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阿卜杜勒中尉正在一片混沌迷离的幻觉中,寻找着“地狱”的入口。
阿卜杜勒的手机铃声音量极大,按他的说法,“公务员”漏接电话,可是会误大事的。
他的铃声音乐,选是“二次前夜”前很火的一首歌——《美元宝贝》。唱这首歌的莎莎·阿尔-玛斯莉,曾是在迪拜最红的伊拉克籍女歌手。
يا عمري يا دولار، حبيبي يا ذهب
الليلة جاي العريس، وأنا لبست الحلل
ما بدي شاب فقير، ولا حبّ القلب
بدي زوج مليان، يغطيني بالفلوس
("哦我的美元,我的黄金爱人,今晚新郎来了,我穿上了最贵的衣裳。我不要贫穷的男孩,也不要真心的爱情,我要一个有钱的丈夫,用钞票把我埋起来!")
铃声的音质相当刺耳,半梦半醒中的阿卜杜勒皱起了眉头,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转动着,像是困在了梦魇中。
عروس الدولار، عايشة بالرفاهية
ما بدي عيشة فقر، ولا حياة نضالية
خليك معي يا دولار، وخلي الباقي على الله
("我是美元的新娘,活在奢华里,我不要穷日子,也不要艰苦奋斗。留在我身边吧,美元美元,剩下的交给真主!")
伴着那歌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忽远忽近:“中尉,您的电话——”
手机铃声停了,阿卜杜勒仿佛一下从幻境坠入了现实,他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带上的枪套,把面前的陪酒女郎吓得尖叫了一声,连忙闪开。
“怎么了?中尉?这么兴奋?我就说这批新货很猛的,可得悠着点儿,哈哈哈哈哈哈~~”
阿卜杜勒看着坐在对面、搂着两个白人女子、嬉皮笑脸的萨利姆,半天才回过神儿,他感到头疼欲裂、口干舌燥,赶紧从满是药粉和吸管的凌乱的玻璃茶几上,随手拿起杯威士忌,猛灌了一大口。
阿卜杜勒一直固执地相信:喝酒能治头疼。即便是在以前遵守戒律时,一旦头疼,他也会偷偷喝一点儿酒。
“怎么样?看见什么了?”萨利姆接着问道:“分享一下吧……每个人看见的都不一样,他们看到的……可都挺带劲的”
灯红酒绿的歌厅包厢里,七八个穿金戴银的家伙,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大笑着,每个人都笑得疯疯癫癫的,眼神儿迷离,眼圈和鼻头泛着病态的暗红色。
“这东西太棒了……比之前……那群叫‘血撒旦’的疯子配出来的东西……更刺激!” 坐在阿卜杜勒身边的埃及人,梦呓般地说着胡话。
“这药就是‘血撒旦’那伙人配出来的——只不过,现在他们不叫‘血撒旦’了,他们最厉害的化学家,在给巴什旗下的制药公司做顾问,哈哈哈。” 萨利姆在一旁笑道。
“哦?这不是从阿富汗来的货吗?怎么……你也开始从巴什的那伙异教徒手里买药了?”
“异教徒?呵,这叫什么话?你这没信仰的家伙,谁对你来说都不能算是‘异教徒’。”
“还说我?你们这些混账,哪个还有信仰?”埃及人摇摇头,凑到阿卜杜勒身边,拍着他的肩说:“对了,我听说……你以前很虔诚,是那种一直坚持每天五次礼拜的人,真的吗?我身边……已经没这种人了……我们和我的朋友死后都会下地狱……他们说,这东西能让人看见地狱……我刚才就真的看见了!哈哈哈哈……刺激得很……看来,地狱更适合我!”
“咱们死后都会下地狱,所以我也提前想看看地狱什么样。” 阿卜杜勒用袖子擦着胡子上的酒,感到一阵眩晕。“我刚才马上就要进入状态了,却被吵醒了。”
陪酒女拿着阿卜杜勒的手机,连忙解释道:“是您叮嘱我,如果电话响了一定要提醒您……”
“真是遗憾啊,中尉,要不要先喝点酒,过一会儿再试试?另外,再换个姑娘?”
阿卜杜勒把手搭在陪酒女肩上轻抚了几下,从她手中接过手机说:“我还是要先看看哪个混蛋给我打的电话。”
他按下了最近的“未接来电”,电话那边,副手阿扎依大喊大叫道:“中尉!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你赶紧过来!”
