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音未来大电影：拼接桥段的粉丝向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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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六，我在《世界计划：无法歌唱的初音未来》于中国大陆的首映日，到电影院完整观看了这部作品。在此之前，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到电影院观看动画电影了，上一部还是今年8月初的《浪浪山小妖怪》。在观影过程中以及观看结束后，我都有很多想说的，所以写下这篇文章作为观后感。
关于初音未来，我还没游玩过相关的电子游戏，只听过一些原创歌曲和二创视频。作为十几年前诞生的元老级虚拟偶像，初音未来在科技发展过程中，一直被许多人运用最新技术重新演绎，包括使用触控技术的街机音游、使用全息技术的线下演唱会、融合二次元手游模式的养成系音乐手游以及紧跟潮流的IP电影。这部电影可以视作世嘉公司推出不久的手游《世界计划缤纷舞台！feat. 初音未来》的衍生作品，因为电影里的出场角色全部来自手游，购买电影票会赠送可以在手游里领取特定资源的兑换码，以此鼓励游戏玩家购票观影。
总的来说，虽然抱着粉丝向电影的预期，但还是对部分内容感到惊讶，接下来我会依次讲讲印象深刻的一些要点。

【致敬「耶稣复活」的桥段】
作为初音未来的IP电影，初音未来是毋庸置疑的主角。但是，经过多年的衍生创作与商业运营，初音未来已经有了众多分身，就像佛教存在「法相」那样，虽然都是初音未来，但外貌、嗓音、性格可以完全不同。电影剧情围绕其中一位初音未来展开，以下我将其称为「主角初音」以示区分。电影里还有十几名来自手游的原创角色，他们是少数能够与主角初音沟通的高中乐队成员，以下我将其统称为「主角团」。
用一段文字概述主线剧情，可以如此描述：
第一幕，主角初音所在的世界，与世界上所有人的情绪相连，而人们因为当代生存压力而产生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这些情绪不断涌入主角初音的世界。感受到人们痛苦的主角初音，决定通过歌声向他们传递希望，但是在心门紧闭的痛苦之人眼中，主角初音的歌声只是噪音，反而加剧了他们的痛苦。
第二幕，被人们反复驱赶的主角初音，既因为不断接受人们的痛苦，也因为鼓舞人们的行为不被认可，自己受到影响，逐渐在痛苦中死去了，主角初音在死去的同时，消除了世界上其他初音未来存在的痕迹，包括主角团各自交友的初音未来分身。
第三幕，为了找回初音未来，主角团决定开一场线下乐队演唱会，接替主角初音，通过歌声向人们传递希望，等演唱会结束，主角初音从自身崩坏的世界里苏醒，通过裸眼3D技术和各种屏幕，向全世界的人们展示了自己的舞台表演，许多人因此重拾希望。
第四幕，主角初音的目标终于达成，向主角团表达感谢，在他们的见证下，主角初音原地升天，离开了这个世界。
可能在阅读上述概述的时候，你已经产生了某种既视感，这个剧情走向好像有点眼熟。我也有类似的感受，经过回忆，最终判定其为致敬（借鉴）了「耶稣复活」的桥段。如果把「主角初音」换成「耶稣」，把「歌声」换成「爱」，把「主角团」换成「耶稣信徒」，这个剧情与耶稣先传教再被杀后复活终飞升的故事不能说一模一样，也能说高度相似。当我在观影过程中意识到这个相似之处，就很难沉浸在故事之中，而是不断被思绪拉扯出戏。
  
【致敬《数码宝贝》的设定】
如果说主角初音所在的主线剧情是在致敬「耶稣复活」，那么主角团所属的支线剧情就是在致敬《数码宝贝》。具体来说，我看到了两个高度相似的设定。
第一个，是主角团从现实世界前往虚拟世界的方式。如果更贴近科幻，主角团会是头戴VR设备，躺在床上或坐在椅子上，把意识传进虚拟世界，比如《雪崩》和《头号玩家》所描述的那样。但是，电影里展现的方式，是主角团坐在电脑前，经过一些操作后，整个人被吸入电脑里的虚拟世界，这就更贴近《数码宝贝》这类幻想作品。《数码宝贝》的世界里，被选召的孩子从现实世界被完整传送到数码宝贝的世界，导致家长会焦急于孩子失踪。在电影里，主角团进入虚拟世界，是为了与初音未来分身共同练习乐队演出，随时可以回到现实世界，这是不同于《数码宝贝》的改进之处，避免了「失踪」的风险，更像是放学后相约到自习室做社团活动。
第二个，是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交互方式。在电影里，当主角初音被黑暗吞噬，在现实世界对应一次短暂的全球停电，并且互联网上所有初音未来的视频与音频都被删改，二创视频里唯独不见初音未来，原创歌曲也变成纯音乐。这与细田守导演的短篇《数码宝贝：滚球兽的诞生》里鹦鹉兽闯入现实世界造成电磁干扰和道路破坏是高度类似的。进一步考虑，主角团就像「被选召的孩子」，共同前往虚拟世界，拯救主角初音，最终也拯救了现实世界。

