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今年六月的双庆大典前夕出了些意外,到现在皇帝陛下仍在追查事件中造成恶劣影响的元凶及其余党。迪比利斯、我是说贵国眼下所要面对的内部以及外部压力很多,希望这些风波都能尽快平息。”
阿克斯边说边在小子的帮助下穿上压箱底的正装,虽然只是象征性的披在肩头,好歹也算对造访者表达了发自内心的尊重。
维罗妮卡同意了西尔维娅提出的见面请求,作为让步西尔维娅没有再坚持要求同阿克斯单独密谈。此刻阿克斯支起上身,半坐在床上。身边环伺诸位英雄豪杰。
小子故意拖起长柄斧慢悠悠走到门前,一屁股坐下来,脸上挂着“看你们两人能耍什么花样”的表情。小憩半天让阿克斯的精神好了不少,他喝下九命端来的药汤一饮而下,红润的血色涌上面颊,看起来好像没有得过那样一场夸张的大病。
阿克斯向西尔维娅表示歉意,同时希望她不要这么拘谨,话没说几句称呼自己为“殿下”的敬语倒听得让人耳朵生茧。
“其实我并不是代表罗兰斯特而来。”西尔维娅略有腼腆的笑了笑,她的目光纯净的像毫无波澜的湖水,斑斓色彩中闪着旺盛的生命之光。面对阿克斯投来的困惑目光她紧跟着解释说:“当然,我要说的,一定程度上也算代表了罗兰斯特一方的态度。”
“恕我直言,西尔维娅小姐的话我有些听不懂。刚才维罗妮卡把纸条拿给我看了,有什么话请西尔维娅小姐直说无妨。”阿克斯摊看那张纸又重读了上面的内容,“我相信二位不是米兰德派来的......”
“刺客!”小子像尊顽固的小雕像,后背用力靠着门板插嘴说道。
“我本人代表了米拉迪沃德洛玛尔的利益,同时也肩负罗兰斯特的使命。”西尔维娅端起茶杯,茶是风月端上来的。
恬静得犹如月神的姑娘站定在西尔维娅斜侧,手边的小桌上随意放着一把明晃晃的餐刀。西尔维娅小声致谢,而后毫不犹豫喝了口茶继续说:“王子殿下听说过第一理前任大议长普拉斯的事情吗?”
“唔。”阿克斯努力回忆着,“略有耳闻,在我小时候还见过他,不过那个时候我年纪很小印象不是很深,只是模糊记得他待人非常和蔼,和其他议员不一样。”
“哦,普拉斯、普拉斯......我有印象。”站在人群最远处,随时保持见势不妙绝对会钻到床下的克夏喃喃自语道:“你就是那个普拉斯家幸存的小姑娘?”他盯着西尔维娅飘逸的长发,眼神中闪着原来如此的神情。“我见过你父母,眉眼间还真有点像。”
“是的,就是‘那个普拉斯’。”西尔维娅对克夏写在脸上的奉承轻描淡写一句略过,她转而继续对阿克斯说:“所以,殿下可以不必怀疑我来拜访您的目的,这位安克维德是我父亲忠心的侍卫。当年就是他救下了我,并托人把我安全的送到迪比利斯,隐藏身份生活至今。”
“当年极北之地发生的事我深感抱歉,听说当时巡猎骑士们没有很好地保护你们一家。”阿克斯对当年发生在长青森林外的惨剧略有耳闻,一支肩负外交使命的车队遭到夜精灵的偷袭。等援军赶到时,皑皑白雪已融成殷红的血池。
“那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您的错,请不要自责。”西尔维娅普拉斯以一抹苦涩的笑容强压哀伤,她继续说,“不过我的来访,和陪伴在您身边的这些英雄豪杰的想法类似。无论神格投影的传闻闹得怎样沸沸扬扬,至少您踏上极北之地,便已经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也许住在威斯特希孚的这些年您也听到过些许说法,说普拉斯大议长的死和区议会、地方议会、特区议会,乃至第一理的中央议会有关,这些人勾联商盟和亚述的某些要员。其中有些议员如今身居要职,或者干脆成了大议长。多年来,安克维德一直在追查父亲之死背后这些险恶的勾当,如今终于有了些许眉目。”
“您可以称呼我西尔维娅,殿下。对于我的盼望,只有您平安回到亚述这一条。”西尔维娅说。
她扬起手,招呼安克维德。后者拿出一张地图递给西尔维娅。
