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读诺斯替宗教
就想起了死亡百科全书里的一段话
个人感觉克苏鲁神话的兴起和后现代诺斯替宗教在各个领域的表现一样,可能是经历二战之后,在人类认知中,广泛产生了人与自然的割裂感导致的。
同时也明白了另一件事。
一直以来克苏鲁神话的爱好者们,都把克苏鲁的呼唤视为经典。小说中关于主角自身身份信息处理的简单化,以及对于主角与正常人类社会互动的描写一笔带过。有的人认为这为了增强读者对于小说主角的代入感。
但是在看来另一种可能就是,作者本身也是与人类社会高度割裂的人,小说主角很可能是对应作者状态的映射,而且这种可能也解释了小说原版最终主角的结局,
无关写作手法,无关表达方式,这就是作者想要的结局
在拿撒勒的耶稣奇迹般复活后十七年,有个叫西门的男人出现在撒马利亚一个漫天黄沙的十字路口。他的门徒称他“马古”,而敌人则称他为“泥泞派”(Borborite)'。有人说他来自撒马利亚一个叫作基达的不幸村落,但也有人认为他是从叙利亚或是安那托利亚来的。其实这些混淆都是西门自己所造成,因为当他被毫无恶意地问到出身,他总是大手-挥,指着几乎半个地平线外的邻近村落作为回答。
这个男人拥有结实健壮的体格,中等身高;头顶的黑色鬈发已掉落稀疏,落腮胡鬈曲蓬乱,掺杂着零星灰白。他还有着倒瘦的鹰勾鼻,编羊一般的侧脸。又眼一大一小,使他的脸看起来永远都带着嘴讽的表情。左耳佩戴的金色耳环,造型是-一尾吞下自己尾巴的蛇:腰上一条麻绳缠了好几圈,那是他耍弄把戏的道具:它会倏地在空中直立而起,而他会在观众惊诧的目光里,像爬豆藤似的沿着这绳索攀爬而上。有时他会把麻绳套在牛犊子的脖颈上,然后口中念着神奇的咒语,一刀就把它的头砍了下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牛就在这荒芜的沙漠上身首异地了,但是紧接着这个奇迹的制造者就会再念一遍咒语这回是倒着念的-断头竟然自己粘回了牛身上。他捡起沙土里剩下的绳索,解开环结,再度将绳索缠回腰间。如果有观众想检查这条绳索的构造,他会立刻将绳索的一头丢给观众,就像丢出一根坚硬的木棍一般, 但在这疑心的人伸手要握住它的瞬间,绳子便软化落地,扬起一片尘埃。
他能说流利的希腊语和科普特语、就像讲亚拉姆语或希伯来语那么熟稔,还懂得许多地方方言,但是西门的敌人断言他说的每种语言都带着很重的口音。西门对于谣言一点儿也不在意,甚至还很鼓励它们继续流传。据说西门非常机智,而且是个能言善道的杰出演说家,尤其是面对簇拥而来的门]徒或群众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亮。”一位门徒说。“他的声音像疯子,眼睛则流露着色眯眯的目光。”他的一位敌人说。
沿着错综复杂的道路,西门与一群传教士-一起,穿梭在小径中传播教义。约翰、保罗与他们的门徒,当时亦在该地努力传播基督耶稣的福音,他的记忆尚鲜活地存留在巴基斯坦人、犹太人和撒马利亚人的心中;西门常在一些村落的人口发现他们草鞋的踪迹。白天的这个时候,村落异常安静,只有几声狗吠和羊群发出的咩咩声偶尔打破这寂静。然后,像驴的嘶叫似的,远处传来男人的声音,虽然还听不明白,但清晰响亮,那是使徒们正站在晃动的桶上宣讲世界的完美以及上帝创造万物。此时西门会躲在阴凉处,静待他们离开,在人群尚未散去之前进人村子。
接着,在拥护者的簇拥之中,他自己开始布道。经历了耶稣使徒的智语训示和疲劳轰炸之后,人们的反应已经不那么热烈了。“我们才刚刚听过保 罗和约翰的布道,”通常人们会对西门说,“他们的话已够我们受用一整年了。”
