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尔库家,在库布先生和库布太太的耐心劝说下,斯塔尔库的妈妈,也就是那个老妇人,终于同意让他们在屋子里四处看看,但是不允许他们动任何东西。
“您放心吧,我们是来调查病因的,早点儿查出真相,才能尽快救治您儿子啊。”库布先生说。
查了一圈,斯塔尔库家除了光线暗了一点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库布太太细心地检查了家里的食物和水源,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况且斯塔尔库和母亲同吃同住,如果这些东西出了问题,没理由老太太没事,年轻的斯塔尔库却发了病。
调查结束后,夫妻两个在里屋卧房里找到了老太太,可怜的母亲正在为儿子清理身体。斯塔尔库和米尔卡一样,在初期的疯狂过去后,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为了防止他醒来后还会伤人,之前库布先生和库布太太离开时把他紧紧地绑在了床上。
之前的发狂举动使斯塔尔库身上留下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伤痕,他在癫狂中抓伤了自己皮肤,留下了许多血口子,除此之外,还有剧烈撞击产生的大量淤青。这个本来就瘦弱得像竹竿一样的家伙,现在奄奄一息,遍体鳞伤地躺在床上,他年迈的母亲也受了伤,可她现在哪还顾得上自己呢?
“老人家,请问斯塔尔库平常还接触过什么您没接触过的东西吗?”库布太太问。
“斯塔尔库,他必须得擦点药才行呐,你们看,他这么可怜地躺在这里,必须要给他找医生才行啊,先生,求求你们,为斯塔尔库找个医生来吧。”老太太止不住地啜泣道。
“您放心,我们会去找的,村子里一定有医师,但我们离开之前,您必须回答我的问题。”库布太太说。
“他还能接触什么?他全部的时间都用来照顾那些花还有我这个老婆子了,可怜的斯塔尔库,他原本是个多么健壮、阳光的小伙子呀,他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可是为了照顾我,他全放弃了,这都怪我。”
“还是先去找个医生来吧,至少先帮他治疗一下外伤。”库布太太对丈夫耳语道,“我们走吧,看来在这儿也帮不到忙了。”
库布先生捏了捏妻子的手,两人走出屋子,一抬头,就看见斯兰卡和罗妮在门外。
“去给斯塔尔库请个医生,他受了很严重的外伤。”库布太太的脸上挂满了忧虑和恐惧。
“我陪你去,西西娅,你离家太久了,至于你——”斯兰卡指着库布先生说,“你陪着罗森塔小妞留在这里,或许罗森塔能发现什么。”
罗妮最害怕和库布先生单独待在一起了,尤其怕两个人都沉默不说话,于是她立马向他询问他和库布太太的调查过程,又自己在屋子里搜寻了一番,也没有什么发现,这才忸怩地回到库布先生身边。
“可能因为我的嗅觉比较好吧,库布先生,你觉得气味是不是一个值得考虑的线索?我在米尔卡的卧房里闻到了一种新奇的花香味。”罗妮回答,“你之前送给蕾斯的那束花上也有。”
“没有,奇怪,我本来以为会有的。”罗妮拱了拱鼻子说。
“那就只剩斯塔尔库先生休息的那间房了,老婆婆在那里照顾他,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我想她不会介意的,你也进去看看吧。”库布先生犹豫了几秒,“也闻闻那里有没有特别的味道。”
于是,罗妮走进了斯塔尔库的房间,只见里面摆着一张狭窄的木床,上面躺着一个衣衫不整,浑身是伤的男人,男人十分安静,仿佛连呼吸都没有。
这就是昨天那个伙计?要不是他的身材没有变化,罗妮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斯塔尔库的床边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里面盛着干净的热水,老婆婆刚才还在呢,现在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库布先生特意交代她要注意味道,罗妮轻轻挪动脚步,像猫一样循着气味仔细嗅起来。
嗯,有一股血腥味,是从斯塔尔库身上传来的,还有一股木头的陈腐气息,那是屋子里老旧的木制家具散发出来的,除此之外,还能闻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泥土的味道,罗妮瞧了瞧床上的斯塔尔库,他的身体和衣服上都有少许的泥渍,这味道八成也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斯塔尔库房间里的味道比米尔卡那里单纯多了,罗妮想,她正打算出去向库布先生汇报,没想到,这时,库布先生也来到了房间门口。