【精良演出与片尾应援】
除了上述两处导致出戏的致敬，电影本身有一段大约15分钟的乐队演出桥段。相比其他以对话为主的情节，这段演出的制作更加精良，体现在视觉特效、动态运镜、演奏混响和场景密度四个方面。因为与之前与之后的剧情的制作水准差距过大，以至于我有点怀疑整部电影是为了这碟醋包了这盘饺子。
假如把整部电影的时长缩短到45分钟，并且全程都是这样的高水准演出，那么观影体验可能会更好，就像看了一场小型演唱会。但这样一来，制作成本可能过于高昂，并且也难以满足手游粉丝对看到喜爱角色在一起聊天的日常互动的需求。
另外，「少女乐队」已经是演变十几年的成熟题材，角色刻画再少再单调，也是要有刻画的，其中的佼佼者比如《轻音少女》系列，不尽如人意的比如《MyGo!!!!!》系列。如果角色塑造立体，那么展现的演出会更有沉浸感。反之，如果角色塑造扁平，有她们在场的演出会变得有点滑稽，甚至出现《Ave Mujica》那样的口碑崩盘情况。
在片尾之后，这部电影还有一段专为「应援」服务的初音未来演出特典作为彩蛋。令我意外的是，真有携带应援棒的观众。她拿出彩色应援棒的那一刻，周围的观众都发出惊叹，现场迅速从观看电影的安静氛围转为观看演出的热闹氛围。短暂的应援演出结束后，我有点意犹未尽，这种既看了电影又看了演出的体验确实难得。

【一个衍生话题】
最后，我想聊聊从电影剧情联想到的一个话题。
在电影里，主角初音不忍心看着很多人痛苦，所以想要通过歌声鼓舞对方，但是在对方眼中，这些来自电子设备的歌声只是刺耳的杂音，所以厌恶的阻断了声音来源，而这些行为在主角初音看来，是自己诚心唱歌但被粗暴对待，于是对自己失去信心。
在我看来，这是一个人与人之间交往的伦理问题：如果向他人提供帮助，是否需要首先征得对方同意？
主角初音选择的是不与对方沟通，直接提供帮助（唱歌）。在编剧看来，这似乎是行不通的，所以通过展示人们只是听到噪音来具象化这种「不认可被提供的帮助」。歌声与噪音的对比，可能是在隐喻人们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认知，就像「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所指。
有一个不仅来自古代中国也来自古代其他地区的实践智慧，在《论语》里表述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是如果自己不想遭受某件事，就不要把这件事施加在他人身上。通常情况下，人们认同这个理念，因为这样确实可以避免一些有损生存的情况。但是，人们会将其与「己之所欲，施之于人」混淆，认为两者在逻辑上等效，所以认同前者意味着认同后者。但是，如果把前者看做原命题，那么后者就是否命题，根据逻辑学，原命题与否命题并不等价。关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同逻辑命题的论述，我会在不久后完成，敬请期待。
因此，主角初音选择的，是「己之所欲，施之于人」，强调的是基于自身动机的行动。但是因为行动与他人直接相关，所以在事实上无视了对方也是有自我意识的人类这件事，在网络上被戏称为「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但是，如果选择首先征得对方同意，还会面临新的困境，那就是如果对方接受帮助，要如何商量细节，以及如果对方拒绝帮助，是否遵循对方意愿。因为这些话题与本文不相关，所以在此不展开。

【结尾】
总的来说，《世界计划：无法歌唱的初音未来》给我带来了不同于通常动画电影的新体验，尤其是精彩的演出桥段和彩蛋部分的应援表演。可能定位是粉丝向作品，所以编剧在除了角色展现和乐队演出以外的部分显得有些套路和敷衍，比如「耶稣复活」改编致敬和《数码宝贝》设定套用。关于提供帮助的意图争议，编剧选择了「机械降神」的方式自圆其说，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因为没必要指望一部粉丝向商业作品真的探讨如此复杂的哲学问题。
换个角度想，如果没有看这部电影，那么这篇观后感也不会存在，所以它还作为灵感触发器，成为了宝贵的思考素材。其实，对于致力于学习和思考的每个人，日常的任何所见所谓，都可以视作琢磨和研究的对象，这也是人们从生活中获得乐趣的一种有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