“ 我不是耶稣的使徒,”西门说, “我是你们的一分子。 他们将手放在你的头上,想唤起你们神圣的灵魂;而我伸出手将你们从尘土中高举起来。”说着,他就将手举向天空,宽松的袖子以优美的幅度慢慢沿看手臂滑下,露出只有闲人和术士才会有的洁净手掌和纤细手指。
“他们给你永恒的救世主,”西门接着说,“但我会给你们智慧与应得的赏罚。凡如此向往的都可以加人我们。”
人们早已习惯了四面八方来内五花八门的流浪汉,而东方来的占了绝大多数一有些是独自一人,有些则成双成对,还有一些伴着成群的信徒。有些人会把他们骑的驴子和骆驼留在村外、山脚下或邻近的山谷;有些人则带着武装护卫直接进村(这种布道更像是威胁或表演) ;还有人骑着驴子到来,直接就在驴背上开始杂耍起来。但过去十五年来,自从拿撒勒的耶稣死后,这些布道者越来越年轻且健康,蓄着精心修剪过的胡须甚或不留胡子,穿着白色的罩袍,持着牧羊人的牧杖,自称是耶稣的使徒或者上帝之子。他们的凉鞋因为长途跋涉而沾满尘灰,所说的话也几乎一字不差,就像从同本书里学来的- -样;他们谈论着同样的奇迹,一如曾目睹过,拿撒勒的耶稣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水变成了葡萄酒,只用一丁点儿沙丁鱼就喂饱了一大群人。还有一些布道者声称曾看到他在一道耀眼的光线中缓缓升天,像鸽子一般飞抵天堂。与布道者在一起的盲人亦活灵活现地指出,这道光虽然带走了他们的视力,却开启了他们的心灵。
他们都自称是上帝之子,或是上帝之子的子孙。他们会为了一片面包和一壶葡萄酒而许诺极乐与永生;但当他们被出出门,或被人们豢养的恶大攻击时,他们便以永久的也狱来恐吓这些不友善的人,告诉他们在永久的地狱中,他们会像铁叉上的羔羊般受到烈火的煎熬。然而,在他们之中不乏优秀的演说家,他们懂得如何解答那些多疑的群众和更为多疑的当权者提出的无数难题包罗万象地涵盖了心灵、肉体、动物饲养与农耕之种种。他们治疗年轻人的粉刺,指导年轻姑娘怎样保持童贞、怎样顺利生产;他们建议老人如何做好死亡的准备,在临终那一刻要说什么话,如何交叉双臂以通过窄小的引导光束;他们告诉母亲们在没有昂贵的巫师和药物的情况下如何教治孩子,如何让自己的儿子不要上战场:他们还教给不孕的妇人简明的种文,每日一次空腹时念,他们所谓的圣灵就将使她们的子宫变得多产。
他们无求于无信地做这些事,只要一片干面包就可
以让他们满心感激,小碗清水 就能使 他们狼吞虎咽,喃喃着无法理解的话语。他们来自四面八方,有着不
他
同的习惯,说着不同的语言,蓄着胡子或素净着一张
烈
脸,但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带来相同的信息,轮番印证他人的称颂,除了有些许细节的差异和无关紧要的几处矛盾,拿撒勒的耶稣复活的奇迹故事开始令人们信服了。犹太、撒马利亚和安那托利亚的人们,都渐渐
的
地习惯了这些趿着沾满尘土的凉鞋的年轻人-一他们
司
用手在胸前画十字,用纯净的声音谈话,用眼神歌颂
圣
着天国。人们会赠予这些年轻人冰凉的清水和干面包,而年轻人向他们表示感谢,许诺给他们永生,描述他们死后将会前往的美丽乐土,在这片乐土中没有沙漠、没有风沙、没有蛇蝎和蜘蛛,只有叶片宽大的棕榈树、冰凉的泉水、高可没膝的青草地,天空上是温和的太阳,黑夜如同白昼,而白昼永无止境;在这片乐土上,牛自由地在田野里吃草,羊也在草地上吃着嫩叶,一年四季花朵都吐露芬芳,清泉潺潺不息;在这里没有乌鸦,也没有老鹰,只有夜莺终日唱着动听的歌.....
