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DOOM Eternal's Screenshot
头图:Fantastic Animal by Remedios Varo
那些从远处看上去闪闪发亮的摩天高楼,被初升的太阳照得光辉尽显,把灰暗城区的昨日疲惫给拙劣隐藏起来。从而,在天上飞行的过客会认为,此处是一片安逸祥和之地。
毕竟城中村令人心烦意乱的吵闹声,是无法传到平流层的空间里的。
在繁忙区域,横贯都市圈东西南北八方的城轨每5分钟就会跑一趟,八车厢的列车载着各类居民,从城东到城西,从城北下城南。
市民杜楷手里拿着温热的豆浆,透过双层玻璃车窗,看着窗外的城市景观。
车厢外三面环海的安城景观,让人视之很容易恍惚起来。
这几个月,车厢里不再播报令人放轻松的养生指南,而随时随地在播报警惕敌国间谍的政治宣传语音。
之前,在令人沮丧的求职低谷期,杜楷吃过不同十五家早餐摊的豆浆。其中的十四家豆浆都特别难喝,但唯一一家让他很喜爱的豆浆,喝了之后却会腹绞痛。
他可不想在上班第一天的早晨再擦一次屁股,他正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他看到自己对面座位的左侧,坐着一个用衣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墨镜男人。
杜楷一愣,开始思考,那个墨镜男人是做什么工作的,拥有什么样的人生,他的家庭条件如何,他会有一个性格很差的女友吗……
他尝试无数次幻想,自己曾活在某些个悲惨世界,重复体验着一次又一次的人生悲剧,在体悟了被背叛、被抛弃、被虐杀或被遗忘的诸多坏结局后,重新于本世界苏醒。然后,这样,他就可以欺骗自己,说美好的人生还在继续,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充满希望。
然而,杜楷本人无法证实这种生死轮回的真实性,所以,此时坐在城轨通勤上班的他,并没有感到第二春的愉悦。
他想起自己一小时前,在一条脏污的街道旁,咀嚼着有点发酸的小笼包子之景。不对,那个时候,自己好像也发现了一些特勤局的便衣干员。
一想到这,杜楷不自然地往喉咙里吞了口唾沫,他急忙把自己的视线转移到自己的鞋尖上。他必须置身事外,好好面对自己的全新工作,不要去想其他有的没的。
他模仿千百次戏剧舞台中机械重复动作的角色,茫然地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是车厢里唯一一名没有看手机的打工人。他很想哭。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比那些沉浸或假装沉浸在手机方寸天地里的同胞更高尚,只是,他最害怕去面对的,是自己连在无聊旅途中掏出手机随便刷刷的心都已经完全烧毁的事实。
如果连这点闲适之情都丢失了,那么在人生的路上,他还有什么没有失去的?
但如果自己不假装很投入地看手机,他会被那些干员怀疑吗?
在胡思乱想时,杜楷发现对坐有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正拉着他细长的眼睛,在不礼貌地直视自己。
“难道是自己的豆浆吗?”杜楷心中忐忑,他避开中年男子冒犯的目光,抬头看着车厢里那“请勿携带食物”的规定——虽然这规定,连安检员都懒得强调。但很快,杜楷就发现中年男子手里正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袋里装着三个大肉包。
“难道是自己的裤链没拉好?”杜楷有些扭捏的东张西望,掏出手机假装看着电子屏幕,视角向下,发现自己的裤链正令人心安地封闭着。趁这机会,他顺便检查了自己的鞋袜、裤腿、衣角等地,确保自己的形象没有任何问题。
“难道是他嫉妒我的工作?”杜楷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了,他看着自己挂在衣服左侧的胸牌,不敢回应该那个中年男人恼人的目光。
当今社会,那些看不到发展尽头的大小企业都在为缺劳动力的问题而发愁;但每一个尚对自己人生抱有希望的个体,要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都很难。
所幸,杜楷在经历了一年半的低谷生活后,终于凭借个人的三分实力和七分不知来自哪里的好运,找到了一份工作环境和待遇都很不错的体面工作。
此时主管给他的手机发来消息,杜楷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低头回复消息。
“能的,主管。”杜楷想都没想就回复,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主管要问这种没头没脑的、类似热情少年找心仪对象聊天时的废话问题。
直到此时此刻,杜楷等着主管的下文好几分钟,但他那个中断的话,再也没有聊天气泡接续补充。
团队主管在今天凌晨五点出头就给杜楷发消息,要求他做好四、五周都无法回住所休息的心理准备;并在五分钟后,质问杜楷为什么还没回复“收到”。但当杜楷积极回应,并虚心询问对方,自己需要注意的事项时,对方却好似被鬼给吃了般,再也没有回应任何一句话了。
“这个世上没有鬼吧?还是说,主管遭遇到了一些不幸的事情?”
