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晓冉打开门,看着站在她家门口浑身湿透的孟柯:“这次又为什么吵?”
“小楠。”孟柯简短地回答,龙晓冉侧身让他走进屋子,“还有你。”他补充道。
“哦?新鲜了。”龙晓冉走到大厅和开放厨房间的迷你吧台旁,给孟柯倒了一小杯伏特加,“你把我俩的事情告诉你爸妈了?”
孟柯接过伏特加一饮而尽:“没,陈年旧事。上次他俩来的时候。”
“我假装你女朋友那次?”龙晓冉说,“怎么?终于被他们发现了?”三年前龙晓冉出于义气,曾假扮他女朋友跟他爸妈吃过一顿饭,但那个时候龙晓冉还没开始用赛菲,又赶上她状态最差的时候,孟柯让父母放心的计划起到了反效果。
“没……我爸他……”不知是不是伏特加的功劳,孟柯回忆起来就血脉贲张,“他说你是神经病。”
龙晓冉“扑哧”轻笑了一声,“就为这个?”她自斟自饮起来,“我本来就是神经病啊,你爸又没说错。”
“那先去洗一洗,别冻着了,”龙晓冉说,“对了,别再用我浴巾了啊,给你买了条新的,深蓝色那条。”
洗完澡的孟柯发现客厅的灯已经关掉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过他的腿吓了他一跳,他缓过神来才意识到那是龙晓冉的瞎猫参孙。他顺着卧室门缝里泻出的昏黄灯光摸到了门把手,推开了卧室门。龙晓冉穿着轻薄的睡衣躺在床上,盯着眼前的vLens镜片。
孟柯被卧室里的香气和眼前的美景刺激,饿虎扑食般扑向晓冉,亲吻起她的肩膀和脖颈,龙晓冉依然在vLens上浏览着什么,没有回应他,直到他准备更进一步时,她突然伸手阻止,“今天不行,我亲戚也来了。”
龙晓冉退出vLens,转头盯着他:“怎么?生我气了?”
龙晓冉转过身不再看他,孟柯还没来得及失望,就感觉到一只手伸进了他内裤。
孟柯怎么也不会想到晓冉会在这种时候问这个,他含混的答道:“我把小楠藏得好好的,他们瞎收拾东西把她翻出来了。”
他控制不了话题的走向,就像控制不了龙晓冉的手,“……我爸那个技恐……小楠没吓到他就算好了,”技恐是他们对那些恐惧新技术的80后90后的称呼,“不过我妈倒是很快接受了她。”
“看来小楠比我强,”龙晓冉说,“上次你爸妈都不喜欢我……不过……好像长辈里没几个喜欢我的。”
孟柯意识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没法思考,他抽出龙晓冉的手,将她扭向自己:“我不许你再这么说了,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龙晓冉直勾勾地盯着他:“是么?对谁够了?对我?还是对你?我是不是该对你感激涕零?”
孟柯一时语塞。龙晓冉一脸怜爱地抱了抱他,轻轻他在嘴上吻了一下:“早点睡吧。”说完再度转过身去。
根本睡不着的孟柯玩起了龙晓冉的头发,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要是他今天不去参加聚会,选择在家陪父母,是不是就没这些事了?
“对了,”龙晓冉背对着他说,“你明天是准备一早就回去道歉还是再缓缓?”