把初所有人都认为这幅天堂乐园的图景荒谬于稽、不可置信。(毕竞有谁曾见过一处太阳永远照物,而没有痛苦和死亡的地方呢? )经由这些文雅的、教根睛的年轻人如此度信、鼓舞人心的描述,人们开始相信他们。谎言重复得久了,自然会让人信以为真,因为人们需要信仰。于是有许多年轻人穿上系带草鞋随着那些布道者出发。一两年后,一些人回到了故乡,另一些人则过了十年才回来。在长途跋涉之后,他们筋疲力尽地回到家,胡须花白。此时他们的话语也变得温和,双手交叉在髋前。他们谈论着他的神迹、他的教诲,宣扬他的古怪律法,蔑视肉体的欢愉,粗衣鄙食,喝圣酒时用双手捧起圣杯凑近嘴唇。但是如果有人否定他们,如果有人怀疑他们的教义、不信他的神迹,如果有人一悲怜他!一 质 疑永生和天堂,那么一定会立即引来他们的盛怒,他们将以雄辩粗暴的言语或暴烈的威胁来描绘永无止尽的赎罪的惩罚。“感众神能使你,”一位异教徒曾经写道,“远高他们邪恶的诅咒。”他们深知如何以谄媚、许诺、贿赂和威胁来说服猜疑者:他们的势力越扩张,追随者越多,他们也就变得越强硬和自负。他们勒索每个家庭,在每个人心中播下纷争的种子,凡是对他们的教义表示出丝毫疑虑的人都会遭到阴谋对付。他们之中有活动家、煽动者,他们有自己的秘密法庭一他们在这法庭上咒骂、宣判,焚烧敌人的著作,诅咒反抗者。纵然如此,与他们为伍的人们却与日俱增,因为忠诚者将得到奖赏,而反叛者将受到惩罚。
正是在这时候,被称为术士的西门出场了。
西门宣扬,使徒们的上帝是一个暴君,对于明智的人们而言,暴君是无法成为上帝的。他们的上帝-耶和华一 厌恶人类,扼制人类,屠杀人类,在人世散播灾祸与野兽、毒蛇与狼蛛、狮子与老虎、闪电与雷鸣、瘟疫、麻风病、梅毒、暴雨与飓风、干旱与洪水、梦魇与失眠、悲伤的青春与无力的衰老。他虽然将我们有福的祖先安置在天堂乐园的一-处,却剥夺了他们最甜美的果实,唯有人类应得的,使人类有别于狗、骆驼、驴和猴子的一明辨善恶的智慧。
“当我们不幸的祖先受到好奇心的驱使,想要得到这颗果实的时候,他们的耶和华,你们的耶和华,公正的、伟大的、全能的神一他当时怎么做呢?“西门站在不稳的桶上:摇摇晃见着大声高呼,“相信你们都非常清楚。( 你们的使徒们一他的仆人和奴隶--已经日复 -日地在布道中告诉过你。)他把他驱逐出去,像对待麻风病人和弃儿般,用烧红的利剑无情地驱逐他,为什么呢?就因为他是一个充满仇恨、憎恶与嫉妒的神。他宣扬劳役而非自由,宣扬贫乏而非享乐,宣扬教义而.非知...噢,撒马利亚的子民啊,你们那心怀仇恨的上帝不曾毁坏你们的家园吗?他不曾以干旱和蝗虫来糟蹋你们的田地吗?他没有撵走你们众多的麻风病邻居吗?区区一年前,他不曾以一场可怕的瘟疫荒芜了你们的村庄吗?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神啊,他所行的又是怎样的正义呀一因为你们的使徒称他是正义的一但即使到现在, 他还是因为你们远古的祖先犯下的所谓罪恶,报复在你们身上,不是吗?如果他让灾祸、电闪雷鸣、瘟疫、悲伤与不幸降临于你们,没有其他任何缘由,只因你们远古的祖先在好奇心一那孕育知识的火种一- 的驱使下胆敢偷尝禁果,他所行的究竟是怎样的正义呀?不,撒马利亚的于民啊,他不是上帝:他是一个复仇者、一个强盗、一个亡命之徒,与他的利刃毒箭武装了全身的天使军一起阻碍你的前进。当你的果实成熟时,他就使它们枯萎;当你的橄榄成熟时,他就刮起强风将它们统统扫落在地,降下冰雹将它们化成黄泥;当你的羊生小羊时,他就在它们身上散布瘟疫,或唆使虎狼来蹂躏羊群;当你有了孩子,他便以痉挛抽搐折他们的寿命。