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弗拉维斯站在教室外面的阳台上,俯瞰着体育场,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庭院,周围环绕着柱廊,地上铺满了沙子,以吸收血迹。就在十二年前,他还在这里和托里斯穆德互相搏斗到精疲力竭,他们比试摔跤、剑术、练习他们能获得的每一种蛮族武器,现在弗拉维斯自己已经在看着他带的最后一批人了。正是在体育馆和城外的战神平原上,教官们最终选择了那些适合担任军事保民官的人,淘汰了那些具有他们知道的,会在战场上受到不尊重的特性的学员。犹豫甚至恐惧是可以被原谅的,特别是对于那些年轻的学员来说;但是傲慢和思维狭隘不行。这大概是他在军校最后的日子了,但是弗拉维斯知道这应该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他将不得不努力忘记乌娜和阿尔托鲁,专注地将目光锁定在很快就要被马克罗比乌斯带到沙地上的那十几个学院身上。
他的目光越过体育场,看到了图拉真广场上方耸立的巨型大理石柱顶端,在那里是受人尊敬的皇帝本人的青铜雕像,仿佛正在直视着他。在这里,在军校的围墙中,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传到外面的,来自瓦伦提尼安宫廷的腐败和肮脏所包围,仿佛那来自高处的凝视正在将庭院沐浴在其净化的视野中。有时他觉得,如果他凝视雕像足够长的时间,他就会回到过去,那样他就会走下去,打开通往外面街道的大门,加入到石柱上描绘的军团士兵的行列中。他会和他们一起列队前进,穿过喧闹的人群,将战利品放在皇帝的脚下,然后跟随他在边境之外取得更多的征服和胜利。正是这种对罗马的憧憬,支撑着他作为一个男孩在这些纪念碑之间长大,并且仍然可以诱惑他,虽然他知道的有关皇权空虚和即将降临的黑暗的一切,都不会给一次回归过去荣耀的神圣凯旋提供什么机会。
当四个奴隶抬着一张木制条桌走进体育场时,他被猛然拉回了现实,马克罗比乌斯紧跟着进来,带着一捆被包裹着的武器,他把它们铺在了桌子上。上周他带来的是苏维汇人的投网,这种武器据说是起源自角斗士时代轻装斗士的投网,连马克罗比乌斯都用不好。今天拿来的是他更熟悉的匈奴武器。从这里开始,他们会在战神平原上进行三个月的强化训练,带领步兵和骑兵进行模拟战斗,向砲兵和工程兵学习投石机和野战工程的基础知识,最后完成定向行军和耐力训练。最后的选择会通过测试完成。那天早上的课堂上,弗拉维斯并没有因为他们昨天又去酒馆里放纵自己而对他们严厉苛责,他还记得自己在参加战神平原的百夫长训练前,他自己最后一个自由的夜晚,于是将他们留在了房间里面缓一缓。
他们现在成群结队出来了,十几个少年和老兵,在马克罗比乌斯面前围成一个松散的半圆,眯着眼睛并伸手遮阳。马克罗比乌斯抬头望了一眼弗拉维斯,后者点点头,然后怒视着全班学员:“欢迎来到日光下,这应该能把你身上最后的酒气晒干了。谁能讲讲有关匈奴的事情?”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然后昆图斯举起了手向前一步:“他们生活在多瑙河以东, 麦奥提克湖(注1)以北,冰冻海洋之滨(注2)的地区,一个野蛮到家了的民族。”
他停了一下,马克罗比乌斯盯着他:“还有呢?继续。”
昆图斯清了清喉咙:“他们体格魁梧,但是两腿短小,活像毛茸茸的二脚兽。在他们出生时,他们的脸会被划三刀,留下终生的疤痕,也因此再也长不出胡子。他们在草原上如野兽般游走,睡在星空下或者简陋的帐篷里,在征战时,他们像哥特人一样睡在牛车里。”
马库斯·卡多也举起了手:“他们吃任何动物的半生肉,只是在骑马时将其放在他们的大腿间,或者马背上,来微热它们。”他热情地补充说,“他们戴着带护耳的圆帽,小牛皮做的护腿,小老鼠的皮缝制而成的外衣,外衣上编织着小青铜板制成的盔甲,据说这是直接模仿秦那之地的战士们的。他们还会在身上涂上蓝色的菘蓝(注3)。”
“不对,你这个蠢蛋。”昆图斯转身嘲讽道,“你说的是阿伽杜尔索伊人(注4)。”
马克罗比乌斯眯起眼睛盯着他们:“有些内容听起来很熟悉,你们两个读了什么书?”
