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毓铜要塞”(NourishedBronze)的女爵祖格拉尔(Zuglar),那便是“飒”。这个飒的依据,果断,干练,从不拖泥带水。就比如老会计遭遇意外之后新会计的选任,“就你了”,女爵拿起名单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挑了一个跟自己同名的会计,从此后者还得了个钦差会计的称号。而当毓铜要塞人口开始增加,治安开始成为问题的时候,警长的选任也是如此。“就你了”,女爵随手指了指清单上有领导术的人员名单,传奇骨雕师傅、资深手办作者、手工技术宅的代表:罗福德(Rovod)的生活就这样从兢兢业业,变成了战战兢兢。
罗福德从任何角度来说都不是警长的最佳人选。警长需要坚定如一,但他本人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他热爱艺术与艺术中的自然,但又对自然世界本身感到厌烦;他平常总是乐乐呵呵的,可屁大点儿的事儿就能让他气馁。特别是他糟糕的武学造诣,即便担任警长已经许多年,他出现在校场上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他更擅长的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沟通技巧让对方就范,而非用他自己手中的刀斧。而简历上的领导能力,顶多就是他在孩子王的时代带着几个小屁孩捅过酿酒厂旁边的蜂箱。
他和女爵讨论过自己的任职。在女爵宽敞却空空荡荡的会客室里,浮雕上的人眼似乎都冲他而来。不知女爵在设计自己的办公室时是否有意为之。可祖格拉尔女爵的飒看似随意,但绝不是毫无依据。要塞上下符合警长职位的本来就没有,培养谁都差不多。但这位罗福德却有一项品质她非常看重,那就是中二。罗福德一直相信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某个宏大叙事中的不可或缺的关键齿轮,而且一发现能佐证这种猜想的现象,自己能陶醉其中,想入非非。要不他能成传奇骨雕师呢?技术宅加上中二魂,他的每一个骨雕手办作品都是精二立绘具象化的水平。这种想象力可是其他人无可比拟的。要塞里钓鱼的矮人这么多,到处都是钓鱼线。万一发生案件,他的想象力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
纵使潇洒如女爵本人,直接这么说出来仍然非常唐突。能登上女爵高峰,祖格拉尔夸人的能耐自然不能小觑。
“罗福德,我就摆明了说吧,”女爵双手合十架在桌子上,眼神坚决地落在他身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诗歌,罗福德很懂。但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他却不懂。女爵问道,“你来毓铜要塞做了多少手办了?”
“啊,这样啊。”她手掌依然合十,但稍微一偏,指向了一旁的一副壁画。“那幅壁画描绘的是什么?”罗福德一转头,那是一个很大的马赛克画像,纳比卡之战,矮人与哥布林争夺纳比卡森林的大决战,针叶和阔叶的明显交织是其特征。“你知道那场大战中牺牲了多少人吗?”
“一千多吧,准确的数字我不记得了。”罗福德没头没脑地回答。
“两边一共多少?你算过么?”女爵玩味地看着罗福德,说道:“两千一百四十人,如果没算今天早晨的话。”
罗福德胸中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他的骨雕手办一直是要塞出口的重要产品,这一点他颇为自豪。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辛勤工作竟然以这种方式与世界线耦合。那场100年前的大战竟以如此方式与他天人沟通。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在离开女爵会客室的时候有没有好好道别,心气早已飘到矮人历史的神坛之中了。他的脑中现在汹涌澎湃,他所知道的历史以史诗的形态冲刷着他的全身。他的手指开始抽搐,双腿开始痉挛,眼神开始乱滚,头发开始倒立。不一会儿,他就已经失去了自我,陷入了着魔的状态。一把推开在手工作坊打磨玳瑁的工匠,开始了完全不受控制的创作!
过了几天,同名之谊的会计祖格拉尔前来汇报。“……这个季度的熔炼炉利用率很低,以上。”做完了例行的报告,会计换上了一种揶揄的表情道,“你跟那个罗福德说什么了?出了你的门他就着魔了。爱上你了?”
大概是宅男的通病吧,罗福德非常容易坠入爱河,这样的猜测也并不离谱。女爵白眼一翻,把报告合上。“就是哄了哄他而已,编了几个巧合他就信了。”把手中的报告递还给会计,女爵问道,“所以他是做了一个我的等比手办么?该不会雕了个没穿衣服的吧?”
