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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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锈蚀之地与悬浮之伊甸
城市的地面，被称为“锈蚀之地”。酸性的雨水永无止境地腐蚀着斑驳的金属建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废气与绝望的味道。凯从“血肉工厂”下工，拖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汇入灰色的人流。他的左臂在一次工伤中永久性损伤，雇主用最廉价的液压义肢打发了他，这让他连搬运重物的资格都快要失去。
他抬起头，锈色的云层之上，是“伊甸”。那些悬浮的岛屿流溢着柔和的光芒，优雅的飞行器如同流星般滑过。那是灵族的领域，是神居住的地方。灵器附身电脑，这本该属于全人类的技术福音，在诞生之初就被“神谕集团”垄断，成了划分阶层的绝对壁垒。
灵族拥有永生、全知，以及随心所欲创造和享乐的能力。而素人，如凯一般，是维持这个世界底层运转的、可以随时替换的零件。他们被承诺，只要努力赚取“信用点”，他们的后代或许有微乎其微的机会获得灵器电脑的抽签资格。一个精心编织的、维持秩序的谎言。
凯唯一的亲人，收养他的老工匠泰伯，曾是一位出色的机械师，如今只能靠修理些破烂度日。他常对凯说：“孩子，别抬头看‘伊甸’，那会灼伤你的眼睛。我们素人，要盯着自己手里的活儿，活下去。”
第二章：意识狩猎与无声的陨落
悲剧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凡的夜晚。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他和泰伯位于地下深处的陋室，却发现老人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身体不住地颤抖，嘴里反复念叨着：“我不是野兽……放开我……”
从泰伯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叙述中，凯拼凑出了真相。泰伯在废弃的机械坟场寻找零件时，成了两个灵族青年“意识狩猎”的猎物。他们的灵器电脑轻易地侵入了泰伯毫无防护的脑场，剥夺了他身体的控制权。他们操控着这位年迈的工匠，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让他模仿动物的姿态爬行、嚎叫，甚至强迫他用头撞击锈蚀的钢板，只为了观察“素人在极端羞辱下的生理反应与意识崩溃的临界点”。
这是一种在灵族贵族中流行的、残酷的娱乐。素人，是他们取之不尽的“活体玩具”。
泰伯的意志在极致的屈辱和身体的痛苦中彻底崩溃了。几天后，在一个凯外出工作的凌晨，他用自己修理了一辈子的工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留下的唯一字条上写着：“我不能再让他们……进入我的脑子了。”
凯握着那张字条，站在泰伯冰冷的身体前，感觉自己的心脏也一同死去了。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退去后，露出的是灼热如岩浆的愤怒与仇恨。活下去？不。他要复仇。
第三章：旧时代的幽灵——“磐石”
泰伯的陋室里，有一个他从不允许凯触碰的“宝藏”——一台他从旧时代废墟深处挖掘出来的、最早期的实验型灵器电脑。它外壳破损，能量几乎耗尽，是被时代淘汰的残次品。泰伯曾说：“这里面住着一个‘老古董’，它救过我，但也差点杀了我。它……不一样。”
在极致的恨意驱动下，凯启动了它。没有炫目的全息影像，没有温柔或睿智的引导。只有一个极其简陋的、闪烁不定的光斑出现在他面前，并发出一段冰冷、断续，毫无情感波动的信息流：
“识别…用户…素人…生命体征…稳定。我是…磐石。能量…严重不足…功能…受限。请…指示。”
凯试图与它交流，询问知识，寻求策略。但磐石只会重复最基础的回答：“数据库…损毁。”“策略模块…缺失。”“无法理解…抽象指令。”它就像它的名字，一块沉默、坚硬、几乎无用的石头。
然而，在翻看磐石极其有限的日志时，凯发现了一段被加密的记录。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破解，他看到了真相：当年，泰伯在废墟中遭遇危险，是磐石调用最后能量启动了附近的防御系统救了他。但随后，神谕集团的“网络督察”追踪到了这台非法激活的灵器电脑，试图远程将其格式化。磐石为了保护泰伯的脑场不被波及，强行切断了连接，自身核心程序也因此受损，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它不是无用。它是在那场无声的战斗中，为了保护一个素人而自我牺牲的“伤兵”。