“我找到了阿米亚努斯·马塞里努斯的《我的立功》,这是在我们的祖父辈那会写完的。”昆图斯说,“这本书太棒了,比那些关于阿德里亚诺堡的书好看很多。无意冒犯,但是写这些的希腊人似乎不太了解战斗,而阿米亚努斯才是内行,而且他写的还是拉丁语书。”
马克罗比乌斯咕囔着:“阿米亚努斯是一位真正的士兵,我告诉你,他不像我们这个时代那些所谓的史学家、教士和抄书工,他们一辈子都不曾亮剑迎敌。”
“他写道,他是一位内殿侍卫战士(注5)。”昆图斯说,“这是一支仿造旧禁卫军组建的军队,用来保卫皇帝。”
“那是他职业生涯初期,对于像你们这样的富家子弟来说,只是个仪式性的职位。但后来他继续从事真正的军事职位,在君士坦提乌斯和尤利安皇帝的指挥下在高卢和波斯征伐。他成为了乌尔西奇努斯元帅的得力助手,后者是埃提乌斯之前最伟大的当代将领。我的祖父就曾在阿德里亚诺堡和乌尔西奇努斯的儿子,波坦提亚斯并肩战斗。”马克罗比乌斯有点粗硬地说,“在他倒下后,祖父在他身旁继续战斗,把他拖回到了罗马阵线,这一举动将为他赢得军官一生难求的优良公民头衔。乌尔希尼库斯和阿米亚努斯都随着波斯打下小亚细亚的阿米达而被逐出军队。这个地方守不住,但是皇帝需要找个替罪羊,所以他解雇了他最好的将军和他最能干的副官。太典了。”他再度盯着两个少年:“还有呢?阿米亚努斯还说了什么?”
昆图斯又清了清嗓子:“我没有时间进一步了解匈奴,但是我确实看见他说,没有哪种野兽杀死的人,比基督徒们互相残杀而死的更多。”
马克罗比乌斯抬头看了一眼阳台上的弗拉维斯,然后身体前倾,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声音低沉:“在这个人的军队里,无论什么神,无论什么土偶让你度过夜晚,无论什么东西让你在战斗前坚强,只要是你崇拜的就没有问题。但是在这所军校墙外,你要保持警惕。把你刚才的一切重复一遍,你就会有麻烦了。我很惊讶图书馆的教士们居然没有发现它,并且将阿米亚努斯扔进废品堆。罗马主教现在认为自己就是上帝,并且到处都有耳目。”
昆图斯点了点头,然后再次举起了手,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了:“阿米亚努斯还说,匈奴地盘之外,就是格洛尼人(注6),他们会剥下战斗中杀死的敌人的皮,用来制作他们自己和马匹的外衣。”
“我听过这个。”另一个少年说,“我的老骑师的教师是一位亲自见过这些的斯基泰骑手。他说,格洛尼人更喜欢在人死前剥皮,因为那时皮还有活性,当你把它戴上时,它会像手套一样紧贴你,而且非常合身。节省请裁缝的钱,不是吗?”
