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介：席德·洛《拉斯帕尔马斯队的千里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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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萨尔· 罗布雷多（César Robledo）还有好多活儿要干，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雀跃万分。现在是周六晚上7点不到，他驾驶的黄色大巴正刚返回加泰罗尼亚郊外的Vall d'en Bas 酒店。他的乘客—西甲拉斯帕尔马斯俱乐部的球员们—已经下车，仅留下他收拾打理。提前准备了的“野餐”—用纸袋包裹并写下球衣号码的三明治—早已瓜分一空。啤酒，俱乐部的佳酿Pio Pio也已一滴不剩。
“我宁可留在车上花个一个小时，甚至两个小时收拾，也不愿回我的房间。”他告诉我，“因为那样的话，说明他们赢球了，而且他们很开心。”
何止是开心？他们的喜悦可以说是无与伦比。返程的车上球员们便开始派对，情不自禁。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成为了本赛季第一支在巴萨主场获胜的客队，在蒙锥克山的奥林匹克球场2：1取胜。文森特· 戈麦斯（Vicente Gomez），曾效力于拉斯帕尔马斯队的本土中场球员，如今已在球队的管理层任职，此刻正在酒店等待凯旋而归的球员们。
“你们知道你们今天有多NB吗？！”他大声地告诉他们。他们创造了历史：这是拉斯帕尔马斯队在过去53年以来第一次在巴塞罗那取得胜利。两个月前他们还是积分榜的副班长，但在过去6轮联赛里他们已经赢了4场，而这一路走来又是何其漫长。
是字面意义上的漫长。
拉斯帕尔马斯距离巴塞罗那1350英里。作为大加那利岛的首府，这个坐落于大西洋上并眺望西撒哈拉沙漠的小岛与西班牙境内的其他地方有着根本性的不同：不同的气候，不同的地貌，不同的时区。在启程去西班牙本土之前最后一次训练时，本地气温超过了30摄氏度，从撒哈拉吹来的沙砾形成了一道沙雾，阳光里透出了一丝橙色。站在位于Barranco Seco的训练场边的体育总监路易斯·埃尔格拉（Luis Helguera）微笑着说：“要应对这些差异还算是比较容易的部分。”
那不怎么简单的部分正等待着他和他的球员们。在场外的办公室里，他的同事们正紧张地做着筹备。那即将诞生的历史是由一些鲜有露面的人物们所共同创造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团队胜利。

这就好比利物浦队去雅典或是莫斯科踢比赛。对于拉斯帕尔马斯队的球员们而言这却是家常便饭。如此的赛程带来的影响覆盖方方面面：“赛前准备，训练时长，训练强度，恢复调整，甚至是你的心情。” 刚刚在十月接过教鞭的主帅迭戈· 马丁内斯 ( Diego Martinez) 向我解释道。“我们尽可能地不去强调这些负面的东西，因为这样做你只会更加疲惫。”
“在加盟任何俱乐部之前，我们都会先做相应的分析；而在分析了拉斯帕尔马斯之后我们得出的一个结论是：我们在此所有的工作都将围绕着球队的行程，以及出行的方式和距离来进行。” 球队的体能教练维克多· 拉夫恩特（Victor Lafuente）告诉我。在一旁负责球员恢复的体能师伊万· 贝纳萨尔（Ivan Bennasar）也表示同意。
在他们的周密计划下，各种微神经刺激（micro-stimuli） 成为了球队在颠沛流离的赛季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这涉及到对于球员的生理节律，新陈代谢，中枢神经系统，皮质醇指标，温度和时间的调节等方方面。球队的每次出行就好比是一堂训练课，球员的表现和状态与他们在行程中的调整息息相关。
“在这些方面我们不能不说是做到了纤悉无遗” 贝纳萨尔补充道。
鲁本· 冯特斯（Ruben Fontes）应该会举双手赞成。他是拉斯帕尔马斯俱乐部的领队，策划球队的每次远征是他的责任。他的工作是协调球队各方面的需要，其中有比赛竞技的需要，有球队财政上的考量，以及球员个人的需要。这一系列的挑战在他密密麻麻的记事本上成为了一个个箭头，列表和数字。
拉斯帕尔马斯到西班牙本土需要3个小时。包机的话，飞机会来自于瓦伦西亚的一个机场，按小时收费，每次客场比赛将花费5万欧元左右，而一个赛季共有19场客场比赛。乘坐普通航班的成本是7000欧元。所以尽管球员的比赛状态十分重要，结论却是显而易见的。
