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 | 机核 GCO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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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年2月-伊拉克-巴格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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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拉克，乔伊最受不了2月份的天气，尤其是在巴格达。
刚下过一场带细沙的冰雨，宽阔的拉希德大街上，到处是浮着彩虹色油膜的泥洼，天空是诡异的橘红色，空气中弥漫金属、塑料和电子元器件燃烧后的焦味，混杂着腐烂的水果的气味，闻起来甜腻腻的，风吹都吹不散。
街上人很多，却看不到什么女人，几乎所有人头上都裹着阿拉伯方巾，以防风沙灌进鼻腔和衣领。乔伊不但把方巾裹得严严实实，还戴了个宽大的护目镜，把脸完全遮住，他紧贴着街边破败的商铺门脸走着，准备一旦有那种闪红点无人机靠近，就随便闪进家店里避一避。
谁也说不清这些整天在头顶盘旋的无人机，究竟是干嘛的。
有人说这些玩意只是流动的监控摄像机，也有人说它们是在通过某些行为特征标注“可疑人员”的电子乌鸦，还有传言说，巴格达已发生过多起无人机无故开枪射杀路人的“事故”了——不管怎么说，人人都想离那东西尽量远点儿。
“车辆通过，请注意避让，N.F.A感谢您的配合。” 
六架白色的无人机，排成三角形，循环播放着警示语音，在距离地面3-4米高的地方飞着，这种无人机是闪蓝灯的，不携带武器。很快，一群穿戴美军旧式沙漠虎斑迷彩服和黑色凯夫拉头盔的伊拉克士兵，端着AK-74，推搡着行人，用阿拉伯语大喊着：“伊扎赫！伊扎赫！（闪开！闪开！）”
街上一阵骚动，路中央腾出了一大片空档，一台约3米高的机甲，折叠着四肢、以轮行模式缓慢地从街角拐了出来，看上去像某种龟鳖类的史前生物，外甲的石墨烯涂层上，扭曲的几何迷彩图案使这东西的轮廓很不规则，机体上还没有安装武器，乔伊看不出这东西是工程型还是战斗型，这台机甲前后围着四辆负责警戒的JLTV-X装甲车，车上装载的机枪和榴弹发射器，并不是常见的型号，似乎是NFA新选的武器供应商的最新产品。
乔伊闪进了一家杂货店，站在玻璃门后观察着街上，没一会儿，店主说话了。
“你买什么啊？”  
乔伊从货架上拿了盒薄荷糖，掏出张10000第纳尔的蓝票子放在柜台上。
店主摸着胡子摇了摇头：“现金只收美元，你没有BOLO卡吗？。”
“我只有这个，你不收吗？”
“除了银行，谁还收这个？”
“附近哪有银行？”
“慕桑纳广场就有，赶紧去办个BOLO卡吧，反正早晚都得办。”
“安这东西疼不疼？”乔伊指了指店主胳膊上植入微芯片的疤痕问道。
“你要是不想安植入式的，就办个普通的‘基础卡’，虽然功能不全，但你至少可以电子支付，不然你什么也干不了。”
乔伊当然知道，NFA通过无所不能BOLO卡，推行电子货币计划已经快一年了，原先的“第纳尔”基本已经成了废纸，伊拉克人没有选择，只能接受NFA以“协助灾后重建”为借口的经济托管，这一年来，几乎每一个伊拉克家庭都感受到了资产严重缩水，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东西被列入“限制类商品”和“违禁品”名单，如果想要买违禁品，只能到黑市，用美元和黄金，然而最近两个月，有传言说，一些药品和电子机械类产品，用美元都买不到了。 
乔伊这会儿兜里揣着大把的美元，那钱可不是用来买薄荷糖的。