每当矮人们陷入着魔状态时,他们的作品通常不受自己控制。精美的,超脱的,不可理喻的,世间罕有的。这些作品通常被认为是矮人的神祇和先祖借他们的手打造出来的神器,也因此,矮人们通常会把他们献给自己的要塞,以矮人共有的宝藏传承下去。罗福德也有打造一件神器的梦想,各种各样的形象都曾在他的脑海中展现。他无数次想象过自己打造出的完美无缺的手办将如何作为矮人的至宝供万人敬仰,而自己也将作为创造了它的艺术家而走进历史的长河。
可当他从疯狂的工作中清醒过来,自己面前操作台上展现的,是一柄骨质的剑。完美的工艺毫不吝惜地游走其中,镶嵌以长方形白垩石,护手则以马革缠绕。将它视作艺术品虽然无过,但并不准确。赞颂优美造物的同时,致命的尖啸隐藏其间:乳石英的尖刺在出其不意的地方散发着威胁。而在这整体的构架之中,牛骨上的雕刻艺术仍然得到了弘扬。那是一队旅途中的矮人,为首的是当时仍然是拓荒领队的祖格拉尔女爵。画面中的她英姿勃发,带领着矮人们创立了这座要塞。以及当然,在画面中她好好的穿着衣服。
纳比卡战役有多少人阵亡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打造出这么一把权威的象征,这种明示没有任何曲解的余地。他也终于开始认真起来,重新规划了自己的办公区域。过去因为不怎么上心,他虽有警长之职,却一直没安排自己的警务队伍,只是借用边防部队的营地做一些基础练习。现在他专门安排了一处小营地,还找来了另一个退役的边防战士梅布祖斯(Mebzuth)做警员辅助自己。除此之外,他还放弃了早已年久失修,远离要塞核心十万八千里的天牢,将地牢修在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后。
至于他打造出来的神兵,矮人们将这件宝物送进了他们的造物神龛,与其他神祇祝福的宝物放在了一起。这是一个侍奉所有神祇的神殿,任何矮人都可以在这里祈祷,冥想。女爵将这里打造成了一座博物馆,展出了矮人们在神祇引导下创造出的所有神器。南半区是工艺品,生活用品的之高超造物,罗福德一直以为自己的作品会在这里收录。而北半区则是武德充沛的半区,陷阱,武器,都在这里陈列。罗福德的短剑丰沛了这里的收藏,重新安排之后,他的仙品被放置在了武器象限的中央。
光阴荏苒,岁月穿梭。除了偶尔有些矮人酒后闹事,罗福德的工作清闲的很。他甚至在自己的营地后面修了一个骨雕作坊,闲暇时间还来做些手工。这个冬天让很多工作都慢了下来,酒精的制作也因为水果不足而减少,他也得到了很多闲暇。最近他对首饰比较感兴趣。这一天,就在他琢磨能拿手中的牛角做点什么花样儿时,梅布祖斯从楼梯间冲上来。
罗福德一惊!我的宝贝!赶紧问梅布祖斯是哪件珍品被盗。好消息,他自己的宝贝完好无缺;坏消息,他是警长。打发喝醉了的酒鬼是一回事,调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盗走一件神兵完全是另一回事。特别是当这件神兵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的时候。
Ostub Snusnud,晶核寒冬,是一把铁质的钉头锤。毓铜要塞自从落地开始就不断遭受着哥布林,精灵,人类和野生动物的侵袭。第一次遇到的传奇生物是一个泰坦巨人,他手中挥舞的就是这把钉头锤。入得了珍宝室,做工自不必说,达到了世间工艺所能达到的顶峰。它的主人可能比较粗旷,但它本身则是一件精致的兵器,玳瑁和驯鹿蹄制作的尖刺之间,长方形的粉砂岩宝石镶嵌其中。
在这些尖刺之间浮现的不仅仅是装饰的宝石,还有牺牲的血迹。要塞的首任防务长Bomrek 在与巨人对抗的过程中不幸身死,一同牺牲的还有其他两、三位矮人。爱国主义教育讲演从来都是拿它来讲故事,这可是个保卫家园的战利品,是牺牲我一个,安全千万家的熔炼。
罗福德吩咐梅布祖斯先强行封锁要塞的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离开。后者虽然面露难色,但此前即便面对远古怪兽和入侵大军都未曾抱怨过。手中的短剑一抽,一收,就当是道遵命了。罗福德一方面觉得可靠极了,一方面又觉得十分难耐。在他看来,现在针对的毕竟是自己的公民,大可不必这么肃杀。
老兵确实能挡一时,但也会非常不易。罗福德坐在桌子上,用手捋着头发。他需要女爵下达正式的封锁令和调查许可,但在这之前,他得把问题想通。珍宝室本质上是一个神殿,就因为存放着珍宝,公民以外的人员是不能进入的。难不成是用钓鱼线?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确实往这个方向想了,但很快打消了这个主意。除开神殿的准入许可不说,作为一个小型的万神殿,来这里的矮人拜什么的都有,香火旺盛。不论什么时间来到这里,不大的空间里总是人头攒动。而且不少人就是冲着欣赏这些珍品来的。哪怕是矮人自己也根本无从下手。
那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矮人们的文化中,珍宝属于整个要塞,即便是传家宝,他们也很乐于大家一起欣赏他们,而非独占。况且独占了又有什么意义呢?除了一些有着异端法术的书籍之外,占为己有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小公共社会中只会自找麻烦。那么如果是矮人自己的话,那盗窃犯到底是什么动机呢?
还没等他的思绪整理好,会计小姐姐反而先到了,身后跟着梅布祖斯。这位小姐姐,全身珠光宝气。虽然大多是玳瑁材质,并未镶嵌珠宝,但各个做工精良。可你要是因此说她品味卓绝吧,她一个脑袋上套了好几个头冠,手指头上,耳朵上,脖子上,全都挂得满满当当。不认识的人还以为是景区卖纪念品的。
“女爵口谕,调查工作要低调,不要影响生产计划。”作为祖格拉尔钦点的同名之谊,会计姐姐经常作为她的钦差来做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封锁出口是不可能的,罗福德,缺乏常识也得有个限度。我要是没及时出现,梅布祖斯早被撕成碎片了。”
会计绕到椅子前面坐下,看来是不打算走。“女爵希望你能定期汇报调查进度,还有就是问你是否需要什么帮助?”但罗福德还没想好需要什么,总不能说要口尚方宝剑吧?再者,她平时都会拿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来准备记录,这句话过后可没有。这哪是问需要什么帮助?根本就是在训诫他,要职务有便利,要人手有老兵,女爵真的是要什么给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不先去她那里通气,还自己搞出这么个烂摊子呢?
来者的意思本来是让罗福德勤汇报,多请示。虽然罗福德的孩子王领导学跟女爵的帝王学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但毕竟在警长位置上做了几年,洞悉目的的水平并不差。口中应着“好好好”,“没有啦,没有啦”之余,接着就表示自己欠考虑,以后必定多问候。
“唉……”会计姐姐一口长气,“那你倒是说说嘛,接下来打算干嘛?好歹我也给女爵有点儿答应。”真是朽骨不可雕也,死宅真恶心。会计姐姐暗骂道,这回算是拿出她那个小本本了。
“我打算先去现场看一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罗福德没头没尾地说道,他其实还没有想好,但现场勘探确实是刑侦的前几步之一。
“现在去了还有什么用呢?”会计姐姐根本没动笔,“发现东西丢了,现场早就乱作一团了。我来的路上上去过,展台都被供上水果了。”
“啊?!”罗福德暗骂自己蠢,想到了封锁出口,反而没想到封锁现场。不过现在听来,即便是封锁了现场,能找到线索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他本人也是神殿的常客,各种逼仄再加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完全能想象的到其中的混乱程度。看来警卫队还得增加人手。可接下来做什么呢?对了!