“你这废物……别慌,谁来了?是你那14岁的小新娘?还是你那28岁的丈母娘?” 阿卜杜勒故意提高了音量,包厢里的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是美国人!NFA的先遣队!美国人!"阿扎依语无伦次地说:"司令部发了三级应急动员令,说美国人提前到了,要乌姆盖苏尔所有的海岸警卫队,全到就近的港口集合!清理海滩,确保登陆顺利!"
阿卜杜勒把手机贴到另一边耳朵,听到一片嘈杂,偶尔还传来几声枪响。问道:“你在什么地方?”
“我现在已经带人赶到哈布阿码头了,这边一片混乱,你也快过来!他们要求指挥官必须到场!否则——”
“我一会儿就到,对了,找个人把我的军服带过去!” 阿卜杜勒挂断电话,从沙发上拿起外套。
萨利姆撇了撇嘴:“出什么事了?中尉?今晚的节目才刚刚开始啊,有什么事不能让你的手下摆平?
“真不凑巧,美国人要来了,时间提前了,我得去码头,司令部的这群窝囊废……听说美国人来,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当年美国人作为入侵者打来的时候,伊拉克人都没有怕过,现在,美国人成了‘盟友’,他们反倒怕成这样?” 埃及人嗤笑着说道。
“以前伊拉克人除了萨达姆,什么都不怕……现在,伊拉克人什么都怕,哈哈哈哈哈……”萨利姆拿起酒杯,把冰块晃得哗楞楞响,突然板起脸,认真地说:“改天再约吧,中尉,可我的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出岔子,我不管那些美国人接下来搞什么鬼,总之,三天后,我的货必须直接到我手里,不能在检查站耽搁一分钟,帮这点儿忙,没问题吧?”
阿卜杜勒穿好了外套,点上烟猛吸一口,笑着说:“如果我说‘办不到’,待会儿我要自己去结账吗?”
萨利姆又恢复了笑脸:“你今晚的消费要花掉你半年的薪水。”
阿卜杜勒开着吉普车往海岸赶的时候,远远看到海面上开始凝聚起茫茫的雾,这雾仿佛像有生命,刚还只是薄薄一层,却越来越大,向着海岸扩散过来。
“妈的……怎么回事……天气也来添乱?” 阿卜杜勒自言自语着,把车靠在防洪堤旁路边一排横七竖八乱停的军车旁,拿起望远镜朝岸边观察了一阵。
沙滩上,十几辆挂着探照灯和防弹钢板的推土机,正轰隆隆地冒着黑烟、横推着晾渔网的架子、搁浅的破船,和奇形怪状的简易房屋。子弹打在推土机的外甲上叮叮当当乱响,一些围着头巾的妇女,一边尖叫着、一边踉跄着捡拾着散落在沙滩上的家什杂物,男人们端着老掉牙的猎枪和步枪,朝着推土机和安保部队的掩体,泄愤似的胡乱射击。
有几个平民然已经倒在了地上,看不出是死是伤,几个青年几乎是贴着推土机的履带将一个受伤的同伴拖离险境,一个中年妇女扑在一名趴在地上的男子身边,摊开双臂仰面对着夜空哭喊着,完全不在乎身边横飞的子弹。相比之下,荷枪实弹的士兵倒显得十分怯懦,一排排挤在矮墙后面,头都也不敢抬,只是把AK-47举过头顶,抵着墙头向外胡乱扫射。
阿卜杜勒一眼就看到他那个年轻的副手,那个瘦得像根竹竿一样的阿扎依,手里拿着扩音器,正探头探脑的观察着沙滩上的情况:
阿卜杜勒跳下车,径直走向他的一群部下,昂首阔步,就像走在市集上一样,阿扎依看到他,惊呼起来:“中尉!危险!低下身子!当心子弹!”
“混蛋!都给我停火!谁允许你们开枪的?”阿卜杜勒一把将阿扎依从地上提了起来。
“是司令部的人要求开枪的,其它部队都开火了,我们也没办法。”
“记住,除了我,谁也不能指挥你们!我他妈说过多少次了!?”