不管怎样,杜楷在南城区生活,他将前往安城西区的巴尔库尼公司总部工作。他目前的任务,是协助一名在国内外享有盛名的释符师,在其团队的分工合作中,依靠AI助手处理好那从七月十四日到二十八日这时间段获取的火星秘符。
由于其他几家企业给的竞争压力极大,所以巴尔库尼的高层希望、包括杜楷在内的中低层员工能够没日没夜工作,尽快把那些秘符释读完毕。有人认为,如果巴尔库尼能够抢先一步把这些异星材料形成极高价值的星球能源,就能以此出卖给北方以及西方的大国、或一些境外势力,获取更多的财富。
只要这些“重要的人”没回他消息,杜楷就会越来越焦虑。这种糟糕的心情,被杜楷带到了城轨车厢里。他怨恨周围的人不懂自己。
终于,在众多单调的朴素身影中,杜楷看到一抹亮光。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她穿着如朝阳向日葵般热烈红火的橙色上衣,留着一头层次鲜明的披肩长发,戴着一个纯白色的耳机,穿着短到隐约露出内裤的裙子,正在跟着音乐节奏轻轻摇摆。
突然,女孩的手机响了,她没理会周围人的目光,接通了与其男友的视频电话。然后,杜楷就忍受着女孩男友那令人作呕的安城话口音,听着对方用着大男子主义语气,一直命令女孩换条长裙、否则就威胁分手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没有中止之时。
对了,杜楷恍然大悟,安城还是存在不少根本不用工作,就能过着体面生活的家庭啊。
所以,女孩子的衣服色调,才会在如此沉重的灰白黑河流中,如锦鲤般耀眼。
中年男子死死盯着女孩裙底看,突然看到杜楷也在看女孩,竟理直气壮地恼怒起来,瞪着杜楷。杜楷和他四目相对仅两秒,就急忙转移视线。
虽然今天最令人恶心的就是这个中年男子的无端恶意,但杜楷实不想惹麻烦,只好看着车窗外光洁的城市景观,尝试驱散自己心中的阴霾。
过了一会,有两名身着黑色战术衣与奶白色模块化护甲的持枪战士走进车厢。这两人一路上不顾旁人地交谈着,一屁股坐在空置的爱心座位上,面色凝重。他们聊着当前的安城局势:
“表面上说是很太平,但实际上那些势力在暗地里斗得很厉害!”
“统治安城的那帮市政老人只会挪挪屁股动动嘴皮子,真该咒他们早点死……”
“那是,那帮混蛋,在战争打响前,估计全都早就跑了。”
杜楷皱着眉头听着谈话。其中一名年轻的寸头战士,有些不满地问杜楷:“你看什么?”
杜楷涨红了脸,不知所措,他竟转头,带着求助的眼神看着对坐的中年男子。原本很强势的中年男子,此时像是一个内向的小孩子一样,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
年轻战士看着杜楷的胸牌,嘲讽道:“是那个死全家巴尔库尼公司的人?怎么,想听听我们城防军的秘密是吧。”
周围的路人,纷纷避开自己好奇的眼光,以免惹上事端。
那个带着耳环的年长战士干笑一声,按下同伴平举的手臂,爽朗地解释道:“海尔,别惹事。这位小哥,你别介意,坐你的车吧。”
海尔“嘁”了一声,把自己的冲锋枪立在座椅上,用手柄架着自己的左手肘,板着脸审视着杜楷。
年老战士眼珠转动了一下,示意杜楷站起身,在车厢中间和他对话。
杜凯极不情愿,但他没有拒绝的勇气。他起身,然后,看着那个被自己屁股焐热的座位,马上被那名短裙矮个子女孩给抢去了。
那个年长战士手搭着杜楷的肩膀,整个人靠近小声问道:“巴尔库尼公司似乎在干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知道实情吗?”
