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Bobby Met Johnny采访的第二部分,原本打算等几天再发的,但是看起来前卫摇滚在机核也没啥人看(一点都不出意料只能说),也就不想继续拖了,同样的希望各位都能去读读原版,第二部分同样精彩。
McLaughlin:有的,确实有。纽约更有活力,更有生命力,能量更加饱满。同时也更加暴力。文化上,我认为我是一个欧洲人,即便我所演奏的音乐极大地被美国音乐所影响,所以我是一个有点跨西洋特质的人。但自从我第一次来法国我就爱上这里了。我喜欢这里的食物。我喜欢这里的语言,文化还有建筑。所以在这里我很开心。不过我必须得说,我喜欢到访纽约。我真的很兴奋,我会感觉我棒极了,就像...哇,我爱死这里了。它代表着美国的一切特质,从最好到最坏的部分都是。
McLaughlin:我每年在这里表演一两次。我们之前在电视台表演了一次,之后还有一场在电视台的表演。所以在这里给我更多参与各种活动的机会,对比纽约来说(笑),因为你知道的,美国的媒体,在音乐上的分类是非常明确的。在欧洲我更有可能出现在电视节目上 - 仅仅因为我并非演奏非常流行的音乐。在这里并没有那么强调一个东西能不能卖出去。而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笑)。
Fripp:在这个节点,我希望能再来一杯咖啡。我喜欢美国的一点是:因为它是一个商业文化,所以一旦你学会了赚钱的那套语言,它的可塑形便是很强的。但这之中也有很多陷阱。Gurdjieff曾经说过:“用你的左脚去赚钱。”那就是你应该投入的程度。
McLaughlin:但那很困难。想要一边保证左脚站在里面同时不让另一只脚被拖进去。
Fripp:在菜市场里打坐,站着冥想,某种角度上说就像是这样。我曾经做到过,我能维持自我一段时间但是...天哪,这真的很困难。你是怎么做到持续巡演的?实实在在地长时间在路上。你过去是怎么处理的。
McLaughlin:我过去,我现在是怎么处理的?这是我的生活,Robert,也是你的生活,从某种角度上说。
Fripp:John Williams(古典吉他手)一年只会巡演六周。
McLaughlin:那我必须演奏得比他多,可能我只是需要为人们演奏,从而提升我们刚才提到的那种可能性,或者一些美妙瞬间发生的概率。因为只有你在演奏,每个晚上都在演奏状态下,你才能提升那种事情发生的概率。
Fripp:但是当五个星期加上三天的时间过去后,某些事情会改变而音乐家们则要渐渐疯掉了。我们刚结束了三个月的巡演而那给我带来了许多创伤。
McLaughlin:我并不觉得有那么糟糕。你们每晚演奏的都是同样的音乐吗?
Fripp:是的,但我的意思是就像即兴就像两点之间一条长线。虽然它是一样的,但同时每次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McLaughlin:两把吉他,每晚都是相似的曲目...你必须得小心,因为即便是即兴你也有可能会被困入其中,n’est pas(不是吗)?
McLaughlin:但正如我们刚才所说的,如果有那么一晚你们感到你们就像老鹰一样飞翔着...
Fripp:我们在纽约有四场这样的体验,两个晚上,每晚两场表演,一场接一场而每一场都不可思议。随后我们在洛杉矶表演了一场。天哪,那次真的让我整个人都转变了。
Fripp:不,我只在法式甜点里放。我有点惊讶分别在巴黎和纽约居住过后,你仍然会喝茶。另外,我对这些美味的巴斯克巧克力感到很不好意思...我把整盒都吃光了!你曾与我认为是我最喜欢的鼓手共事过:Tony Williams。我的意思是,你曾于70年代两位最重要的鼓手合作过,Tony Williams和Billy Cobham。无意对Billy有任何冒犯...但Tony是我的偶像...
McLaughlin:不,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Tony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Fripp:那张Emergency! 专辑简直火辣至极...
McLaughlin:是的,那是一支不可思议的小乐队。
McLaughlin:噢,很短的时间...不过从最终呈现的音质来说(笑),是不是更像一个下午就做完的?
Fripp:虽然我读过Tony的一些采访,但是我从来没有办法真正了解他...