“道歉?错的又不是我。”老妈发来几条消息,都被他一扫而过,没有回应。
“分手?你算我男朋友吗……”龙晓冉语气忽然收敛,“丁萦这几天状态特别不好,我觉得她需要找人聊聊。”
孟柯还是睡不着,龙晓冉家的床也比他家的软,他在床上翻了两次身后,龙晓冉怒了,说要是他再翻身就把他踢下床去。孟柯只好僵在床上,百无聊赖地通过vLens镜片整理自己的存储空间。
存储空间被老爸老妈上传的干记忆占满了,他把记忆采集器交给他们时已经教过二人如何将干记忆转换成湿记忆,怎么做记忆上传,第一天发现他们没有照做后又教过一遍,第二天也是……可如今,存储空间里仍旧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没有转格式的原始记忆文件,这让他无比抓狂。他本想一删了之,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其中一段记忆。
一股焦虑情绪狠狠地砸向他,这份记忆没有做情绪缓冲。孟柯本想把缓冲加上,可意识到焦虑来自他老爸,忽然好奇起来。于是他没有对记忆做丝毫渲染,只身探入老爸那份未经情绪缓冲、遍布失效对象且夹杂着大量意识流的记忆中去。
他很焦虑……这座城市让他恐惧……人们走得太快、说得太快……连汽车……天啊……十字路口连红绿灯都没有,汽车就像疯了一样来纵横穿行,他下意识地想去掏手机,却发现手机没有带在身边,因为儿子说随身助理更方便,还帮他做了一番调试……他不喜欢随身助理,脑子里随便的什么想法都会激活助理对话,让他感觉脑子里住了个人,特别没有隐私感……他年轻时也短暂地在上海生活过,那时的上海节奏也快,但并不是这么种快法……这种快能把人逼疯……路人们双眼失焦,如盲人般前行,他们都戴着眼镜屏,眼睛里的小图形不断变换着,就连跟他交谈时也是如此,这让他觉得这些人很没礼貌……他跟儿子谈起记忆中的上海,谈起那时的衡山路和淮海路,儿子看他的眼神仿佛是一尊活化石说话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变笨了……连垃圾都不会扔,他想扔掉沾着奶油的红宝石小方盒子,却要被随身助理哄孩子一样教了半天分类,成功投掷后还收到了弹窗鼓励说他做的真棒,就像那些他不待见的网页游戏……他想跟儿子分享一下二十多年前上海的景象,便试着用记忆采集器提取,可采集器界面特别敏感,他思绪稍微一动,就一连切换了好几个指令,要是他在一个指令上停留得久一点点,随身助理就会问他是否需要看教程……他不需要看教程,他只是希望慢一些……明天再上街,他一定得把手机带出来……
龙晓冉翻身时手打到了孟柯,他退出记忆,发现龙晓冉已经睡熟。
居然还说我翻身动静大。他一边轻抚着龙晓冉的头一边检索着进入记忆时漏看的消息。随身助理的辅助完全没有老爸记忆中那么难用,他小时候只短暂地用过一阵子手机,之后就一直用随身助理了,成年后他终于用上了vLens镜片,这才感觉自己成为了标准现代人类。但有时,他也会怀念可以用一整块时间盯着手机屏幕看的时光,不过记忆总是会进行自我美化,他是不会想回去的。
梦境聚落的友人们在问他怎么不去侃瑜的梦境里,侃瑜正摆渡他们前往诸神黄昏的梦境,孟柯说他有些睡不着,婉拒了友人同步梦境的邀请。晓冉迷迷糊糊地按住他轻抚自己脑袋的手,将手垫在了自己头下,孟柯不敢再次妄动,只好再度进入记忆,这一次他对意识流进行了过滤,加入了情绪缓冲……晓冉在他心中激起的感情与老爸记忆中的类似区段起了共鸣……
“就这样吧,”老妈又自己调整了一下外骨骼的固定带,“我以前用止痛贴多好,这东西咋这么麻烦,我自己都调不了。”
“你就在我这抱怨吧,到儿子面前可别提了啊,”老爸说,“再说是你自己非要戴着这个到儿子面前显摆的,怪不得别人。对了,这次儿子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别再起冲突了。”
语言逐渐模糊,老爸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妻子的腰椎肩盘突出已经不是外骨骼能解决的问题了,要不然带她在上海好好看看,直接换成义体腰椎吧,不过那得在上海多停留一段时间,又会给儿子添麻烦,看看再说吧……
原来老妈用不惯他买的外骨骼,孟柯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一意孤行了,可她每次跟他谈起这份礼物时都兴高采烈的,他又怎么能知道。
孟柯继续搜寻与外骨骼有关的记忆。新找到的记忆发生在他家里,昨天他陪父母在新天地转的时候突然被召回公司加班,等他回到家时问他们玩得怎么样,他们说挺好的,他们也刚到家。但从记忆来看,他刚走不久,老妈就因为腰部不适拉着老爸提前回家了。
老爸一边帮老妈揉着腰,一边端详着被静音隔断隔出的狭小卧室,“本以为儿子在上海过得还不错呢。”
“我说让他回来吧,你却老是跟我说他那个记忆剪辑行业形势一片大好,大好个屁,”老妈说,“我那个上海同学的孩子也是干这一行的,说他们行业竞争太激烈了,每天回来话也不说,问他什么他都说累。”
“但你让他回来也没用啊,回来专业又不对口,年轻人还是让他在外面闯闯吧。咱们俩还是养好身子,别给他添麻烦就好……”
他几次想拨通父母的语音,却又一次次放弃,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肯定不会是道歉,因为他没有错,但错的是父母吗?也不是。
也许他该深入父母的梦境,他知道一些把戏,能够悄无声息地化解这场不快,但他回想起自己与程刚的交谈,顿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他不想成为程刚口中那个操纵他人意识的恶人……但技术不就是帮助人们消除隔阂的吗?如果技术能让他跟父母不再起争执,那不是很好吗?