若他做了这一切,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 一个神啊,他所行的又是怎样的正义呀?不,他不是上帝,不是那位在天堂的上帝,不是耶和华;他是别人。耶和华创造了天堂与尘世、男人与女人、一切天上的飞鸟与地上的牲畜、一切的生灵,他把山从海中升起,创造了山海河川、青青草地、棕榈树荫,创造了阳光雨水、空气与火一这才是耶和华,公义的神。而那个通过彼得、约翰、保罗和他们的信徒来传布教义的那个上席一他是强密,是凶手。 约帕与保罗。雅名与彼得所告诉你的,关于他和他的王国的一切噢,藏马利亚的子民啊一都是谎言呀! 他们的应许之地县谎言,他们的上帝是谎言,他们的神迹也是虚假。他们说谎,是因为他们所宣暂效忠的上帝是伪造的;他们不停地说谎,以至于被裹挟进巨大的谎言旋涡,甚至不知道自已在说谎。当每一一个人都说谎时,便没有人说谎;当每一-件事都是谎言时,便无一事是谎言。天国、公义的国是谎言。他们上帝的每一-种特质都是谎言。他公正-是谎言。 真实的爱一是谎言。 独一无二一是谎言。 不朽一是谎言。 这些圣言全是虚假的,因为他们许诺的是谎言;他们许诺天堂,而天堂是谎言,因为这全掌握在他们手中,因为他们就是站在天堂门口的人,他们的天使带着烧红的利剑,他们的判官举着错误的标准审视一切。”
人们怀着冷漠与怀疑听他说话,如同倾听煽动者的演说一企图找出这 模棱两可的言语背后的目的。
因为他们早已习惯聆听这些权威们,这些法利赛人,有力量的人,用甜言蜜语包藏祸心诡计、恐吓威胁、敲诈勒索,他们原指望这个人也一样,最终将表明意欲如何、所为何来,好解释他毫无意义的言辞、含混不清的信口开河。这就是人们继续倾听的原因。此外,他们也希望他能以杂要或奇迹来结束他令人困惑的讲话。
“天国建立在谎言之上,”西门凝望着酷烈的太阳继续说,“它的屋顶有 两个斜面:白色谎言和黑色谎言。他们的《圣经》由虚假的话语和诡秘的律法组成,每一条律法也都是谎言:十条律法,就是十个谎.言...不仅如此,他们的耶和华还是一个暴君,一个深具报复心的暴君,心思复杂得就像个反复无常的老人;不,他们想要每个人都尊崇他,臣服在他的脚下,不能胡思乱想,心中只能想着他!称颂他,那暴君,那独一无二的、全能的、公义的上帝。而且只能顺服在他一人之下!噢,撒马利亚的子民啊,这些满口谎言和虚假承诺的骗子,他们是谁?他们为了让自己享有他的恩慈,却要你们无怨无悔地臣服,忍受所有生存的磨炼一痛苦、 灾祸、地震、洪水、瘟疫面不诅咒他。否则他为什么要禁止你们安称他的名?我告诉你们,他们都是谎言,全部都是!你们从彼得与保罗那里所听到的,还有他们的信徒们的白色谎言与黑色谎言一都是一 一个巨大的致命骗局!因此,妆不可杀戮!杀戮是他一他们独一 一无二、全能的、公义的上帝一所做的事! 他就是那个折磨摇篮中的婴孩、分娩中的母亲和耄耋老人的人!杀戮是他的使命。因此,汝不可杀戮!将杀戮留给他和他的信徒!只有他们受命去杀戮!他们注定要成为狼,而你是羔羊!你必须听命于他们的律法! ....因此,汝不可奸淫,否则他们会夺走你女人的美貌。因此,汝不可觊觎邻居的物品,因你没有任何理由嫉妒他。他们要求你的一切一 -灵魂与肉体,精神与思想一作为回报许给你承诺;为你此刻的屈从、此刻的祈祷、此刻的沉默,他们拼凑出一套疯狂的虚假诺言给你:他们许诺你未来,一个不存在的未来....