“口供!”罗福德终于想起,“我去找最后一次看见晶核寒冬的人问问看!”
“可这么多人,从谁问起呢?”梅布祖斯开口了。毕竟很有可能要被安排去做这个活计,因此也想参与到计划中来。“神殿每天有那么多人来来往往,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精确记得自己几时几刻做了什么。要塞现在三百多人来来往往70个地层,”眼神低垂地向钦差姐姐点了个头,“现在又要低调调查,无法集中讯问。等到问出大概范围,那灾祸恐怕早就离开我们的管辖范围了。”梅布祖斯就曾经是与泰坦角力的矮人之一,在其身上残留的除了军人的做派,就是这种对敌人关联事务的不屑。罗福德早就习惯了,但会计姐姐听了,仍然是眉头紧锁。
“我去问问女爵大人,毕竟她同时管理生产订单和进度,我看看能不能拿到一个排班轮作表给你。”大概是这个操作如此自然,她仍然没有去记,直接把小本塞回了口袋里。“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虽然这是个问句,但实际上是个辞令,钦差已经完成自己的交代,要离开了。但罗福德原本就缺援手,而会计姐姐的脑子应该能榨出不错的主意。他便顺水推舟发了问,“若问需要嘛,正好有些事情想不通,不知是否可以点拨小可一二?”
“哦?”会计姐姐虽然应了他的话,但站起来的身子并没有坐回去。
“我实在想不明白偷窃的动机是什么,”罗福德直接说,“熟人社会,偷来了又不能用,藏起来还费事,图什么呢?”
钦差会计扶了扶额,不知道是调整头上头冠还是正在思考。“找不出动机……那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动机?”罗福德和梅布祖斯面面相觑,什么意思?钦差会计首次展现出一丝谦卑地说:“不一定对,但你参考一下。会不会是孩子干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孩子王,他可太熟悉秘密任务对孩子们的吸引力了。毓铜要塞有十多个孩子,其中不乏带着两条狗干掉一头狒狒的小孩哥,还有跟爸爸一起对打远古怪兽还能生还的天佑小子。搞一个成就在毓铜要塞的小孩圈子里几乎成了一种文化。他几乎已经能想象到这些孩子们无聊至极的时候如何开碰头会,如何踩点,如何演练,如何执行,以及现在正在要塞的哪个角落里嘻嘻哈哈。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以及如果要从这里入手,并不需要把所有人都查个遍。只要提审,不,打听一下孩子王就可以了。迭戈已经9岁了,刚刚处在孩童期的中间。但是他作为孩子王则是名副其实的,他身上的很多优点甚至连一些成年人都无法做到。可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跟孩子沟通。罗福德和梅布祖斯都没有孩子,甚至没有自己的小家庭,与孩子交流的经验几乎为零。两人稍微合计了一下,打算从罗福德的特长:手办,入手。谁不喜欢个小兵人儿呢?罗福德回到楼上自己专属的手工作坊,工作台边上成箱的工艺品中,手办仍然是其中的主力。他挑了一个涂成红银两色的细长人形,上面还用黄色蛋白石镶嵌了眼睛,胸口则安插了一个圆形的小红宝石。对于孩子来说这应该算得上是极致的贿赂了。
“做的可真像!”梅布祖斯一直呆在楼梯间另一边的校场,甚少过来看罗福德的老本行。但即便是这样的罐头脑袋,梅布祖斯也对罗福德的手艺赞不绝口。“哎,都是动物材料,你能不能用龙虾钳子做一个怪物手办?”对于这种破天荒的兴趣话题,罗福德感到很开心。少有的觉得和同事有了共同话题。“当然可以!全身可以涂成灰黑色做对比,再做点儿生物骨装甲的感觉,眼睛就用琥珀球儿嵌进去。”两人就这样少有地、开心地聊着天,去找那个孩子王了。
“迭戈才不在乎!”手办王罗福德的礼物受到了冷遇。迭戈正忙着拿石头丢关在笼子里的哥布林人贩子,根本无暇理会罗福德。而且后者每次开口搭话,躲在远处的另一个孩子都会教唆迭戈。“猪头们都靠不住!骂死他们迭戈!”
手办送不出去,罗福德已经用尽了自己对孩子的所有沟通技巧。到底该怎么办,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转头向梅布祖斯求救。后者头盔压低一直在左顾右盼,腰边的剑也背着手藏在身后。发现了求救的信号,示意罗福德先退避三舍。
“什么情况?”罗福德充满期待地发问。虽然是拉他走,但只要是有动作,就说明人家比自己知道的的多。梅布祖斯回头看了看,回答道,“迭戈后面那个狗头军师,我知道,瓦伯克的儿子。”看罗福德满头问号,接着说,“你不在军中,又不来校场,可能不知道。瓦伯克一家搬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地下洞窟计划要开发,他因为会用长枪被分配到地下守备。结果墙还没封好,远古怪物就来了。那时候这小子还是小宝宝,他爸死在台阶上,差点把他也压死。”
“对,特别是我跟他爸还是同事。”梅布祖斯能平淡地说出这些事情,罗福德还是有些钦佩的。前者继续说:“发生当时我们负责地表的正轮休,地下的分队刚组建就全军覆没,等我们下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梅布祖斯,你怎么看?”倒不是罗福德想听意见,而是他完全不想再跟孩子搞了。副手倒是没含糊。说道,“依我之见,迭戈能在对打野兽的小孩儿哥里当上孩子王,靠的不是斗狠。他这是罩着后面那个小瓦伯克呢。”梅布祖斯很不自在地整了整衣冠,似乎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您不是说要多汇报,多沟通吗?我带小瓦伯克去趟女爵那儿,安排一下烈士家属也是正事,您就以此为契机再跟迭戈唠上十块钱的。”
说干就干。两人回去的时候,梅布祖斯摘了头盔,把刀也交给罗福德,就去找小瓦伯克。“小瓦伯克对吧?我是你爸的同事。”
“我有名字,叫卡腾!猪头!”小瓦伯克更加激动地开始骂,梅布祖斯一边慢慢靠近,一边安抚,并承诺带他去见女爵,好好谈谈安排生活的事儿。但小孩子不管这些,就觉得骂的爽,一边跑一边骂,倒也确实渐行渐远。
罗福德此时也来到迭戈身旁。迭戈似乎已经厌烦了丢石头打人贩,也似乎听到了他们打算帮自己的小伙伴改善生活,居然就站在原地等罗福德开口,真诚的眼神反而让罗福德一阵尴尬。再次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手办,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扭捏了一阵开口居然是:“你相信光吗?”