想到这里,他打开梦境共振器,友人们的共梦邀约立刻弹出,打断了他原本的计划。与侃瑜今天的对谈再次浮现于脑海,倘若真的要不顾一切地为梦想付出,他必须要舍弃更多,但父母能理解吗?会支持吗?他会不会撞得鼻青脸肿,不得不再次面对父母的失望?再说,他已经不是独自一人了,身边熟睡的晓冉看似坚强,但只有他知道她是多么脆弱,倘若两人要继续走下去,他必须得为未来而做足准备。
一时间,现实的重压将他席卷,而梦境……梦境也不再是他避风的港湾……
丁萦没有穿平日里的深色系职场裙装,而是一袭露肩印花连衣裙,戴着一顶白色的宽檐帽,有一丝调皮,又有一丝知性。未见到龙晓冉和他时,她面色凝重,呆呆出神,可看见他们的一瞬间,笑容就冲破了她紧锁的眉头。
“怎么就你们两个,不是还有张票吗?”丁萦迎了上来。
自人力短缺、AI助理和基于神经网络的新型转票算法把黄牛逼得没有活路之后,记忆剪辑的出现也很快把传统戏剧逼得没有了活路。戏剧的生命周期变得越来越短,因为很快就会有粉丝将自己的记忆剪辑上传分享给他人,更有精通记忆剪辑的剧粉将不同场次的最佳卡司和华彩段落剪辑拼接在一起,即使你躺在家里也能通过记忆剪辑身临其境,有时候观剧体验甚至比现场观众还要好。
但戏剧仍旧是人工智能难以替代的行业,面对传统戏剧的断崖式衰落,从业人员们不断创新和冒险,开发和尝试新的戏剧形式。演绎剧,就是在戏剧研发中诞生的新形式之一。
“有什么特别的呢?”孟柯问丁萦和龙晓冉。三人刚刚在15排中间落座,他能感受到两人间的气氛不对,不然坐在中间的不该是他。
“演绎剧每一场戏的结局都不一样,”左边的丁萦向他解释,
“不止结局,”他右边的龙晓冉说,“这个剧的背后有一个特别庞大的人工智能实时编剧团队,会根据观众们的现场反应调整和引导剧情走向。”
“实时编剧?”孟柯有点诧异,“那演员们怎么演?即兴发挥?”
“这不是即兴,”丁萦说,“即兴的剧情无法像演绎剧这样缜密合缝,演绎剧会规划最终剧情的十几个大走向,演员们会针对所有的结局排练,只是有些细节需要即兴发挥。”
“所以,他们全程需要AI编剧和随身助理告诉他们该怎么演?这也太辛苦了吧?不就是提线木偶吗?”
“谁又不是提线木偶呢?”丁萦似乎有言外之意,“我……中秋节那天见过一个天歌的爱若。”
“复刻得很到位,我怀疑他的隐私信息也被人贩卖了,”丁萦说,“他的性向也被人修改了,爱若的主人是个男的。”
“如果复刻真的那么到位的话,说不定那就是他本来的性向呢?”龙晓冉开玩笑道。
“呸!天歌多直一男的!”丁萦说,“他就是被张笑川那帮智障粉们脑补CP祸害的!”
