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个太阳从地平线消失的时候,嗨爪酒馆迎来了今天的客人,这个不大小酒馆虽然开在贸易港边缘的角落,但得益于这里是这个边缘星球唯一的贸易港,生意倒也不错。
今天有新的商船入港,生意应该会好不少,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酒馆老板用他的第三和第四只手将酒瓶摆放整齐,看了眼大厅中央的桌旁坐着的高大身影,心理踏实了不少。那是个蜥蜴战士,暗红色的鳞甲浮现出金属的光泽,随着气息起伏甲片之间闪过点点寒光。有他在,没人敢闹事。
酒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客人们很默契的远离那个红色战士,不管是四只手的矮人矿工,有漂亮羽毛的鸟人,飘在半空中毛绒气球人,还是浑身蓝黑色骨片的天牛商人。
“你们听说了没,上次邪鳄帝国战败,现在正准备再次反攻。”说话的是天牛商人,机械生成的电子音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人类?没听过的种族,那帮鳄鱼输了也正常,他们现在的舰队真的很难评。”
“这次不是舰队,是在地面,半年前邪鳄进攻人类的一个定居星球,被守备军被击败,根本没撑到人类舰队赶来。”
飘在空中的气球收起垂在酒杯里的吸管样口器,“不会吧,邪鳄战士不是陆战最强吗?”随着他口哨一样的声音,体表的蓬松毛发荡起一圈圈涟漪。
“这么看来这帮鳄鱼也不行啊,还吹什么最强士兵。”鸟人理了理有点松散的羽毛接过话茬。
“不,他们很强,一对一我打不过。”低沉的声音从大厅中央的红色身躯身上传来。
鸟人斜眼看着蜥蜴战士,小声说“切,你行不行啊,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真和谁动过手。”
蜥蜴战士颈部的皮膜微微张开,露出隐藏在其中的几根骨刺,顶端的金属刀刃闪着寒光。他们是这片星区公认最强也是最好战的种族,除了西方的邪鳄人外没有人敢于和他们起冲突。
鸟人浑身一哆嗦,虽然脸上一副不爽的样子,身体却悄悄往远处坐了坐。
算了算了,大家都是邻居,好好喝酒。酒吧老板舞动着四只手连忙出来打圆场。
被打断的天牛振动甲片状的短翅,发出一阵沙沙声吸引大家的注意,继续说。“比邪鳄人战败更奇怪的,人类俘虏了一批邪鳄士兵,前不久刚放回来,现在这些士兵拒绝再上战场,还差点引起暴动。
“这不可能。”蜥蜴战士突然说,“邪鳄族把战争荣誉看的比生命还重,战场上失败一定会进入复仇营,用战斗洗刷洗刷自己的耻辱。”
天牛继续说,“可不是吗,现在邪鳄帝国说那些战士被人类吓疯了,还以懦弱和失去自信为由撤了好几个指挥官。
一直没说话的矮人矿工往前凑了凑,瓮声瓮气地说:“俺听亲戚说,他在达拉星的反抗军里看到过几个邪鳄战士,就是那支部队的。”
“胡扯吧你。”鸟人高声反驳,看了眼正在喝酒的蜥蜴战士,又赶忙把声音放低。“你说这些士兵宁愿去对抗恐怖的邪鳄皇帝也不愿意再和人类对战?人类难不成比邪鳄帝国还可怕不成。”
“难说,俺听亲戚说,那几个邪鳄人加入反抗军后一直念叨是什么把人压扁,迫使他们去剥皮,削骨,然后剩下的部分才能买个好价钱。这肯定是他们在人类那里看到的。”
“你就编,你这辈子都没离开过这里,哪来的外星亲戚。”
就在几人掰扯时,一个干瘪的黄毛老牛头人走进酒吧,看到这一片讨论的热闹便挤了过来。矮人看到他像是救星一样大喊。
“老川,你来的正好,你不是在研究人类吗,把你给我说的那些再给他们说一遍。”
老牛头人一听就来了精神,坐在矮人身边,向酒馆老板要了一杯啤酒,慢悠悠说到。“这里没有人比我更懂人类,我最近就在研究他们的语言,这个种族可是比邪鳄族可怕一百倍,不,一千倍的存在。”
“老川,吹牛要注意点分寸。”酒吧老板端上来一大杯酒,嘴里揶揄道,但还是站在桌子旁边。
“我怎么就吹牛了,想当年我在各星球之间跑商的时候,什么种族没见过。”
“行了行了,赶紧说人类吧,他们真的对敌人这么狠?剥皮削骨再卖掉?”气球人飘到牛头人头上,用触手敲了敲后者的牛角。