马库斯·卡多向前走了一步,两眼发光:“昆图斯,你还记得你在图书馆给我朗读的阿米亚努斯的最后一段话吗?有关食人生番和亚马逊人的?他面向其他人,“食人生番生活在格洛尼之地以外,接近秦那的土地,顾名思义他们是人相食的,他们只吃这个。亚马逊人呢,好吧,我们都从台伯河下游亚马逊小酒馆那里知道了她们,那里的女孩装扮成亚马逊人。她们战斗时只穿缠腰布,而且总是渴望雄性。那酒馆给军校学员有特别折扣呢。”
之前说话的少年冷笑着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她们给你特别折扣,马库斯·卡多,因为你总是在她们有机会接触你之前就跑了。你甚至不会取悦一只母羊,更别说女孩了。”
“我随时都愿意和真正的亚马逊人较量。”另一个学员说,“如果他们多餐人肉,我会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罗马人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真正的罗马人还是哥特人?”某个人说,“你应该记住你的血统,儒略·艾瑟。我上次听说,真正的哥特人只有在追赶撤退的光腚太监组成的军队时,才会站起来。”
“注意你的言辞。”一个老副长怒吼道,“我们这里半数都是久经沙场的哥特老兵,我们知道在战场上流血是什么感受。如果你想试试,你可以在毕业以后,去战神平原上光腚看看。我的意思,如果你不太急着被亚马逊人追赶的话……”
“好了!”马克罗比乌斯强忍着笑容喊道,“那些留到练兵场上再说。我不太了解什么食人生番和剥皮蛮子,但是对亚马逊人我还有些了解。儒略·艾瑟,你不会去较量亚马逊人,她们会来较量你。”他转过身,从桌子上小心拿起一件武器,一团纠结的黑色东西,如同一条盘绕的死蛇:“谁知道这是什么?”
昆图斯上前打量了一番:“这是一根鞭子,一根很旧的鞭子。”
“很好。”马克罗比乌斯分开双腿站立,将这个东西展示给周围的人,以便其他人能够看见,“据说这根战鞭是一位斯基泰公主携带的,她在围攻迦太基时与小西庇阿并肩作战,她用这东西把迦太基圣队杀得抱头鼠窜。六百多年来,这东西一直在西庇阿家族之间代代相传,现在它是军校的军械库里的珍贵财产之一。这位公主曾经在沙漠里和柏柏尔部落民一起骑行,并向他们学习了如何在鞭子尖端附近嵌入锋利的黑曜石条,正如你在此处看到的那样。当她回到她的人民身边时,她把它留给了西庇阿,但是带走了制作的方法,从此以后,她部落的战士们都装备了钢头鞭子。她从未结婚,但她的儿子,据说被一位曾经和西庇阿一起攻打迦太基的高卢王子的父亲所养大,最后成为了匈奴第一位伟大的武士大王,也就是蒙杜克和阿提拉的祖先。”
学员们默默盯着鞭子,忘记了他们的玩笑。“所以这东西会在战斗中被用来对付我们?” 昆图斯说道,伸手触摸其中一块黑曜石刀片,顿时见了血。
“我自己只在远处看到过,当时在阿奎莱亚,一支匈奴部队加入了东哥特战线的侧翼。这是从迦太基回来后,我们战团的第一战。”马克罗比乌斯挺起胸膛说,“我们只看到了我军士兵头顶上闪闪发光的银色光辉,这是由抛光的钢刀在阳光下反射而产生的,但是这足以让我军那些曾经被匈奴扫荡家乡的番军战士感到天塌般的恐惧。前线的战士们说当匈奴前排的人和我军用刀剑互砍时,后排的人用鞭子把我们第二排的人往前拉,用套索套住他们的脖子,把他们拖入混战,让我们的前排失去平衡。然后匈奴一跃而上,把那些已经被割喉或被鞭子上的刀片斩首的人之外的其他人一一消灭。”
马克罗比乌斯哼了一声:“它们来得像蝎子尾巴一样快,快得让人看不见。你所能做的就是向任何一个让你心潮澎湃的神灵祈祷你不是目标,并努力向前推进到能用剑突刺的范围之内。但他们也擅长在近距离使用鞭子,在空中高高地击打鞭子,使鞭子的尖端在颈部高度处绕成一团,就算我军士兵在他们上面,也会被鞭子切入身躯。”