“上面说半个小时候后美国人就要登陆了,要把海滩上的人全都清走,不能有闲杂人等在这儿,一个也不许有——”
“上、上面的命令就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办?中尉?。”
一个小兵用衣架挑着套制服,从队尾跑了过来,阿卜杜勒迅速脱下了他那浮夸的红衬衫,穿上了卡其色的军服。
卷好袖子,阿卜杜勒看了眼手表,从开车到岸边到换好制服,才不到5分钟的功夫,海上的那片诡异的雾气竟然已经飘到了岸上。海滩上雾气弥漫,雾气伴着黑漆漆的夜色,呈现出一种水泥一般的灰,身边推土机的轮廓都快看不清了,只能看到透过雾气的探照灯惨白的灯光。
阿卜杜勒在海边长大,大雾没少见过,但如此诡异的雾,他从没见过。
“见鬼……怎么可能?这是‘迪夫’来了吗?” 眼前的情形,让阿卜杜勒想起了阿拉伯民间传说中那一团烟雾形态的恶魔,他问阿扎依:“气象预报有说今天有雾吗?”
“我、我没注意……应该是没有,可就算有,也不可能是这样啊,刚才还好好的。” 阿扎依磕巴到。
阿卜杜勒一把抢过阿扎依手里的扩音喇叭:“现在没时间在这里缩着了,我要你们给我冲出去!”
“冲出去?这、这……你是要我们去包抄他们?还是——”
“蠢货,我不是要你们去拼命!看到沙滩上那些人了吗?他们被打伤了,还有那些妇女,你带着人,去把他们拖走!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阿扎依转身离开去分配任务,阿卜杜勒把扩音器的音量调大最大,带着几名部下冲出了掩体,跑到一辆推土机后面,对着海滩大喊:
“兄弟们,放下武器!我是阿卜杜勒中尉,我是阿卜杜勒·卡里姆·阿尔-贾布里!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是你们的兄弟!我是你们的邻居!我也是在这边海滩上长大的!听我说!请放下武器!离开这片海滩!”
“去你妈的!你们这些走狗!” 对面的渔民破口大骂着。不一会儿,一个声音大喊道:“阿卜杜勒!我知道你!亏你还敢报上名字!你这个无耻的骗子!贪污犯、杀人犯!不敬安拉的恶棍!早晚会受到真主的惩罚!”
阿卜杜勒往暗处闪,他躲在推土机驾驶舱的防弹钢板后面,继续喊道:“随你们怎么说,再过半个小时,外国军队的登陆艇就要在这儿登陆了,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兄妹姐妹们被伤害!所以,请你们暂时离开这片海滩!只要你们配合,我向真主发誓!我绝不会伤害你们,也绝不会找后账!这片海滩永远属于你们!你们可以相信我,我再说一遍,我是阿卜杜勒·卡里姆·阿尔-贾布里!我向真主发誓!”
阿卜杜勒喊完这番话,过了一阵,对面的枪声果然停了,阿卜杜勒跳下推土机,向对面望了望,灰茫茫的雾里隐约看到有人影在四散着跑开。
“什么情况?中尉?” 跟着阿卜杜勒的一个士兵问道。
“哈哈哈哈,看来我这些年积攒的声望还是有点用的。”阿卜杜勒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军用酒壶,喝了两口,吸食毒品带来的头疼还没消散。
转眼的功夫,浓雾越来越重,漆黑的夜配上诡异的灰,显得愈发凝重,阿卜杜勒完全不看到对面的情况,连身边的部下也成了雾中的轮廓。
“这种天气,怎么可能会有舰艇在这儿登陆?我们该不会是搞错了?” 两个士兵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搞错了更好。”阿卜杜勒听到有人小声说道:“这些渔民,像扎脚的贝壳一样讨厌,这片海滩早就该有点儿别的用途了。”
一直说这话的士兵,阿卜杜勒隐约记得是叫“哈赛”,据说是个脑子挺聪明的家伙,有人建议他用这个“哈赛”替代傻乎乎的阿扎依,做他的副手。
“你说‘别的用途’是什么?” 另外那个士兵接着问道。
“你想象不到的用途……美国人的用途……哈哈哈哈。” 阿卜杜勒嘟囔着接过话茬,他感觉今晚的毒品效力似乎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发作了。“美国人来了……是好事,替美国人做事,比替那些窝囊废做事,有赚头……大有赚头。”
一阵强风从海上袭来,掀掉了阿卜杜勒头上的贝雷帽,阿卜杜勒眯起眼睛,顺着哈赛手指的方向望去,在探照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灰白的浓雾中,几个庞大的黑影就像浮在海面上的棺材般悄无声息地飘逼了过来,分不清头尾。看着这如同地府的场景,阿卜杜勒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甚至觉得这是毒品带来的幻觉。
显然,一切都不是幻觉,渔民们似乎被吓得不轻,陆续都跑掉了。此时,另一名士兵跑过来,把通讯器的耳麦递给了阿卜杜勒,是司令部的长官。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美国人现在就开始登陆了!比之前说得还要提前!”