*****
乔伊本想沿着拉希德大街一直走，但那些机甲和车队让他改变了主意，出了杂货店，他穿过了两条巷子，拐进了一条拥挤噪杂的旧街区。
半年前，这条街发生过极严重的暴乱，不少建筑都损毁废弃了，一些被大火烧得漆黑的房屋外墙上，满是白色油漆喷绘的标语和涂鸦，营业的商铺门窗上都装上了加固的金属板、铁丝网，还有NFA免费提供的监控探头，这些店铺橱窗里面的东西倒是依旧丰富，日用品、五金材料和电子设备，超过一半的商品包装上都印着中文，巴什科技的旗下的新产品——“地平线”系列的平板电脑，被摆在了最醒目的位置，卖电子机械配件的商店里，德国牌子还是很多，但都是挺旧的东西，最新的产品，几乎轻一色带着“巴什科技”的logo。
“……在这里，未来已经到来，巴什科技，正致力于运用新材料、新能源、新技术、新思想，重塑我们的星球，是的，在这里，巴格达，神话开始的地方，你所见到的一切，都在重生，经历过浩劫的我们，值得拥有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只要听到这类的广告，乔伊就知道，离检查站不远了。
在并不宽敞的十字路口，一块三层楼高的曲面LED屏横跨在道路上方，播放着巴什的宣传片，画面不断切换：科尔曼能源的矿车在采集陨石碎片、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子在实验室研究样本，沙漠绿洲中拔地而起的新建筑、技术人员微笑着为孩子的手臂上植入微型BOLO芯片，屏幕底部，滚动着各种公告："——即日起至3月31日，凭旧电子设备兑换新终端可享60%补贴" / 科尔曼能源公司矿业委员会 急聘 安保协调员 210名 基地勤务人员470名 应聘者需持有植入式BOLO卡 详询请至——”
LED屏下方，全副武装的NFA士兵和几台造型丑陋的人形仿生机甲，围着一辆装载着白色塔型装置的卡车，卡车后面的挂斗车厢中，放着一摞崭新的黑色塑胶裹尸袋，这些东西组成的哨卡，几乎把路口的一侧完全挡住了。
哨卡后面的路上，行人少得多，路边停着的都是车身锃亮的新能源汽车，那边是 “蓝区”，想要通过，需接受全面检查，这种检查令一部分当地人感到有损尊严。检查引发过一些激烈冲突，但NFA没有任何妥协让步的意思，还计划着将这类检查常态化、覆盖整个巴格达。 
乔伊没有靠近哨卡，距离很远就停住了，但那塔型装置上的某个电子眼，似乎还是转向了它，一个NFA士兵也警觉了起来，用手按了下电子护目镜上的按键，视线停留在了乔伊身上。乔伊没有立即转身，因为那样更有可能会被AI识别系统贴上“可疑人员”的标签。
乔伊在原地站住，向远处张望了一会儿，几公里外，高达数十米的镜面围墙，在暗红的沙尘中依然泛着冷冽的光，围墙后方，十几座流线型建筑已经大体成型，中央位置的那座被命名为"新巴别塔"的螺旋型建筑，据说比迪拜的“哈里发塔”还要高出200米，将成为地球上唯一一栋高度超过1000米的建筑，夕阳的映射下，乔伊望见无数工程型无人机环绕着那片建设区飞来飞去，像群工蜂。 
从路口折返后，乔伊觉得自己快迷路了，他有一阵子没来巴格达了，旧城区的街道变化很大，很多原本走得通的路被混凝土砖墙堵死了，凭着模糊的记忆，他拐进了一家香料店的前门，从后门出去，绕了三道弯，终于找对了路。
那是条很不起眼的小路，没有监控摄像头，横挂在楼顶的遮阳网，让无人机无计可施，狭窄的路面上，到处是碎玻璃和用过的注射器，墙上有幅褪色的涂鸦，画着一柄被折断的阿拉伯弯刀，敞着后门的电器商店门口，一个瘸腿的老人正摆弄着拆了一半的老式收音机。
“你好啊，今天天气不错。” 乔伊摘下了护目镜和围巾，露出了他那张华裔面孔。
老人抬头，看了看被沙尘染成橘红色的天空，试探地问道：“这么好的天气，你怎么没去钓鱼？”
乔伊答道：“如果鱼市上的鱼价钱公道，谁还去钓鱼了？直接买两条就好了。”
老人放下收音机，拿起拐杖捅了下墙上的绿色电钮，店里的一面卷帘门“刷”地升了起来，乔伊从散发着焊锡和松香味的杂物间穿过，推开伪装成货架的门，进入了一个狭小的电梯间，见到了他的老朋友——巴特。 
