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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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国庆节假期，我过得很糟糕。
被雨天破坏旅行计划，今年已经是第二次了。我原本想去威海，看看蓝天、白云、沙滩，不想到达以后，阴雨连绵，眼前只有水天一色的灰。图片分享出去，朋友说看起来有文艺片的感觉。我说确实，我的心情也和文艺片一样，足够郁闷。大家常常说，毛坯的生活，精装的朋友圈。其实生活毛坯到一定程度，是连一条朋友圈都拼凑不出来的。
人心情不好，就想追责扣帽子，好像把责任扣到谁的身上，就能解决问题似的。首先我想到的是怪自己。父母刚刚去东北自驾，为什么我没有去东北和他们会合？看到朋友圈来自大兴安岭的阳光和秋色，我内心越来越不平衡了。但转念一想，去年十一我去的就是沈阳，今年不想重复才选择了威海。没有好好做攻略这件事，也因为我前些天有心事，凭什么怪自己呢？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又想怪父母。可天气不好也不是他们造成的啊，他们一样因为这事很辛苦。想来想去，似乎只能怪老天爷了，可是老天爷会错吗？或者说，在老天爷那里，有对错这件事吗？
为了拯救这次旅程，我们开始了移动。首先赶往威海东边搁浅的布鲁威斯号沉船，我心想这种死亡和朽坏的景色，在阴雨天说不定氛围更好。结果凛凛寒风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期，加上拥挤的人群和慢慢上涨的潮水，拍几张照片后我就没心情继续看了。很喜欢《日日是好日》里的一段台词：“在下雨天听雨，用你的全身来品味这一刻；雨天听雨、雪天看雪。夏天感受夏天的炎热，冬天体验刺骨的寒冷。打开五感，用全身品味这一瞬间，原来这就是‘日日是好日’的意思。”如果坐在雅致的房间，旁边有热茶和暖炉，还有好友可以交谈，我确实能欣赏寒冷的雨雪天。但如果穿着保暖不足的衣服身处其中，就没什么心情欣赏了。大概是我的境界不够吧。
对威海彻底失望后，我们就开始向西行进。为了躲雨，也为了在中秋节赶回太原，还想去太行山碰碰运气。没想到，阴雨天一路跟着我们，甚至从小雨变成中雨，中雨变成大雨。行进在华北平原，四周是我在高铁上看过无数遍的村镇和农田，天空中除了白色的云雾，大概还有一些灰暗的霾，我的心情也随之跌倒了冰点。终于进入太行山，在服务区看到云雾笼罩的崖壁，还是有些惊喜的；却没想到驱车三小时终于到达的观景台，完全被笼罩在了云层中。卖咖啡的大哥说，按照气压算云层大约在800米到1400米，刚好遮住观景台。我一边在心里感叹大哥的专业，另一面也感叹自己的愚蠢。但不亲自来看看，终究是不会甘心的。
如何拯救这趟糟糕的旅程呢？你满怀期望地踏上飞机，落地后却发现根本无法逃出乌云的天罗地网。就好像“输在起跑线”的人生，没有生活在富贵人家，甚至出生的地方相当困苦。路上我们还看到几起车祸，快乐的假期变成了厄运。像这样的事怪谁呢？或者说就算能把罪责安到谁身上，问题就能解决吗？大概不能，唯一有意义的问题依然是如何改变，或者趁还活着，把现在这样的生活过出点滋味来。这一责任，毫无疑问地扣在我自己头上。一路上我们也试了一些法子，比如去找关注了很久的网红榴莲饼，在海边喝咖啡，逛早市，不过整体上用处不大。等到余味散尽，胃里的热气也慢慢消失，心情就重新凉下来了。
几天时间里，我和爸妈倒是聊了许多。说来也有趣，现在我在外地工作，回家的时间一年充其量十几天。这样珍贵的时间，同在屋檐下却常常各做各的，话并不多。非要挤在狭小的车里才能打开话匣子。总聊我的事也无趣。为了给这次旅途增加一些回忆，这次我多问了问他们。聊家乡的过去、家乡的人，还有长辈的生活与爱情。其中最让我惊讶的是爷爷奶奶的爱情故事。我一直听说奶奶是童养媳，昨天才知道，她和爷爷其实是自由恋爱。那时候穷苦的爷爷用一件羊皮袄赢得了奶奶的芳心。在那个年代，有这么美好又勇敢的一段感情真是难得。谁知道呢，如果不是阴雨天，也许对这段爱情的错误印象还会持续很久。
最后一个试图拯救旅途的方式，就是写文章了。文艺片的阴天，文艺片的心情，脑子像滚下山的车轱辘一直停不下来，不写点什么实在有些浪费。如果写了东西能发出来，或许还能收到别人的点赞，那就更开心了。我似乎有点过于诚实，不过收到他人的认可，确实是会高兴的。我喜欢黑塞的文章，为了让更多人明白，所以换成曹雪芹吧。有人崇拜曹雪芹，喜欢曹雪芹，可有谁愿意成为他呢？亲眼看着自己的家族崩塌，从富丽堂皇到穷困潦倒，就算结局能够大彻大悟，恐怕也没人愿意选择这趟糟糕之旅。我不敢自比曹雪芹，但倘若有人觉得这篇文章写得还算有趣，也不会想要进入一段阴云密布的假期。说到底，你还是期待一次阳光灿烂，心情也灿烂的旅途。祝你可以拥有这样一段时光。这次不行，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