天旋地转,色彩飘扬,罗福德正在要塞中的酒馆里胡璇而舞。案件发生第一天就出师不利,先是下令锁门被钦差训斥,梅布祖斯带着小瓦伯克陈明来意之后,女爵又再次发飙。你整个要塞上上下下几百号矮人不问,攥着孩子来回来去什么?!
这要是他攥着孩子能挤出什么消息来也就好了。迭戈这个孩子王,奉行的是无为而治。他自己可靠,其他孩子自然愿意找他。除了自己和卡腾当天在哪说得清楚,其他孩子在干什么都是模棱两可。不过再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王,比其他小屁孩儿要有点灵光。知道来意之后便向罗福德保证,孩子们最从有了人贩子做娱乐,最近帮完忙都在这里打豆豆,不太可能动珍宝的心思。虽是提供了信息,但做到的却是证伪,于案情的推进于事无补。
郁闷的罗福德在酒肆里已经喝了无数杯酒。过去常来抓醉酒的闹事矮人,现在自己也在醉酒的边缘跳舞了。就在他又跳完一曲休息的时候,一条胳膊揽过来绕住了罗福德。他抬头一看,是和他同时上任的地牢监管,卡腾(Catten)。唉,今天是跟这个名字杠上了。
“这满脸通红的,咋滴啦?叫人给煮啦?”卡腾打趣地问。
罗福德一向不太喜欢这位牢监,说起来这要塞的地牢,根本就是自己管的。她卡腾空有牢监之名,却不行牢监之事。整日在要塞里东游西荡,游山玩水。罗福德每次来酒馆抓人都能看见他在里面吹拉弹唱,四处搭讪。于是也就没好气地说:“劳资折,折腾了一天,来吃,吃点酒,怎~么了?”
卡腾倒是笑而不语,“我也是来工作的嘛,毕竟除了牢监,我还兼职表演。”
“就刚刚呗。”卡腾嘴里就没个实在话。罗福德懒得理她,捎带手就开始对他盘问起来。案发当时你个牢监在哪儿,在干什么?看到了什么?谁能证明?如此种种。卡腾也没好好回答,反而问他,“这都日落西山了你才问到我,案子何时是个头儿哇。”
“唉,你还真说的挺对,我现在就被这个温水煮青蛙呢。女爵不许我打乱生产节奏,我问谁去?!”罗福德又闷了一口,眼睛都懒得睁了。
卡腾倒是若有所思,看了看罗福德,又看了看酒馆里热闹的人群。摇了摇头,叹道:“唉。行吧,姐姐我今天就助你一臂之力。”
罗福德一听,眼睛马上瞪得溜圆。可回头去找,已经看不见牢监矮人了。倒是时不时听到她洪亮的笑声不时传来。他放下手中的酒,跳进舞池去找。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自己跳舞时的灵活,跌跌撞撞在人群中来回。他在舞池里完全迷失了方向。上一秒,卡腾还在和一群矮人围成一圈手拉手大声喧哗高速旋转,下一个瞬间,她又在另一边面色冷峻大跳探戈。就在他漫无目的地搜索了好久打算放弃时,那条胳膊又挽过来了。
“快来!咱们快活快活!”卡腾也满脸通红了,但她的表情与罗福德完全不同,兴奋的几乎要发出光来。可接下来的动作却并不那么潇洒,她推着罗福德一猫腰,钻出了舞池,闪进了一间客房。罗福德一个资深宅男哪见过这个架势,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还好卡腾伸出了援手,引导着罗福德把手摊开……在上面放了一张纸。
“呼~~~~!”卡腾长舒一口气,双手开始给自己扇风。“刚才我进去跟人八卦了一下,大致知道当时谁在了!”然后就开始巴拉巴拉说着一些有的没的。谁家的二嫂当时是去求子啦,哪个矮人去了是还愿啦,有个小孩儿在那儿大发神经喊:“我要猪头死!”之类的啦。
罗福德看着纸上的名单,本来是佩服卡腾的手段,觉得自己过去小看她了。突然听到那句“我要猪头死!”他突然暴起,抓住卡腾的胳膊问,你确定?!卡腾一晃胳膊挣脱出来。“都跟你说了嘛~八卦来的~我哪能保真啊?”说着就推门而出,大概心里也在想,死宅真……
有机会再好好感谢卡腾吧。现在案子有了眉目,他急忙赶回办公室。翻开会计留给他的轮作时间表,看看当时在场人的清单,琢磨着访谈的最佳时间表。
用一条防剧透提醒您,游戏中口供是警长生成的。本文中牢监出现之前完全是个人加戏……
约谈的第一个证人就不顺利。埃德虽然声称自己知道是谁干的,但她的记忆力实在不敢恭维,在罗福德追问细节的时候无法提供非常确凿的证据。后者过于急切的问法也让她倍感压力,很快开始崩溃大哭。她抱着一旁路过的女爵开始告状,这个宅男上来就咄咄逼人,问我这这那那。
行啦行啦!差不多点就得啦!还宅男这宅男那的。宅男什么宅男?!跟宅男半毛关系没有!男人都是大猪肘子!女爵有安慰了两句,就开始担心起警卫队的人性化执法能力。许久没有贯注警队的建设,现在看来,这两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势气息确实不利于婉转和温和的表达。她随手拉来一个矮人,让他找来钦差会计,要给他们加派人手。
钦差会计领命而来,女爵简要表达了意思之后,要求警卫队需要一个老年持重的长者来把握行动,让沟通顺畅一些。钦差会计甚至连名单都没有看,直接将他们领到了地下新城区。这里位于地下59层,是目前开发的最深空间。再往深处虽然已经探明了空间,但目前的军队人数堪堪可以抵挡地面的进攻,对地下的远古怪物们,要塞的准备依然不足。而会计姐姐现在带他们见的,是在这一层的丝绸产地巡逻的部队。和队长说明来意之后,从他们的队伍中抽调了一人。
“这么操作……不太合适吧?”队长去营区招呼人的时候,罗福德压低声音问道。
“相当合适。”钦差会计自信的表情仍然不能安抚罗福德,于是她继续解释道,“要塞一直设有锤刑手,只不过咱们一直没有那么严重的犯罪,所以你也没接触过。”这么一说,确实,罗福德在组织架构里见过这个职位,但从没想过要和这人打交道,或者说他祈祷着用不着和他打交道。而之所以一直顺利没有碰面,原来这个矮人一直在地底巡逻。