巴特也长着一张亚裔脸，但是那种典型的蒙古血统的面相，与之相比，乔伊的福建人体貌特征显得很单薄。
"你迟到了。"巴特把手里的报纸卷成筒，从旧沙发上站起来，近2米高的壮硕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电梯间。
“东西拿出来，我先看看。”
乔伊敞开外套，掏出四个块包在锡纸里的电路板。
“路上没遇到麻烦吧？”
“拉扎伊市场那边多了个检查哨，我绕了一段，差点迷路。”
“你要是记牢了我给的路线，绝不会出这种情况。”
"下次能不能换个别的地方碰面？这边太难找了。"
“NFA总部前广场好找，下次去那里碰面？” 巴特说着走到了电梯旁，推开了墙上的小键盘盖子输入密码，电梯门打开，两人挤了进去，电梯以极缓慢的速度下行。
电梯一直下行，乔伊从没坐直梯坐过这么久，问道：“这地方这么深吗？”
巴特挥了挥手里的报纸：“想打发时间？要看报吗？”
“这又是哪个包裹里填缝用的旧报纸被你翻出来了？是什么年头儿的老黄历？”
“我看看，……‘安拉至大、伊拉克必胜——头版简讯：侵略者进犯乌姆盖苏尔遭受重创 纳杰夫民兵伏击美军第三步兵师截获补给’——2003年3月22日，星期六。”
“你拿着它干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现在除了倒卖这些废旧破烂儿，你不接其它生意了吗？”
“什么意思？嫌跟着我搞这些赚得少？”
“这些不是我擅长的活儿。”
“那你说说看，什么是你‘擅长的活儿？’ 就在上周末，新城区那边，NFA一口气抓了41个你这样的‘恐怖分子’，你猜他们后来被怎么处置的？”
“别拿我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少在这儿装老江湖，小子，你最近运气是不错——新手运气都不错，可我得给你提个醒，你向往的那个圈子，最近很危险，千万不要轻信陌生人，现在NFA的人在四处下套儿，上个月，有个蠢货，扎哈伊——你应该认识，以前是萨利姆那伙儿的——他想找关系，直接和NFA的军官交易，结果失踪了，你猜最后他去哪了？”
“别老让我猜来猜去的，直说。”
巴特指了指电梯下面，“前两天，就在这个市场，有人从器官贩子手里，发现了那家伙的眼角膜和肾脏。”
乔伊嗤笑一声：“扯淡，怎么知道是那个家伙身上摘的？”
“呵，这个市场上的人，什么都知道。”
电梯停了，巴特和乔伊出来后，穿过走廊、沿着锈迹斑斑的金属楼梯又向下走了一段，进入了一个隧道，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铁锈和柴油味，巴特打开手电，乔伊发现这居然是个地铁隧道，脚下忽深忽浅的地方竟是铁轨。
“我从来不知道巴格达下面还有地铁。”
“没多少人知道，两伊战争爆发前就开工了，是军用线路，听说原计划是从萨达姆的‘共和宫’一直铺到底格里斯河的水下通道，可断断续续搞了20年，没修成几段，美军上次占领巴格达时，找到了一些、水泥填埋了一些，但还是有一些没有连通的隐秘站台，没被发现，没有哪比这些地方更适合做交易了。”
隧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爆门，有持枪的保镖把守着，巴特和他们打过招呼，把身上的配枪交了出来，在一台扫描仪前刷了个脸，防暴门发出了液压装置解锁的闷响，门缓缓打开，嘈杂的人声和刺眼的灯光一起涌了出来。
乔伊眯起眼睛，简直感到一阵眩晕。
这是一座巨大的地下仓库，穹顶高得几乎隐没在阴影里，绿色的墙体上还能看到些白油漆刷出的斑驳的军事编号，仓库的中央区域，差不多有足球场那么大，空场周围，几台苏联产的旧式柴油发电机在嗡嗡作响，巨大的排风扇轰鸣声简直如同飞机引擎，电线像藤蔓一样四散蔓延，上百个摊位杂乱地排列着，贩卖着各种NFA严令禁止的“抢手货”，摊位上放的几排日光灯忽明忽暗，使整个空间蒙上一层病态的绿色，各路“顾客”穿插其中，人头攒动，相当热闹，四周的环形平台和金属楼梯上，挎着枪的保镖来回巡视，维系着这里的“市场秩序”。
