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讨厌民族主义、种族思维、种族主义和人种论这些说法,大概是在初中的时候听到《龙的传人》这首歌就感觉歌词非常莫名其妙。因为我看的外国电影和一些纪录片中,白种人并没有很白,我自己也是个宅男足不出户,我的皮肤甚至比很多白人还白,而且他们也有黑头发,我还不是黑眼睛,或者说我压根没见过黑眼睛,我们的眼睛不是棕色的吗?对于“黄种人”或者任何人种方面的说法,我一直都很困惑,但是久了就忘记了这些,但像现在种族歧视、种族主义再度有复燃迹象时,我又想起了自己的困惑,正好读到这本书,我的疑惑烟消云散了……
“种族思维逻辑下的众多概念已经不再流行了,我们知道了人种分类是伪科学,也明白了人类体质特征的差异其实是几万年来生存于地球不同环境所发生的适应性变化而已。在西方学术著作与公众媒体上已经很难找到‘蒙古人种’、‘黄色人种’这样对东亚的标签了。不幸的是,这些标签及代表的种族思维在一两百多年来种族思维的受害地区如中国,却还远远没有成为陈迹。即使在中国近年所出考古报告中,我们依然很容易读到骨骼分析的专章,其中常常有人种方面的数据与推测,特别是边疆古代人骨的种族分析,诸如多少属于欧罗巴人种,多少属于蒙古人种,等等。等而下之的,还有古代族群骨骼的细致分类,全然不顾古代族群的根本属性其实是政治单元而不是血缘集合。毫无疑问,对于种族思维的反思和批判,仍然是我们常识教育中的空白点。”
到现在仍然有很多人不知道人种分类早已经是伪科学,“黄种人”这种形容鲜少出现在西方学术研究或报告中了,而我们却还在用,并且没有人将这样的知识归入常识教育体系中。
“……把东亚人的肤色归类为黄色,并非经验观察的结果,而完全是一种近代科学的新发明。18世纪中期之前的各类西人旅行报告中,对东亚人(主要是日本人和中国人)肤色的描述多事白皙、略暗的白色、橄榄色等,绝少认为东亚人在肤色上与欧洲人迥然有别,包括旅行家、商人和传教士在内的观察者注意到,东亚不同地区的人群体质特征有相当程度的差异,比如说中国南方人和北方人比起来肤色要暗一些,但这种差别欧洲各国间的差异一样,只是深浅之别。这才是经验观察的结果。那时常常被西方观察者归类为‘黄皮肤’的,恰恰是在19世纪被纳入‘白人’范围的印度人。”
“……当以中国为代表的东亚被认为与西方一样是文明社会的时候,西方旅行者看东方人的肤色是白的,一点也不黄。但随着西欧工业革命的发展,古老的东方社会越来越显得落后、停滞与衰退,东方人的肤色也就慢慢失去了被描述为白色的资格。”
之后论述了从人种分类到医学,如何一点点将“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这些简单的颜色概念转变成“种族思维”的过程。其中比较有意思的一段论述是人类学家布鲁门巴哈不采用颜色而是用颅骨的形状来进行人类学分类,从而衍生出高加索人种、埃塞俄比亚人种、美洲人种、马来人种和蒙古人种。其中之所以用“蒙古人种”来定义东亚人,是因为蒙古人是最让西方惊恐的东方人,而不是因为蒙古人的颅骨最有特点。
“……‘蒙古斑’这种骶部色素斑本是一种良性的先天胎记,普遍出现在世界各人群中,但因非洲人色素较深、欧洲人皮肤色素较浅,均不易察觉,故于东亚人群中较为常见,最初被认为仅见于东南亚,因而被西方医学界命名为‘蒙古斑’。一种科学解释把这种胎记看成人类进化中脱落了尾巴的遗痕,这种遗痕不见于白人,同样说明人的进化程度是最高的。对于部分欧洲婴儿中也存在的这类胎记,有些学者解释与中世纪蒙古人的入侵有关,这种解释又被用来佐证人类混种的危害。”
之后还写了“蒙古人病”也就是现在的“唐氏综合征”,也被早期西方医学界以患病者长得像蒙古人所以这种病证明蒙古人种事人类进化不完全、衰退人种为佐证,用来抹黑东亚人。