很快,行刑手就回来了。这是一个骨瘦嶙峋的老头,头发胡子全白,并被仔细编成辫子。眼光矍铄,身上的衣服虽不华贵,但整洁干练。“米斯提姆(Mistem),这位是罗福德,那位是梅布祖斯。”钦差会计介绍的时候,老头对两人抬起剑柄,权当招呼。但对着钦差会计却非常熟络,“祖格,谢谢你的安排,”钦差会计简单点了点头,打发他们快走,自己忙着搬东西呢。行刑手又表示愿意帮忙来搬。“你们啊,有这点儿空去做笔录啊。要不你们跟人家小姑娘道个歉也行。”说完,就卖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了。多半是因为手里那袋子怪沉的。
经过这么一个波折,整个上午几乎都过去了。罗福德拿出那个目击者名单来看了看,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出于对沉默尴尬的不适,以及对这位“新”成员的不了解,他问道:“米斯提姆,接下来做什么,你怎么看?”
“长官,在下对案件的情况不甚了解,不足以形成意见,还望海涵。”米斯提姆这几句一出来,罗福德觉得更难受了。他好不容易才和梅布祖斯的距离稍微拉近了那么一点点,这一句拉开地位的话让他不是很自在。
“咱们就是个办案子的,没啥长官呀不懂呀之类的。您随便说。”这个尝试并不怎么成功,虽然听起来鼓励着米斯提姆放松一点,但出于对长者的尊敬,他本能的那个“您”字把这话的意义打碎了一半。
罗福德打算先从道歉入手,埃德在目击证人名单中名列前茅,而且是卡腾特指的八卦信源,应该是目击信息质量最高的那个。他们准备好了礼物,去到她家登门致歉。Duang,Duang,Duang。门一打开,埃德从里面冒出头来。“喵了个咪的你们来干吗?”
罗福德早早就把东西递给米斯提姆,自己躲在两人后面,把对话完全交给了后者。米斯提姆双手奉上玻璃摆件,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埃德翻了个白眼,也没接那礼物,“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姑奶奶忙的很。”边说边伸手撩起衣服,挠了挠肚皮。
才刚刚一回合,米斯提姆和埃德就把对方放在了敌对列表中,两人目前唯一的相同点就是眼中放射出来的敌对与不屑。糟糕!什么老年持重!叫他来完全是事与愿违!就应该打发他去编纂成语词典,身体力行地告诉读者什么叫如出一辙。
“你他妈!#¥%……&*()*&……%¥%……&*”
两边已然被对方同化,剩下的只有对恨的表达。埃德被罗福德咄咄逼人的弄哭之后,心里怕是狂奔而过无数的重挽泥马,刚好这时候爆发。米斯提姆手里仍然攥着那个绿玻璃鸸鹋小雕像,把它脖子都掰断了,仍然在骂。埃德骂的不解气,掀起裙子开始拍屁股挑衅。再这么下去,两边怕是要拔刀了。
这时候,梅布祖斯响亮地清了清喉咙,发出一种非常不雅的卡痰的声音。两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全都呆呆地看着。
“呸!”老兵朝着墙角一口浓痰吐出去。“那个,这样事儿的。我们就是想做个笔录,这边儿我老板,早上说话不长脑子那个傻子,你别理他,跟我说说。”边说边抽出两条干辣椒递过去,一人一节儿嚼起来。
米斯提姆到底“老年持重”,几乎瞬间冷静下来,拉着罗福德就往外走。“咋回事儿?”罗福德不解地问。
“还咋回事儿?”完全没有客气,看来他气还没完全消,道:“这个埃德也是个老兵。”
米斯提姆长叹一声,道:“您是真不合适当警长啊!咱们要塞当过兵的人都有这毛病,没羞没臊,说话含妈量高。我千方百计想从地下巡逻队调出来就是受不了他们那套。”
罗福德倒不是没见过这个场面,只不过当他看到的时候,这些军爷通常是喝高了的状态,他可从没想过这就是常态。没办法,即便是就职期间,他花在工作台的时间也远高于现场的时间。据米斯提姆的说明,这里作为军事强度极高的地区,军队的纪律非常苛刻。很多跟防具相关的要求导致矮人们经常在作业期间“坦诚相见”,一些刻薄和不雅的行为习惯也就成了文化。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哇!”随着米斯提姆的感叹,梅布祖斯回来了。要来了那个断成两半的鸸鹋玻璃,回去的路上分明看到这老兵一边往上面吐口水一边试图粘和,对面接过去的时候也也往上吐了点口水,毫无用处,但还是收下进屋了。
“怎么样?”罗福德还没等门关进就追上去问梅布祖斯。后者尴尬的手一摊,“她就听见神殿里突然乱作一团,回头看了眼热闹。再回头东西就没了,她只是第一个发现而已。”
“哎!”罗福德沮丧地叹了口气。这个案子发生以来,他的情绪因为希望和失望的交替大起大落,现在已经没什么感慨了。只对这老兵说,“我原本还觉得你能这么顺利接上话,肯定好使,绝对是第一大功臣来着。”说罢掏出名单,带着这个队伍前往下一个目击证人的工作地点。他一人在前,显得非常落寞;梅布祖斯在右后,仍然保持着惯常的防御站位,短剑虽不优雅,但极其方便地几乎横挂在腰间;米斯提姆居左后,作为刚入编队的成员给自己找了个不僭越的位子,银白的胡须和头发配上挺拔的身板,太优雅了。罗福德自己觉得虽是灰头土脸,但他那个紧皱眉头的面相,再加上后面两只老虎散发出来的霸气,这三个人几乎是浩浩荡荡地前进着。
“老板,”梅布祖斯在老兵对谈之后并没有改过来口癖,但罗福德很喜欢,“你看那儿!玳瑁作坊有个手办看起来不错!”