“他们对敌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们对自己怎么样。你们看看啊”
老牛头人把酒桌清理出一小片空间,打开数据板,在桌面上投射出几排整整齐齐的方块画。每个方块画旁边都有用通用语做的注释。
“这是他们的文字和对应的翻译,我从一个商人那里花大价钱买到的。”
酒馆里的人都凑了过来,就连蜥蜴战士也停止了喝酒,老牛头人很满足大家这种反应,喝下一杯啤酒继续说。
“人类幼崽学习之刻苦难以想象,你们看这四个符号,讲的是他们在一天暴晒,十天严寒的极端情况下学习,但这都会被认为是不刻苦,认为三个心的人类同时学习两门课程太懈怠了。对于这种不好好学的人,你们知道会怎么办吗?用绳子绑住头吊在房梁上。”
“这个俺懂,把人吊起来打屁股,可好使了。”没等老牛头人说完,矮人抢着说。
“你懂个屁,是吊住你那个蠢脑袋,再用利器刺穿大腿,一刀一刀捅。最后看这里,说的是只保留优秀的胜利者,学习不好的会被处死淘汰。”
“那你可就小瞧人类了,俺听亲戚说,那些人类商人想要出来做生意,都是在国内经过三次生死轮回的幸运儿。”
鸟人听到矮人的话发出一声冷哼。“三次生死轮回?吹牛吧,死了就是死了,还能复活不成。”
“不,人类的身体构造可能和我们不一样。”老牛头人打断鸟人的话,“记得我刚才说他们有三个心吗?根据人类的文字记载,他们为了完成工作,会努力到把一个心吐出来,把血液洒在地上。如果不这么做,如果工作没完成,就会把脑子取出来,裹在纱布里绞出里面的脑汁。”
“就是把你身体里的小玩意掏出来,然后像拧毛巾一样把体液拧干。”老牛头人伸手向悬在自己头顶的气球人虚抓一把,吓得后者噗地喷出一口气,赶忙飘远一点。
“(ˉ▽ ̄~) 切~~,人类在书上都写了,他们很喜欢用脑子做仪式。比如这几个字,当人类宣誓效忠时,需要把脑子和肝涂满仪式现场的地面,肝就是他们的另一种身体器官。”
“天父和救主在上,这是何等恐虐的献祭仪式?”酒馆老板连忙用8支手脚摆出一个复杂的印记祈祷着。
“我怀疑人类可能会从中获得力量,你们看这几个字,它们的意思是,人类为了证明自己能够有能力完成任务,会毫不犹豫跳进汤锅煮了自己。”
“不,人类的身体很强悍,他们从汤锅里爬出来再去火堆里烧。或者看着几个字是同样的意思,人类会爬上刀做的山,再跳下熔浆池。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有能力完成任务。鸟人,要是给你来这么一套,那就是邪鳄节日里的一道菜。”
“俺的老祖宗,这可比西方鳄势力厉害多了,人类是怎么做到的。”
“哼,强迫手下去送死,强迫人体改造,比邪鳄帝国还要暴虐的统治。”缓过神来的鸟人不屑地说。
老牛头人摆了摆手“我觉得不是这样,这很可能是他们的文化。因为人类对朋友也是这样。”
“他们为了朋友会用刀插进自己的肋下,真的插进去,两边都插。如果两个人的交情受到别人质疑,他们就会……”老牛头人突然停下,一把抄起桌上的餐叉,往身边矮人的脖子上一抹。“就会像这样割断对方的脖子,来证明彼此的情谊,就用他们肋下的刀。”
矮人吓的连忙用四只手捂住脖子,蜥蜴人则眯起眼紧紧盯着桌上的那把餐刀。
老牛头人很喜欢众人的反应,喝口酒继续说,“根据我的研究,人类可能是一种很神奇的灵能物种,身体死了,精神不一定会立刻死亡。因为在他们历史上,曾经有位将领在泉台召集了十万已经死去的手下,斩杀曾经控制他们灵魂的神明。”
“十万亡灵?这得多么强大的灵能力量啊,怪不得可以经过三次生死轮回。”
“这算什么,他们历史上还有一位叫孔的学者,只是站在河边念动咒语,敌人的尸体就沿着河水漂了下来,一天一夜都没有停歇,然后这位学者开创的学派统治了人类上千年。”
“后来的信息太多,我没研究出来。不过我听说现在的人类好像是建立了一个什么共同体,把所有的生命、发展、未来的链接连接起来,但这个词的意思太复杂了,我还没能理解。”
“灵能共同体?这群暴徒怎么可能建立起这么复杂的东西。”有人不解地问。
“暴力只是人类生活的一部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社会精英就要掌握六门技艺,你们知道是哪六门吗?”
