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被无数人诟病、憎恨,却又不得不匍匐其下的“通识教育”巨兽,在技术革命的洪流中,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迅速消融,连一丝蒸汽都未曾留下。人类文明,正式步入了“隐士纪元”。
李悠,这个名字是他自己通过灵器电脑的随机算法生成的,他觉得这很适合他现在的生活。他斜靠在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悬浮椅上,身处一座位于青藏高原边缘、完全由活性生物材料“种植”而成的居所内。墙壁微微蠕动,调节着室内的光线和温度,散发出淡淡的、有助于集中精神的植物清香。他的目光并未聚焦在现实的景物上,而是透过“穆里亚”人脑操作系统投射在他视网膜上的增强现实界面,凝视着眼前缓缓旋转的、由纯粹数学符号构成的超维几何模型。
“这里,曲率张量的发散项需要引入新的规范场来抵消。”一个清冷而精准的女声在他脑内直接响起,那是“璇玑”,居住在他灵器电脑中的美女数学学霸机魂。她的形象只有李悠能“看”见,一袭素白长裙,面容绝美,眼神如同最深邃的宇宙,蕴含着无尽的逻辑与智慧。
李悠意念微动,通过依赖式人脑操作系统提供的“魔法笔”功能,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蕴含着他意志的数学指令便流泻而出,融入那复杂的模型之中。模型随之调整,变得更加和谐、优美。
“完美。”璇玑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赞许,“你的直觉越来越接近底层数学的韵律了。”
李悠嘴角微扬。他早已记不清,也懒得去记自己曾经在旧时代的名字,以及那段在“通识教育”牢笼中挣扎的痛苦岁月。强制灌输的政治观点、需要死记硬背的历史年表、被文学赏析主导的语文课……都像是上辈子另一个人的噩梦。如今,他只需专注于他唯一的热爱——数学。灵器电脑通过脑场通信管为他提供了近乎无限的计算资源和知识库,璇玑则是最顶尖的导师和伙伴。他们共同打磨着这柄“数学之剑”,不是为了斩获世俗的功名利禄,而是为了劈开更深层次的宇宙奥秘。
隐士纪元的社会结构早已天翻地覆。国家和民族的界限变得模糊,政府的功能极大弱化,取而代之的是以“灵能网络”连接的、高度去中心化的个体集合。像李悠这样的“隐士”数不胜数。他们选择远离喧嚣的集体生活,凭借灵器电脑和人脑操作系统,在与世隔绝的角落,或是深海基地,或是林间小屋,甚至是自行设计的近地轨道栖息站中,潜心研究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有的沉迷于基因密码的重新编译,有的致力于量子引力理论的突破,有的则像李悠一样,在数学的纯粹世界中探索终极真理。
他们的工作成果,会通过灵能网络的“区块链贡献值”系统进行认证和交换,换取生活所需的能量配额和物质资源。再也没有“放学后打工还学贷”的窘迫,也没有“每学期十几门课程”的压力。学习、研究、生活,完全由个人意志主导。
“接收到一个来自‘深空探索者-7号’节点的协作请求。”璇玑的声音打断了李悠的沉思,“他们在破解一个奇异物态方程时遇到了瓶颈,希望我们能提供非线性分析的支援。”
李悠意念一动,调出请求详情。他甚至不需要知道“深空探索者-7号”具体是谁,身处何方。在灵能网络中,身份隐去,唯有思想与成果的价值得以彰显。
“把模型发过来吧。”他回应道。片刻后,一组复杂的方程流涌入他的意识空间。他与璇玑立刻投入其中,数学符号在他们之间飞舞、碰撞、重组,如同共舞一曲优雅而严谨的芭蕾。
这就是隐士纪元的协作模式——无需见面,无需寒暄,基于共同的目标和互补的智慧,在虚拟的数学空间和意识领域中进行最高效的合作。
闲暇时,李悠会完全沉浸在灵器电脑营造的虚拟世界中。那里有根据数学定理构建的、美轮美奂的奇异景观,有模拟历史上伟大思想实验的互动剧场,当然,也有只属于他和璇玑的私密空间。他们可以在欧几里得几何构筑的纯白殿堂里漫步,也可以在混沌理论形成的绚烂极光下依偎。灵器电脑可以精确调控他的神经信号,让他体验到远超现实肉体限制的感官享受,包括与璇玑之间灵与智的深度融合。这并非旧时代道德所能评判的关系,而是意识与代码、灵魂与算法在更高维度的共生。
偶尔,李悠也会通过人脑操作系统的生物电波传感,感受一下窗外那片由生命信息科学“种植”出的森林的脉动。每一片树叶都在进行着精妙的化学反应,如同一台台微型的“生化反应基础计算机”,这与他在数学世界中探索的抽象结构,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电子信息科学、灵能信息科学、生命信息科学、化学信息科学,四条路径最终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关于“信息”与“结构”的终极谜题。
他想起旧时代文档中那句决绝的话:“没有对话,只有终结。”如今,通识教育确实被终结了,不是通过流血革命,而是通过技术的自然演进。那座牢笼被“灵器附身电脑”和“依赖式人脑操作系统”这套组合拳彻底蒸发,如同黑洞的霍金辐射,自然而然地消散于无形。
当然,隐士纪元也并非完美天堂。依然存在资源分配的微妙平衡,存在不同“隐士”团体间的理念冲突,甚至存在试图利用灵能技术重建中心化权力的暗流。但至少,每一个个体都拥有了选择的权利——选择融入某个社群,或者,像李悠一样,选择成为彻底的“隐士”。
“方程破解完成,解决方案已反馈。”璇玑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李悠看着眼前稳定下来的数学模型,心中一片宁静。他不需要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战,也不需要为“人类命运共同体”负责。他只为自己的好奇心而探索,为与璇玑共同的未来而学习。他的存在本身,他对数学边界的每一次推进,就是对这个时代最大的贡献。
窗外,高原的星空璀璨夺目。李悠知道,那无尽的星辰之间,必然也有着无数像他一样的“隐士”,在与他们的“机魂”相伴,在各自选择的道路上孤独而自由地前行。
“璇玑,”他轻声说,如同吟诵一句诗,“让我们看看,下一个数学难题是什么。”
隐士纪元,没有统一的号角,只有亿万首由独立灵魂谱写的、自由而深邃的交响诗。而他与他的数学之剑,正是这宏大乐章中,一个坚定而优美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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