西门没有注意到,或者假装没有注意到人群早已散开,只剩下那些自称是他的追随者的听众。他忠诚的伴倡索菲亚一“ 直在为他擦汗、递水,虽然她把水壶埋在沙里,水还是变热了。
索菲亚是个三十岁左右、身材娇小的女人,有着浓密的头发、乌黑的眼睛。她在鲜艳、透明的斗篷外戴着色彩斑斓的丝巾,可能是从印度买来的。西门的追随者都称她是集智慧与女性美于一身的典型,而基督教的朝圣者却到处散布关于她的谣言,像是:她卖弄风骚;她是个荡妇;她是狐狸精;她举止轻佻;她是个女骗子,在离开叙利亚的妓院后得到现在这个与她形影不离的男骗子的垂青。西门从不否认这些谣言。对他而言,索菲亚作为奴隶、姘妇的前半辈子,无疑是对耶和华之暴虐、世界之残酷的证明与训诫。他断言,这位堕落的天使、迷失的羔羊,只是上帝暴行的牺牲品,是被禁铜在人类肉体中的纯洁灵魂,几百年来她的灵魂从一-艘船迁移至另-一艘船,从一个躯体到另一个躯体、从一个幽灵到另一个幽灵。她曾是罗得!的女儿,曾是拉结”,也曾是美艳的海伦3。(也就是说,希腊人和野蛮人曾为之倾慕、流血的是一一个阴魂! )而她最近的化身是在叙利亚的低贱妓院里的娼妓。“但是与此同时,”西门吐出满嘴的温水继续说着,他瞥见一列身着白色罩袍的朝圣者从屋子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认出了拿着牧羊杖的彼得和他的追随者,“但是与此同时一-在天堂的黑幕之 下,在尘世的阴暗围墙中,在生命的地牢里一以他们虚 造的天堂之名,和对他们虚造的地狱的恐惧,他们教你鄙视财富、拒绝肉体的欢愉、轻视女人一那杯琼浆、 那瓮极乐,仿佛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地狱....
“有人选择人间国度,有人则选择天国。”彼得说,双手倚在自己的牧羊杖上。
“只有经历过财富的人才能哪视财富。”西门说,一双大眼睛斜脱着彼得,“只有经历过贫穷的人才能赞美贫穷。只有经历过肉体的愉悦的人才可得弃它。”“圣子历经苦难。? 彼得说。
“他的神迹就是上帝公义的证明。”-位彼得的追随者插嘴道。
“神迹无法证明公义,”西门回应说,“只有那些轻信的人、寻常的人才会把神迹当作证据。那些神迹一无是处,不过是你们那可怜的、死在十字架上的犹太人引发的狂热罢了。”
“只有有力量显现那些神迹的人才能够这样说。”彼得反驳说。
西门跳下摇摆不定的木桶,直视着面前的挑战者。“我现在就可以升到天上去。
“我倒很想看一看。”彼得回答,声音略带颤抖。“我深知自己的极限,”西门说道,“我知道自己不能到达七重天,但是我将穿越六重天。唯有思想可以抵达七重天,因为那里是荣光与极乐,而极乐之地是拒绝凡人的。”
“纸上谈兵而已,”一位彼得的追随者说,“只要你有本事飞上云霄,我们就会像尊崇耶稣基督程敬重你。”
听闻村外大橄榄树边上将要发生不同寻常的事,喋喋不休的骗子终于要施展他的法术了,人们于是又会聚起来。
“别去太久了,”-位观众嘲弄地嚷嚷,“说真的,干吗不在地上铺点儿东西以防万-呢?”
西门将腰上的麻绳解下,放在脚边,说:“我只要这个。”
索菲亚说:“带上这丝巾。 上面会很冷,像在井底一样冷。”然后她把丝巾围在西门的脖子上。
“准备得真够久的。”彼得说。
“他想等太阳下山,”彼得的追随者之一补充说,“好在夜色的掩护下逃跑呢。”
“再见。”西门说着,亲吻了索菲亚的前额。“保重,”彼得的追随者说,“小心别着凉了! .西门忽然间挥动双臂,双腿同时蹬离地面,像一只公鸡一样,他的凉鞋下扬起片烟尘。
“公鸡扒沙!”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大声叫着,他是个没留胡子的年轻人,机灵的双眼笑起来眯成一条线。西门往他的方向瞥了眼,说道:“没那么简单,小伙子!大地牢牢抓住万物,即便是最轻的羽毛也一样,更不用说是一个两百磅的人了。’
彼得听了西门的诡辩情不自禁地笑,不得不把笑意隐藏在胡子下。
“要是你的飞行技术能像你擅长哲理那样,”爱开玩笑的年轻人又说,“你现在就已经一 飞冲天了。 ”“我承认,哲学思考要比飞行简单多了,”西门的声音中带着遗憾,“即使你知道怎样高谈阔论, 在你悲惨的人生里你也从不曾有像双脚离地这样痛苦的....现在我要集中我的力量、我的思想和我所有的-一切,全神贯注于我们尘世生活的可怕、世界的不完美、四分五裂的众生、互相残杀的野兽、吞噬在树荫下吃草的牡鹿的巨蛇、屠杀羊群的野狼、吃掉配偶的母螳螂、整人后丧生的蜜蜂、把我们带到这世上的母亲、被扔在河里的时那眼小猫、鱼在鲸值腹中的惊验机欢乐、花朵虚幻的美丽、爱人相抱时稍织即逝的幻想,播撒的种子的的机怕、年迈老虎的无力、口中腐使的不齿、森林的地面铺满各式各样的枯叶、刚刚学会飞翔的小的被母家相出乌果的收做,卓微小民被烈用坝物的地狱般的折磨、恋人分离的苦痛、麻风病人的恐惧、女人胸脯的衰败、创伤、眼盲的苦恼....
