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赶到门前,罗拉正等在门外,面带笑容,气定神闲的样子。见所有人站定,她率先开口,“大首领派我来看看诸位的情况。”说话的同时,她举起手中的一块牌子——顶端是黑色天鹅,振开双翅,脚踩一块红色盾牌,镶金边,盾面之上是两只对吼的狮子。所有的维里柯亚国民都知道,这是大首领的个人徽记。
“请进。”维克多的母亲朵丝手提裙子轻轻下蹲,迎接罗拉。寒暄几句之后,她带着罗拉前往装饰豪华的会客室,雕花装饰顶棚四周,精美壁画笔法细腻,画着久远的将军戎马一生。几个展示柜摆在墙边,中间放置一条长桌,围绕桌边摆满椅子。
朵丝与罗拉闲谈几分钟之后,其他人才走入房间,此时他们已经换了一身干净且得体的礼服,以迎接罗拉。
“我还有事,大使与他们慢聊。还请待到中午,我去安排午餐。”
“几位晚上好。”罗拉对刚进入房间的维克多等人点头致意,“请坐。”
“罗拉小姐……”维克多接下去的话还未出口,就被罗拉打断。现在屋中只有他们几个人,罗拉起身在他们几个人的身边转来转去,声音急切。
“你们几个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很严重?”她在几个人身边转来转去,检查他们上午刚刚包扎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伤口还在愈合,确认全部的伤口都得到妥善治疗才松口气,重新坐下。
“罗拉……”维克多等罗拉重新坐回座位上才继续,“你是怎么被你师傅带来这里?”
罗拉微微皱了个眉头,不动声色深呼吸几次之后才回答,“花斑豹的牙齿很锋利,我眼看着皮肤被它咬出血,下一秒就晕了过去。”她的眼神望向天顶的壁画,努力回忆,“当我再次苏醒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床上了,师傅在旁边与其他人聊天。他见我醒了,就问了问我的情况。后来……”稍微的停顿过后,她继续说着,“后来我就拜了老师,同他们一起旅行,然后就来到这。遇见大首领之后,就被大首领看中,跟随在她的身边,当然……也就看到了那个可恶的莫尔。”
她说的轻描淡写,隐去学习苦功的艰辛。乐曲难以记住,经常受到师傅责打,调子唱的不够准确,也会被惩罚,唱诵歌词一百遍。但除了练功的事情外,师傅平时还是非常照顾她的,吃饭为她添菜,走路时会协助她走过艰难的路段。
曾经有一次,她因想念自己的丈夫洛恩而坐在路边偷偷抹泪,突然身边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那琴声婉转,却能够抚慰她的心灵。抹干眼泪,她转身看到身后抱着鲁特琴的师傅正嘻嘻笑着,还率先问她,“怎么样,有好点没?”
“你先回去,我去找点草药,润润你的眼睛。”师傅挥挥手,让她先回住宿营地。
“我跟你一起去!”恢复了活力的她去拉着师傅,一起走进森林,采集药草。
罗拉一边叙述这一路上的经历,一边面上带笑,还跟维克多等人嘻嘻哈哈笑着,趣事颇多,维克多甚至笑出眼泪。
“那你想怎么对付莫尔?”维克多继续问道,他温柔地看着罗拉,眼神中又挂着一丝担心。
“留在大首领身边,给她帮忙,迟早可以抓到他的把柄,让他认罪伏法,就能让他血债血偿。”
“嗯,这样就可以了。”罗拉的神色平静,脸上刚刚的愉悦消失无踪。
“好,那我也留下给你帮忙。”维克多知道这件事可能要很久很久,他当即做了一个决定,“你一个人有好多事情不方便,我可以跟你商量。”
“所以……”看着两个人的默默深情,迪亚特无奈笑笑,只好在一段时间后开口打断,“罗拉小姐,你来到我们这,不是为了叙旧的,对吧?”