周围人摇摇头,老牛头人指了指空了的酒杯,酒吧老板嘟囔了几句转身回了柜台端上来一杯新酒。老牛头人满意地喝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继续说。
“这六门技艺根据我的研究,应该是灵能仪式、精神愉悦、射击、统治、写咒、还有数学。并且这六门在很久以前被废弃了,现在的人类有更先进的东西。”
“哼,脆弱的领袖用装神弄鬼控制强大的展示。”蜥蜴人突然冷哼一声。
“谁说人类精英的武力很弱了,那只是基础,人类中的强者叫丈夫,他们会定期服用一种毒药来淬炼身体,只有服用到足够份量,身体强度到一定程度还没有死的,才有资格成为精英去学习这些技艺。”
就当酒馆里的众人还在讨论的时候,酒吧大门被推开,一个双足直立中型生物走进大厅,两只手轻轻关上门,裸露在衣服外的是浅黄色无毛皮肤,头顶有黑色的短毛发,有几道暗红色的液体干涸的痕迹顺着毛发延伸到衣领,左肋下的防护服有一道破损,隐约能看到藏了什么东西,一道红色液体洇湿了衣服破口。他用两个黑色的瞳仁扫视了一圈酒吧内的人群,脸部中央的肉质凸起抽动了几下,凸起下面的发声器官中传出两个谁也没听过的单音节词“卧槽”。
这个生物谁也没见过,但大家也不奇怪,在这个边缘星球的贸易站里,一年总会遇到一两新种族。
酒馆老板恋恋不舍的离开还在讨论的老牛头人,蠕动这4只脚回到吧台接待走进来的新人,“祝双日照耀你的前途,我的朋友,你想要点什么。”
“你……你好,哪里……有……医院,再给我……一……杯水。”来人用蹩脚的通用语磕磕绊绊的说,奇怪的口音让身边的气球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口哨一样的轻笑。
“好的,你从哪里来,我们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种族。”
“哦,稍等。”黄皮肤的生物打开了一个小屏幕,好像是翻译器,他照着屏幕上的字费劲的念,“我正在……学……你们……的……语言,说……的,不好,请原谅。”他向上翻了翻,找到酒吧老板刚才说的话,然后回答道。“我来自地球,是人类。”
热闹的酒吧变的死一般的寂静,突然鸟人尖叫一声,“他是人类。”然后立定站好,身上的羽毛迅速变成灰褐色紧贴身躯,就像一块破损的水泥柱。酒馆里的其他人像是见到什么恐怖怪物一样,纷纷向后躲去,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在人类身边清出一片空地。
黄皮肤的人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看到身边正在慢悠悠飘离自己的气球人,向其伸出手。气球人温顺的毛像蒲公英一样炸起,突然气球人发出一声尖啸,一个小东西嗖的一声从气球上里飞出,眨眼间就飞到房间角落藏了起来,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气球慢悠悠的飘落在地。
人类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转身看向吧台,酒馆老板早就躲在吧台下面。他又环顾四周,很快就注意到大厅正中央的红色声影。
此时的蜥蜴战士身体紧绷,颈部鲜红色的皮膜展开,这让蜥蜴人看起来比正常情况大了一倍,皮膜边缘是一排可怖的骨刺,顶端的金属利刃昭示着它的致命,微微张开的大口中锋利的牙齿像是随时准备咬住敌人的咽喉,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战斗前的兴奋。
这是蜥蜴战士攻击前的战斗姿态,这个时候只有另一个蜥蜴人敢于和其对视,其他人只有逃跑的份,但眼前的人类毫不所动,只见人类用右手伸进左肋下破损处,像是按住了什么。蜥蜴人紧紧盯着人类藏在左肋下的手,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剧烈。
两人僵持了一会,人类觉得有些尴尬,嘴角努力向上挤出一点弧度,左手抬起轻轻挥动,说了一声“嗨?”,可能是受到牵扯,头顶的黑色毛发下又有红色的液体顺着耳后留下,他赶忙用手去擦。
“肋下插刀,他肋下插着刀。小心,他要涂脑浆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蜥蜴战士猛地一惊,下意识向后退去,撞倒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悲鸣翻倒在地抽搐起来,有人尖叫着冲出酒馆,其他人在大厅一角瑟瑟发抖。
人类无奈的摇摇头,嘴里嘟囔着离开酒馆。“今天真TM倒霉,第一次到这里迷路了不说还掉沟里了,好不容易找到家酒馆,TMD一个个不知道有什么大病,打个招呼都能吓死一个,草。”说罢慢慢消失在血月难以照亮的黑暗街道里。
过了好久,酒吧里人才颤颤巍巍将老板从吧台中拔出来,不知道他那庞大的身躯是怎么塞进去的。每个人要了一杯最烈的酒一饮而尽。小了一大圈的气球人小心翼翼地回收当做诱饵抛弃掉的外皮,旁边的矮人低声问。
气球人猛地一抖,发出漏气一样的嘶嘶声,身子又肉眼可见地小了一圈,毛发杂乱无章的乱晃,像是还没有从惊吓中摆脱出来。过了一阵才又充足气的气球人慢慢漂浮起来说,“我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你不在他身边是不知道,那只手……那可怕的灵能力量,我告诉你,得亏我跑得快,要不然被他抽出来拧干了。”
人们看向蜥蜴人,这个骄傲的战士此时低着头坐在吧台前,身上暗红色的鳞片透出一丝灰暗,他低声说了一句“他很强”,然后喝下一大杯酒,像是要平复心情,“非常强。”
蜥蜴人没有说话,只是又问老板要了十杯酒,一杯一杯灌下去。众人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时有人接了一句,“那可是人类啊!”
这是根据前两天蘸盐老师的这篇微博想到的一个小故事,觉得还挺有意思就写了出来,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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