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我会怎样给这篇文章收尾?坦白说,我现在还不清楚。
多次从列车、航船、飞行中跳车后,从身上的泥土石子可以知道,此前的诸多文字并非如同巴赫金所说的自主复调,它首先只是一种托词。
在无法结束的前提下,文章的所有内容,都成为靠岸的幻想,但仅靠幻想无法制造坚实的大陆。在梦境中,我已然踏上不曾动摇的地壳,汪洋一转成为静谧的泉眼。
从这个角度看,当福山自傲地说出历史终结之时,这是一种等待的开始。自此宣言历史的彻底封存,直到异乡来客唤醒沉睡的巨人。只是,现实与梦境云泥之别,等待者在暗夜中圆睁眼睛,仿佛疲惫感中的瞬间恍惚会直通乐土。
等待,直到气候变化,云霓消散;又或者,不再等待,去向别处。
我毕竟不相信梦想能以幽灵形态持续存在,在药效消退前,就该反转武器的批判。
等待与离开,本无高下之别。但记录下来的文字只有等待,等待中的生命,会留下更多的记忆粘液。盼望有人在多年后找到最终的歇脚处,想象当年在真空中的呼救。
像柏拉图所说,需要文字留下的痕迹,是对记忆的背叛。
只有令人生厌的时长,才会滋养出慎思默想的写作规矩。
时间足够你想,那么最好想得足够清楚。把事情发生的全部过程设想一遍,但环节如此繁多,终生思考仍不免殆亡。只好借用黑格尔的靴子,飞过那一个个过程。
现在蕴含着过去所有形态的尸体,也带着全部未来的潜能,现在是其中一环,也是整个演化过程。
但等待,从不是为了想清楚,终点不在,你可以去往任意方向。
等待变成了对过去自己的回访,你为未来开展的全部准备,应该被视为牢笼中的自我消遣。
也许你意识到了,思考的过程伴随着那个地平线,如果你急切地走到它的面前并拥抱它的时候,才发现怀抱中的脸颊正在被你融化。
它并非肉身,而是冰冷洁净的雪,而你是一个不可自抑的恒温热源。
你使用战术,慢一些,偏一些,或者倒着过去?只有融化的水。于是要问,果真有冰吗?马孔多的那辆列车到底在不在?
这如同去问,当你获得知识满足时,它来自焦灼等待下的遗忘,还是对愿景失落的确信?
振振有词者、求知喜不自胜者、武断速下论断者、疲惫听任自流者,他们真盼望这块冰吗?还是说,他们都将跟你堵在同一条路上,敛着热意走向冰川?
作为捏造的老手,看到稚拙且漏风的墙壁,当然会哑然失笑,但这只是泥瓦匠对斗笠草席躲雨的哂笑,狂风袭来,你我究竟还有多少体面?又有何区别?
每种急切都带着浓重的自我烙印,擅长等待的自傲者是冰冷的,自信能耗尽跟跑者的精神,轻呼一口气看向远处,这颗炸弹还没爆炸。
但现在它还原样端坐在远处,像是航船的灯塔,看着年轻和自大的船员千帆竞发,心中也激起一阵涟漪。但你知道,这个航道最终到不了灯塔,那道闪光,在前进到无法后退时将会熄灭。
名为等待的魔物,在第三幕将会引爆,引信就在等待者体内。
但等待终归是孤独的事业,即使我与你坐在一起等待,也不会让状况改善,这道堑壕用人海战术无法填满。等待期间,世界被树脂含住,成为一块无害的琥珀,其光泽虽然闪耀,但已无从变化了。
我曾想过把自己的等待一比一复刻在这里,但那太过像一个伪装的捕兽夹,我以等待的方式妄图逃离等待,但我也妄图诱惑行色匆匆的家伙跟我掉到同一个坑中,看着那井内的天空。
假设我们能够在一秒钟的时间内,感知到一万个独立事件,而非像现在只能勉强感知到十个事件;而且我们的一生假设只能拥有同样数量的印象,那么我们的寿命可能只有现在的千分之一。我们将只能存活不到一个月,而且个人对四季的变迁将一无所知。如果出生在冬季,我们对夏季的理解,将有如现在的我们对石炭纪炎热的理解。生物的动作将缓慢到我们的感官无法推断、无法看出来。太阳将静止在天空,月亮几乎不会变动,诸如此类。但是反过来,假设某人在既定的一段时间内,只能感觉到现在感官的千分之一,而且寿命因此增长为现在的一千倍。冬季和夏季对他来说,不过几十分钟的事。蕈类及快速生长的植物,看起来将有如瞬间即逝的生物;一年生灌木则像是沸腾的泉水,不停从地面冒出又落下;动物的动作在我们眼里将有如子弹和炮弹,快得难以看清;太阳将会像流星般,拖着一条火热的尾巴快速划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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