巴特二话不说，带着乔伊径直穿过整个仓库，穿过走廊进入另一片区域，那里像是个月台，但是空间大得如同一座中央车站，原来刚才那一片仅仅只是一个小分区。
乔伊听人说过，巴格达的“神灯黑市”很不得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壮观。
乔伊观察了一番，感觉这里和一般的市场似乎差不多。绝大部分摊位都是“小生意”，几张桌子上铺层油毡，上面堆满了东西，除了药品之外，这种摊子大部分是卖军火的，但所有摆出来的武器都没有配备弹药，各个时期的苏俄货是绝对的主流，曾爷爷辈儿的莫辛纳甘、SVD40和德拉冈诺夫狙击步枪都装上了热成像与微光夜视瞄准镜，主体也已经被改装得面目全非，一些摊位上摆着最先进的3D打印机，似乎可以随时根据客户需求当场设计、打印所需的改装配件，然而，大把大把没插弹匣的AK47和M16枪身坑坑洼洼的，如同柴禾捆一般堆在地上，像是没人要的残次品。
高级一些的摊位，是卖电子设备和相关配件的，那些摊主和军火贩子画风截然不同，更像是些程序员，他们用的是普通商店的柜台，里面摆满了旧式通讯设备，有上世纪的军用无线电台，还有二十多年前的摩托罗拉对讲机和诺基亚手机，此外，乔伊还看到了卡带式随身听和一些游戏主机，他想不通这些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柜台后面，是一个个褪色的野战帐篷，里面堆着插满线缆的服务器和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设备。从这类摊位经过时，乔伊看到有个穿着丝绸衬衫和尖头皮鞋的墨西哥人，一边用镀金打火机点着雪茄，一边在听摊主给他介绍一种用旧电视天线改装得电磁脉冲仪，另外一边，两个当地人打扮的日本人，正在仔细端详着一台拆开的“日立”VHS录像机，指着里面的电路板用日语嘀咕着什么。
最令乔伊看不懂的“摊位”，是市场角落里的两排深灰色的集装箱货柜。
那边几乎没有人，集装箱铁门紧闭，看不出是做什么买卖的，守在外面的保镖一看都是狠角色，走过那一片时，乔伊看道一组非常奇怪的组合——一个穿着浅色西装、说话带法语口音的白人，带着两个拎手提箱的随从，正在和一个商贩讨价还价，而那个商贩身边的“商品”，是一个表情麻木、目光浑浊的男人，那人像头牲口一样戳在那儿，看起来至少有60岁了，黝黑精瘦，胳膊上青筋凸起，头发胡子乱蓬蓬的，双手又粗又大，只穿了件破洞的旧T恤，似乎就是个普通的农民。
乔伊立起耳朵，听到那法国佬好像十分恼火：“不行，我不要这种“盒子”包装的东西，我说过，要年轻的、健康的，听不懂吗？用老人一定会出问题！”
商贩不紧不慢地说：“健康的年轻人会有更大的麻烦，为此我们已经付出很大代价了，我向您保证，他是这批盒子里最可靠的一个，除了做‘包装盒’必备的疾病，他的身体比还骡子还要结实，如果您实在不放心，我们现在立即再做一次体检，当着您的面把东西植进去。”
法国人接着说：“体检报告就是狗屁，老实说，我不怕他因为排异反应死在半路，我们也有随行的医生，那种情况我们应付得来，但是如果再像之前在开罗那样，‘盒子’从体内自燃，不到2分钟整个人烧得连骨头都不剩——我可不管那是什么原因，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乔伊想听得更仔细些，放慢了脚步，几个保镖立即做出反应，准备朝他这边走来，巴特一把将他拽走，低声说：“离那些家伙远，别给我惹麻烦。” 
巴特带着乔伊穿过热闹的月台区域，进入了另一个灯光昏暗的仓库，那里完全像一个改装车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机油味，到处可见被拆的七零八落的老式汽车，基本上都是80-90年代的轿车和皮卡，大部分是丰田、皇冠和福特。