“我们有时也会使用包机。” 冯特斯说。多少次呢？“越少越好。” 大部分情况下，他需要为球队订购大量的机票。而西甲往往在比赛前几周才能定下比赛日和时间，远征的球迷常常会订同一班的航班，所以这一选择同样给他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挑战。
冯特斯给我们一一列举：23名球员，1名第三门将（以防万一），队医，两名理疗师，体育总监，公关总监，俱乐部的媒体人员，技术人员，营养师，保安总管，主席，副主席，董事会成员等等。“每次我都会多买几张票，基本总共50张票” 他接着说。除此之外，还有行李：总共750公斤的行李。

一旦万事俱备， 冯特斯会给球队的WhatsApp群上传一个文件。文件里包含出发，到达，转机，开会，以及用餐的时间。“别忘了带护照。” 前往巴塞罗那的航班是伏林（Vueling）航空VY3007次，起飞时间是11月29日周五下午3：45。返程为VY3006, （周六）晚上8:55从埃尔普拉特机场起飞，11:20到达大加那利机场。全队会先一同返回俱乐部，在11：45左右解散。
至少原定计划是这样的。
出发前两天的国王杯抽签迫使计划做出了改变。拉斯帕尔马斯抽到了客场对阵同样在巴塞罗那的小球会欧罗巴队 (Club Esportiu Europa)，比赛定在周二晚间9：15开球。在两场比赛间再度遭受舟车劳顿显然不现实。新的计划，球队将在踢完国王杯比赛后的周三凌晨4点回到俱乐部。“我家那位可要掀桌子了” 球队的英格兰前锋奥列佛· 迈克伯恩尼 (Oliver McBurnie)笑着说：“周日本来轮到我在家带孩子。”
冯特斯上传的文件上也的确有一行红色的醒目大字：所有时间都有可能临时变更。对他而言，抽到在巴塞罗那比赛未尝不是件好事。何况随机应变本来就是他所擅长的。
在巴塞罗那短暂滞留意味着重新安排航班，酒店，已经其他的一切。成本也随之上升。返程会使用包机，凌晨0：45从埃尔普拉特机场起飞。比赛可别进入加时。滞留期间在哪儿训练也成了新问题。西班牙人和巴塞罗那会尽可能地为他们提供方便，但能在合适的时间找到合适的球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最终的方案是使用位于市区以北68英里的Vall d'en Bas 酒店自带的场地。
出发前一天的周四，冯特斯在电话上做最后的确认：“对，门将穿绿色，其他所有人黄色。”
与此同时在俱乐部的洗衣间内，球队的巨型金丝雀吉祥物Pio Pio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头套。一旁的梅拉尼娅井井有条地在整理衣物：每个球员四天份的训练服，一个个分开打包并标记。每人还有两整套比赛用服：每场比赛每人需要三件球衣，已经一部分备用。
奥斯卡负责管理球衣，以及周边的一切。只见他用巨大的旅行袋和金属箱来打包包括用来临时加印用的球衣号码和字母。为联赛用的30个比赛用球，以及之后杯赛的30球，全部放了气打包。在厨房里塞尔吉奥正忙着准备午餐，他身边是一个个装了咖啡，牛奶，面包的大箱子，甚至还有一个可携带烤架。
塞尔吉奥还有一项更重要的职责，说着他拿出了球队用的Playstation。 “我现在已经不用提前给这些箱子上称；已经有经验了。万一有一个超重了我也能很容易地做出调整。”

二楼的队医迪奥斯达多· 博拉诺斯 （Diosdado Bolanos），人称Doki，也在打包。“我可不愿意到时候满街找药店。”
在外头的球场上，拉斯帕尔马斯的球员们正在为比赛做最后的准备。
当晚10点，冯特斯上传了球队最终的行程表。如果你的行李需要托运，请在第二天早晨的训练前放在大楼的台阶前。巴塞罗那当地气温：华氏50度。别忘了带护照。
“这些步骤和程序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每次都必须依据具体情况来制定。” 主教练迭戈· 马丁内斯解释道。“每次远征在细节上都有不同的需求。这次又和以往有所不同。我们必须想办法在异地获得好的休息，找到场地进行有效的训练，花时间给球队注入凝聚力。而能做到这一切来自于俱乐部每一个人的努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出这样的应变着实不易。”
周五早晨在俱乐部，迭戈· 马丁内斯与球队的公关总监拉里· 阿尔瓦雷斯 (Larry Alvarez) 出席了赛前的新闻发布会。马丁内斯表扬了俱乐部对于球队出行所做的周密安排，并承认对于才来6个星期的他，这一切都很陌生。与此同时阿尔瓦雷斯正忙着筹备俱乐部董事会成员的出行，主席与球队的大使丹尼尔·卡纳维利（Daniel Carnevali）会先行一步，参加巴塞罗那俱乐部成立125周年的庆典。