听见手办,罗福德可就不累了,哪儿呢哪儿呢?几乎像是狗一样嗅着就往玳瑁作坊走。米斯提姆对这些玩意儿不感兴趣,这两个“小孩儿”跑去看“玩具”的时候,他仍然慢条斯理踱着步子跟在后面。
“老板!”梅布祖斯边走边压低了声音说,“这米斯提姆可靠不?”
啊?罗福德差点问出声来。何来这种猜测呢?他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
“刚才埃德可说了,您先淡定别露馅儿。”两人已经来到工坊的货堆,梅布祖斯告诉了罗福德目击证人指正了谁……
等到米斯提姆来到他们身边时,两人为了不露馅儿,翻找了半天货堆。刚好找到一个手办。罗福德作了一番品头论足,三人就继续前往下一目的地了。埃德的指认是否可靠,在与被指认嫌犯对峙之前还是多视角收集口供为好。
如何自然地支开米斯提姆成了警队罗福德的难题。当他问梅布祖斯怎么看时,后者曾建议就直接派他休息,但警长担心这样做会打草惊蛇。他将所有可能的操作和后续的后果都想了一遍,可直到现场他也没想完。此时就算硬把他支开也不可能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记笔录。随波逐流吧!
“抱歉,打扰一下。妲檀在吗?”罗福德在田埂上问道一位农夫。
“我就是,有什么事?”妲檀头发浓密,双耳下垂,颇有福相,此刻正在播种。罗福德表明来意的同时下意识地用眼角漂了两下,算是介绍了一下两位同事。妲檀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接着说,“好啊!笔录你一个人来记就好了,你们两个正好帮我搬一下东西!”她指向远处的货堆,“那边那个绿桶子里帮我找一下盔蘑孢子,拿上4、5袋。”她边说便开始擦汗。两人离去帮忙之时,她才回过身小声问,“这回啥事儿?”
惊讶于她惊人的洞察力,罗福德非常客气地表示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他非常快速的做出了一个决定,米斯提姆很快就能回来,所以他打算跳过第一部分直接问,埃德的指认是否属实。
“我觉得应该就是了。”妲檀说,“看那神情其实并不算专注,或者不是专注在展品上。骚动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表示出兴趣。我唯一吃不准的是没注意到失窃过后那人还在不在,毕竟没想到嘛。”
罗福德已经非常笃定,妲檀这种洞察力他非常愿意相信。与此同时,两位副手也已经扛着袋子返回,交给妲檀继续播种。而临走之前,罗福德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女爵阁下为啥没让你当警长啊?”
警卫队又做了两次访问,而这两次访问得以顺利成行,靠的居然是更加强大的敌人。一队哥布林绑架犯被发现,梅布祖斯和米斯提姆作为最近的武装人员被动员去追击。留下罗福德心安理得地对他们进行了访谈。队伍需要休息,罗福德需要思考。警卫队专用的校场是梅布祖斯和米斯提姆都能感到放松的所在,对于罗福德,这个地方是他的专用作坊。他一边搓着手办,一边整理信息。
案发当天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没有入侵,没有怪物,没有事故,一切生产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珍宝馆神殿里人来人往,有来祈祷的,有来冥想的,墙角里有人演奏音乐,但因为展示品林立,并没有人跳舞。
来这所神殿的人通常偶尔扫一眼里面的藏品就心满意足了,毕竟也是经常来。但这一天有一个人对这里一件大家耳熟能详的藏品做了细致的观摩,并发出啧啧的赞叹。这个人就是钦差会计祖格拉尔,埃德和妲檀都表示绝不会认错,就算埃德没有妲檀的洞察力,会计姐姐全身上下夸张的造型也绝不会让人走眼。
这时,一个战士在休息时间来到这里开始祈祷,这时他旁边的一个小孩突然推了他一下,大叫“我要猪头死!”,然后开始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叫骂这个战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即便是在冥想的人也受到了影响。
喧嚣很快随着小孩的离去而平息,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宗教生活之中。然而没多久,埃德便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仔细一看,就发现晶核寒冬不见了。她是凭着直觉跟别人说,最后看见的是钦差会计祖格拉尔。妲檀则是回想当时的情形,觉得这位会计的举动有些可疑从而做出这样的结论。
可还有问题。在神殿里叫着“我要猪头死”的小孩肯定就是卡腾,AKA小瓦伯克了。那这么明显的事情,迭戈为什么还要袒护他,不惜还要和我们撒谎呢?迟早是要露馅儿的呀?
