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葬身之地》〔法〕让-保尔·萨特
人在极端环境中是否拥有完全出于自我意愿的选择能力?人性到底是什么,可以被明确界定吗?
恰巧,由于对于人性到底是什么这一问题的深入思考,昨晚上床后让我辗转很久也不能入眠。在我孤立无援的独自思索下,得到一个勉强满意的暂时结论——人性既无人性:所有狭义上探讨的人性是不存在也不可被界定的,人性只是我们的自由意志在特定环境下的被迫体现。
对于我们绝大多数人来说,我们所议论的人性是一片被各类障碍物构建起的堤坝所围堵起来的水,以至于让它看起来像是有了具体的形状与边界。如果有人做出逾越那道堤坝的行为,就会收到指责与批判。那些用来构成堤坝的障碍物一部分来自于刻进DNA里的种群利益优性,一部分来自于社会约束与期望,还有一部分来自于被灌输的利好群体发展的思想、教育、良知以及其他各种利害关系。只要我们仍处于这个受约束受监督的社会,我们的人性就可以维持在一个相对平静平衡的位置,即使偶尔遭受到磨难与考验也很难突破那道堤坝。
可如果处于真正极端环境下呢?我们平常所认同的“人性”还会让我们做出正确的选择吗?这种情况我们很难亲身经历,但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多,总会有足够多的人成为值得观察的样本来让我们窥见一斑。本书也正是拟定了这样一个环境——一间俘虏审讯室,几个被捕的反抗运动者在生命面临死亡的威胁时各自的挣扎与选择。
一直以来也有一种论调,说只有当人身处绝境时才能真正认清自己。站在我认为这句话同样是不准确的,因为所谓的“绝境”只会是一个相对的状态,总会有比那更糟的情况,届时从前买个“被认清的自己”可能又会发生完全不同的变化。所以,我们对于“自我认知”的追求永远要建立在特定的前置条件与背景之下,比如我们当下身处的社会环境中。若是一味地去追求“真我”、“本我”,那么终其一生也追寻不到,因为自由意志是真正自由且不可被估计测量的。
如果看过那些战时的战犯回忆录,就会发现“人性”可以畸形扭曲到何等令人发指的地步,就算是文学作品中被刻画出的最邪恶的恶魔也无法比拟他们所犯下的罪行。许多回忆者会迷茫又沮丧地说,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会做出那种灭绝人性的行为却毫无心理负担并乐在其中,听众们也会将其归咎为抽象的战争导向或者集体意志。但倘若我们将人性比作那片被堤坝围起来的水,就很好理解了。当那些军人进入军队的一刻,他们首先从社会这个大的堤坝中被抽离出来了,但因为军队尚在和平地地区或者有序的军营之内,所以法律的监督仍有极强的约束力。但当军队来到了战场之上,一切都失去效力。战场是最原始的地方,这里只有生与死,其他一切都无法与这种选择相提并论。法律与道德是用来维系良好社会系统的,而战场不需要也用不着它们来维护。战场上的士兵自然也很容易涌出长久以来困住他们的堤坝,尤其是对于进入其他国境的侵略者来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极大的自由了。在那里,他们可以最大程度地满足自己的任何需求,没有道德约束。是人性扭曲了吗?不,是人性使然。人性本就如此,人性就是人得以彻底失控的有力向导,人性是自由意志。
那可不可以说,那些罄竹难书的侵略者的所作所为就是真实人性的一角呢?我认为同样不是,因为他们所在的环境仍然是一种可以被设定出来的条件,仍不是终极处境。倒不如说“环境”一词本身的存在就说明我们无法抵达真正的极限境地。一切的定义在真正的极限面前都可能会失效,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可以接触的到环境下认识自我,这对于我们的生活已经足够了。
换言之,我们永远无法知道真实的人性,也无法得知自由意志的尽头在哪里,因为我们生来受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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