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河北人,“背井离乡”几乎是一个刻在DNA里的被动技能,没有人教过但是只要一有机会,很多河北崽子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这地方。至少我周围,家里没点关系的同学都跑出去了。
“归属感”或者说“家乡荣耀”只等于我爹妈的背影和楼下那家只卖早餐好吃到要死但是吃了就窜的驴肉火烧(非河间派),我对这个能随时一句话让红色变为绿色的地方没有任何感情。
初中时我见过同班精神小妹儿的校外混混男友,在上课时候冲进来凑人,那节课还是我们班主任的,我睡的好好的直接给我吵醒了;高中见过有人的下巴被一拳打歪;大学打工时候见过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半夜一两点偷完自行车去麦当劳门口蹲着讨饭吃,因为他爹是个赌狗。管了顿饭,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把小孩拉上车,过了一个路口就给小孩放下来了,不管了。以上事件发生地点距离天安门直线距离不超过45公里。
这里四季轮回没有歌声也没有风车,风花雪月被一层铁幕拦在天空外。可能有过一些誓言,但课本里绝对没有缤纷的书签和美丽的诗,只有从小学到高三毕业加起来没上过十节的音乐与美术课以及高一开学第一天的“距离高考还有XXXX天”。
春天没有花开因为看不见,只有早上五点半冷得要死要骑车顶着大风骑半小时自行车上早自习;秋天的风和冬天的落阳也没啥好怀念的,在晚上十一点到家早上五点半出门的作息下,起床前能够无意识地把毛衣毛裤拽到被窝里提前预热是一个必修技能。
吉祥馄饨(蛋黄馅儿的!)的碗里,汤面上映出的夕阳每天都是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牛肉板面买完后需要在两分钟内吃完,要不然牛油会凝上,就算吃完也会凝在你的嘴上,擦完也油腻腻的。
前些年刚到上海时,落地的红眼儿班机,没地铁了只好打车。司机听我说话掺杂了北京、东北与天津的口音,直接问我是不是河北的,他说他是衡水的,高低算个老乡。开窗户聊了好几根烟,大哥说他爹妈没了以后就没回过衡水,十多年了。
我问他为啥,他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老登の笑容,然后说了一句爹味儿十足的话:“大点儿你就明白了。”
回家呆了几年了,有点明白了,但不是太想继续明白。
因为这两年,那家以前只营业早餐的驴肉火烧,开始全天卖了,依旧好吃到要死、依旧窜。
那些折磨的时光我一直把它们存在脑内的一个沙盒中,尽量不让他们干扰我。但每当有人自豪地谈论自己家乡时,这沙盒就会被里面的脏东西撑得变形,硌得人生疼。
跟这里相比,至少辛酸的棱角没那么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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