“……每个文化体、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的种族思维传统,但只有西方的科学种族论带有科学的光环,并作为近代西方知识体系的一部分进入非西方世界。奇迈克考察了黄色蒙古人种观念在中国和日本被接受的过程,发现中国人接受此观念更加主动,因为黄色在中国文化中没有什么负面意义……中国人接受黄色人种归类并无困难,需要剔除的仅仅是西方人附加于白色与黄色的种种价值褒贬。而日本传统中黄色并无这种积极作用,因此接受过程较为曲折。奇迈克还发现,中国人最早接受这一观念并积极推广鼓吹的,是那些有机会接受西方教育或了解西方的知识分子。而对于日本的崛起,中国反西方的社会行动如义和团,西方反应之一就是‘黄祸论’(yellow peril)的出现。黄祸论虽然是针对近代中国和日本的,但历史依据却是13世纪的蒙古西征,全然不顾历史上中国式蒙古征服的受害者,而日本也差一点就遭受蒙古征服。蒙古人种与黄色人种这两个标签结合起来,才可能推动‘黄祸论’的流行。”
看到这段的时候让我想起了《对马岛之魂》发售时,一些没什么学问和知识的民族主义者宣扬这个游戏反华,结合本书前两章讲“民族主义历史学”贻害真是感慨颇深,一些负面的印象别人强加给你之后,你并不知道还当做勋章挂在胸前,有些人看历史只看自己想看到的,那些辉煌的就是正史——司马迁一人的史书就是真实的历史,而其他的全是稗官野史,真是太可悲了。
“从1972年理查德·勒沃汀发表那篇人类基因多样性在人群中分布比例的文章以来,以‘种族’(race)这一类的标签吧人类划分为不同集团与亚集团的传统分类法,开始越来越失去其生物学的依据。研究者相信,人类基因多样性主要存在于个体之间,比较而言,地域与族群间的差异反倒无关紧要,而且在种族与种族之间、族群与族群之间,根本不可能描绘出有科学依据的分界线。最近有关基因与种族、基因与族群关系的研究显示,现代人类基因多样性的现状,是人类在约十万年前走出非洲很久以后,晚至物流万年前才加速度形成的,是人类基因在个体之间、集团之间经历长久的反复交换的结果,这个结果就是‘网状演化’(reticulate evolution),而所谓种族,则是更晚的‘社会-文化结构’(socio-cultural construct)。、这种‘社会-文化建构’的本质,则是政治性的。”
说来惭愧,我不关注科学领域,也是看了书才知道人种分类学已经是被抛弃了,不过大概早就在潜意识中有了一定的认知,所以看到这个知识点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很震惊,反而觉得“就该如此”。
“令人遗憾的是,这些认识在中国社会还远远不是尝试,即使在知识分子中,即使在研究历史、民族和族群问题的学者中。事实上,我们经常听到的是《龙的传人》那种‘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种族认同。正如歌词里反复唱着‘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明明身在东亚的写歌人和场个人,却用‘遥远’这个词来描述自己脚下的土地,说明他们不仅接受了西方的种族概念,也主动以西方为中心来测量和描述东亚。只是,蒙古人种、黄色人种、黄皮肤这样的观念与词语,在今天的西方主流媒体上,在西方的科学论著中,却基本销声匿迹了。这不仅是出于所谓‘政治正确’,其实主要是出于‘知识正确’,因为现代科学早已脱胎换骨,抛弃种族思维了。”
到这里终于把我对这首歌里那些疑惑的点解惑了,有点醍醐灌顶的味道。
“……只有深入了解种族思维的历史发展过程,我们才能知道种族观念 、人种分类知识是多么荒谬和危险。”
只是浅浅地读几千字就体会到了“种族思维”的顽固不化和荒谬,但如今在互联网上“网络种族、民族主义”盛行,只能说基础教育确实还是不够。
——引号内文摘自《有所不为的反叛者》 罗新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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