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对中世纪的攻城战产生了显著影响,正是由于它能直接击穿城墙,它现在比投石机产生了更大的威胁。然而,在中世纪的战场上,火炮当然出现得很早,但它们似乎没有发挥太大作用。真的是这样吗?
在1346年的克雷西战役中使用了火炮,但在14世纪的其余时间里,火炮在战场上出现的次数并不多,而且即便如此,它也很少对战斗结果产生影响。不过,有一个突出的例子:1382年在布鲁日城墙外进行的贝弗休斯维尔德战役,因为火炮可能决定了战斗的结果。
贝弗休斯维尔德 (Beverhoutsveld,1382)
交战的双方都是根特和布鲁日的好市民。根特人将大约300件火药武器带到布鲁日城外的一个营地,这些武器无疑大多是小口径的,其中一些显然还装载着小型风琴炮。
当时正在喝酒庆祝圣血游行的布鲁日人满身酒气,冲出城墙扫荡根特人。面对众多火炮的齐射,布鲁日人的进攻陷入了僵局,最后遭受了溃败。很难说这次胜利主要是由于火药武器的作用,还是由于酒精的不良影响、或是缺乏领导和纪律松弛。
到了15世纪初,火炮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战场上。野战火炮发挥实质性作用还要归功于法国国王查理七世的一系列军事改革,火炮帮助法国结束百年战争并取得了胜利,最终将英国人赶出了法国。
这些改革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在其军事组织结构中建立了一个正式的炮兵部门。1434年,才华横溢的法国财务主管兼律师让·布洛依担任查理的火炮和攻城专家,他的弟弟加斯帕德成为他的火炮大师。
两兄弟随后将法国的炮兵部队打造成为世界上最高效的炮兵部队。他们制造了可以在推车上移动和发射的标准化中型大炮,还标准化了火药制造、火炮重量和青铜铸造。然后,法国军队可以快速部署数百门火炮。
有了强大的火炮,在1450年4月15日的福米尼战役和1453年7月17日的卡斯蒂永战役在内的一系列关键战役中,布洛依兄弟的炮兵发挥了关键作用。
1450年4月15日,火炮在福米尼击败了英国军队,可能是欧洲战场上火炮首次出现的重大交战。
在福米尼战役中,英国人使用了长弓和下马重装骑兵战术,这些战术曾在克雷西和阿金库尔战役中大显身手。法军显然没有从这两场战役中学到什么,对英军阵地发动了两次骑兵攻击,结果可想而知。
然而,下午晚些时候,布洛依兄弟抵达战场,并部署了他们的火炮——可能是两门装在轮式马车上的后装长炮 (culverin,又叫作蛇炮,它的名字可能源自一种传说中的蛇怪,这种蛇只需看一眼就能杀死远处的受害者) ——在战场上发挥了反击英国长弓手的作用。
随后的战斗表明,火炮的地位日益高于英国人吹嘘的长弓,同时也为今后无数的野战炮行动开创了先例。布洛依兄弟的火炮显然能够达到很高的射速,更重要的是,它们的射速终于超过了英国的长弓,因此能够肆无忌惮地发射惩罚性的炮弹。
然而,不幸的是,法军的火力如此有效,以至于沮丧的英国弓箭手做出了反应,他们冲上去暂时夺取了防御不足的火炮。
由于重装骑兵增援部队的及时赶到,这场战斗最终以法国人获胜而告终,英国人也最终撤出了该地区。就其本身而言,布洛依兄弟的两门长炮证明了部署在野战中的火炮的主要优势 (有效的远程快速射击) 和弱点 (在步兵支援不足的情况下容易受到攻击) 。
布洛依兄弟继续为国王效力,在1453年7月17日的卡斯蒂永战役,火炮再次发挥了决定性作用,证明了官僚军队在使用火炮方面的多才多艺——他们现在扮演的是防御角色,不会再允许敌人接近了。
法国围攻者在布洛依兄弟的组织下,构筑了非常坚固的野战工事,并在工事后面集结了各种大小火器。法国人准备迎战一支由塔尔博特伯爵率领的英国军队,该军队试图解除另一支英国军队在卡斯蒂永的围困。
塔尔博特与他的加斯科涅同盟军一起向法军的围攻阵地强行进攻。布洛依兄弟对塔尔博特的进军早有预料,这一点从他们将相当规模的炮兵部队部署在卡斯蒂永城墙射程之外的理想位置,以接应来自南面和西面的进攻部队就可以看出。此外,布洛依兄弟吸取了福米尼的教训,在火炮阵地前方的树林中部署了一支弓箭手保护部队,以掩护他们的炮兵。
7月17日上午,塔尔博特的部下出其不意地击退了弓箭手,他们的远见卓识得到了回报。塔尔博特深信,弓箭手的撤退和其他部队的离开预示着法军即将溃败,于是他让骑兵下马,不等援军就冲了上去。急躁的塔尔博特和务实的布洛依兄弟在随后的激烈交锋中展开了一场屠杀,守候在一旁的炮手几乎是对着冲上来的英国人和加斯科人点射。据一位目击者称,当法国大炮向进攻者纵向射击时,“每一发炮弹都能击倒五六个人,将他们全部杀死”。
布洛依兄弟为法国在百年战争中取得最终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在他们的领导下,法国大炮证明了其在防御和进攻以及作为战术野战武器方面的价值。
同时代的人并没有忘记他们的贡献。在军事指挥几乎是贵族专属领域的时代,布洛依兄弟却是平民。诚然,与那个时代的骑兵骑士相比,新式火炮可能缺乏骑士精神 (骑兵指挥官在未来许多年里仍将是贵族) ,但兄弟俩的能力使他们跻身于国家军事机构的最高层。