就在一瞬间,他们的肉眼看见西门,马古的凡胎脱离了地面,直直往上升起,越来越高,他的手臂像鱼鳃一样,以微小的、不被察觉的动作拍动着,他的头发和胡须在缓缓的飞行中飘浮。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一句叫喊,也听不到一丝呼吸。他们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怔怔地凝视着天空。连盲人也转动着空洞的灰白眼珠,和人群关注着同一个地方,所有的目光都望向那里,因为他们也领会了这突然而至的寂静的意义。
彼得也像化石般地呆立者,因为诧异张大了嘴。
除了神迹之外,他不相信任何奇迹,因为所有的神迹只能来源于他,唯一的神迹制造者,将清水变成葡萄酒的那人:其他的都不过是魔术伎俩,大约有条隐秘的绳子。神迹只能降临于基督徒,尤其是信念犹如岩石般坚定的基督徒,比如他。
受到这幻象一这 只能是感官的幻觉、埃及人在市集上表演的那类魔术一的惊吓, 彼得不安了好一阵。他揉了揉眼睛,仔细检视术士西门刚刚所在的地点(所以他现在应该还是站在那里)。但是他并不在那儿,只剩下那根绳子像蛇般地盘旋在地上,而刚刚西门像笨拙的公鸡一样跳上跳下、挥动着翅膀似的手臂时扬起的尘土,正慢慢地落定。接着他抬头望向大.家齐齐望着的地方,他又看见了那术士。他的轮廓在白云的衬托下格外清晰。那身形像只巨大的老鹰,但那不是老鹰,那是真实的人:人的手臂、人的脚、人的头,都很容易辨识出来,但老实说,其实并不能十分确定那碰到云端的人是否真的是西门.马古,因为无法看清面部特征。
彼得拾头看着白云,眨着眼睛想摆脱那蒙骗了所有人的幻象。如果那碰到云端的黑影真是西]的话,那么他的神迹与基督教的信念便不是唯一的真理, 面是这世上诸多真理中的一种罢了,那么这世界便是一困速雾而信仰是一种幻觉, 那么他的生命就丧失了基砂那么人类就是谜团中的谜,那么万物的合一与创世便都是未知。
如果彼得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话,那么西门.马古的凡人之躯现在已抵达云端,那黑点一一时间失去了踪影,接着又在低云的衬托下更为醒目,最后在这团白雾中永远地消失了。
人群寂静了片刻,接着爆发出一片惊呼;人们纷纷跪下、拜倒,像被催眠了一样地摇晃着脑袋。就连彼得的一些追随者,在目睹这异教徒的奇迹后也俯身行礼。彼得闭上眼睛,用希伯来语(因这是圣徒的母语,旁人也听不明白)祈祷:“我们的至尊,唯-的天父,请下凡帮助我,使我免受那幻景的蒙骗:请赐子我敏锐的视力与智慧的心灵远离幻想与假象,令我对你的信仰、对你的圣子一我们的救世 主的爱坚贞不愉。阿门。”
然后上帝对他说:“听我的忠告, 噢,忠实的仆人。对这些子民说,信念的力量要比感官的陷阱强大得多;你要大声地说,让每个人都可以听到。也要大声地对他们说,让每个人都可以听到:上帝是唯一一的,他的名字叫作耶和华,上帝之子也是唯一-的, 他的名字叫耶稣,而真理也是唯一-的,那就是基督教的真理。而这个刚刚飞上了天、被称为马古的西门,是一个叛教者,他亵渎上帝的教义;他确实凭借他的意志、思想飞了上去,并且正在飞向星辰,无形中也仰仗了怀疑和人类的好奇心,然而这终究是有限的。大声地对他们说,让每个人都可以听到,是我赐子西门诱惑的力量,他的所有的力量和勇气都来源于我,我使得他用他的奇迹来诱惑基督教徒的灵魂,我就能让他们明白,没有我就没有奇迹,没有我就没有力量。所以你要大声地向他们说,不要畏惧。”
彼得睁开眼,爬上布满苍蝇的粪堆,声嘶力竭地大声说道:“注意了, 子民们,听我说。”
没有人注意到他。人们都伏在地上,头低到小中里,就像酷热天里躺在树荫下的羊一样。
彼得又一次声嘶力竭地说:“听着, 噢,撒马利亚的子民们,请注意现在我要对你们说的事。”
- -些人抬起他们的头,最先是盲人。
“你们已经看到了你们所看到的。你们都成了感官幻象的牺牲品。那个行邪术的人,那个骗子在埃及受的训练....