一个卖汽车零件的摊位前，乔伊看到一个老头，正在鼓弄着台老式柴油发动机，乔伊发现他和地面上电器行的瘸老头居然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这老头是个独眼。
“这是对双胞胎，其实他们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老，他们被同一颗炸弹炸伤，哥哥瘸了条腿，弟弟少了只眼睛，哥哥会焊电路板、弟弟——既会搞电路板、也会鼓弄发动机，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也难不倒他，聪明得很，是个全才。”巴特对乔伊小声说完，便笑着喊道：“哈桑，我上周跟你订的发动机，有消息了吗？”
哈桑放下扳子擦了擦手，说：“报纸。”
“好吧，先干正事。” 
巴特把之前带的那张旧报纸递了过去，哈桑先是用手捻了捻报纸的一角，然后用一只紫外线手电照了照那张报纸，乔伊看出报纸上显现出了一些圈圈点点的标记，哈桑开始仔细读起了那张报纸，似乎是要完整的读完一整个版面。
巴特咳嗽了两声，说：“能不能给我先来两杯茶。” 哈桑像没听见一样。
巴特无奈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乔伊凑过来低声问道：“他在干嘛？” 
“在读这次交易的暗号，妈的，别问我他们的规则，我就是中间人，我也不懂这里面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真是群神经病……现在生意都他妈的这么疑神疑鬼了吗？”
“差不多吧，现在大家都快被NFA那套该死的‘万物网’逼疯了，你会见到各种各样的离谱的‘加密手段’，不然，你以为20-30年前的旧电子设备是怎么变成硬通货的？”
“依我看纯属是扯淡，你也相信‘万物网’的那套鬼话？”
“由不得你不信，小子，科技搞到这份上，比魔法还要邪乎，如今有些事情真像闹鬼一样。巴士科技给NFA建立的这套该死的网络，正在把巴格达的一切都连在一起、控制起来，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新秩序’，所以，一辆无法定位的汽车，一部无法接网的旧手机，所有这些，都是他们的眼中钉，知道你带来的那四块芯片，为什么那么值钱吗？”
“你不是让我少过问货的事情吗？”
“看在咱们搭档了这么久的份儿上，不妨让你了解一下行情——这四块芯片，是巴什搞不定的芯片，他们没法通过获取上面读写记录，追溯还原出每台用过这些芯片的设备上的数据。”
乔伊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巴特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
“这可能吗？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有一块U盘，哪怕只是个最普通的U盘，落到了NFA手里，那么，它插过的每一台电脑上的东西，巴什都能还原出来？”
“差不离吧，对2013年之后生产的绝大部分电子设备，他们都能做得到，这种技术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磁畴显微镜？还是……妈的，记不清了……总之，他们有办法，当然，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可能随随便便对哪台设备都搞这些，但是，如果你因为什么事情被盯上了，他们想要搞你，那么，他们就一定能把你查个底朝天。”
巴特正要继续说下去，哈桑起身了，似乎是完成了暗号确认的环节，他把报纸折起来揣进口袋，说：“东西，拿出来吧。”
乔伊把四块数据模块放在了桌上，哈桑拆掉外层的锡纸，聚精会神的看了看条形码和接口，过了好一阵，点了点头。
