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死亡搁浅2的结局的时候,我一个人,身处本该有四个人背靠背,像某种互联网大厂工位一般拥挤又沉闷的宿舍里。其实在哪无所谓,我的幻想中,在看到结局的那一刻,无论在身处什么狗屁地方,房间的灯都应该是关着的,因为2019年的那个年末,公寓的灯是关着的。
彼时彼刻,我窝在日本一座老旧公寓的一层,说是一层,其实那栋公寓一共就只有两层,楼上是一位日语学得比我好的多的同学,我和她吵过一架,在刚来到这里入住的时候。理由是她的空调外机声音过大且过于重复,像一首难听且无限循环的后朋克,让我非常想死。那次吵架,在一名西装笔挺,且在2019年坚持使用翻盖手机的日本房产中介小哥的见证之下,只持续了一分钟。通过那次吵架,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比如日语不好就没办法用日语吵架,比如吵架并不解决任何问题,比如世界上所有空调外挂机其实都是那个声音,比如日本小哥看待一个傻逼的眼神是多么的微妙,因为他用这种微妙的眼神凝视着我超过了一分钟,超过了整场吵架的时长。
在那个流浪的年末,我缩在那间潮湿,霉味刺鼻,环境秀丽,毫不隔音的四叠半公寓中。用一个昏暗的周末,打通了死亡搁浅的第一部。我相信,彼时彼刻,身处日本的我无论如何,最不该干的事就是把窗帘拉得密不透风,点着披萨,听48小时的冰岛音乐。隔壁的大哥敲响我的房门,来和我进行无意义的闲聊,一边排解漫长的异国时光,一边确认我是不是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无人发现。
通关的时候,我身轻眼明,并无太多多余的杂念。拉开窗帘,确认一下自己所在市区,然后开始外卖充饥。
充饥之后,我开始回想过去的48小时自己都做了什么。相信我,彼时彼刻,又是彼时彼刻,彼时彼刻的我年纪轻轻,头脑简单,能吃得下去日本遍地的狗屎假中餐,左宗棠鸡配豆芽,猛吃猛睡,啤酒猛喝电影猛看音乐猛听,坚信自己能从小岛秀夫的表达之中解读出某种迷人的,悲悯的情结,坚信自己对于新媒体和旧艺术的感知力,能够在持续48小时的昏暗房间和刺眼显示器中,找到时间与生活的意义。
意义似乎自我消解在了2019年末,在那之后接踵而至的是仓皇的逃窜,巨变的生活,对死亡搁浅持之以恒的迷恋,以及后知后觉,以为巨变实则根本没有改变的生活。
2025年的年中,当我在本该有四个人背靠背,像某种互联网大厂工位一般拥挤又沉闷的宿舍里回过神时,宿舍的白炽灯如同苍蝇一般发出令人想呕吐的白噪音。这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与喝醉不一样,后者好歹带有某种奋不顾身的冲动。大家常说,某种对于文学,艺术以及文化的感知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以一种你根本意识不到其存在的速度衰减,直至消失。你会在30岁出头的某一天,突然发现,你对于世界的感知只剩了世界本身。那些精妙的,令你在喝醉之后体验某种奋不顾身的冲动的东西,会自然而然的消失在你所剩无几的好奇心之中。我一边幻想着六年前的昏暗,一边对着2025年的白炽灯回忆自己过去的48小时。发现,我的所思所想,只有一件事,那就是2019年那次只持续了一分钟的吵架,在那一分钟结束之后,我的怨气也只持续了另外一分钟。甚至没有坚持到我的脚步挪到一楼的房门门口,困意就战胜了本就不该存在的怨气,我缩回自己的公寓之中,没有半点思索,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在异国潮湿的地板上沉沉睡去,心中除了对于期待已久,马上就要发售的游戏的期待,没有半点杂念,自那之后一个月,世界风云变幻直到今天,问题仍然萦绕在心头,并无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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