还有就是,如果钦差会计就是窃贼,那她又为什么如此干练地给我们安排米斯提姆呢?加快调查速度难道不是反而对她不利吗?虽然米斯提姆一直在帮倒忙吧……
手中的锥刀停了下来,帮倒忙……迟早……帮倒忙……迟早……迟早……
罗福德丢下手中的活计,钻进楼梯间开始冲刺!怎么这么不长记性!老想着先思考完全再行动,又贻误战机了!他情急之下推开桌子的声音太响,梅布祖斯和米斯提姆的注意力马上被他吸引。看着他一反常态地拔腿疾驰,两人提着武器都没收鞘就紧随其后,生怕错过重要时刻。
罗福德此刻手中并没有拿工作时间安排表,他断定那东西此刻没有用处。钦差会计祖格拉尔如若就是犯人,给到他的时间表必然会把自己的真实行动虚化,即便没有这种手脚,她也必不会按照那个时间表上的作息行动。
案发之初她让梅布祖斯停止设卡,是在增加进出人数,鱼目混珠;提示他小孩儿作案,是转移视线;安排和第一目击证人性格冲突的行刑手入列,也是阻碍进度,拖延时间。虽然不是完整闭环,但他觉得钦差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可疑。而她所有的行为都是在拖延。拖什么他不知道,但绝不能再让她得逞。
他的直觉很快将他送到了居住区,三两次询问之后很快定位了会计的去向。她正在回家,远远看见气喘吁吁的罗福德,她做贼心虚地开始加速。罗福德在后面大声叫骂,但只能让钦差会计走的更快。罗福德住在办公室旁边,又久疏锻炼,追的很吃力。可梅布祖斯对这里相当熟悉,三拐五拐,就在会计摸到自己家门之前挡在了前面。
罗福德一面喘着粗气,一面说,“记账员祖拉格尔,你因涉嫌盗窃,在此向你通知提讯。老实一点跟我们走一趟。”
“如果我拒绝呢?”钦差会计不肯就范,同样喘着粗气地问道。
“这没关系,”罗福德喘够了,站起了身,递出一张搜查令。“我们可以先从搜查取证开始。”
搜查令是女爵给的。飒不是么?所以这张搜查令是一张无限责任搜查令,见令如见女爵本人。钦差?老子今天搜的就是钦差!嫌疑人看到这个也是心里一怔,你竟然敢用我的手段来对付我?不过她确实也无可奈何,脑子里思索着还能有什么方法狡辩。
“搜身可以,但不能是你!”会计小姐姐一脸嫌弃地看着罗福德,“你知道我这身打扮要花多久吗?你懂我家里这些珠宝的分类吗?你非得搜身的话,我要求一个女警卫来搜!”实在是没招儿了,她只能撒泼。
罗福德恼羞成怒,这已经跟宅男不宅男没关系了。之前就用各种障眼法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现在都成了砧上鱼肉了还在这儿蹦跶。姗姗来迟的米斯提姆在一旁看着热闹,根本不打算帮忙。他甚至没觉得这女矮人的要求有什么过分的。一个劲儿催促罗福德赶紧去找女牢监卡腾来帮忙。
罗福德能放心么?谁知道米斯提姆是不是女会计的人?派他去找,万一拐个弯儿带着十几个壮汉过来怎么办?自己去找,他和女会计合伙把东西藏起来,转移了,或者干脆和梅布祖斯干起来了,怎么办?派梅布祖斯去?怕不是秒秒钟就要被捅个透心凉。愤怒和不安在他的体内反复冲刷,还不等他发作,身旁的副手却开口了:
“好的,那请您先坐在这里配合我们调查,我先从橱柜开始了。”梅布祖斯靠近女会计,把自己皮甲的领口一抻,给对方看一眼之后就钻进房间,麻利地打开橱柜,开始清点。
非常遗憾,梅布祖斯的搜索没有发现晶核寒冬,但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钦差会计小姐姐祖格拉尔,热爱时尚装扮自己的同时,还是个手办收藏家!成天嘴上说着死宅死宅的,收集起手办来那是真香真香的。看着嫌疑人瘫坐在房间角落里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死傲娇被击溃的场景。合着你这躲的是我啊!
不过罗福德并没有让这些经典场景迷惑自己的双眼。他明确地在这些手办中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在将祖格拉尔提回警卫队调查的时候,他把这个红银相间,黄色蛋白石镶嵌眼睛的手办也拿了回去。梅布祖斯在押解的途中仍然一路提防着米斯提姆,后者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祖格拉尔,我知道是你。”罗福德和钦差会计的审讯正在他的办公室进行,“过程我都知道了,你肯定是要进去的,”他指了指后面的牢房,“咱们只是看差别是你进去多久出来,还是负隅顽抗最后遭灾。”他本想用行刑手来威胁,但考虑到米斯提姆的身份还没有澄清,他该换了说法。
“那你说说看,我都做什么了?”会计小姐姐仍然抱有一丝幻想,想着如何指出漏洞,或者推翻证据。
罗福德思前想后的能耐终于还是派上了点用场,在此之前就决定,故事要让祖拉格尔自己讲出来。“你去了神殿,而且对着那把钉头锤观摩许久。为什么?”
“我欣赏艺术有什么错呢?我也欣赏了你的大作,对女爵的刻画有些问题。”
罗福德没有理会这种否认,接着问道,“那个小孩儿,叫什么来着,又为什么会在当时大叫‘我要猪头死’呢?这么凑巧?”
“我可是听说你昨天给那孩子安排了非常不错的房间,紧挨着医生们的住所,还让他帮忙照顾病患。简直就是医学院学生了呢,为什么不见你对其他孩子也一视同仁呢?”
“安排烈士家属,这不是你们提出来的要求么?我也是照着女爵的要求做了妥善安排而已。”
“所以孩子在里面制造混乱和你没关系咯?”罗福德轻描淡写地问。
罗福德掏出了那个手办,对着她,问,“那这个手办是哪儿来的?”
红银相间的人形,黄色的蛋白石眼睛,一小块红宝石在胸口正中间。钦差会计看着她,仍然纹丝不乱。“换来的。”
罗福德再次拿起这个手办,掰了掰手臂,让原本遮住侧胸的手臂展开来。他叫来米斯提姆,让他念出上面的字。这些字体非常小,小到如果不是高强度地把玩,就根本无法辨认。米斯提姆也是非常费劲才勉强读出:“罗福德赠与迭戈……”他抬起头看着罗福德,接着说:“但长官的名讳和迭戈都划掉,改成了‘猪头赠与卡腾’。”
这意料之外的偷袭把钦差会计打了个猝不及防,表情明显乱了阵脚。这个链条打通了,管他米斯提姆是谁的人,自己的老兵也在,罗福德决定趁热打铁。“女爵大人因为同名之谊任用了你,而你却辜负了她。说真的,我一直不希望事情走到这一步,最坏的那步……”
他朝着两个副手打了个毫无意义的眼色,老兵没能参透其中的意思,可行刑手似乎是过分解读了这个眼神,果断地绕向会计的身后。看来是赌对了!
