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贝克街的阴影》是一本短篇克苏鲁故事集,从名字上可以看出,这本书里的故事都是不同作者所撰写的、将克苏鲁元素与福尔摩斯探案结合起来的故事,这本书的第一篇故事即家喻户晓的《绿字的研究》,笔者从这本书中选择了另一篇故事《哭泣的面具》,译在此处。
水平有限,若严格斟酌具体字句定难以做到准确无误,见谅。
有关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奇妙历险,我记录了不少;那些我没有动笔记下来的案子,也都还历历在目,每当我回想起福尔摩斯先生是如何凭借其智慧解决这些古怪的案件时,我都会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痛心——我曾在阿富汗遇到过一桩前所未有的离奇事件,但我却没有让他帮忙调查。
当然,对于福尔摩斯先生这样的人来说,任何具有挑战性的案子他都会欣然接受;他一定会用他敏锐的头脑、揭开蒙在那件事情上的神秘面纱,然后给我亲眼所见的可怕景象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会用男孩恶作剧般的狡黠目光驱散久久困扰着我的恐怖,这些阴霾会在他卓越的智慧下瓦解,就像明亮的朝阳终将驱散沼泽的迷雾。
但现在朝阳已经陨落,他的光芒被莱辛巴赫瀑布的水流湮灭(莱辛巴赫瀑布即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同归于尽的瀑布)。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没在有机会的时候请他帮忙,现在却只能徒留遗憾和悲伤。
但我知道,他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心事,毕竟在他面前是不可能完全隐藏任何秘密的。我甚至怀疑,在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看出我正被某些可怕的事情困扰着。“我猜你去过阿富汗,”第一次和我见面握手后,他如此说道。然后他作出了解释,他说是我举止和外貌上的一些细节让他得出了这个结论——我了解药学知识、皮肤黝黑、留着军人的发型、动作僵硬——很明显左臂受过伤。
但这些细节也可以把我塑造成一个从苏丹或祖鲁兰回来的军医,但他依然准确地看出我去过阿富汗。是的,在我疲惫的脸上,他看到了其他东西——因惊吓而造成的呆滞。没有任何一个英国士兵不是带着这种表情离开那片焦土的,我则因为目睹过更加离奇的东西而表现得愈发明显。
在我和福尔摩斯友谊♂的早期,我偶尔会暗示他我不安的原因,这些暗示通常很晦涩且不走心,因为我并不想让他卷进可怕的事件当中。
但是那些离奇的画面依然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以我对福尔摩斯的信任,加之我的恐惧较先前已经平复不少,都让我越来越希望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不是一昧逃避。
至于说为什么福尔摩斯从未追问过这件困扰着我的心事,或许是出于礼貌吧,因为福尔摩斯总是很尊重我的隐私。又或许他其实根本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已经推理出了我去阿富汗当过军医,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人有点神经衰弱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对于恐惧和绝望这类凡人才会有的情感,他是不太会关注的,哪怕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也不例外。
人性并不能很好地应对这类负面的情感,因此我们必须尽我们所能。有些人把恐怖与绝望转化为愤怒,洒向整个世界;另一些人则企图逃避。那些有关阿富汗经历的记忆是如此顽强,以至于我回到英格兰后、整日借酒浇愁,依然挥之不去。
我常常想,如果斯坦福那天没有碰巧在酒吧遇见我、然后带我去见福尔摩斯,恐怕我的余生就在杜松子酒的浸泡中溶解了。那场宿命般的会面以及后来的一系列冒险,都使我相信,理性必将战胜神秘。