巴特笑嘻嘻地说：“OK，今天的正事办完了，说说我的事吧，我想要的那种发动机，好搞吗？”
"1978年的梅赛德斯柴油机，完全机械结构，没有一块芯片。"
“太好了，我朋友想要的就是这种！”
哈桑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那就让你的朋友把钱准备好吧，记得告诉他，我们现在已经不收美元了。”
*****
事情办完后，巴特和乔伊再次经过那两排集装箱时，之前在那里的法国佬已经不在了，被称作“包装盒”的那个干瘦的农民也不在了，只剩下那商贩在和几个保镖说话，看那放松的样子，像是那单生意做成了。
“别再往他们那边看了，你刚才已经惹到他们了。” 巴特提醒乔伊。
“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卖石头的。”
“什么意思？”
"听说过'星尘'吗？就是那些该死的陨石碎片中的一种——怎么说呢——特殊的‘杂质’，据说那玩意儿里面有些了不得的东西，所以，比用来提炼“AMA-12”的普通陨石值钱得多。”
乔伊摇了摇头：“老兄，你现在怎么什么都懂？是打算去读大学了吗？”
“干这行，有些事你就算不想知道，也会往你耳朵里灌。” 巴特和乔伊原路返回到防爆门，巴特取回了枪揣进怀里，继续说：”据说，要不是因为那种杂质，那颗小行星就不会在撞到地球前碎裂成三块，那样的话，‘二次前夜’那回，整个地球就会被他妈的直接撞个稀碎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人重新进入隧道，巴特又打开了手电，黑暗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滴水声。
“所以，这些杂质，到底有多值钱？”乔伊继续问道。
“不知道，总之是天价，听说‘星尘’含量最高的部分，都掉在了月球和火星上，地球上的这些小行星碎片里面，杂质含量少得可怜，相比之下，中东地区的碎片是‘星尘’含量是最高的，如今那群美国佬组件了NFA又杀了回来，就是冲这东西来的。欧洲有人肯出大价钱，所以，你懂的，就有人投了血本来做这门生意，可要想把‘星尘’从NFA眼皮底下运出去，没那么简单，只能把这些东西装在特殊容器里，植入人体，做活体走私。你看到的那些集装箱，里面就是做这些行当的。" 
乔伊皱起眉头："这靠谱吗？"
“出了不少岔子，死了很多人，听说‘星尘’的矿石样本很不稳定，需要特殊材料的容器才能保存，植入人体后，样本和容器的特殊材料一旦失去平衡，发生反应，人就活不成了，甚至可能瞬间自燃，据说，只有患有某类疾病、血液酸碱度和体温异常的人，才适合做这些东西的‘包装盒’。” 
“妈的，听起来像是在胡扯……”
“说的没错。”巴特冷笑道 "大部分是骗局，其实用脚想也能想到，这么复杂的包装和走私环节，想要搞猫腻，方法太多了，这半年，就因为这些真真假假的‘星尘’，闹出不少事情，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有几个人搞到了真货？鬼才知道！而且，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电梯到了，巴特不等乔伊回话，继续说："那些小行星碎片，就是巴什天天说能‘改变人类文明’的石头，在阿拉伯语里叫'纳吉姆'，意思是——'星星的眼泪'。"
两人走进电梯，乔伊沉默了一会儿，冷笑着说：“听起来，倒是一笔好赚钱的买卖。”
巴特摇了摇头：“想起了阿拉伯的一句谚语。”
“怎么说？”
“有些生意，就连魔鬼都不敢记账。”
乔伊重新回到拉希德大街时，夕阳已经将整个巴格达染成血红色，乔伊走在街边，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看到无人机，“新巴比伦塔”的轮廓，渐渐被夜色吞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