他拿起桌子上的第二件武器,一把弓,递给学员们看:“你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会后悔第一次看到一件这东西的那一天。这就是匈奴弓,是八年前在高卢北方的森林里一次交战时,我的战团里战士从一个哥特人手里夺下的。它是复合弓,有三种不同的材料层压得到,内侧的木材据说来自草原上的灌木,再看外面,蛮族人叫这山丁或者红豆杉,我们这边叫紫杉,是一种常绿树木坚硬而强韧的木材。在这两者之间是一段连续的象牙,据说来自匈奴在北方的冰湖边缘发现的,死去已久的巨型大象的象牙。因为只有匈奴知道象牙的来源,所以我们的军工场造不出这种复合弓。这三种材料给了复合弓惊人的力量。”
为了说明这一点,他将弓放在桌子的边缘和地面之间,然后跳上了弓。这个动作会折断普通的罗马弓,但是却反过来将他弹了回去,弓依然完好无损。马库斯·卡多弯腰捡起它,递了回去。 “为什么是这种怪形状?”他指着不对称的弓问道,上反曲比下反曲更大,握把位于中心下方且呈一定角度。
马克罗比乌斯站直身子,拿过了弓:“如果你有力气以那个角度握住握把,并且承受它对手腕和前臂施加的压力,它可以让你射出比用我们的弓更快的一箭。我们的弓箭手发现,如果没有几个月的练习,这些弓几乎不可能使用。我们的弓在极限射程上比匈奴弓有优势,因为它们更适合将箭射到高处,朝敌人的队列抛射。但是匈奴箭沉重的铁箭头飞得更快,并且在水平方向上的射程更远,非常适合能够在五十步朝敌人射箭的匈奴弓骑兵。”
他拿起了另一张弓,其外观更传统,上面标记着某个驻守城市的射手单位的数字标记,拉上一支箭,瞄准了奴隶们放在体育场中央的一根柱子上面的厚木板标靶。他尽可能朝后拉弓弦,然后松开了手,箭向前飞去,嵌入木板中,箭头深入了木板。他放下它,拿起匈奴弓和另一支较短的箭,把它放上了弦,然后咬紧牙关朝后拉弦,他手臂上的肌肉和血管因用力而绷紧。他哼了一声,松开了箭,飞射出去的箭只命中了靶子一角,但是直接穿透了过去,一直到被羽毛挡住。木头已经裂开,箭悬挂在另一侧抖动着。
他放下了弓,揉了揉右二头肌,然后转向学员们,脸色铁青:“我会告诉你们阿米亚努斯·马塞里努斯对匈奴还有什么看法。他说,他们骑马或步行,以极快的速度冲锋,一边吼叫、长嚎,对着他们的敌人发出一种喉啭之声恐吓他们,让他们狼狈而逃。然后,匈奴骑兵把他们分开成更小的团体,然后轮流围绕着每个团体,用箭射杀他们。即使面对一条完整的战线,他们的步弓手和步兵也能用骨箭、铁箭和套索造成巨大的伤亡。在近距离战斗中他们会用剑骑马或者步行战斗,毫不犹豫地用手甚至牙齿来消灭那些在猛攻中幸存下来的人。”阿米亚努斯,作为一位曾经和高卢人、哥特人与波斯人战斗过的老兵,说在他遇到过的蛮族里,匈奴所有战士里最恐怖的。”
他停了下来,看着这些人:“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熟记阿米亚努斯的叙述吗?”
昆图斯举起了手:“因为他是一名士兵。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马克罗比乌斯冷酷地看了他们一眼:“这只说了一部分,还有其他的。我本人曾亲眼目睹过匈奴的战斗,但只是在远处。我对阿米亚努斯了如指掌,因为我们没有其他目击者的描述,因为没有一个罗马人能从匈奴的猛攻下生还。好好想想吧。”
他们都神色阴沉,然后昆图斯指着桌子上最后一件武器:“百夫长,那是匈奴剑吗?我们能看看吗?”
