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在2025年1月1日上线了版权,月光宝盒和大圣娶亲上下本国粤双配,这怎么听起来都是像盗版影碟的推销词,而影碟这件事也已经离我十分遥远了。
还记得第一次看月光宝盒是小时候从盗版VCD租赁店租的光碟,同时还租看了异形。相比较于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怖回忆,月光宝盒在当时看印象并不深刻,只是对剧中黄沙、戈壁和破败的土墙有鲜明的记忆,那时候是1998年,我估计我对这些外景地有好感一半来自金庸,一半来自古龙。后来在秦淮电影院的录像厅中看上了大圣娶亲,而我已经对月光宝盒完全没有印象了。再之后,就是《悟空传》的横空出世,然后就是《大话西游》的网游,之后的时间中,猴子逐渐成了年轻人的精神象征,踏碎凌霄就是众人的梦。那是21世纪初,大家身上有劲儿,互联网刚刚兴起。
一直以来都听说《大话西游》是当年北大学子的心头好,大概这也和今何在有关。无论江南写了多少本书,但都没有一本有跨越屏障,超越《悟空传》的能量。都是改编加致敬,江南选择了金庸,而今何在选了大话西游。一个把现代解释成了后现代,一个把后现代还原成了现代。今何在笔下的猴子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是那只猴子。于是猴子就如上文赘述,成了很多人心头的精神象征。
神话改编历来长盛不衰。《西游记》的改编都是吴承恩借手前人之果,集了大乘的作品。但其中暗藏了无数小心思。三国讲阳谋,大开大合;西游则在20世纪被解释成了阴谋,是一出共谋的诡计。期间无论金蝉子还是孙猴子,都是提线的木偶。而这俩人都不甘心于只做木偶。《西游记》被解释为革命,自我觉醒,反抗与斗争,天庭可以代表任何东西。所以《大话西游》给了孙悟空新的命运,但是他依然逃离不了紧箍。逃不了就逃不了吧,人生在世不称意,转世去做一只猴子,一只牛马,都是命运。但后现代的地方就在于,他能化为一缕毫毛,成全了夕阳武士。自此,中国人的梦就被分开了:现实部分的苟且,和对美好远方的单纯想象。这是高速发展社会中的图腾,和《水浒》的落草为寇不同,西游的诏安不是苟且,而是责任。二十年后,马伯庸重写西游,是为太白金星,也是拆东补西,想着职责所在。但最后都是通畅,凌云渡之后,是以身死而脱离被强加的责任,自后就是真经。《西游》之中,有着中国人对个人与世界的思考。四大名著其三,都是集团故事,而西游是小队故事。《大话西游》连小队也舍弃,是后现代的解离故事。至尊宝或者孙悟空,他爱着谁,并不妨碍故事的展开,反而成为了其中最后现代的部分。爱情并不是具体的人,而是那一瞬间的美好,可是为了这一瞬间,至尊宝愿意愿意跑酷穿越,而孙悟空重选带上金箍。至此,这两人便分开了。这是技安高明的地方,也是刘镇伟高明的地方。他自己分裂成两人,又化身为菩提老祖,从开始便是要拆开西游。巧妙的是,二十多年之后,也有人发声:从来都没有什么西游。95年的《大话西游》把《西游记》彻底拆开放在大众面前,于是大众就在其中看到自己的无穷身影。
既然是被安排的身世与结局,那么多人物的身体也情理之中。白晶晶可以是情深意重的女子,也可以是吃人的白骨精;春三十娘与八戒的那一晚,在后世也成了紫蛛儿;二当家身体里住着八戒,但也住着状元郎。至尊宝或者孙悟空,你选吧。唐三藏都可以是印度人或者埃及人,严肃的故事不存在了,解离之后是心理碎片,大家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共情。不爱具体的人物了,只爱嘴替,人物便需要一个经典形象为替身,方便带入,后来的《魔童归来》《哪吒重生》或者其他的哪吒,三头六臂不是原因,而是因它像悟空。反抗的心是经典替身,仅此而已。所以大家看哪吒都好似在看悟空,都喜欢,喜欢的不是故事,而是他会说不,也会反抗不。
《姜子牙》里面的子牙要顾全大局,而猴子不用。猴子的大局就是自己。无论如何,自己最重要,但为了心爱的人和尊重的人,可以暂时放下自己。所以金蝉子也是猴子,只不过他知道并认可了自己的牛马身份。《悟空传》借着《大话西游》的肩膀,写了自己对世界的看法,而这个世界并非如西游世界那般,而是《大话西游》的世界——也就是至尊宝可能存在的世界。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瞻部洲、北俱芦洲,都不是现实的世界,而是须弥山周围的地界,那西游的故事也就是架空的故事。那至尊宝也就可以在任何一个时空之中。所以他做帮主,他做负心人,他做齐天大圣,他是我们任何人。四大其三都太现实,现实的引力牵绊了太多,我们只能侧身去欣赏,唯一的例外是吕布。《大话西游》则没有这个负担。随便挑一个,都是我们的嘴替,甚至在过去的二十年中,有人会说自己想成为那个瞎子,没烦恼多好。
至尊宝在片中是个多毛的怪物,爱使唤人,但其实除了二当家之外谁也使唤不动。后来二当家被春三十娘拐跑,自己就要亲力亲为,斧头帮里面没有阶级关系,只有一群烂仔帮。二当家使唤人倒是挺灵活,踩火技巧众人有样学样。后来人设大改,至尊宝得了三颗痣之后便不再纠结毛发,多毛弱火的本领还给了齐天大圣。
很多人都会去问,到底至尊宝爱着谁?答案其实毫无疑问——至尊宝心里放着的一直都是白晶晶,而有了三颗痣的齐天大圣心里装着的才是紫霞仙子。可怜的是,白晶晶以为至尊宝是孙猴子,而紫霞仙子则将齐天大圣误认为了至尊宝。是为错配。这是求不得,也是心猿意马。到头来,孙悟空要告诉自己的是责任,和追悔莫及。
于是奋不顾身,早点踏碎凌霄,了结天庭,就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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