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会很自然地回应,“好啊!”若即若离的神态表明了不情愿。
栩尊重梦会的言外之意,也厌恶他的外宽内忌。栩不得不忍受背上的刺痛,向着凛虹遥远的身影走去,期望那位勇敢者为自己分忧。他望向那个莽撞而义无反顾的矮子的跛腿,不免收回了期望。
他转头看到一直盯着白汐睡颜的予薇,她一幅猫的面容显现嗜血的媚态,但这不过是天然而成的外形,心中只有迷醉。予薇看着白汐,把她当做镜中之影,幻想镜中自己拥有同等的优雅。
栩认为这个怪模怪样的女德依不可能为自己分忧,他还是向她问出一样的话:“要不你也背会吧。”
予薇夸张地皱起眉头,猫脸扭曲成怪诞,仿佛将拒绝摆明。她从厌恶中挤出一句话:“好吧,每人负责一段路。”
她接过沉睡者的躯体,刚接触内心就充满了喜悦。她感受白汐身体的坚硬,嗅着淡淡的血液的香味,恍然感觉自己正与这个美丽之物融为一体,心中萌发绝对之美的初芽,向着至臻至美蜕变。在这美妙的心境间,她丝毫没有将白汐还给栩的念头,像个守财奴般紧攒掌中之物,忽视手掌间微妙的刺痛。
栩担忧自己在道义上失职,很不好意思向她索要,她却这样嘲弄道:“人类,你的力量比不上你的怜悯,还是让我来吧。”
“但我们也得讲个公平公正。”栩明白德依力量远超凡类,但自己对这件事肯定负有责任,决不能让其他人承担,丢了面子。于是他沉默的等待,终于在一小时后,抓住予薇略显疲态的片刻,用那圣徒般的腔调问:
这期间,白汐从显圣中滑脱,疲劳漫过欣悦,变得粘稠而颓丧。她解脱似的看向栩,感慨君子风度还未消亡,内心充盈起另一种喜悦。将白汐丢给这个高大的男人后,她立马悔上心头,同时掺杂了几分鄙夷。因为栩抱白汐的动作有着明显的吃力,仿佛有某种不适肆虐着他的身体,每一步都显得古怪而滑稽。一段路后,栩的动作更是颠三倒四,喘息声大得像风鼓,豆大的汗珠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他在心里默数时间,发觉仅仅过了几分钟,不免陷入绝望,他不敢想象自己还要抱着这玩意多久,同样的一个小时?他猜想自己到那时恐怕全身都散架了。
予薇忽然明白自己先前的嘲弄是种明晰的事实,人类的力量微不足道,而龙人的体重也比看上去的要重很多。自己能凭靠德依的力气撑过一小时,栩却不能效仿。但予薇自认矜持,不愿主动讨要肩负在背的责任,因而忧郁而嘲弄地看着跌跌撞撞的栩,等待他宣告自己的失败。
栩同样不可能再将白汐托付给他人,明明说好‘每人负责一段路’,怎能违背这一约定?自己也许撑不到一小时,但也要撑到半小时。这种减负掺杂滥情,满是渴望解脱的意志。由于手脚酸痛,他已经确信自己同样撑不过半小时,一刻钟才是适合自己体质的量。这样推导下去,他尽可以立马把白汐扔给予薇,并不受一丝一毫的自我谴责,予薇也不会埋怨自己,因为她表露过人类不适合干这类活的意思。
唯一的问题就是梦会。栩瞥了一眼身旁那个满脸阴翳、浑身上下透着拒绝、并伴以嘲弄之色的瘦高青年。
如果栩将白汐还给予薇,那这个人会不会因此低看自己?
幻想中的低看让他无法忍受,也让他强撑了一段时间。他很难想象自己能撑这么久,心底忽然生起对梦会的感激。这份感激总归是由阴暗臆想衍生出的可鄙之物,永远不可能显现在日光之下。
仅仅两分钟过去,栩就知道自己强撑不了多久,整个身体像是狂涛中的小舟,在汗水与刺痛中晃荡起伏。他想解脱,想把白汐还给予薇,但不想违背责任,不想违背约定,总之,就是开不了口。
梦会这时说话了,他的话“救”了栩,尽管言语中充满冒犯。
“瞧这模样,还不如个女的。”他的话片面属实,暗合贬斥一切、妄图升华自我的心意。
尖酸的言语让予薇泛起一阵同情,也让栩非常恼怒。后者的怒意浅薄而透明,在风中蓄势待发,却找不着稳固的形式来发泄,因为他自认为已经失败,无法倔强地在言语上反击。
梦会没有步步紧逼,缄默起来,将争论爆发的可能折断,担忧再争论下去背人的事务就会落自己身上。至少,他今天不会在这方面劳累。
一段心知肚明的沉默后,予薇心中泛滥的怜意让她开了口:“还是让我来吧,人类在这个世界实在太弱了。”
事实就像一道心安理得的通告,让栩卸下重负,将白汐郑重地交给予薇,煽情地说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啊。”这过程有着排练过后的流畅,仿佛这三个人早就在暗地里说好要演这一出荒诞戏。
栩解脱后,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无所事事,尽可能往四处看了看,似在侦查,却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想起来凛虹在前面,想过去与他交谈,却只能用跑来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
跑是一则拒绝的信号,他不想让其余二人觉得自己打算远离背负白汐的责任,酝酿出一个借口,
“我去问问那个矮子(他忽然间忘了凛虹的名字)看到了什么?”
他恍然间觉得这还是太造作了,想补充,但更加忧虑接下来的话加重造作感,便果决地往凛虹那跑去,一路上不敢左顾右盼,害怕心中的想法暴露出来。靠近凛虹时,他放慢脚步,叱责自己为何会顾及那两个家伙的想法,他们不是勇敢者,心底不知蔓生着怎样的怪诞。
他理应追寻勇敢者,那个透明而纯净的矮个子。但栩记不起来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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