马克罗比乌斯拿起了剑,握住剑柄放平剑刃:“这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最后一件武器了,在合适的人手里它同样致命。你们会看到它与我们的剑具有相同的传统,笔直的长剑,适合骑兵战斗,罗马人用这种类型的剑取代了短剑作为标准武器,因为它更长的剑适合骑兵战斗。在菱形的剑格下方,可以看到剑刃的两锋开始是平行的,但是随后慢慢在尖端相交,使得剑刃在剑柄附近更重,并且有着奇怪的平衡性,但是既适合穿刺也适合砍杀。据说刀刃的钢经过淬火后比我们的剑刃更坚固,使用的是我们的铁匠无法复制的,从东方带来的秘密技术。因此,它的刀刃比我们的刀刃能够更长久地保持锋利,并且可以磨得像嵌入鞭子中的黑曜石一样精细。它比我们的剑更容易切开皮革和切肉,但它是一把更难掌握的剑,平衡更接近剑柄,因此需要更多的灵活性和力量来发出强大的砍杀。”
他把剑递给昆图斯,昆图斯感受到了剑的重量,注视着剑刃,其他人围了过来观看。马克罗比乌斯拔出他佩戴的剑,一把比匈奴剑短了大概半尺的标准罗马剑,递给了马库斯·卡多:“你们俩可以比划比划,作为你们作业的奖励。注意,使用刀刃的平面。”
昆图斯对他的朋友笑了笑,两人走到了体育场中心的靶子旁边,摆好了架势,他们开始轻轻地碰撞刀锋,彼此招架,慢慢地互相绕圈。“来吧。”那个一直在和马库斯·卡多开玩笑的少年说,“用肘部推一下啊?”马库斯·卡多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对着匈奴剑一招格挡反击,用剑柄末端猛击了一下昆图斯,让他在他的剑的重量下踉踉跄跄。“匈奴武器就这本事!”少年大笑,“如果重量全都搞错了,使用更硬的钢材和更锋利的刀锋有什么意义?”
昆图斯站了起来,夸张地做了个鬼脸,咧嘴一笑,然后他们再次摆好姿势,慢慢地绕着对方转动。突然,他朝着马库斯·卡多的腹部挥出一剑,在马库斯·卡多举剑格挡的最后一刻收剑而回。看到昆图斯没有砍中,马库斯·卡多将剑举在脑后,准备砍击,但昆图斯不但没有收回剑刃,反而让挥击的动量再次将他带回原地,几乎当场转了一圈。太晚了,马库斯·卡多意识到昆图斯最初的挥剑只是虚晃一招,目的是让他举剑格挡从而暴露出他的腹部,而昆图斯意识到他的剑已经回到了之前的位置,现在正朝着马库斯·卡多的侧面挥舞。太晚了,恍然大悟的瞬间他再次试图收回剑刃,但是这一次的冲击力太大了,刀刃切开了马库斯·卡多的外衣,切入了他的躯干,切割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在第一秒,伤口几乎没有流一滴血。
当昆图斯拔出剑刃时,其他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陷入了可怕的沉默。马库斯·卡多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双臂垂到身体两侧,剑落了下来。他不解地盯着昆图斯,然后他像一座倒下的雕像一样向侧面倒下,头重重地撞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流着唾沫。随着一声“咕噜”的声音,他的肠子从侧面裂开的伤口中掉了出来,变成了一块滑行的、颜色鲜艳的东西,后面露出了他被切开的脊椎骨。他剧烈地抽搐,双臂颤抖,口吐白沫。当血从沙地上喷流而过时,他发出一声可怕的叹息,然后一动不动了。
昆图斯放下剑,双手捂住脸,颤抖着,轻轻地呻吟着。马克罗比乌斯立即走到他身边,拿起剑,擦掉昆图斯外衣上的血迹,放下一只手,将剑插回剑鞘中。昆图斯继续抽泣,几乎要倒下,马克罗比乌斯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让他拖着剑向后爬去。马克罗比乌斯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指着尸体。“看到了吗?”他环顾四周,咆哮道,“我在和你们所有人说话!这个,就叫死亡。如果你要用剑,你最好习惯这一幕。现在,我们对死者致哀。马库斯·卡多·克劳狄乌斯啊,你帮助昆图斯·埃提乌斯·高登提乌斯·塞昆杜斯成为一名更好的士兵,当他奔赴戎机时,你将伴其同行,让你的名字一样流芳百世。走好,马库斯·卡多·克劳狄乌斯。现在,你们所有人都将在今晚参加战神平原的入场仪式,哭哭啼啼的到达,会给人们留下不好的印象。随后的三个月里,你们会希望自己能像现在的马库斯·卡多一样的。我希望在半小时内,看见你带着全部装备在军校正门外整齐列队,你也一样,昆图斯·埃提乌斯,现在出发!”