“等等!不能杀我!”钦差会计完全没有了端庄的仪态,伪装全部褪去,剩下的只有一个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玳瑁堆,像极了真正的乌龟。“杀了我你们就不知道谁是真正的黑手了!”
啊?!罗福德惊讶之余,想到的却是自己真的窥探到了什么巨大阴谋的一部分,这使得他兴奋异常。一个手势阻住了行刑手之后,他不温不火地继续诱导,“很好啊,你要是能告诉我,不但现在不用干掉你,考虑到你提供的线索,肯定是能减刑的!”
保命要紧,会计小姐姐把背后的黑手和盘托出。今年春天,被女爵教训了一通的会计小姐姐在酒肆里喝的酩酊大醉。没有朋友的她开始对这一个哥布林诗人倾诉,而这个诗人安慰她的同时,也和她一起痛骂了自己的上司们。她爽骂了一通之后过了几天,这个哥布林诗人就找到了她,给他看了自己记下来她对女爵的谩骂、侮辱、还有一些其他本应跟着她们进坟墓的秘密。他威胁她,要她替他办事,把那件泰坦巨人用过的武器偷出来。
威逼利诱之下,钦差会计终于同意,并且开始了她的计划。她找了几个军队换防的日子,算准了他们轮休前几件事必然是来神殿,就引导对军人怀恨在心的卡腾每次换防都来神殿一趟。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玩具,都是她作为会计和时尚达人储存丰沛的东西。
终于冬天的一天,卡腾闹出了乱子,她果断出手,拿到了宝物。
“名字是库兹莫布(Kutsmob),我给他之后他就跑了。”会计小姐姐的故事说完,瘫倒在地上。至少现在,她不用藏着噎着了。
这时,梅布祖斯动了。“快!老板!”她一把抓住罗福德,推着米斯提姆就往外走。“之前来偷孩子的哥布林!”
哥布林人贩子作为矮人们恨之入骨的存在,特别是对矮人孩子们的威胁,让女爵提出了一个非常解恨的处罚。关在笼子里示众,然后绑在链子上让路过的矮人揍他们。孩子们也经常上手。梅布祖斯穿的是皮甲,跑起来也是飞快。跟她穿铁甲的前军队同僚相比,她是第一个赶上哥布林队伍的人。首先引起她注意的就是异常的人数,这次居然有6个哥布林人贩子同时出现。她击杀了几个,跑了一个,其他有两个哥布林踩中了陷阱,被关在笼子里带了回来。她记得他们互相呼喊的名字,其中一个被笼子锁起来的哥布林就是库兹莫布。
他们及时赶到并阻止了那些石头和拳头,提审的时候哥布林窃贼的状态也很正常。然而非常可惜,即便使出浑身解数,罗福德仍然无法撬开他的嘴。
时间继续流逝,钦差会计被判入狱30天,罗福德亲自将她压进了牢房。也算没有食言,和她串通境外恶势力相比,这样的判罚和罚酒三杯没什么区别。而至于库兹莫布,神器无法找到成了所有矮人们接受的现实之后,由米斯提姆执行了斩杀。
斩刑在一个椭圆形的小型竞技场进行。米斯提姆身着铁锁子甲,左撇子的他为了准确把握手中的银剑,只戴了右手的手套。他头戴着从哥布林首领手中缴获的铜盔,化身为哥布林的惩罚者。
狱监卡腾仍然在酒馆和地牢之间回旋和表演,打探着消息,期待着找回自己失去宝物的线索。
梅布祖斯重新开始了高强度训练。一旦卡腾找到了晶核寒冬的所在,她随时准备好带队出征。可现在,他们只能等待。
矮人要塞这个游戏里的司法(Justice)名字并不是那么相符,或者说,更符合西部片里的那种司法。本文中加戏加的,我回头看一下已经面目全非了,实际的流程其实就最后这么一点。我们精简复习一下:
案件发生后,在司法(Justice)界面的未结案件(Open cases)来看报案人,目击证人以及嫌疑犯的清单。点击提审,并在新的人员清单中选择要提审的人。这里有些时候需要手动搜索,特别是当提审人不是公民的时候。
提审会由警长(Sheriff)或警卫队长(Capital of Guards)把被审带到办公室去审问,提审后的审问报告会在司法下的情报(Intelligence)体现。情报中的各个卡片给的是都是案件的组织人员架构和他们的供述信息,可以在这里参考案件的进度。
案件的新证据会在未结案件中生成新的条目,按照之前的流程操作,直到案件破解,或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之后我们就可以对案件中的相关人员进行判决(Conviction)了。不同的罪名有不同的触发,通常是监禁,但恶性犯罪会被处死。
我的这个案子中执行部分有两个异常情况。首先是罗福德去收押祖格拉尔,结果一会儿告诉我祖格拉尔死了,看上去是后者拒捕,前者刚好全副武装,就地正法。为此还特地回档。其次是因为库兹莫布这个倒霉蛋踩中陷阱被关起来之后,在笼子里的时间超过了判决的时间,判决之后显示他已经没有刑期了。于是我就动了手动处决这个结果。
我非常同意,我也觉得很啰嗦。但这种啰嗦并不是随便哪个游戏都可以撑起来的。一如我这篇冗长文章的配图所示,我加的戏基本都是游戏中已经给出的信息可以推出来的可能性,这种信息在这游戏中是爆炸式的丰富和溢出。他给了不同玩家以不同层次的信息,满足不同角度的需求。这种充盈的,饱满的,蓬勃的信息所提供的解读空间,就是一个游戏可以说自己有深度的底气。
再举个例子的话,《龙枪传奇》最开始时,希克曼的编剧方式也是从D&D跑团而来。那个时候D&D应该还是3版,就已经能有如此深度。我们也应该多从自己喜欢的游戏中挖掘这些解读空间,试试看这些游戏是否能给我们带来一些额外的乐趣。
以及如果您居然觉得我这篇加戏读着有点乐趣的话,欢迎读一读另一篇几乎没有加戏,就是把游戏过程戏剧化之后的文章:矮人的最终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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