丁萦这句话声音有些大,引得邻座许多女生侧目,目光并不友善。
两个白发苍苍的男人分别出现在舞台左右,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述时光的流逝、对过去的怀念和悔恨,他们原本是好朋友,后来却成为了情敌、对手和仇人,到了垂暮之年,当他们在乎的事业和人都因两人的争斗或毁灭或离开后,两人不期而遇,突然间仇恨不再重要,他们放下过往,一起后悔当初的种种愚行,并渴望着人生能重来一次,他们会一起修复过去所做的错事。
一个声音响起,说他们获得了这样的机会,他们将从两人一起选择的某个时间点重新开始人生,但倘若任何时候其中一人想重新来过,那么当两人一觉醒来,又会回到选择开始的那天清晨。
于是两人一起回到过去,如约去改变曾经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开始似乎很成功,他们凭借在未来得到的知识一起合作,将生活引向各自期待的方向,但新的问题渐渐出现,倘若一人觉得不满进行回退,就会让另一人的努力前功尽弃,开始只是轻微的回退,伴随着争吵,却并非不可谅解,可渐渐地,他们相互拆台的手段也越来越激进,终于再一次将对方视为仇敌。一面,他们仍在努力生活,修正过去的错误,另一面,他们不断回退,抹去对方的努力,将彼此囚禁在不断轮回的时间之牢里。
随身助理通过vLens镜片为孟柯显示着舞台上的额外信息,两个男主的饰演者一个叫王天歌,一个叫张笑川,在戏剧圈里各自都有不少粉丝。从之前与龙晓冉和丁萦的交谈来看,她们是王天歌的支持者。可孟柯只觉得他表情僵硬,并没有张笑川那样张扬洒脱。他很喜欢张笑川所饰演的角色与父亲的那几段,张笑川自以为已经知晓所有人的命运,他不断偏离常理地行动,力挽狂澜,逆境反击,赢得了一次次成功,这却让他的父亲忍无可忍,但这个回到过去的张笑川早已不是那个生活在强势父亲阴影下的孩子,他不断地挑战自己的父亲,逼迫对方不得不将权力让渡给自己。但很多年过去后,渐渐受到新束缚的他,无法再偏离常理行动,他将这些束缚都看做父亲给他设置的障碍,前去质问和羞辱,但父亲却心痛地自问,这就是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严加管束孩子所得到的回报吗?父亲抬头对张笑川说,也许有一天,他再不能力挽狂澜,心中有了真正的牵挂,到那时,才能体会为父的痛苦。说罢,父亲黯然退场。
孟柯不禁将自己的父亲和自己带入了这两个角色之中,随着舞台上父亲的退场,他久久沉默。父母的飞机是明天早上,他是否该尽快回去道歉呢?若是拖延到他们“黯然退场”,那么一切都迟了……
龙晓冉打破了沉默,悄悄凑近他说:“干得漂亮。”未等孟柯诧异,他的vLens镜片上收到了龙晓冉传来的《奇缘》剧情线分支表。在已经激活的“父亲的阴影”支线旁,龙晓冉替他标出了一个为此段剧情演绎做出贡献的观众列表,15排6座排在第一位,正是孟柯的座位。
原来这个剧的编剧不仅是人工智能,还有观众们,观众的情感投射被剧场采集以推动剧情,有点像摆渡人在聚落中采集梦境,但不同的是,剧场所用的设备能够在观众清醒时采集他们的情绪投射。孟柯不禁翻了翻演绎剧的赞助商名单,不出所料,他看到了DTAT这家公司。虽然只是家德国小公司,但DTAT在摆渡人圈子里如雷贯耳,梦境聚落3.0协议就是基于他们家的“离散梦境渲染技术”。他原以为通过情绪左右故事的发展只能在梦中发生,但技术将梦照进了现实。
“天歌今天的表演有点问题唉,表情太僵硬了吧?”散场时,丁萦对龙晓冉说。一场戏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缓和。
“他和笑川都在用赛菲你看不出来吗?”见丁萦摇头,身为赛菲重度用户的龙晓冉解释说,“他们的很多情绪巨变是靠赛菲催化的,一般演员承受不了那么剧烈和反复的情绪转折,谁要是能做到,估计演两场就得去看心理医生。”
“暂时没事,”龙晓冉和孟柯对视了一眼,“我已经很小心了,就这样有时还会弹出用量警告。看天歌他们的表演,估计日常用量至少是我的三倍。”
“不是赛菲过敏本身,是用量过大之后,他的特定情绪表达必须依赖某种赛菲,一旦因过敏而停止使用,他就会渐渐丧失对某些情绪的管理能力,这是个不可逆的过程,而如果他继续以这种剂量使用赛菲,可供替代的赛菲配方就会越来越少,喜怒哀乐这些情绪表达就会被一一剥夺。”
“放纵?难道不是团队逼他磕么?”晓冉说,“谁吃饱了撑的才会没事磕赛菲。”
“要不是被AI编剧操纵,他们也用不着这么辛苦吧?”孟柯叹道。
“把锅甩给AI就完事了?!”一个拿着印有王天歌全身照场刊的女孩流着泪插嘴说,“操纵天歌的是你们呀!是你们要求不断的高潮和戏剧性的转折,是你们要求每一场戏都与上一场不同,是你们说天歌的表演不够投入不够感人,天歌现在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虚荣的伪粉?!”