“啊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罗拉这时候才一拍脑门,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大首领派我来通知你们,晚上请你们去大首领府邸,她会同你们一起吃晚餐。”
“对,私人晚餐,大首领亲自吩咐的。我当时应该也会在场,给你们演奏,但不好说,要看她的安排。”罗拉起身,“正事说完了,我该离开了,耽搁太久,大首领会担心。”
“那么,晚上见。”她笑着走到门口,恢复一本正经,离开房间。
几个人送罗拉直到大门口,同罗拉礼貌告别。朵拉等在他们身后,得知他们晚上要参加大首领的私人宴会,立刻安排人去为他们准备适合的衣服。
虽然有一下午的时间,但因为要挑选衣服以及学习相关礼仪,实际上也没有很久。忙碌过后,该出发的时间就到了,一辆马车停在维克多家的楼下,副驾驶的随从上来报告,大首领派他们来接人。随从非常礼貌,耐心等待几个人准备好。
车内很安静,几个人都没有讲话,安静听则马蹄哒哒哒踏过石板路,路面稍有高低不平,轮子也随之左右摇摆。十几分钟之后,马车停留在一栋装饰华丽的大宅前,门口有两只狮子左右站立,前爪稍微前扑,互相对吼,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经过它们中间。两名士兵手持长戟站在门的两侧,笔直站立。
墙角与门楣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藤蔓爬满支撑的柱子,不同姿态的男人、女人以双手撑着房梁。
“欢迎几位。”一位中年女人等在门口,“请跟我来。”她身后的卫兵推开高大黑色的房门,门后的白色大理石长廊延伸向前。
“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大首领的管家。”进门前,维克多向其他几个人小声介绍,中年女人的眼角余光瞟向他,却没说什么。
穿过白色大理石长廊,他们直接被带进宴会厅。长桌摆在宴会厅的中央,几瓶红色大花摆在长桌中间的那条线上。大首领已经坐在长桌的一端。屋子四周摆着几个餐柜,柜子中精致银质餐具或水晶餐具不时泛着光芒,他们曾经见过那群吟游诗人也坐在房间的一角,罗拉却不在其中。几个侍者站在周围,准备为他们服务。
待他们几个人就坐,站在旁边的侍者就拿过一套套餐具——刀与叉、大大小小不同的酒杯、银质的餐盘,还有一条白色的亚麻餐巾。红色的酒液倒入其中一个酒杯,飘出一些酸酸与甜甜的味道。
“首先,恭喜几位获得格斗大赛的冠军。”大首领克罗姆亚举起酒杯,维克多等人也立即举起眼前的酒杯,纷纷致谢。
“别太拘谨,就当做是吃一顿私宴,放轻松些。”克罗姆亚笑笑,面带轻松,“可以跟我说说你们的经历吗?维克多你先说说这七年如何?”
“回大首领……”维克多赶紧放下酒杯,“这七年来,我去过其他几个国家,体验过不同的生活。”
“我也曾去过那些地方,但想来没有你看到的细致,毕竟我还没有试过装成一个冒险者去看看那些城镇。那是不是很有趣?”
“如果有机会,欢迎大首领跟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些您可能会感兴趣的生活。”
“我也很期待这么做,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克罗姆亚依旧露出笑容,但其他人却都看出来这笑容有些勉强和面具化。随后,她打了手势,侍者们和吟游诗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退出房间。
“先说正事,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去除掉莫尔。”这位大首领收起刚刚的温和,面带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让维克多等人也坐直身体,认真聆听她的话。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几个人,继续说道,“莫尔看起来是听我的命令,但实际上,他已经控制了整个国家大权。”
“恕我直言……大首领阁下……”维克多露出难色,“我很乐意帮您实现这件事,但……仅凭我们几个人,恐怕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努力才能够实现。”
“这点你不用担心……”克罗姆亚听过之后,接话道,“有一些忠于我的人,可以给你们提供帮忙,罗拉就是其中之一。等今天的晚餐结束之后,你们可以通过她来与我联络。”说到此处,她突然皱皱眉头,“不过她失踪了,我已经派人在找,现在还没有找到……”
“我派她去通知你们,但却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人回话……那些跟她同去的人也一起不见了。”
“举行私人宴会的时间早已定好,我相信罗拉也一定会告诉你们。”她这句话引起其他人的认同,纷纷点头,继续听她讲下去,“所以这个时间点很容易掌控,罗拉不在的情况下,我也可以另派人去接你们。”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希望我们先答应帮助你,然后再跟你的手下联络?”在一旁静听很久的伊桑尼亚认真回应道,“罗拉的失踪只能边做事边解决?”