杜楷一愣,实话实说:“我今天才去入职,对这个公司完全不了解。”
还想要解释什么,这时,杜凯被城轨列车的急刹车影响,出于惯性,整个人要往列车行进方向摔去。年长战士底盘稳,他伏身拉住杜楷的手,避免对方和其他人一样摔成一团。
年长战士举起冲锋枪,瞄准那个拔枪的墨镜神秘人,将其射倒在地,他继续大吼:
在众人惊叫乱跑的混乱车厢中,那个墨镜男人露出病态的笑容,他哆嗦着,尝试把住座椅的立柱,让自己起身,但地上的血迹太滑,他最终还是摔了一跤,瘫软在地:
下一秒,他感受到几颗流弹从他耳畔飞驰而过。“该死的混蛋。”他顺势趴下,不管身边几个市民无辜中枪。
隔壁车厢走来两名同样装备精良、戴着覆面智能头盔的城防军。
他们轻而易举地打死了另外几名便衣武装分子。其中一位留着红色高马尾的高大战士开启队内语音:“我确定特勤局那些蟑螂都被清除干净了。喂,兄弟,你没事吧!”
“姐妹,谢了。”年长战士也戴上战术面具,冲对方喊道,“我这边出现了伤亡。”
“情况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你那边有接收到什么命令吗?”
“说是目前已经封锁了北区。城防局那边要求我们前往封锁线警戒。特种部队已经前去清理那些市政议员了。”
“奇怪,我们收到了不同的命令……”女战士低头接受着耳机里的混乱信号,“说是城东那边出现了特别大的状况,需要我们放弃手头一切任务,前往支援。”
一阵吓人的爆炸声从远方传来,伴随着极其强烈的震动,乱流冲击着高架桥上的列车车厢,这让杜楷一度认为,下一秒他就要和路人一起坠入地面。
所幸,车厢被电网拦住,虽然大幅度摇晃了几次,最终还是稳稳地立于轨道之上。这次有惊无险的遭遇,让杜楷趴在车窗上恶心干呕,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抬眼看向远方的城市天际线,发现北边的尽头,那里正快速升起一团冲天的蘑菇云。
杜凯心中升起这第一想法。他的脸像是烧起来一样难受,整个心脏却缩成一团,手脚腕上似乎被抽空了血一般变得冰冷麻木,整个人瘫倒在座椅上,不停地大口呼吸。
原本慢慢冷静下来的车厢乘客露出众生相。他们显然也被突如其来的大爆炸给吓傻了。这次大爆炸过后的诡异宁静,让他们重新冷静了下来。
“这是什么,是北边桑兵公司的工厂发生了大爆炸吧?那个方位我熟悉!”
“不对,肯定是北方大国入侵我们了!该死的北人,他们想用专制和迫害奴役我们安城人!你说为什么那种只会编制毛衣和袜子的贱种,也有脸来侵犯我们的自由生活?”
“既然如此,西方大国会来保护我们的民主生活吧?哎,霸权征战,安城这种蕞尔小邦也遭殃了……”
“好了,今天上班绝对迟到了!妈的,赶紧打起来吧,我这破烂人生,结束了也好!”……
即便是提前了两小时,也避免不了上班第一天就迟到的命运吗?
“我们安城可没有能炸出那么大动静的重武器。”面对当前的骚乱,年长战士表现得很冷静,他用冰冷的眼神示意周围的人不要过于躁动,自己略带机械的话语声却有些发颤,“各位,以避险姿势坐在座椅上,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面对凶神恶煞的城防军,一般的群众都只能乖乖配合他们的行动,哪怕此时遭遇了公共危机,这种规矩也不会被破坏。此时也会有几个不服“管教”的刺头,想趁乱挑战城防军的权威,但他们一一被抽出硬教鞭的城防军砸趴在地,有几个甚至瞬间昏死过去。
其他车厢还在骚动,但杜楷所在的这个车厢已经“冷静”了下来。
但,车厢很安静,气氛就很诡异。直到这种诡异的氛围,被一阵阵手机消息提示音给打破了。
几乎每个乘客的手机上都安装有“五星好市民”的APP,这个APP此时正强制性地启动手机的语音播报功能,提醒用户:
“亲爱的市民,您好。当前,我市因某一严重技术故障,出现暂时的大面积停电和断网情况,这一问题将会被很快解决。请您保持手头的工作和生活,保持冷静,无需惊慌,帮助时政当局维持秩序。您的行动,我们将计入好市民年终评定里……”
“没解释大爆炸的原因啊……”杜楷听着重复播报的语音,他主要到“严重”这个一般官方不会说出口的词语,心中疑窦丛生。
其他车厢的骚乱在加剧。只要列车不继续跑到令人安心的车站里,人们就会困在高空不得动弹,这就无法让人继续保持冷静。
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抓着手机怪叫了一声,他提醒道:“西区好像也被封锁了!”