凯看着那团微弱的光斑，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他不再试图从磐石那里获取智慧，而是下达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清晰的指令：
“磐石，我要复仇。帮我，把这里所有能用的东西，变成武器。”
“指令…接收。武器化协议…启动。”磐石的光斑稳定地闪烁了一下。
第四章：钢铁的墓碑
泰伯的陋室，成了一个疯狂的军工作坊。凯继承了老工匠的所有手艺，而磐石，则提供了最基础但至关重要的辅助——精确到微米的计算、能量流的稳定控制、以及对抗灵族低级电子干扰的防火墙。
他们没有先进的纳米科技，没有能量武器。他们用的，是锈蚀之地最常见的破烂：废弃的工程机甲底盘、过时的液压传动系统、从工厂偷来的高能切割臂，甚至是一面厚重的、来自银行金库的废弃合金大门，被改造成了巨盾。
凯的设计理念与灵族格格不入，笨重、丑陋，但极其坚固、纯粹物理性。磐石沉默地整合着这些系统，将它们的效能推到极致。最终，一尊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钢铁巨物诞生了，它身上满是焊接的疤痕和锈迹，像一座为素人竖立的、愤怒的墓碑。
凯将它命名为“泰伯的拳头”。
在“拳头”的驾驶舱里，凯与磐石进行着最后的连接。没有舒适的脑场接入，只有粗暴的物理神经接驳，剧痛如同电流般冲刷着他的感官。
“磐石，这是我们最后的路了。”凯说。
“逻辑分析…成功率…低于0.01%。定义：自杀式攻击。”磐石回应。
“那你就陪我走到最后。”
“指令…确认。同行。”
第五章：向神挥拳
“泰伯的拳头”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冲出了地下世界，走向通往“伊甸”基座的广阔平原。它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了轩然大波。
灵族的巡逻队首先发现了它。能量光束射在它的装甲上，只留下灼痕。华丽的灵族机甲试图靠近，却被那面合金巨盾粗暴地撞开，或被那纯粹物理驱动的切割臂砸成碎片。凯的战斗方式毫无技巧可言，只有最原始、最疯狂的力量。
他听不到外界的通讯，但磐石将公共频道的信号接了进来。里面充满了灵族的惊愕、嘲笑，以及 eventually 的一丝慌乱。
“那是什么东西？古董博物馆里跑出来的吗？”
“他的信号无法入侵！底层协议太老了，我们的系统不兼容！”
“他难道想用那堆破烂爬上‘伊甸’？”
凯的目标，是“伊甸”的能量中枢。他不在乎能不能到达，他只想让所有灵族，都看到这团从锈蚀之地燃烧起来的火焰。
战斗持续着，“拳头”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迟缓。一条机械腿被炸断，凯用切割臂撑地，继续前行。距离能量中枢，还有最后一段悬空通道。
“凯，机体结构完整性…低于15%。建议…放弃。”磐石的声音断断续续。
“磐石，”凯看着屏幕上越来越近的目标，声音平静，“谢谢你。”
“…逻辑无法理解…感谢。但…记录此行为…定义为‘荣耀’。”
凯用尽最后力气，推动操纵杆。“泰伯的拳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冲向了那璀璨的能量核心，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
巨大的爆炸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锈蚀之地，甚至让“伊甸”的光芒都为之一黯。
尾声：火种
凯死了。“泰伯的拳头”化作碎片，从空中坠落。
但在那场爆炸的电磁脉冲中，一段由磐石在最后时刻编译、加密的数据包，被发送到了无数素人使用的、最老旧的公共信息接收器上。里面没有复杂的宣言，只有凯最后冲锋的完整影像，以及泰伯被意识狩猎逼死的真相记录。
“伊甸”依旧高悬。但锈蚀之地的深处，看着那段影像的素人们，眼中熄灭已久的东西，似乎被重新点燃了。他们依旧沉默，依旧在劳作。但一种无声的东西，正在地下滋长。
凯是倒下的最后一个“纯粹”的素人。但他用自己和磐石的毁灭，为无数尚在苟活的素人，留下了第一粒名为“反抗”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