在我坐船去东方服役的一年前,我唯一的哥哥自杀了,听到噩耗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是什么使得一个理智而富有的人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时隔多年,今天的我只能祈祷:不论压垮他的是何种不幸,我都希望那不幸比我在阿富汗遇到的东西要更加轻松。
惨烈的Maiwand战役为我之后的买醉提供了充分的理由,当时我只是个新兵,为伯克郡的战士们当助理外科医生。年轻时我曾广泛地游历过东方,所以我知道阿富汗的条件肯定不会太好。但我没有料到会如此糟糕,荒凉的土地上,动辄便是数英里的长途行军,连树荫下的温度都接近华氏120度。
“就当这酷热是对纵欲生活的一个警告,”我的勤务兵——穆雷说道。当时我们正长途跋涉,准备去和阿尤布·汗的军队做宿命的决战。“如果这天气就让你受不了了,想象一下地狱的熔炉,肯定比这热多了。”
“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地狱?”我低吼道,希望我的声音能够表达我的愤怒,因为我的嘴唇已经因为晒伤而无法剧烈动作了。
穆雷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表情。这个表情我认识,自时间伊始,任何一场战役里的任何一个战场,老兵都会用这种表情看着新兵。
“你在说什么老兄,我劝你还是把对地狱的判断留着,等你人生中第一场战役结束了再下结论,那样比较不容易死。”
“那是自然,不过战争这东西,跟你训练时教练告诉你的、以及家里面报纸上的报道都不一样。”
他停了一下,挥手赶走了一群聚集在伤员担架附近的沙蝇——一种显而易见的毫无意义的善良,因为沙蝇到处都是,尤其喜欢在牲口和伤员附近停留,赶了也是白赶,但这种无意义的善良却成了穆雷的习惯。他不停地在这里做一点好事、那里做一点好事,却从没做成过什么大事。他是一个已经有过好几年战场经验的老兵,却一直无法硬起心肠,而那是一个医护人员必备的品质。对于医疗兵来说,伤员的痛苦是一个必须接受的事实,有时甚至需要忽略和放弃。
但穆雷把这些艰难困苦都当作对性格和道德的考验,如果在面对这样的悲痛时,反而要向无情和绝望屈服,他认为那和战犯无异。
“任何人都没法解释什么是战争,”他帮昏迷的伤员加固绷带后,接着说道。“即便是最小规模的战斗,也没有任何一个词能形容它的沉重和深远,是的没有,如果你哪天需要用到这么一个词,你就会发现我说的一点没错。”
事实证明穆雷是对的,当我事后想要去记录那一天的情形时,却发现自己只能含糊地想起,那天早上我们的队伍是如何走向战场,幸存者们又是如何在4个多小时之后撤离。只有一些零散的片段仍然记忆犹新——炮弹落下时战马悲哀的嘶鸣;以及一位蒙面阿富汗女人怪异的眼神,那个女人在敌人的队伍里穿行,煽动士兵为了复仇和荣耀而战;浓烈的恨意席卷了整个战场,战斗的双方都想尽自己的全力把敌人歼灭。
我们的位置在战场的右侧,在那里,伯克郡军团遭遇了阿富汗加齐武士,这群加入阿尤布·汗麾下的宗教狂热信徒至少有数千人,他们希望凭借此役将英国人赶出阿富汗、甚至提前送我们去见阎王。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将裹尸布当作战袍穿在身上,甚至赤手空拳的冲锋,他们是如此坚定的相信,壮烈的牺牲将换来毛拉所承诺的真主的奖赏。至今我仍能在噩梦中见到他们,梦里他们裹着白布,从干涸的河床里浮现,向着我们的阵地冲来。不得不说他们这个策略挺聪明,事先在河沟里藏好部队,然后突然出现,的确给我们的士兵造成了不小的恐慌,因为他们看上去就像裹着布的尸体从坟墓中爬出来了一样。
为了把这群披着裹尸布的加齐武士变成真的尸体,我们使尽了浑身解数,马提尼-亨利步枪(19世纪英军装备的步枪)暴风一般的扫射,不计其数的敌人被击倒。整整两个小时,我们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上,如果不是英军的左翼部队被击溃,说不定我们会在那坚守一整天。溃败的步兵和炮兵像洪水一样袭来,将我们的部队也冲散了。
至于后来我是如何与66旅走散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上一秒我还在穆雷身边,下一秒我就孤身一人被一群宗教狂热分子围了起来。
