已超脱了原来的直系血缘的概念,凡是“贵人”都是“爹”。而“贵人”就是各类亚血缘的社会关系圈的核心所在。除了家庭之外,我们有同乡、有同学、有同事等等。我们拿着自身的能力,自身的本事去“附和”这些“贵人”。
我们“拼爹”的前提,是自己得“拼”吧。就像《狼辛》中的牧羊女凭借自身的垄断之技才上的了夫妻二人开挂的贼船。同样水鱼也是因为自己的锲而不舍而催到债,得到了土豪老爷的信任。
我们表现出来的每一次进步都是朋友圈的进步。我愿意以这句话为《少年犯之七人》结尾。野蛮人开疆拓土,文明人守成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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