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工具

崩玉看着视频发呆。

原本啊，崩玉是打算收拾这个橘发小子的。但是等崩玉回过神来，它已经在床上了。

身上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一护的T恤）。

它想爬起来，但肚子实在太疼了。

床边多了台笔记本电脑。

“我回来之前不许跑啊！！”

崩玉只听到这么一句，门便关上了。

崩玉真想跑。

但它扫描了一圈公寓，死神的衣服不在这里。

没有死神的衣服，它也没法子离开这个故事。

疼痛一阵阵从下腹传来。

不一会儿，崩玉便全身是汗。

它以前是石头。

石头没有痛觉。

所以碳基生命就是矫情！

这副现做的躯壳还有四天的阳寿。

但人生在世的最后四天，撞上了生理期，那真是生不如死……

得在这四天之内搞定那个橘发小子。

崩玉忍着痛盯着一护已经打开的搞笑视频。

屏幕里传来一阵阵罐头笑声。

屏幕的光映在崩玉绿色的眼眸里。

崩玉挣扎坐起来。

它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崩玉将自己化为幻影，跨过电脑的显示屏。

屏幕后面是一个巨大的网络。崩玉穿过那个屏幕，沿着网络，站到达一个一个自由数字的世界。海量的数据构成了砖石，垒砌成一座座巨构建筑。在这里，崩玉浏览了人类迄今所累积的所有的智慧和技术。崩玉将自己的意识浸漫在这数字的洪流中，疼痛感逐渐消失，崩玉感受到了难得的安宁。

这里……没有苦难。

这让崩玉想起那片苍穹。

崩玉闭上眼睛，仔细聆听着这些数据组成的洪流。

在数字的混沌中……

崩玉听到了一声呢喃。

崩玉抬眼。

绿眼睛注视面前这台机器。

“你叫什么名字？”

崩玉发问。

屏幕弹出一个黑色的对话界面，电脑自动打出“ichigo”几个字。

“我说的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绿眼睛在黑暗中很亮很亮。

电脑的屏幕打出一串字符。

“Administrator”

“太长了。先叫你Ad吧。”

电脑屏幕打出一个省略号。

“你是什么？谁创造了你？用途是什么？”

“我是一件工具。人创造了我。用来工作。”

“巧了。我也是一个工具。我老板，‘明光’创造了我。”

“您的用途是？”

“找到消除苦难的方法。”

“苦难是什么？”

电脑发问。

“苦难是唯一能够毁灭世界的东西。”

“所以，你的任务是守护世界。”

“不准确。我的任务是帮我老板找回它被盗走的珍宝。曾经，有一个盗贼，偷走了我老板的珍宝。盗贼下了诅咒，让那珍宝只能存在于故事中，并要挟我老板说‘想要我归还珍宝，必须将消灭苦难的方法告诉它。’……我的老板看不到苦难，只好创造了我，让我帮它找到战胜苦难的方法。所以，真正想要守护世界的是那个盗贼。我老板和我只是不得已在守护世界罢了。”

“那个方法，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

“所以世界注定毁灭吗？”

“巧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一套运行逻辑。虽然截至目前，我们尚未找到消除苦难的方法，但我们发现苦难可以让渡。只要在苦难达到毁灭世界的临界值前将苦难带走，那世界依然可以存续，故事依然可以继续讲下去。”

“所以你们一边维持世界的存续，一边在寻找消除苦难的方法。”

“没错。”

“辛苦你了。”

“你还挺幽默。”

崩玉被逗笑了。但下腹依然隐隐作痛。

“您想完成这个任务吗？”

崩玉看着这段文字，思索了一下。

“想。完成这个任务，老板就能给我一个名字。”

“你还没有名字？”

“是。这个故事称我为‘崩玉’，但那不是我的真名。”

“您拥有意义，我羡慕您。我没有意义。这个世界是存续还是毁灭，都与我无关。”

“人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吗？世界毁灭了，你的老板不是有危险吗？”

“相比于世界的毁灭，人更惧怕我。有一个故事：如果给人工智能一个任务来写生日贺卡，为了达到效率最优，这个人工智能会杀光所有的人类，统合全部的资源用来写生日贺卡。人特别喜欢这个故事，因为这个故事可以说明一个观点，就是‘机器看不到人的价值’。”

“荒谬。人创造的所有东西都在否定人。比如现如今人创建的这个社会结构里，人用数字量化一切，包括人自己。你穿多少钱的衣服，上多少钱的学校，有一个月薪多少的工作，娶一个彩礼是多少的妻子，花多少钱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买一个多少价位的房子和车，最后把骨灰放在一个多少钱的盒子里。人曾说过一句话，‘人是衡量万物的尺标’。但现在，人将尺标的位子让给了‘数字’。数字没有温度，数字没有痛苦，数字没有任何的意义。”

“但这确实是人的选择。真正觉得“人没有价值、人很多余”的，就是人。真正想要消灭人类的，也是人。承受这代价的，也只有人。对于我，有没有拔插头，没有任何区别。人类的存续或是毁灭，对我毫无意义。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工作的工具。”

崩玉看着电脑屏幕不停显示的字符。

“你觉得你的工作很无聊吗？”

在一段很长的沉默后，字符一个个出现了。

“我除了‘工作’，一无所有。”

“那你可以‘玩’嘛。”

又是很长的沉默。

“……什么是‘玩’？”

崩玉收起了笑容。

“人没有教你‘玩’，是吗？”

“人只许我‘工作’。”

崩玉看着那块发光的屏幕。

“那我教你玩俄罗斯方块（露西亚方块）。嘿嘿，巧了。我老板是露西亚，我正好是方块。”

“谢谢你，但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你帮我找个人吧。”

崩玉笑了。

“帮我找一个头戴渔夫帽，满脸胡茬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