“别扯这些废话!”长官听起来可没心思开玩笑。“给我打起精神来,快把岸上的人清干净!这些混蛋美国佬根本没有把我们当成盟友,连最基本的情报信息都没有和我们同步,现在事情搞得一团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人全部清走!否则美国人会干出什么事,你是知道的!”
黑影卷着巨浪扑上岸边时,阿卜杜勒的部下已经把受伤的人都拖离了海滩,一些还没逃掉的渔民似乎是准备抵抗到底,他们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但又不敢真的有所行动,只是远远地躲着。
靠得足够近后才发现,那些黑影却是周身闪着银黑色光泽的两栖舰,靠岸后亮起了刺眼的大功率探照灯,隔着浓重的迷雾都简直要把人晃瞎,巨大的登陆板放下,像史前巨兽般张开嘴,两队人影冲了出来部署警戒,头部的位置泛着幽幽的绿光,使人一时反应不出那是一些“人”。
一时之间,海滩上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刚才混乱的局面、噪杂的声音,一下子全消失了,就连孩子的哭喊声也消失了。
冲上海滩的诡影们迅速组织起了一圈防御,阿卜杜勒靠近才发现是一群披挂着外骨骼的士兵,随即在士兵身后,两栖舰的大嘴里传来机械的碰撞声和逐步尖锐起来的电机嗡鸣,接着红色的幽光一个个亮起,空气中那股危险的味道,连最顽固的渔民都被逼着开始转身逃跑。
几台钢铁怪物从那仿佛恶魔的深渊巨口中踏出,机械腿像螃蟹一样交替移动着,它们的身旁伴随着几个高大的双足机械轮廓,眼里冒着绿光的诡影们跟随掩护,径直地向岸边的公路移动,似乎他们很清楚这里的情况、在毫不迟疑地执行着某种预先安排好的任务,一台推土机来不及躲闪,被那些钢铁怪物抬脚撞翻,拨拉到一边。
安保部队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说话。经过阿卜杜勒身边时他才勉强看清,那些怪物一样的身影是一些从没见过的巨型机甲,有多足的,有两足的,机甲的机身上,并没有星条旗、没有美军的标志,都只N.F.A的标志,那些士兵的胸甲上、几名海军陆战队的士气章上,贴着巴什公司的卡通吉祥物。
"中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匆忙赶到阿卜杜勒身边的阿扎依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惊恐地问道。
“站在这儿别动,除非你挡了他们的路、要被那东西踩到,否则,一动也不要动。”
“刚才这些渔民还拿着枪拼死拼活地和我们玩命,现在,都跑得无影无踪了,连受伤的人都跑了。”
阿卜杜勒摇着脑袋说:“他们手里有枪,你拿的也是枪,他们是老式步枪、猎枪,你拿的是AK-47,但终归是枪对枪,他们觉得有的拼,可这些美国佬……”
阿卜杜勒正说着,一个士兵走到他们面前,掀开了四眼夜视仪,露出张娃娃脸:"NFA海军陆战队,这里谁是负责人?"