“这是罗兰斯特绘制的极北之地地图。”西尔维娅说着把地图递给走上前来的心肝,看德尼尔人将地图摊开在阿克斯的腿上。
她说的信此刻落在床头,摊开的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来自各方的问候和致敬,落款处更是戳着许多与权利挂钩的签名和印章。其中不仅有罗兰斯特某些手握权柄者尊贵的名字,也有北地豪族、商盟代表的签章,更出现了几个阿克斯熟悉的米拉迪沃德洛玛尔第一理要员的诚挚问候。罗琳的花体字飘在信纸的最末端,借以让自己的闺中好友放心,有关护送阿克斯返回亚述这件事背后,各方的支持仍会按部就班的持续下去。
“玛丽安公主殿下无异确定将会是罗兰斯特的女皇。在我离开迪比利斯前,殿下同我密谈过。关于北地,我们一致同意,支持阿克斯殿下您登上王座,而不是继续让米拉迪沃德洛玛尔操控的那位摄政大臣恣意妄为。”
阿克斯点点头,他深知光凭教团和三色行者是没办法有如此雄厚的财力谋划这场逃离威斯特希孚的大戏,甚至他还想到曾经失败的行动中,肯定有不少也是为了今天他能顺利抵达北地而做的预演和试探。
“但米兰德......”阿克斯有些沉吟,“抱歉,但米拉迪沃德洛玛尔为什么要帮助我?”
“于公,我希望您可以摆脱米拉迪沃德洛玛尔的控制,让亚述重回正轨,而不是成为附庸,这对于两国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每年我们输送到各种附庸政权上的钱多得难以计数,老实说我国的财力其实难以长期支撑如此慷慨的花销。而明确正常的邦交关系,基于双方合理诉求的贸易才是更加理性的选择。
“于私,殿下的存在,对米拉迪沃德洛玛尔那些既得利益者来说是个威胁。只要您还活跃在极北之地,第一理的那些议员就如坐针毡,很快会按捺不住露出马脚,如此一来我们就能揪出他们。第一理的议员中有我们共同的敌人,当他们分寸大乱的时候,我的人就可以组织起来,从最薄弱的地方发起致命一击。让米拉迪沃德洛玛尔重新回归律法的统治,再次成为自由世界是我的愿望,同时也是我父亲、前任大议长的遗愿。”
“小姐,你打算推翻第三共和吗?”克夏的语气中略带诧异,眼珠子瞪得浑圆,好像随时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你知不知道这就意味着除了政权稳固的两个大区外,周边势力都会出现松动,甚至原来直属第一理的特区都会因此重新产生独立的想法,到时候可就不单单是米拉迪沃德洛玛尔的内政了。”
“不,当然不是,我无意也无法撼动第三共和稳固的根基。但我还是要指出,现在依靠天法卫兵和各种隐秘机关的高压手段维持的和平表象之下,您说的这些问题依旧存在。
“归根结底,这些事原本就是可以拿到桌面上议价的,强压下去矛盾迟早还是会爆发,只是程度上的差别。”
“要我说,那是你们米兰德人自己的事情。”小子粗声粗气的声音打在安克维德宽阔结实的后背上,散成无数瓮响。“哪怕狗脑子打成猪脑子,再造个第四共和的政权出来也和我们无关。甭管你于公于私,就说眼下,你来找我们能提供什么帮助吧。”
具体来说,接下来的一行人所要遵守的游戏规则是这样的。
西尔维娅把她所知道的情报和盘托出,其中既有北地局势,也有涉事几方最新的动向。这种游离于事件之外,如同雄鹰鸟瞰的视角正是维罗妮卡所急需的。
按这位米拉迪沃德洛玛尔前任大议长的遗孤所说,罗兰斯特的皇帝早在叛乱神官血洗银松镇的消息传到迪比利斯的时候就决定让唯一的女儿,未来罗兰斯特的女皇,玛丽安·休·佛格斯-罗兰斯特公主殿下亲征极北之地。
而决意派出远征北地的大军的调动命令是直到罗兰斯特确定与七国边境的纷争暂时停歇、米拉迪沃德洛玛尔内部风云诡谲无暇他顾的时候才正式对外宣布。