另外两个老学员站在昆图斯的两侧,扛着他走到了阳台下方,剩下的人跟了上去。马克罗比乌斯拿起自己的剑,将武器收进皮剑鞘中,然后朝体育场另一边的军械库走去。把桌子搬进来的奴隶们又出现了,推着一辆手推车和一袋沙子,朝着尸体走来。他们把沙子倒成一堆,把尸体拖到车上,然后用铲子把内脏铲起来,倒进麻袋里,扔在尸体上面。他们在周围铺满沙子,等它吸干了血,再将沙子铲起来盖在尸体上,最后在地上撒上一层新鲜的沙子,然后用另一个工具将其耙平。其中两个人把车推走,另外两个人则搬走了桌子。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跑了回来,拿走了架着厚木板与箭的标靶,带着它跑着离开了视线。场地就像马克罗比乌斯到来之前一样,就好像舞台工作人员在一场演出结束后拆除了剧院里的道具,图拉真雕像仍然站在他的柱子上,唯一能证明发生了什么的证据是舞台上,沙子之间的一点污斑。
弗拉维斯冷漠地看着,剑斗一开始,他的思绪就转移到了乌娜身上,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注意到这起事故。他还记得自己年轻时地第一次惊愕,在迦太基看到战团一个士兵被狗撕碎。昆图斯遭受了最残酷的打击,在练习战斗中杀死了他最好的朋友,但马克罗比乌斯的反应是正确的,弗拉维斯也不会去找他的表弟。要么昆图斯会崩溃,军校又一次劝退一个学员,要么他会因这段经历成长为一个男人,让他变得坚强,他的能力会因维护家人、弗拉维斯本人(他知道他也在被昆图斯关注)、他们的叔父埃提乌斯、一个充满了美誉、荣光和军事美德的,他们急切希望重建的罗马的荣耀而增强。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图拉真雕像,然后又转向门口。是时候该出发了。
可能是今天的亚速海,位于黑海东北的内海。
应该是里海,而不是北冰洋,实际上多数“历史地图”上绘画的匈人帝国版图也都把核心地带画在黑海、里海、多瑙河之间。
一种原产自欧洲的植物,可用来提取靛蓝色,古代不列颠岛上的高地盖尔人在脸上涂抹的战纹颜料即源于此。
Agathyrsi,可能是斯基泰人的一支,生活于欧洲东南部。
Protectores domestici,组建于三世纪末,其成员不仅会作为皇帝的近卫,实际上还会被派往其他地方担任将领。我们熟悉的贝利萨留也曾经担任过这一职位。
Geloni,据希罗多德记载,他们生活在斯基泰地区东北。有观点称马塞里努斯所说的格洛尼人实际上是临近的布迪尼人(Budinians),后者是真正的游牧民族,前者则是定居农耕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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