“他实现了他的诺言。”索菲亚说。
“现在我数到十,”彼得继续说,完全不理会索菲亚,“ 他的身体就会坠落到他如此轻视的地球上,就像石头一样掉落在你脚边,而且再也不会起来.....因为唯一的上帝希望如此。.....
“他飞起来了,不是吗?”索菲亚说,“ 他证明了自己是一位大能者。”
“二....”
“即使他坠落了,他仍是胜利者。”索菲亚说。
彼得数数时始终紧闭双眼,仿佛希望能赢得时间。不一会儿,他听到人群中传来-声尖叫,便睁开了眼睛。就在西门刚刚消失不见的方位,一个黑影出现在云层里,而且越来越大。西门.马古的身体像块石头一般朝地面猛冲下来,一面径自急速旋转着:当那身形变得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清晰时,可以看见他的四肢在胡乱摆动着,人们开始往四面八方奔逃,显然是害怕这具从天堂俯冲而来的躯体会砸中他们之中的某一一个。
从那时起,每件事都发展得十分神速。就像一袋受了潮的沙摔到了板车上,也像是一只被飞翔中的老鹰拋落下的羊,西门.马古的身体砰的声坠落地面。第一个走近的是娼妓索菲亚,他忠实的伴侣。她只想盖上他的眼睛,用她先前给他的丝巾,但是,她甚至无法做到面对如此可怕的景象而不闭上自己的眼睛。他躺在地上,头盖骨完全破裂,四肢折断,面目全非,血如泉涌,肠穿肚烂就像被屠宰的牛的内脏;地上摊着一-堆粉碎的骨头、模糊的血肉,而他的连帽斗篷、凉鞋和索菲亚的丝巾,就与这骇人的血肉户告掺杂在一起。
聚过来看热闹的人们听到索菲亚用诅咒的口吻说道:“这更进一步地证明了他的教义的真相。凡人的生命就是堕落,就是地狱,世界仍然掌握在暴君的手里。诅咒那所有暴君中最暴虐的,耶和华。
然后她哭哭啼啼地,朝沙漠的方向走去。
2
根据另一种版本,西门.马古并未去挑战七重天,而是挑战了大地,这最大的幻境。
西门面朝上躺在地上,手搁在头下面,在一棵巨大的橄榄树树荫下望着天空,望着“可憎的天国”那娟妓就坐在他身旁,“她的腿 张开得像只怀孕的母牛”,一位基督教的善辩者如是记录(我们不能确定这是他自己的观察还是引述了目击者的话,又或者全都是他瞎编的)。在西门不可思议的奇迹故事里的种种证据中,这棵橄榄树和树荫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机缘凑巧,使彼得和他的追随者们要在那里遇见西门。无疑是因为索菲亚不得体的举止,一 位追随者为了免受诱惑,转过头去。他问西门,是在大地上播种而在天国获得丰收,还是让种子随风而散更好一一一个需要明确回容的严肃问题。
西门用手时撑起自己便不再起身,回答那位追随者说:“每一片土地都是土地,无论在哪里播种都是一样。真正的交融来源于男人与女人的结合。”“任何男人和任何女人吗?”彼得闻言诧异地转过身。
“女人是极乐之瓮,西门说,“而你就像所有傻瓜一样,塞住耳朵不想听到任何亵读上帝的言辞;找不到答案的时候,你就回避或者逃走。”
接下来便是一场冗长的神学辩论,关于耶和华、惩罚、忏悔、自我克制、灵与肉以及生命的意义,夹杂着希伯来语、希腊语、科普特语和拉丁语的艰深论点与引文。
“他的灵是始与终,”彼得总结道,“令 上帝满意的便是好的。”
“工作本身并无好坏,”西门说,“道德准则是由人定的,而不是上帝。”
“仁慈的行为是水生的保障, ”彼得说,“神迹是给那些仍有疑惑的人们的证明。”
“你的上帝可以弥补处女受到的伤害吗?”西门问道,瞥了一眼他的伴侣。
“他有神圣的力量。”彼得说,显然这问题让他有点局促不安。
索菲亚嗳昧地微笑着。
“我的意思是,他有任何实质性的力量吗?”西门继续问。
“他有,”彼得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治愈了麻风病人,....
