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先生,难道您能否定眼前发生的一切吗?诸国是否被智械所屠戮,而智械又是否曾对人类有过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我们能坐在这里,已经不只是因为我们的父母将我们孕育,更多是因为那些机器在屠杀的计算公式中容忍了概率的参与。难道您能对世界所遭受的一切无动于衷吗?”
“你说的……呃咳咳,不好意思。你说的这套关于…概率…的理论,用你们的话说,叫…观测主义,对吧?”
“你不用回答,咳咳。”他紧接着说道,由于讲话太急咳了起来,别过身去将右手挥来挥去,表示自己没事。
“在过去,你口中的这套主义叫做列克曼主义,他是第一个证明,脱离了道德的思维阻后,智械是会杀害人类的科学家,科学家。”他在最后三个字上特别用力地强调。
“再过去,你口中的这套主义叫做中速主义,那已经是快要三十年前了,我和你一样大,那时候。”他抽动一边的嘴角笑了笑,表演出无奈与空洞给眼前的年轻人看。
“那时候,孩子,中速主义,是像我这样的傻子才会相信的东西。它告诉人们要将技术下沉置于技术研发的前面,它警告人们人工智能研发的危险,它劝告人们要恰如其名地,做到中速。研发的中速,迭代的中速,进化…的中速。”老人的视线垂到地上。
“可是先生,这说明您也是一个和我们一样信仰您口中的‘这套理论’的人,无论您信仰的是什么主义,您又为什么要说出刚才那番话呢?”
“主!义!”老人的声音与他手中的酒瓶突然一同暴起,“你再给我说出一遍这两个字试试看!**养的!都是你们这帮人,自以为是,你们知道什么?拿来别人的思想铺在桌上,挑肥拣瘦,然后把喜欢的就拿过来遵循,避之不及的就丢进焚烧炉?”
“告诉我!小孩,你刚刚所陈述的这番言论,半个世纪以前有没有人提出过?有没有!”老人的声音已经接近嘶哑,酒瓶里的液体不断地晃荡。
“你们以为你们信仰的是对的吗!你们只是喜欢自己,你们只会觉得自己才是对的,你们只会拿来顺应自己观点的东西,然后冠名主义!列克曼,他是谁?一个科学家!不是你们口中冠冕堂皇的思想家!他没那么聪明,或者说没那么蠢!他发现并警告了我们,他妈的他在警告我们!智械是会杀人的,是会杀人的!你们呢?你们把他当成吉娃娃!你们说他是思想家!他是想救你们的命!救你们的命!你们呢?你们只以为他提出了一个和我们任何人没有一丁点关系,只在遥远的世外才会发生的理论!主!义!你们只以为他提出的是一个文化旗帜!一个哲学概念!一个他妈的主!义!”
“告诉我,孩子……”当他重新抬起头,老人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告诉我,为什么有人在三十年前就预测出了现在的情况,有人在十几年前就证明了现在的一切的的确确地会在历史中成为一种走向,但我们还是变成了今天的这副模样?”老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年轻人。
“当一种思想被冠名为某种主义,它要么被人们普遍信仰,它要么,成为人类历史上的残渣,阅后即焚地被丢进没有人会看第二眼的垃圾桶。因为当一种思想成为了主义,说明人类在历史上的这个时候留下了一个注脚,它清晰无误地标明,这个思想已经有了盖棺定论,且不再能被后人所重新定义。后人要么反驳它,要么顺应它,但无论是哪一种,全他妈的是马后炮。总之,在那个瞬间,在中速主义这个概念被提出的瞬间,就说明主流思潮已经离它远去了。它的确会成为历史书上的一个符号,它甚至可能成为某种时尚,某篇论文的脚注,某次重大争论中引用的一个概念。但是,孩子……”他凄婉地苦笑了一声,皱起的眉头与勾起的嘴角显露出彻骨的无奈。
“说真的,孩子,在那个瞬间开始,没有哪个能代表主流思潮的人,会再认真地去思考,究竟什么是中速主义,再去思考,中速主义是否有道理。”老人斜过身子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
“他们只会这样对中速主义者说:‘你们科幻片看太多了。’”
“孩子,假如我现在提出一套理论,我的观点是,正是因为在上世纪初,在智械还没哪怕一丁点迹象的时候,就有人写出了那么栩栩如生的故事,来提醒人类。那是不是在智械真正到来的年代,人类就不会那么将它当做儿戏,就不会把思维的活性用在人工智能的研发,而是人工智能的预防上了。”
“假如我在几十年前提出这套理论,孩子。”老人又苦笑了一声。
“我的这套理论,会不会成为你今天口中的‘科幻片主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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