他一看到罗妮就张嘴想说什么,但他进来得太急,没注意脚下高高的门槛,他一抬脚就被狠狠地绊了一下,整个人非常夸张地向屋里扑去。
罗妮下意识地想要接住他,但她支撑不了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于是两个人都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罗妮摔得狠极了,库布先生整个人砸在了她身上,倒地的时候,罗妮还碰翻了斯塔尔库床边的水盆,热腾腾的水泼了她一头一脸,直往嘴巴鼻子里灌。
“你没事吧!”库布先生慌张地爬起身,他拉住罗妮的胳膊,想要把她扶起来,但那姑娘狼狈地躺在地上,却突然发起怔来,呆住了。
她转过身子,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对着地面嗅了起来,她的鼻子贴得很近,几乎要碰到地上的泥土。
罗妮弓起身子,向前爬行了几步,她的衣服完全脏了,胸前沾上了一大片黄色的污泥,嗅了一会儿后,她在斯塔尔库床前的某个地方停了下来,并在那里反复闻嗅。
“有味道,在地面上。”罗妮昂起头来对他说,“花香的味道,真奇怪,地上怎么会有花香味儿呢?尤其是这一块。”
她用手指划了个范围向库布先生示意,然后起身蹲在原地,仔细端详着地面。
罗妮碰倒的水打湿了一部分地面,就在斯塔尔库床脚的地方,被打湿的一小块土地露出了颜色更深的一角,上面隐约可见木头的纹理。
在莱希亚,她常常见到类似的设置,莱希亚所有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的,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有隐蔽的储物室。
但像斯塔尔库这样将地下室安置在自己卧房里的情况倒是很少见。
“库布先生你听,这下面是空的,这里有一间密室!”罗妮激动地说。
“看来月兰花就藏在下面,咱们下去看看。”库布先生沉着地说。
两个人一起掀开木板,入口很窄,看来的确是斯塔尔库设置的,只有他的竹竿身材才钻得进去。
“这里太窄了,罗森塔,只有你能下得去,拜托你了,看看下面是否有月兰花。你认得月兰花吗?坏了,我也没见过月兰花。这样吧,你把在下面见到的每一种花都摘下一朵带上来。还有,注意气味,这方面你比我擅长多了,闻闻有没有那种特别的香味。”库布先生说了好长一串。
“火,我需要火,这下面很暗。”罗妮回答,算是答应了。
库布先生在房间里搜寻了一番,找出一根蜡烛点燃了递给她。
“一切小心,遇到应付不了的事就立马大叫。”他嘱咐道。
罗妮便从入口向下爬去,这个地下室颇有点深度,斯塔尔库在入口处放置了一把高高的梯子,罗妮小心翼翼地动作起来。
憋着一口气,到达地下室底部的时候,头顶上只剩下一小块光亮了,罗妮勉强辨认出了库布先生探向入口的脑袋。
下来的时候,她的确闻到了越来越浓郁的花香味,那味道,简直浓烈得过分。
借助蜡烛微弱的光芒,罗妮在密室里探索起来,蜡烛的照明效果有限,罗妮先找到了一处墙壁,然后紧贴着墙壁向前摸索。
没走几步她便发现了一处烛台,是呀!斯塔尔库总不能像她这样每次都举着蜡烛清点库存吧?
烛台很高,罗妮踮起脚,费了好大的劲才点亮了它,接着,她又摸索着将其他的烛台点亮,密室里顿时烛火通明。
“嚯!”看清了整个地下室后,罗妮忍不住发出惊叹,“怪不得这里的香味这么浓郁!”
斯塔尔库在这里储存的并不是新鲜的花朵,而是一架子一架子像药铺那样摆放好的干花,罗妮看到还有别的植物或者真的是某些种类的药材,她不太能认出来,但是储量相当可观。
这些经过处理的干花和植物在闭塞的空间里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味道,时间一长,空气里便浸满了香味,就算是在高高的地面上,罗妮贴着地表仔细闻,还是能闻到一点点的气息。
这里有月兰花吗?罗妮想。不过说起来,月兰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个在米尔卡和蕾斯的房间里都出现过的木香味。
经过其中的一排架子时,她的眼中突然闯进了一抹靓丽的蓝色。
她看到,就在最后一排架子,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个硕大的箱子,里面安然摆放着十几盆盛开的蓝色花朵。
花朵是蓝白相间的:花瓣根部是纯洁柔和的白色,花瓣三分之一往上的地方则是忧郁的深蓝色,比晴朗的天空蓝还要深一些。那些花,花瓣不多,但瓣片很大,形状是压扁了的长椭圆形,每一片都骄傲地向上生长着,彼此靠拢,宛如亭亭玉立的少女。
发现了这些花后,罗妮又将地下室仔细地搜寻了一番,再没找到别的新鲜花朵,这大概就是月兰花了,那么气味呢?