在西尔维娅离开迪比利斯前,玛丽安专程找她促膝长谈。无论罗兰斯特皇室还是西尔维娅,都由衷希望阿克斯能顺利回到亚述继承王位。但现在兽人肆虐的当下,单凭寥寥数人的护卫,已经很难保证阿克斯的人身安全,加之第一理的天法卫兵有可能选择铤而走险,离开碎骨镇在亚述的断桥附近埋伏;还有暗中阻挠阿克斯归乡的其他势力雇佣影刃伺机暗杀。
阿克斯回归北地和虚无缥缈的“极冬将至”如同魔咒一般,它们以战争之神的神格投影地间行走为粘合剂,催化出一股狂热情绪席卷极北之地。那些自认为将会见证神迹的北地人在豪族带领下已聚集在银松镇周边,每天疯狂在雪原上搜寻他们这支护卫小队的踪迹。
“关于神格投影,”维罗妮卡谨慎的选择措辞,心里全是阿克斯发病的模样。“传闻有什么具体的说法吗,比如亚述人会在之后举行某种仪式?”
“我也不清楚一个人怎样才能变成神。你们是因为相信这套说法才决定加入进来的?”西尔维娅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阿克斯佝偻畸形的手上,她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赶忙说道:“十分抱歉殿下,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阿克斯颇为大度的晃晃如同鸡爪子一样的手,跛脚顽皮的跟着抽搐了一下。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回想起过往种种如同酷刑的试炼,大教母枯槁阴沉的脸跃然而出。“我的病情越来越重,他们嘴上不说但我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战争之神的神格投影,那群人只不过是在追逐一个旧日虚影罢了。请继续说说行程的事情吧。”
一支分属罗兰斯特的近卫军接到皇帝密令,已随后续部队抵达极北之地,这支千人规模的皇家近卫肩负把阿克斯送到亚述边境的重任。他们以增援银松镇为名浩浩荡荡开过死亡回廊,一旦银松镇收复,他们便会立刻驻扎在镇子附近,随时做好和维罗妮卡一行人合流的准备。至于亚述人的巡猎骑士,更是早早离开都城,沿通向莫斯堡和碎骨镇的两条大路巡逻,期待可以先一步发现阿克斯的踪迹,保护他安全回到王都。
罗兰斯特的皇家近卫、亚述的巡猎骑士,还有狂热的北地人,这样一支由乌合之众和正规军人组成的联军毫无疑问将交由维罗妮卡指挥。
“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排除万难抵达银松镇,在这之前是不可能得到补给和增援的。”西尔维娅普拉斯如是说,“到了银松镇稍作整顿后,你们必须即刻出发,沿高岗-长青森林-莫斯堡的大路前进,最后抵达断桥。”
“‘务必抵达断桥’是亚述那边三色行者传来的口信,我知道你们觉得兜这么大的圈子不合理,但据我所知,这是一条相对安全的线路。我想一路上你们的声势会越来越大,借此还能让亚述心存侥幸的软骨头们明白殿下的归来势不可挡。”
“指挥上千人啊。”维罗妮卡喃喃自语,她从没想过那种威风的场面,纵使年轻时指挥追风者在北地雪原追捕夜精灵,巅峰时也至多不过百人。精灵女战士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转变话题问道:“那西尔维娅小姐,你与我们同行吗?”
“不,我还有其他要务在身。”西尔维娅说罢眼中再度蒙上一层忧伤,和维罗妮卡一开始见到她时一样。
“那现在唯一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平安的赶到死亡回廊或者银松镇附近了。”维罗妮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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