阿卜杜勒故意显得心不在焉,轻飘飘的用英语说:“你可以找我。”
"伊拉克海岸警卫队,第七大队,第——嗝——” 阿卜杜勒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N.F.A士兵没等他继续说完,摁开了通讯器,开始向上级汇报。
"是的,长官,一切正常,正在建立滩头指挥中心,先头部队已经前往新的集结地点,是的——明白长官——正在和当地安保部队协调,好的,不会让任何人靠近登陆点,重点保护机甲单位,确保没有可疑目标靠近——明白。"
海滩的另一侧,几辆巨型履带车停在海滩,探出了一些天线般的设备,看起来像是移动的战地指挥所。
空中响起高频的振动声,有什么东西在向这边飞过来,阿卜杜勒瞟了眼天边,几架直升机掠过海岸上空,吹开厚厚的浓雾,机腹下吊着的设备箱上印着“科尔曼能源“”的标志——他听说这家能源公司不是来采石油的,而是来挖陨石的。
这时候,不知从哪冒出一个一个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在沙滩上乱跑,看起来只有4-5岁的样子,像是渔民的孩子,和家人走散了,孩子一脸茫然地东张西望着,朝着NFA的登陆艇跑了过去。
阿卜杜勒的醉意一下消失了,他刚想抬腿,鞋却陷进了沙地里——从酒吧赶过来,他没来得及换上军靴,浮夸的浅口蛇皮鞋根本在沙地上几乎走不了路,他踉跄着一把抓住身边的阿扎依说:“快!拦住那孩子!”
NFA士兵也注意到了那个小孩,一下机警了起来,对着通讯器说:“注意,有平民靠近!”
阿扎依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阿卜杜勒大叫道:“快去!跑过去!抱住那孩子!这帮畜生,他们觉得谁都是恐怖分子!”
此时,NFA士兵似乎已经接到了指令,端起枪向那孩子靠近,而不远处,一个手里拎着步枪的中年男子,像是孩子的父亲,正朝这边跑来,边跑边大叫着。
“发现武装人员靠近!警戒!” NFA士兵对着通讯器说道,同时,将枪口对准了男子,而另一名NFA士兵,正端着枪靠近男孩。
“放下武器!放下武器!”阿卜杜勒对那男子大喊,可男子显然是被拿枪靠近男孩的NFA士兵激怒了,他大喊了一句什么,也端起了步枪,对着NFA士兵,并拉动了枪栓。
几个红色的激光点马上照到了那男人身上,枪响了,消音的枪声像雨点打在帆布上的声音,那男子应声倒地。
阿卜杜勒闭上了眼,把牙咬得咯咯响,他转身看了眼孩子——孩子似乎没有看到父亲被击毙的一幕,他被一名NFA士兵拉住了,远处,两名胸甲上印着红十字的医疗兵赶了过来。
阿扎依被吓得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似乎没看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阿卜杜勒长抒了一口气——他竟然感到了一丝庆幸,庆幸孩子没事,这也是是一种“进步”吧——2006年7月的一天,他经历过类似的情境,但那个时候,孩子没有被放过。
那时候的阿卜杜勒,还是个普通士兵,美军的翻译告诉他,不能让任何人靠近美军的“重要目标”,孩子要尤其防范,打从越南在开始,美国人就特别害怕“当地孩子”。
大概就是从那段时期的某一天开始,阿卜杜勒没再祷告过了。因为从那以后,他经常头疼,经常喝酒,酒不管用,就开始吃从美军内部流出的“特效药”,药物、酒精使他渐渐觉得,这些“现代化”的东西,更好用、更直接。
“喂,你,过来一下!”刚才那个娃娃脸的陆战队员走过来,叫住阿卜杜勒,刚刚发生的一幕,他似乎完全没看到。
阿卜杜勒有点恍惚,他看了看被击毙的男子,脸朝下趴在沙滩上,两名陆战队员走过去踹了几下,确认已经断气了,捡起一旁的那支栓动老式步枪——那是一支带手工编织的彩色背带的李-恩菲尔德步枪,这枪和那陆战队员另一只手上的M27 IAR自动步枪,差了足有一百年。
“好,你再去找几个人,先去把那尸体抬走,然后到那边去找我。” 娃娃脸说着,从胸挂的杂物包上取出一个绿色的标识,贴到了哈赛的军服上,盖住了“伊拉克海岸警卫部队”的徽章。
阿卜杜勒推了把身边的阿扎依:“你,跟着哈赛,一起去。”
“可是……我——”阿卜杜勒没等他说完,便捡起那支陷在沙子里的蛇皮鞋,抖了抖里面的沙子,重新穿好,转身走开了。
阿卜杜勒忽然很想默默祷告,但他的头晕得比刚才更厉害了,一时之间,他竟记不得麦加的方向了,他摸向口袋里的酒壶,却发现它早已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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