不少离场的观众向他们侧目,流泪的女孩挤过他们,奔出了会场。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的孟柯看着丁萦和龙晓冉,两人似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龙晓冉说要请大家喝下午茶,带着另外两人朝思南公馆方向走去,她和丁萦似乎因为刚才受到的莫名谩骂再度团结在了一起,她们吐槽现在新入圈的粉丝们动不动对旁人发起围攻和审判,细数看戏群里有哪几个大佬为了看全所有剧情分支和所有卡司买了七八场的票。
孟柯插不进去一句嘴,龙晓冉拉他来本来是要破冰的,但看来她与丁萦已经和好如初,用不着他了。而他,脑子里不断浮现的是剧里黯然退场的父亲,他此刻觉得自己不该在此处,应该赶紧回去,像龙晓冉说的那样,对父母说出那些被尊严堵在嘴边的话。
龙晓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露出讳莫如深的微笑:“终于想通了是吗?那快回去吧。”
他推开房门时,意外地看到了一副特别家常的景象,老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着昨天那款动作游戏,金铁交击,音量震天,而老妈靠在飘窗边,戴着降噪耳机读着一本纸质书,两人各干各的事情,却默默陪伴着对方。老爸应该听到他进来了,因为他的角色本来攻势如潮,却突然没了节奏,又一次被昨晚那个boss干掉了。老妈抬头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接着是满脸喜悦。她取下耳机放下书走到孟柯身旁,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给小楠加的什么密码锁?我唤醒不了,又不敢碰她。她就那样杵在卧室里,直勾勾地盯了我们一夜……快把她启动了,我走之前再教她几道你爱吃的菜。”
孟柯启动完小楠,对不起还没挤出口,就被老妈推回了客厅。他明白老妈的用意,于是默默地坐在了老爸身边,看他打游戏。还是同一个boss,不过老爸的战术已经与昨天大相径庭,他不再一味回避,而是冒险不断主动进攻,孟柯本来并不在意主角生死,却因老爸的每一次逆境反击而渐渐感兴趣起来,当主角与boss都只剩下一刀就会被对方结果时,他不禁紧紧关注起屏幕上两个角色的刀来剑往。
漂亮!孟柯不禁在心中喊道,见boss缓缓倒下,他不禁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望向老爸。
谁想老爸也长吁了一口气,笑容灿烂地望向他,撞上他的目光时,笑容却跟boss的身体一样烟消云散。
孟柯连忙地转向电视,默默看着老爸点击选项,退出游戏,退回主菜单。
他本以为老爸会放下手柄开始他的长篇大论,谁知老爸又打开了另一款他小时候很熟悉的格斗游戏,然后选择了双人对战模式。
一直防备着老爸第一句话的孟柯心中一个趔趄,不由得转向老爸点了点头。
“那咱爷俩比比,”老爸说,“看看是你的手势识别牛逼还是我的手柄厉害。”
“格斗游戏没力反馈,没打击感,你能赢就见鬼了。”老爸的嘴边也带上了一丝不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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