所有的打包已经完毕，所有的球员已经报道，他们托运的行李也已经在去几场的路上。奥斯卡，何塞和弗兰三人把东西都搬上大巴后就赶去几场搬登记手续。鲁本确认了机票和酒店房间安排。球员住双人间。要住单人间需要自掏腰包补差价。
训练结束。此时距离比赛开球还有24小时。
午餐结束。 “‘哇哇(guagua)’已经在外头了。”餐桌上有人说到。本地人都把大巴称作“哇哇” （译者：有望成为机核梗）。下午2:53，“哇哇”载着全队来到机场，3：15登机。奥斯卡已经等待多时，球员们把训练后需要换洗的衣物放进他带来的一个大衣袋。这个衣袋也是他们最后一件需要托运的行李。一旁的冯特斯给大家发登机牌。“没人要B或是D” 他笑着抱怨道。这也是一个老梗了，但是总得有人坐中间。
此时登机口的信息也已经发到了WhatsApp群里。
全队通过安检后，航班已经开始登机，甚至都没有买一杯咖啡的时间。这也没什么不好：如果留了太多时间，球员们反而会“到处乱逛，光顾麦当劳。” 冯特斯笑着说。23-24赛季，15名球员和2个理疗师错过了去塞维利亚的包机。尽管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我们绝对不能允许” 他补充道。
队长吉利安· 罗德里格斯（Kirian Rodríguez）登机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前排的座位：“后头的体验更好，呵呵。” 在“后头，” 几个球员已经隔着走道开始了牌局。大部分时间，球员们会各自玩iPad, 低声聊天或是打盹。此次前往巴塞罗那的航班满员，在有限的空间里每个人都缩手缩脚。如果是包机，贝纳萨尔和拉夫恩特会要求球员起身，活动筋骨。如果是商业航班，球员们会在降落后做一组拉伸运动。大部分人在乘坐航班的时候会穿弹性袜。
冯特斯，阿尔瓦雷斯，埃尔格拉三人肩并肩坐在第一排嚼着零食。主教练马丁内斯在第三排修改着比赛的战术安排。“我会试着睡个20分钟，但是大部分情况下我都睡不着。” 作为消遣，马丁内斯会看看书：马里奥 · 阿隆索 · 普易 （Mario Alonso Puig）的《觉醒之路》（El Camino del Despertar）和《法布里卡方法》（El método Fábrika）

班机降落在巴塞罗那时，“哇哇”已停在了航站楼外。
等一下，“哇哇”是怎么到那儿的？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不是同一辆“哇哇。” 拉斯帕尔马斯俱乐部有两辆巴士：一辆在大加那利岛由文森特驾驶；另一辆塞萨尔· 罗布雷多在西班牙本土驾驶。尽管两辆巴士在外观上完全一样，车上的配置则不尽相同。岛上的巴士非常普通，而本土的这辆则有西甲最高端的配置。生产于2023年，价值60万欧元，这辆巴士平时留在西班牙北部的希洪（Gijon）。但是今天罗布雷多是从洛格罗诺（Logrono）的一个仓库驱车而来。
罗布雷多对于路上的各种服务区早已谙熟于心。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独自行车，身边插着一台iPod Classic给他带来唯一的消遣。上车后，球队的保安总管马诺洛（Manolo）坐在了他的身旁。“他是副驾” 罗布雷多指了指马诺洛。“大部分时间我唯一的职责是叫他开慢些。” 马诺罗回道。球队的攻击中场阿尔伯托 · 莫雷洛（Alberto Moleiro）有时候会坐在副驾座。
所有人都上车后，巴士在9：05到达了球队下榻的Grand Marina酒店。晚餐后便回房休息。
比赛日的早上队医Doki和另一位理疗师辛西娅（Cinthya）总是最先到达餐厅，在早餐前给球员们分发营养品和药剂。餐厅的一张长桌为球员使用，另有两张小圆桌则留给工作人员。三张桌子都没有坐满。今天的开球时间比较早，而在10：45还有一顿早午餐，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跳过9：30的早餐。
10：30开始酒店的二楼就开始忙碌，11：40在Barcino会议厅进行最后的战术布置：如何击败巴塞罗那。12点整在大堂集合。有数十名的球迷—有些还带着礼物—早已在此等待。开道的警车和罗布雷多的大巴在12：20出发前往蒙锥克山的奥林匹克球场。后头跟着两辆中巴。路程大约为10分钟。2点开球。
在两个小时候的4：03，球队创造了历史。
此次远征尚未结束，但是胜利的喜悦让这一路的辛劳显得无比值得。“哇哇” 停在奥林匹克球场，车上装着犒劳球员的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