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花不尽,柳无穷。应与我情同。觥船一棹百分空。何处不相逢。
朱弦悄。知音少。天若有情应老。劝君看取利名场。今古梦茫茫。”
第一次飞往海口的飞机上
我在《萌芽》上读到了一篇散文
杨兆丰的《杨特法则》
读完后我在文章的结尾写到
每群人都是一座孤岛
前几天跟飞哥炎哥一起去理了发
他俩烫头
我把烫过又留长的头发剪回了平头
炎哥说你年轻了四岁
入学的时候就这个头
我说对啊
好聚好散
有始有终
阿城说你现在这发型挺好
之前那个太颓废了
炎哥说你不懂
他之前那个要的就是这种气质
就拿这个勾引文艺小姑娘
我说那现在这个什么气质
炎哥说李宏伟
清扬说刘华强
马哥说一身正气
立马就能入伍
炎哥又说你理个这么有攻击性的头发不怕把小姑娘都吓跑啊
我说你之前不都说了吗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绝对不是因为我就算留了长发也没勾引到文艺小姑娘
昨天和陈老师还有昊昊一起吃了饭
陈老师说你变了点
我说我都理平头了你居然只觉得我变了一点
她说我是说你没大二时候那么混蛋了
我说啊?是吗?
我大二时候那么有魅力吗?
真可惜
吃饭的时候他们给我讲了很多大创赛之后的事
有人相爱
有人老死不相往来
有人消失得半死不活
我知道最后这句是在说我
我想起四月份的时候我去了趟长沙
见我那相识十年的变态损友和大二时经常一起打王者的可子姐
我们沿着铁道学院慢悠悠地绕圈
变态让可子姐给我讲他们在主持人协会见证的爱恨情仇
人物众多
关系复杂
听得我一头雾水
不敢轻易评价
变态说没关系
协会里除了我俩没一个正常人
我说活该你俩四年单身
大学期间我的社交圈就简单多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与世无争的魄罗
谁给我饼干吃我就勾搭谁
那时候我勾搭最多的就是花火哥
他比我们大一届
高考涂错了答题卡
英语考了40分跑来了海大
以前我总觉得跟花火哥惺惺相惜
心想我要不是高考前那三个月一点都没学
也不至于三个月都没学一点
直到去年花火哥考研去了华科
我才想起来
当初叫他花火哥是因为他的名字和lol里的祖安花火发音一模一样
所以说有些人天生就是英雄
而有些人不当魄罗就只能去当帕鲁
大三下学期我突然发现我不得不选择是考个研继续当魄罗还是直接去当帕鲁
后来我发现这两者其实没什么区别
要不试试给帕鲁赋个能看能不能成神兽吧
结果最后成没成神兽不知道
反正是歪打正着被关进高塔了
去深圳实习前
也是花火哥毕业的日子
他拉我们几个关系好的一起吃饭
期间聊到了他做家教的时候的事
我莫名其妙对他发了火
我说你太功利
他说你太理想
我们不欢而散
到现在都没再见面
实习半年后我回到海口
考研考公基本都已结束
大家都回到了宿舍
讨论着前程的方向
我这才反应过来世界上不止有帕鲁魄罗和英雄
还有近战远程和炮车兵
而我总想把别人都变成神兽
答辩老师教过我们Java
对前面几个搞研究和做系统设计的疯狂压力
结果看着我的毕业设计沉默不语
吭哧半天来了句他不太懂游戏开发
但这个完成度好像还行
就是为啥要用unity而不是更高级的引擎
出成绩后我导师给我打电话
上来就是一句真遗憾啊
我心想果然还是挂了啊
没有辜负我四年全宿舍倒一的绩点
正想问啥时候二辩
她来了句差两分优秀毕设
以你这个完成度真是可惜了
我说没事没事下次一定
说完才反应过来没有下次了
奇怪
我好像很失望似的
后面的几天大家都没什么事
每天就混在一起打游戏
说烂话
释放激情
有一种梦回大一的错觉
直到不得不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时间过得真快
有些东西眨眼间就用了四年
那几天飞哥总是说
明天能不走吗
我们都笑着说妈的我们是6号的飞机
飞哥说我知道
但我每天都当你们是明天走
然后他说走
吃烧烤去
吃烧烤的时候飞哥挨个搂着我们几个说了好多话
飞哥说以后要去武汉找他玩啊
飞哥说这一别就再没人陪他一起唱《黄昏》了
飞哥又说怕是再也遇不到这么懂他的人了
飞哥还说。。。。
额
飞哥说太多我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我当时一直在琢磨他们是不是买到假酒了
印象中青岛的味道不是这样又酸又苦难以下咽
跟他娘某某炎磨的手冲咖啡似的
他们四个跑去海里疯玩的时候
我和清扬守着烧烤炉烤最后的五花肉 玉米 鸡翅
桌上杯盘狼藉
喧嚣不再
欢声笑语和离愁别绪都人走茶凉
清扬说我去个厕所
我说好
随后拎起最后的五花肉串
狠狠撒上辣椒和孜然
就着啤酒大嚼特嚼
邻桌的音响传来陈奕迅的《陪你走过漫长岁月》
讲实话这个情境下被这首歌触动有点gay里gay气的
但没办法啊
下一个跟我在同一个屋睡四年的人还不知所踪
上一个跟我在同一个屋睡四年的人是我爹妈
于是我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丢掉酒瓶脱下衣服冲进海里
大叫着向他们泼水
躺在海水里怪叫
闭着眼起身想向岸上走去
踉跄了几步睁开眼才发现走反了方向
大半个身子没进了海水里
我大喊着再见!