查理七世的儿子路易十一即使排除了父亲的内阁成员,也仍然重用布洛依兄弟。
然而,早在布洛依兄弟之前,独眼波希米亚将军、坦能堡战役老兵扬·齐兹卡 (1370-1424年) 才是早期火药时代最具创新精神的火炮战术家。
15世纪初,正是扬·齐兹卡 (Jan Zizka) 领导叛乱的异端胡斯派教徒,成功反抗了他们的贵族领主和邻居。将用于运输军队的马车改造成用于防御的幕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在俄罗斯和立陶宛很常见。
在战役中,奇兹卡带领他的战车车队进入敌方领土,直到到达理想的防御阵地。在那里,他会把战车停放在马车堡中,这是一个圆形或方形的临时堡垒,前面有一条防御沟。马车本身用沉重的铁链连接在一起,作为弩手、手炮手和轻型射石炮的射击平台。长矛手守卫着马车之间的空隙,奇兹卡将重型射石炮安放在那里。
由于对火力的需求,当时确实出现了两种新的火炮:短管火炮 (tarasnice) ,即安装在木架上的大型火炮,以及支架炮 (houfnice) ,一种安装在野战马车上的短管火炮。
齐兹卡所做的本质上是将简单的防御措施转变为进攻措施。
在一场典型的战斗中,奇兹卡会在交战开始时用大型射石炮开火,诱使对手攻击马车堡。结果,装甲骑士的骑兵冲锋总是造成重大伤亡,并在进入胡斯派的小炮、手炮和弩的射程后撤退。
利用随之而来的混乱,马车堡为步兵和骑兵提供了现成的出击手段,这样他就可以在对手精疲力竭、士气低落时发动进攻,将对手的失败转化为溃败。
但这种战略很难在整个欧洲推广,因为要想取得成功,取决于能否为大批马车提供畅通无阻的活动空间。
胡斯运动在利帕尼战役后崩溃,战车战术也随之得到大规模使用。但马车堡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真正的野战火炮,因为火炮一旦安置在马车堡,它们就成了固定的防御工事。尽管如此,奇兹卡对火炮的使用仍比他同时代的人更具创新性,并在胡斯战争期间的无数战役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这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围攻。利用野战工事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是一种战术,既能利用火炮的破坏力,又能保护自己不被攻破。勃艮第公爵大胆查理曾三次使用这种战术,但都挡不住瑞士长矛步兵方阵的冲击,最终公爵本人也因此丧命。
14世纪,由于发射火药成本高昂,在战场上的作用有限,因而很少出现在战场上。
在1375年左右由于硝石不再依赖从东方进口,火药的成本大幅下降了。然后大约在1430年,“粒化火药” (corned gunpowder) 的发展也提高了火药的威力。火炮威力的提升和成本的降低以及战争的需要,毫不奇怪地导致了各种火药武器的规模和威力的显著提高。火炮开始逐渐出现在战场上,但似乎也没有受到太大重视。
早期的野战炮通常像弓箭手一样部署在军队的正前方或侧翼。例如在阿金库尔(1415年),法军“在军队的侧翼部署了一些火炮,可以在英国人要战斗时将其驱散”。
当然,将火炮部署在军队最前方的明显缺点是火炮可能会暴露在外,而且火炮在第一次发射后就被夺走也是常有的事,原因很简单,重新装填需要很长时间。
事实上,在很多情况下,火炮会在一次战斗中被夺走又被夺回,可能会被夺走好几次,例如1450年在福米尼的战斗。
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的一种方法是,在重型火炮旁配备较小或多管火炮,以便在敌人费力装填时对其形成压制。
早期的火炮基本上都是又大又重的金属管,用四轮马车运到战场或攻城地点,然后费力地固定在木制框架上进行发射。
15世纪中叶以后,轮式火炮变得普遍,火炮的运输也有了很大的改进。
木床可以在前部铰接,木制的炮架可以安装在下面的车轴上,这样就形成了一种移动式野战炮。火炮的仰角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木制或铁制弧形装置来实现。
15世纪末布洛依兄弟的一项创新终于使野战火炮成为可能。他们发明了耳轴,这是位于炮管平衡点两侧的金属突起物,这个支点可以更容易地抬高和压低炮管,使瞄准更加有效。
到15世纪最后25年,轮式轻型火炮可以成为战场上的一支重要力量。然而,轻型火炮并未被视为战场上的王者。当把它放在战线上时,它可以像弓箭手那样在最初的齐射中发动战斗,但当战线交战时,它就无法发挥更大的作用了。战场上的成败最终取决于许多因素,包括士气、领导力和天气。
任何技术革命都必须是迅速的,其影响也必须是深远的。尽管火药武器在出现后的一代人时间内就变得司空见惯,但要让它们主宰战场还需要时间适应,特别是这一时期的战略和战术还未完全适应野战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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