女战士转头看着那个引起骚动年轻人,脸上看不到表情,她坚决抬手示意他不要再发声:“给我闭嘴,市民!不要相信网上的任何内容。何况,我们——”
眼快之人,可见一个飞驰之物,紧随爆炸的冲击波,撞向城轨列车的前部。
强烈的撞击,让车上所有站立之人都跌坐于地。随后,整个列车开始发出骇人的巨响,向阳光照射那边倾斜。
列车的头部先开始坠落,带动中部和尾部的车厢出轨倾斜。赶早班的乘客乱作一团,纷纷往列车尾部跑。杜楷正好位于尾部车厢,他绝望地看着原本能一眼望到头的车厢走廊出现迷幻的错位,在此方天地间,大家都在叫喊着、推搡着、踩踏着,然后就想滚筒洗衣机里的脏袜子般,被颠飞得到处都是。他们的血肉开始黏在车厢的各处平面和角落。
杜楷在应激状态下,死死抓住自己眼前的栏杆。随着一声令人头脑刺痛的钢铁摩擦声,他惊恐地发现他身边的战士瞬间被甩飞了出去。
在自身所处车厢出现若干次天地颠倒的险情中,杜楷咬牙没松手。这个跌撞过程,他几次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被自己拽断了;然而,即便把自己的舌头和嘴唇咬破,任桌椅和栏杆撞伤自己的腰腿,杜楷始终没有松手。
烟尘散去后,杜楷发现自己正在半空吊着,他想努力做个引体向上,却发现自己麻木的双手完全不受控制,下一秒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嗓子一甜,咯出血来。所幸,他摔在一些软硬兼有的物件上,只是眼睛像是被人抹上了一层浆糊,只能隐约看到车厢连接处已经断裂,走廊门打开,外边是澄澈的蓝天,有三架正在高速机动的战斗机掠过。
“果然是在打仗啊……为什么,偏偏是在我入职当天。我还没见识过,什么正经的工作啊……”
在打算自暴自弃躺平时,杜楷突然听到一阵十分刺耳的,类似金属摩擦但又绝对不是金属摩擦的古怪噪音,这声音如实体般在游荡,其由远及近、由近到远,似乎从四面八方扩散聚拢,在破烂的车厢里到处回荡。
这种恐惧,是非理性的,是不经思考的、刻在骨子里、记录在基因数据库里的最原初的恐惧。仿佛是杜楷回到五万年前的一处黄草荒原,他作为晚期智人的先驱者,在遥远地平线一棵孤零零旁,看到了一个似人非人的白色人立物,对他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血口。
那事物的背后远处有座银顶的大山,山之上有一望无际的白云。
杜楷不顾自己浑身的刺疼感,他努力爬起身,用眼睛余光扫视到,窗外的确有张诡异的脸。
杜楷趴在死人堆里,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直视那个奇怪的生物。这时,天空传来一声震撼人心的音爆声,把杜楷吓清醒了。而那古怪的生物也被吓跑了,“刺啦刺啦”踩着倾倒的车厢,离去。
杜楷在一堆手脚交叠的尸体上站起身,他环顾四周,发现还有不少重伤的人还在作无力的呻吟。
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再也不用去惧怕可能会展开大屠杀的怪物了。
那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双手双脚都被扭断了,整个人摆了个“万字符”的姿势,剩下一口气,半阖眼帘,无神地看着杜楷。
杜楷双手合十,对这个已经是半死人的半活人表示抱歉。他随生还者走出车厢,发现自己来到一座底层建筑物的天台上。
杜楷吓了一跳,不过他没随那些被摔傻的生还者一起抛头鼠窜。
年长战士突然出现,他拉着杜楷,转移到一处阳光的阴影中:“操他们的妈。那是北国的无人战斗机,我们安城的空域被他们控制了!”
杜楷张大嘴巴,看着天空中那架造型极具美感的银灰色飞行器,在三次加速之后,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消失在彼方的灰云深处。
“目前没收到消息。马克特尼亚已经完全向北国倒戈了,不过,我们的陆地边境还是很安全的。”年长战士沮丧地摇头,他带着反问的语气说道,“爆炸出现得太过古怪。我怀疑是你们公司造成的!”
“巴尔库尼……”杜楷有点语无伦次。我还没入职呢,他想。
“哪些?大当量炸弹、横射的类似方尖碑之物、使整座现代都市停电的东西、还是那速度快到接近神话传说的飞行器?”