“可以这么说,毕竟罗拉的失踪,现在还毫无头绪,现做能做的事。”
克罗姆亚的话突然被巨大的推门声打断,宴会厅的大门缓缓被人从外面推开,屋内人同时停下交谈,注意力全都被突然打开的大门吸引而去。
“我说过,不许进来。”克罗姆亚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她起身,双手撑在桌面,对门外怒目而视。
“亲爱的大首领,别那么大火气。”踩着硬根皮靴的莫尔从外面缓步而进,脸上带着蛮不在乎的笑容,他的双手举在胸前,做安抚状。有四个人跟在他的身后,也进入屋中。前排的两人夹着一名女人,女人正对着莫尔破口大骂,没一刻停的。
“莫尔,你个卑鄙小人,竟然敢绑架老娘。别让我抓住机会,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里。”一边骂着,她一边扭动身体,对着莫尔脚踢不止。她身边的两人要用非常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她的身体。
一名金发的精灵站于后排,维克多等人非常熟悉,正是前几天宴会上刚刚见过的格里菲尔。高高的精灵一如往常,面带淡漠,对屋内发生的事情都不关心,他的身边挂着那位活泼好动的菲利亚。
“原来您拒绝了我的邀请,自己却在这里举办晚宴。”莫尔笑着走到桌子靠近门的这一端,有人拉开椅子请他坐下,“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与几位冠军一起用餐?”
桌上的人都没有回答,大首领愈发不满,她眯起眼睛,开口道,“我也不能拦着你坐下。”
“那就谢谢大首领了。”莫尔自顾自从身后人的手里接过一杯酒,酒香扑鼻,色泽鲜红,“要尝尝这酒吗?”并未给对方任何回答的时间,他一口气喝光杯中酒。
“我这小小的大首领,怎敢喝您的酒,今日来,除了吃饭之外,您还有何贵干?”克罗姆亚重新坐回椅子上,轻轻拍拍手,门外的侍者手中端着一盘盘盖着盖子的餐盘,餐盘被放在每个人的面前,包括莫尔。
“多谢大首领的宴请。”莫尔并未客气,接过侍者递过来的刀叉与亚麻手巾。餐盘里摆着粗砸的乳黄色奶酪在盘中心,奶酪的四周摆着成卷的半熏牛肉。他切下一块奶酪,以牛肉卷好,送入口中,不住点头,“这牛肉熏得恰到好处,入口即化。不愧是大首领家的厨师,我很喜欢。”说完此话,他的眼睛就看向克罗姆亚,“大首领可否割爱?”
“把厨师叫来。”克罗姆亚向外面的管家说道,管家应声点头,转身离开,去往厨房。屋内安静非常,只剩下刀叉碰撞的声音。
几分钟之后,一脸懵的厨师跟在管家后面,小心翼翼站在门口,等着大首领问话。
“大首领,小人犯了什么错?您不能这样啊……”厨师一听,半带着哭腔回答。
莫尔都能看到克罗姆亚的嘴角勉强压住笑容,转头望向厨师,上下打量。有些微胖的厨师,古铜的肤色,肢体粗大,脸上满带惧色。他无奈叹口气,“既然厨师不想跟我回去,那就算了。”他摆摆手,似乎是放过了这件事。
“既然莫尔参谋长放过了你,你就回去吧。”克罗姆亚挥挥手,厨师连忙向两位大人物致谢,一个劲鞠躬,自行回到后厨。
“请说,只要我能满足。”克罗姆亚此时已经恢复平静,淡然回答。
“这几位格斗比赛的冠军都是人才,我想请他们帮忙,为大首领效劳,因此上……”莫尔用手做出几个压火漆的动作,“请大首领将授权铜柄给我,我写好授权状,盖上信物,交给他们。”
克罗姆亚看看手上的铜色玺戒,戒指环的上方镶着圆形的图章,刻着她的徽记,对吼的狮子立在中间,“你要这个?”
“大首领是聪明人,咱们之间,话也不用说的那么明白,不是吗?”最后一块牛肉卷奶酪塞入莫尔的口中,咕噜咽下,然后他才问道。
“我可以给你这枚玺戒,连同维里柯亚的权杖也一并给你,如何?”