不过,与战线崩溃之后混乱比起来,早上的战斗几乎可以称得上彬彬有礼了。军队和军队之间的对峙变成了人与人的残杀,胜利的嚎叫中混杂着伤亡的哭号,阿富汗人冲锋的雷鸣里夹杂着英军撤退的慌乱。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开颅碎骨的声音盖过了上述所有的喧嚣。
无论是我、还是想宰了我的加齐们,都没辨认出那声巨响是什么,直到炮兵部队的炮车径直朝我们冲来,疾驰的战马拖着炮车仿佛凭空出现,不分敌我地将所到之处的人类撕碎。
马车上到处都扒着不怕死的加齐,驾车人和炮手则拿着短矛和开伯尔刀,疯狂的砍斫这些人的手臂,竭尽全力让他们松手并远离炮膛。
呼啸而过的炮车冲散了包围我的加齐武士,我趁机逃走了。薄薄的迷雾中,慌不择路的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之前敌军用来掩藏自己的干枯河道。目力之所极,不浅的河谷中到处三三两两地躺着人与动物的尸体。里面有被我们砍倒的加齐,有撤退时被敌人屠杀的英军同胞,大多数尸体都已经死透,只有一小部分颤抖着将手伸向天空,徒劳地想将自己从这片血潭中弄出来。一只骆驼用破碎的前肢敲打着地面,像陷入炼狱的灵魂一样哀嚎着——眼前这副景象,和但丁笔下的地狱毫无二致。
我站在河谷的边缘,眼前的恐怖景象魇住了我的心神,使我久久动弹不得,直到对岸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恍惚间我看到他穿着一件老旧的英军制服,熟悉的红布长袍和深蓝色裤子是英军在第一次阿富汗战争期间采用的样式,但他的头上却又戴着穆斯林的包头巾、他肩上的两杆枪既不是恩菲尔德步枪也不是施耐德步枪,而是阿富汗的捷则尔步枪。
我的枪已经在逃离炮车的路上弄丢了,于是我下意识伸手去掏自己的左轮手枪,但是我的手指还没碰到枪套,对面的阿富汗人已经抬起他的长管燧发枪开火了。
子弹击中了我的左肩,我随之跌进河谷。我从堤岸上滑下,落在死尸长河的表面,大量的尸体因为我的落下而轻轻移动。跌撞在这群将死和已死的人中,我感觉到自己温热的血正透过伤口向外扩散。
就在我虚弱地准备给自己止血的时候,岸上的红袍杀手丢掉了第一支步枪,然后抬起了第二支。捷则尔步枪装弹时间很长,所以有经验的阿富汗士兵都会同时带两杆枪在身上,以防万一。
但是那处决的一枪始终没有到来——岸上的士兵突然垂下双臂,开始惊恐地喘息,然后他倒下并跌入了河谷,已经没有了生命。
而取代他站在那里的,是手中握着开伯尔刀的穆雷,锋利的刃上还在滴血。我向他招手,虚弱的呼喊,希望能告诉他我还没死。突然,他也向前摔进河谷,就像他也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一样。但事实证明他只是太着急了。
“别乱动,”他看了一眼我的伤势,“把手放在伤口上,保持这个姿势。”
穆雷二话没说,在我身边躺下,他把开伯尔刀收进怀里,然后拉起身旁加齐武士的尸体,将我们二人遮在了下面。
我一下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事情还要从战场上的那声巨响说起,那声巨响听起来让人以为战斗已经转向了西南方,而阿富汗人会死死追着我们的军队,就算他们回撤到孟达巴村或者齐哥村,我们依然在他们后面相当远的距离。
时而不时的会有一些人下来搜刮财物,由于我们上面有阿富汗人的尸体,所以没有被发现。就这样,最后一队人马也走过了河道。
平原上的呼啸渐渐平息,安静的足以听到沙蝇在绕着残肢飞舞。
“有人派他们去河床那边收集尸体,”穆雷悄悄对我说,“为了给举行葬礼。”
他推开阿富汗人的尸体,然后冲我伸出手:“来吧,估计会有点疼,但是我们最好还是快点动身,找地方躲起来,我们得沿着河床向东北方向走——”
“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先生。”他一边说一边将绷带固定在我的伤口上,然后将我背了起来,“而且我怀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66旅能让我们回去了。”
下期预告:华生与穆雷能否逃出生天?华生不敢告诉福尔摩斯的恐怖事件到底是什么?华生和穆雷在阿富汗又遇见了什么“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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