“你看看那人……”脱下面罩的年长战士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指着阳台边缘不远处。
那里有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的下体穿着典型的白色城防军作战服,完整的头颅也稳当地带着面罩,但他的躯干几乎被完美地掏空了,只留下一根黄白色的脊柱。
尸体的脚下是一滩似乎正在沸腾的血液,好像有一堆红色的蛆虫在疯狂扭动。
“你觉得可能吗?虽然下坠的巨力也可以直接撕裂他,但是……”年长战士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环境,“你看到那个白色东西吗,那简直就是我噩梦中才会存在的东西!”
来不及回答,杜凯听到那脱轨倾倒的列车又发出骇人的巨响,在一阵令人无法站稳的轻度地震中,其继续滑出高架桥,砸向地面车流混乱的街道。
他们刚进入楼梯间,又有好几发不明物体如炮弹般击中列车、高架桥和其他高层建筑,轰然碎裂的砖石瓦砾如瓢泼大雨般砸在底层建筑物的天台上,把一些如行尸走肉般闲逛的人砸死,也封锁了在楼梯间躲避的人再次上楼的路。
杜楷稍微揉干净自己眼皮下的沙子,他看着刚才救了他一命的年长战士,他就坐在一条休息长椅上,露出那种等他家黄脸婆购物结束的惆怅男人才有的表情,眼白布满血丝,整个眼睛好似经过通宵无眠的折磨,才会如此血红。
杜楷在这种特殊时刻,反倒不再失落,他急忙跑到停电的冰柜里,取出两瓶外壳充满冷凝水珠的纯净水,有些犹豫地跑到无人柜台那里尝试扫码。
“是不是有病?”一旁路过一个抓着两大袋高价值商品的路人,他骂了杜楷一句,推开超市门扬长而去。
“是啊,好像的确有些平民强者,他们从不抱怨大环境,哪怕是这种恶劣情况……”
杜楷忍住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拿着两瓶矿泉水回到年长战士的跟前;他看着对方向垣而泣:“彻底失败了……”对方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坚毅长者的威严,像一个小孩一样手足无措,痛哭流涕。
失去了根般的杜楷却因为精神麻木与身体受伤的疼痛,失去了悲观的能力。他艰难地坐在年长战士的身旁,询问他后续应该怎么办。
一听就是人工智能配音的、和安城话有同一个渊源的北国话响起:
“广大安城市民们,这里是北国军方。侵略本地区的西国舰队已被我军全部击退,请不要惊慌,请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北国将维持安城的稳定。”
杜楷感觉听到这消息,浑身一凉。虽然,他也明白,这些年,北国三军的战斗力已经明显压过西国,但一旦战争真正打响,北国将世界第一强国轻易逼退这种消息,简直比白日见到鬼还吓人。
“我们侦察到了一些异常情况……”北国的AGI还在继续发言。它正在迅速控制安城信息网络的每一块电路板,正向所有还能与外界保持联系的市民投放了一张图片,那是当前安城城区的动态鸟瞰图。
在西区的巴尔库尼厂区,一座骇人的、由肉与骨组成的塔状物体,正睁着无数眼睛,在监视天空的飞行器、以及地上的暴乱情景。
北国的AGI继续解释道:“由于西国反动份子的故意破坏,安城核心区域遭到未知异星污染物的入侵。我国军队将封锁整个地区,请诸位市民就近避难,等候进一步指示。
“请注意,这段话我们将重复三遍,之后不再作提醒。”
话音刚落,杜楷所在的地方出现强烈地震。他拖着年长战士,两人相互搀扶,激发求生欲望,冲出在下一秒就轰然倒塌的建筑。
在烟尘中,杜楷不断咳嗽,他猛然抬头看,云散风流间,光洁的天空到处都有不名的白色东西在飘荡,它们一一被北国的高超音速战机击落,但数量却越来越多。
受到严重航空威胁的北国战略轰炸机开始爬升,消失在青天的最深处;
而在最深蓝处,有一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的彩色线条,正在无声地划过一条高远的弧线。
“那是……”年长战士丢下头盔,一脸沧桑,抬头盯着那道弧线,感叹道,“那是北国最强大的武器,据称能够直接让西国的整个特区化为一片废土……你有听到他们的广播吗,他们让我们做好准备。”
“我哪知道啊?”年长战士露出一口黄牙,再也不说话,只是开始哼起,他那早已逝去的、从没回去过北国故土的外婆,曾唱给他听的,那一曲来自北国的纯洁白花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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