“来人!”大首领突然一声大喊,从门外冲进来一群士兵,将莫尔连同他带来的人团团围住,手中长枪枪尖对准几个人,枪尖闪着硕硕寒光。
“大首领,这是什么意思?”莫尔并未惊慌,用手擦擦枪尖,眼睛盯着大首领。
“平日里对你忍气吞声,任你飞扬跋扈,肆意欺压,也就罢了。”克罗姆亚长身而立,指向莫尔的方向,“今日你公然带人闯入我的私宴,越界过深了,莫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首领啊大首领,平时你听话的模样是那么的乖,就像是一只小绵羊。”莫尔悠然站起,“劝大首领不要妄动,少点杀戮产生。”
克罗姆亚并不打算听他多说什么,一摆手,士兵手中的长枪直刺被围住的莫尔等人。枪尖刺破几人的皮肉,下一秒却是银光一闪,随即扑通扑通几声,士兵们应声而倒。菲利亚站在莫尔的身边,手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指甲长而尖。她媚眼看向克罗姆亚,止不住的笑,抬起一只手,轻舔上面的鲜血。
“……”克罗姆亚的脸色微变,撑着桌的手也微微发抖,悄悄拿起桌边的佩刀。黑刀朴素无华,伴她多年。她定定心神,才开口,“莫尔,你的人在此行凶,杀害我的手下,你认罪吗?”
“维里柯亚的大首领你也做够了,就干脆让给我吧,免得你一直为国操劳。”莫尔绕过桌角,走向克罗姆亚,菲利亚跟在他的身边。他们经过迪亚特时,莫尔的眼光还微微看向那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轻声说了句,“等这的事情结束,我们好好谈谈。”
两个人继续向前,经过维克多时,菲利亚的身体突然定住不动。就在此时,克罗姆亚手中的黑剑已经拔出,刺向莫尔。说时迟那时快,罗拉不知怎的挣脱身后两人的控制,而那两个人也没有追赶她,与菲利亚一样定在原地不动。
而在他们的身后,格里菲尔后退到门口,神情严肃,眼睛在三个定住的人中间来回打量,全神贯注,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罗拉冲到莫尔的身边,手上的匕首刺到莫尔的后背之上,与此同时,克罗姆亚的刀也同样刺到那个男人的身上。男人的身上鲜血涌出,面色狰狞,满是痛苦。他像一只大虾一样弓起身子,尽可能团成一团,疯狂叫喊。
克罗姆亚在莫尔弯起身子之前,快速抽回自己的剑。而罗拉则睁大双眼,慌张松开自己的匕首,后退几步,不知所措。
“大首领,大首领……”莫尔的声音断断续续开始出现,“我可要夸夸你了,竟然能够伤到我,这做的很棒。但是啊……”他的身体慢慢恢复成直立的样子,双手张开,飘到空中。
刺进他身体内的匕首被缓缓推出,伤口的血也不再流。黑色烟雾围绕着他的身体,躯体开始膨胀,萦绕着的黑烟也随之扩大范围。他的头顶到屋顶,却没有停下,硕大的身躯顶破屋顶,整个屋子都被撑破,大首领府开始摇晃,所有的木头与石头都在嘎嘎作响。
跟着两位女士的步伐,维克多、伊桑尼亚、迪亚特和杜卡特也开始向外撤离。几个人经过格里菲尔的身旁,看见这名神情专注的精灵早已退到房间的门外,伊桑尼亚与杜卡特眼疾手快,关上了房门。
格里菲尔看不见菲利亚等人的身影,直接放下手,一转身,跟着其他人一同跑向大宅的外面。
轰隆隆,大首领府邸剧烈晃动,坍塌,附近的地面被咋的坑坑洼洼,从里面逃出来的人全都退到不会被波及的安全地带,抬头望着。
一个硕大的身形出现在倒塌大宅的上空,六片黑色的翅膀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生物,它无法再被称为莫尔。当烟尘从它的四周散尽之时,人们才看清它的样貌。头上拥有四只角,拥有人一样的四肢与躯干,本应是手与脚的部分化成了蹄子,深红的肌肤微微冒着热量,一条粗壮的红色尾巴缠在腰间,尾巴的尖端却是深深的黑色。
“小心,是傲慢胡布利斯。”迪亚特神色立时紧张,抬手,金色光芒笼罩住身边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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