“把水变成了酒,等等,等等。”西门打断了彼得。“是的,”彼得继续说,“他行了奇迹和.-.-.”“我想木工才是他的名号。”西门说。
“和仁慈。”彼得说。
终于,西门被彼得的冥顽不化和不断提及的神迹激怒了,说:“我能像你们的拿撒勒人- -样创造奇迹。“说得容易。”彼得以颤抖的声音回应道。
“他学了埃及人的市集里所有的把戏,”彼得的一位追随者说,“我们得小心别被他骗了。”“你们的拿撒勒人一-再说一 遍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不定也研究过埃及人的魔术哪。”西门说。“他的神迹显现了不止一次。”彼得说。
“把我埋在六腕尺深的地底下,”西门期的了片刻,说道,“三天之内, 我一定会爬起来,就像你们的....
“耶稣,”彼得说,“你非常清楚他叫什么名字。”“没错,就是他。
-位追随者马上跑到临近的村庄,带了一群正在挖井的工人回来。他们将圆锹、铲子和斧头扛在肩上。整个村庄凡是会走、会跑、会跳的,都跟着他们跑来了。有个埃及巫师要变戏法的消息迅速地传开了。
“六腕尺深。”西门重复道。
工人们干起活来,沙地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层沙砾,接者是一层干燥的红土。随着铲子的翻动,带着树根的泥土被翻了上来;几条蚯蚓被刃口砍成了两段,在斯阳下锅动,扭曲如同被炙焰顺烤。
索菲亚安静地站在土坑旁边,它正越变越深,而西门则像个挖井或打地基的工头,对工人们发号施令,踩着谨慎的步伐仔细测量坑洞的长与宽,又放下他的麻绳测试深浅,还用手指捏碎沙土。
当这棺材备好的时候一只是用术钉把几片 粗糙的香柏木板钉在一-起而已一索菲亚取下 自己的丝巾围在西门的脖子上,对他说:“底下会很冷, 就像在井底一样冷。”
西门突然离开了她身旁,扶着棺材摇晃着,像要测试它的坚固程度。接着他敏捷地跳了进去,伸直身子躺下。
工人们靠近了,当西门一发出信号,他们就砰砰地用大斧头将木钉敲进去。彼得对一位门徒悄声说了些什么,这门徒便走上前去,检查了木钉以后点了点头。彼得举起微微颤抖的手,工人们把绳子放到棺材底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洞里。索菲亚站到一旁,一动也不动。土落到棺木的盖板上,发出打鼓一般的声音,这声响越来越远。没过多久,在这棵高大
的橄榄树旁,先前坑洞的位置已经形成像沙丘一一样的土堆了。
彼得爬到这土堆上,向天国举起他的手臂,开始喃哺地念着祷文。他双眼紧闭,微微仰着头,似乎在努力地聆听遥远的声音。
在那天结束之时,扬起的风抹去了变幻的沙地上所有的足迹和鞋印。
三天以后一一个 星期五他们挖出了棺木。聚集过来掘墓的人比当初落葬的时候多得多:关于那术土、骗子、巫师的流言四处传开了。索菲亚、彼得和他的门徒被视为判官,得以优先地站在最靠近坑洞的地方。
先是一股像是来自阴间的恶臭迎面袭来。他们看到了掩在泥土下的相木的深色盖板一 看起来几乎已经腐烂了。工人们起开术钉,拍起盖子。西门马古的脱有如堆麻风病人的腐内,组在眼窝里蝴来动去、只有泛赏的牙位仍然完整无缺,像在生气或大笑时那样咧着。
索菲亚用手蒙住眼睛尖声大叫。然后她慢慢地转身面向彼得,以令他战栗的声音说:“这也证明了他的教义。凡人的生命就是腐朽与毁灭,世界仍然掌握在暴君的手中。诅咒那所有暴君中最暴虐的,耶和华。”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来。索菲亚穿过寂静的人群,悲恸地朝沙漠的方向走去。
当索菲亚的灵魂走向一个新的幻象时,她的身体回到了妓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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