她回到木箱旁,蹲下去认真地闻那些花瓣的气味,看有没有那种草木香味。
可这个地下室里的香气太过浓烈,就算是罗妮的鼻子,也实在难以分辨。
斯尔塔库的母亲不知何时回到了房间,罗妮一探出头来,就对上了她那惊恐的眼神。
罗妮捻着那朵花爬了上来,库布先生也还在,两人向老太太解释了一下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连您也从没见过斯塔尔库进出这个地下室吗?”库布先生问道。
“你是说,这个可怕的黑洞是斯特尔库自己掏出来的?”老妇人脸上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我倒觉得,斯塔尔库在这里挖一个地下室没什么稀奇的。库布先生,谁家没个隐秘的储物室呢?况且,斯塔尔库是个商人,为自己建造一个储存花朵的仓库能有什么问题呢?只是他确实挖得太隐蔽了”罗妮说,“连生活在一起的母亲都没有察觉。”
“是,不过都是晒干的,还有一些植物,也许是药材吧,下面的香味浓得能把人熏晕过去。”罗妮回答,“唯一新鲜的花朵只有这个。”
“你们不认识月兰花?你们不是葵托人?!”老妇人突然叫道。
“这……其实我们也算是葵托人,您认识斯兰卡吗?我们是她的家人。”库布先生连忙解释道。
“斯兰卡?你们是斯兰卡的家人?从没听说她有这么多的家人……”老妇人将信将疑道,“你们要月兰花,这小姑娘手里拿的就是,我只在乎我的斯塔尔库,天呐,医师怎么还没来?还有,你们找出这病症的源头了吗?”
月兰花本来的气味十分淡薄,罗妮凑得很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静待了三五秒的功夫,那熟悉的草木香味幽幽地钻进了罗妮的鼻子。
“这月兰花的味道怎么跟以前不太一样?”罗妮还没开口,离花更远的老妇人却先说话了。
“婆婆你也太厉害了吧!离这么远都能闻出这花上有其他味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不过,我闻不出另一种味道是什么,在葵托过了几十年,从没闻过这样的味道,小姑娘,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
她也觉得纳闷,总觉得这种草木香很熟悉,她绝对在哪儿闻到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既然米尔卡、蕾斯、斯塔尔库都接触过这种味道,那八成就与他们的疯病有关,可是这味道她到底在哪里闻到过呢?而且什么样的味道会厉害到让人发疯?
这时,斯兰卡和库布太太回来了,她们带回一个留着灰白胡须的,十分瘦小的老头儿,老头儿身上斜跨着一个长长的,鼓鼓囊囊的布包,手上还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
“维耶克,你来了!”老妇人一见到老头便大叫道,“天呐,你都老成这样了!”
“涅斯米娅,他们告诉我斯塔尔库出事了?”老头儿急切地问道。
“村子里还肯出诊的就只有这个老头子了。”斯兰卡无奈地说,“他都老成这样了,腿都迈不动了,还非得来!我真怕他给斯特尔库看完病以后,我们还得给他找个医生!”
“何止是熟?涅斯米娅小时候可是维耶克的跟屁虫呢!”斯兰卡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那时大家都以为他们长大了会结婚!”
一席话把两个老人家都说得不好意思了。别看斯兰卡在他们面前表现非常放松,好像她跟他们也是童年玩伴一样。实际上,她们从没有玩到一起过,这些事是年轻的时候斯兰卡的丈夫讲给她听的,她的记忆力相当好,现在还记得。
维耶克和涅斯米娅自然没有理会这个怪女人,涅斯米娅将医师引到床前,维耶克立刻查看起斯塔尔库来。
这边,罗妮向库布太太和斯兰卡交代了一下她和库布先生的发现。大家都认为这种特殊的气味与这场疯病脱不了干系,可是气味导致的疫病实在是太过罕见了,他们对此仍存有疑虑。
维耶克也嗅了嗅那朵月兰花,他向众人摇了摇头,表示这超出了他的学识范畴,他建议将这花带到伊西多拉去,去找那里有名望的医生瞧瞧。
这任务最终落到了罗妮和库布太太身上,因为斯兰卡实在不想去伊西多拉,而库布先生需要留下来控制这些随时可能犯病的人。罗妮是必须去的,因为她能闻出那气息,库布太太则是凭着对伊西多拉的熟悉,况且,不能让一个小女孩独自往来奔波。
于是那天下午,趁着天空还有余光的时候,罗妮与库布太太从村里找来一匹马,向伊西多拉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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