再见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见啦我一点都不疯狂的青春!
再见啦!
陪了我四年的人们
他妈的早知道四年过得这么快
我大一就开始翘课打游戏多好
干嘛等到大二才反应过来
我想起见过可子姐的第二天
我拎着行李箱走出中南大学
路上几乎看不到人
我看着路旁被阳光照得发亮的樟树叶和蔷薇花
感到突如其来的悲伤
那一刻我感到这似乎是对一场盛大的道别的预演
它意味着望不到尽头的颠沛流离和深不可测的命运
这个道别我躲了四年
最终还是没能逃掉
准备答辩的日子里我读到一本书
雷德蒙·钱德勒的《漫长的道别》
这本书太过经典以至于有很多译本
我最终选择了卢肖慧译版
因为我偶然间读到了一句话
“你说的太他妈的多了,净他妈的是你自己,再见。”
一语道破了主动道别的真相
我觉得翻译得真好
真相就该像刀子般锃亮
可惜这把刀干净利落地只捅一次
真正的凌迟是逃不掉的身不由己与人世无常
以前我以为自己像峡谷里的近战兵
云顶之弈里的河道蟹
新手教程里的NPC
注定无法逃脱被人宰割的命运
后来发现只有有价值的东西才有人愿意动手去杀掉
而我其实是大乱斗里不可交互的魄罗
任由身边的小兵啊英雄啊来来往往
技能丢得热火朝天
恨啊爱啊死去活来的
我都亘古不变地摆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阿巴阿巴
期待有一天哪个英雄路过能顺手把口袋里面的饼干丢给我
哪怕他只是手滑摁错了
我觉得当个魄罗挺好
魄罗什么都不干就能吃到饼干
不会死也不会受伤
然而走在长沙街头的那个夜晚
听变态和可子姐讲着别人狗血的青春
我莫名感到羡慕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总感觉从可子姐和变态鄙夷的语气里也听到了同样的味道
后来我们走累了
坐在路边的公交站台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遗憾的过去和迷茫的未来
沉默降临时
变态给我们看他刷到的抽象视频
可子姐轻摆着双腿
划着手机玩着不知道名字的三消游戏
天刚下了点小雨
我听着车轮碾碎水洼的声音
盯着亮闪闪的路面发呆
时间悄然而逝
车辆川流不息
我用余光瞥见可子姐抬起了头
她不知何时把披肩长发绑成了麻花辫
夜色中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直到停站的公车遮住了对面的路灯
她的目光悄然暗淡
感觉我的人生一片荒芜
她说到
公车轰然起步
我和变态都沉默无言
和陈老师还有昊昊一起吃饭的时候
他们俩一直在互相怼
陈老师一脸夸张地对我说
他在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怼过我
昊昊说那是因为快毕业了我可算是有机会了
后来他们一股脑地跟我讲了一大堆他们之间的虚情与真心
还有好多其他人之间的爱恨与情仇
最后陈老师跟我说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
我们爱过
那一刻我莫名想到了《银翼杀手2049》中的著名台词
我见过房都舍不得开的渣男一次次劈腿欺骗单纯少女的感情
我见过跨越友情界限的知己最终还是默默退回线后
我见过情窦初开的少年因为不知道是爱是恨的人在暴雨中狂奔一夜
我见过失意的人抱团取暖错把依赖当做爱情
But all those moments will be lost in graduation,
like tears in rain.
毕业的含义就是你可以把所有爱恨与遗憾都用这个借口抛之脑后
爱过的人笑着道别
恨过的人笑着释怀
以前我一直不懂这个道理
而我真正明白后
才发现我最大的遗憾
其实是一直困在过去
四年都不知道该把真正的爱恨放到哪里
去机场的路上
耳机里循环着赵雷的吉姆餐厅
“快剪掉那忧愁的长发吧
离开这座荒冷的村庄吧”
从我大二留起长发时起我开始听这首歌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
也许这里并不是没有人会唱吉姆唱过的那些老歌
只是我的长发盖住了耳朵
没能听到罢了
可当我剪去那忧愁的长发时
也该离开这座荒冷的村庄了
坐在最后一次离开海口的飞机上
我突然想起了杨兆丰的那篇文章
或许并非其他孤岛从未接纳他
而是他从未试图登陆过
自始至终
他们都在那里
到最后也没离开他
飞机开始加速了
我拼命试图掩饰的思绪终于还是淹没了引擎的轰鸣声
将我带回四年里的一千三百多个日夜
我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陆地变作沧海
楼宇被浪花取代
蓦然回首
才发现海岸线早已消失在机翼尽头
我的悔恨不甘
我的困顿迷茫
我的幡然醒悟
我的悲欢离合
我四年里的一切都随着飞机的轨迹永远离我远去
埋葬在云海中
那一刻我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任泪水如万里高空下的潮水般尽情奔涌
哪怕它再也无法将我带回熟悉的那片海
为我留住海岛上的那群人
我的心终于和此刻的肉体一样离开了孤岛
却又永远留在了岛上
原来我的一次次半途而废的登陆都是为了对抗此刻
但到最后还是毫无疑问地
失败了
“不要觉得你不包含在‘我们’之中”
——杨特法则 第十一条
——202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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