McLaughlin:Tony是个很难真正了解的人...但我对于他作为一名音乐家有着很大的敬意,作为一名艺术家...他在鼓上所做到的事情。我不知道有什么是没有被Tony Williams影响过的。从某种角度上说,那样的影响力本身...就是一种不朽的象征。
McLaughlin:那是...非常困难的,但也的的确确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因为他也是,曾经是我最喜欢的鼓手。所以能够与最喜欢的鼓手合作,对一名爵士音乐人来说,是你所能得到最大的乐趣之一。Tony演奏各种拍号的方式,我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人那样演奏过。你必须学会像他那样思考,你必须学会他对时间的概念。那是无懈可击的(笑)。那就是我所能说。无懈可击的...嗯...同时也非常...非常的刺激。因为我从Tony身上学到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呼吸,跟着拍子呼吸。而Miles是那种演奏方式的大师。
Fripp:在Miles新的乐队里,那个吉他手(Mike Stern)经常被批评大声演奏一些摇滚乐句。但当他在采访里被问到那些事的时候他说到,“Miles走了过来,把我的音响音量调到10并说,‘摇滚起来。’”
McLaughlin:(笑)是的...那就是Miles,确实是他。是的。不管Miles想要的是什么...能够和Miles合作,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难以忘怀的体验。同时也是非常积极的。你会从中...受益良多。
McLaughlin:(停顿)我学会了如何去指导...如何去塑形。并且从某种角度上说,从其他音乐家身上得到音乐所需要的那些东西,与此同时又能让他们做自己。他是...他真的是完美的...
Fripp:我认为...在我看来你曾是唯一一个能与Miles和Tony的演奏抗衡的吉他手...
McLaughlin:(有点不好意思)噢...我不确定...
McLaughlin:我可能...有听过...我喜欢Miles的新吉他手,我喜欢他所做的事。有点让我回想起Jack Johnson时期。我想那并不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或者一种全新的方式,但我喜欢那个吉他手。但是我必须说...嗯,两件事:首先,我并不在乎Miles如今做了什么,他已经贡献了如此之多;对我来说他永远不会失去在我心中的地位;第二,他已经...很久没有演奏过了。从我对他的了解,只要他还在演奏,还在工作,他一定会做出一些美妙的东西。对此我很确定。
Fripp:我们刚才讨论了关于巡演的事。演出的时候我很难应对现场有摄影机和录音设备的情况。因为最起码的那些东西偷走了部分身处现场时的纯真性。如果在Savoy的场馆里有1100个人,身处其中的所有人都能不带期待或者要求地聆听,并且不需要烦恼像这种小机器的盗录(指向录音机)或者有人拍照...天啊,如果那种事情真的能发生,你甚至可以让地球倒转。
McLaughlin:确实如此,但是如果我们换个消角度来看这个事情。我记得几年前,我当时在看Bill Evans表演。那晚他和Philly Joe Jones同台,Chuck Israels当晚也加入表演。我听过Bill表演很多次,但是那晚那就像...升华了一样。那是如此美妙,如此伟大。那是如此智慧,如此美丽,如此优雅,如此富有口才,所有的那些形容词和所有那些...如此灵感充沛!他就像个天使一样在演奏。相信我,我是如此后悔没有一台录音机。我很后悔。想要再去聆听一遍那样的美妙是非常自然的一件事。
McLaughlin:我的意思是,难道你不会...你会听唱片录音吗?
McLaughlin:谁的都不听吗?你很少去听任何类型的音乐吗?
Fripp: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Explorer Nonesuch系列唱片的话,你是没办法听到正宗的巴厘岛甘美兰音乐的,但除此之外我更偏向去看现场表演。就像Blake所说的那样,“若你在喜悦中俯身,你将毁掉那有翼的生命。”如果你意识到你在彼时彼刻的一眼永远只会存在在那一瞬间,不在那之前或之后...你就在那里,你必须真正的在那里,一旦你知道你将会回家并重听...
McLaughlin:当我在听音乐的时候...在那个时刻我并不会意识到录音机的存在。我只是...我的意思是...Dave Liebman也在那而我则是坐在我的座位里上蹿下跳感到非常激动...因为那种东西并没有停止到来...就像一个喷泉一样,而我只是张大着嘴巴,将那份美妙一饮而尽。我只有在之后才会想到录音机,但是...
Fripp:一些我体验过最好的现场表演在音乐上并没有那么令人惊艳。只是在表演之后听去录音带...我是说,那些表演甚至还挺糟糕的。归根结底,重要的并非是音符本身,重要的是表演现场的那股能量,那份乐队和观众之间的能量。
McLaughlin:嗯...但我所说的情况并不一样。不是的,因为我听过Bill表演很多次,多到我都数不清了,并且我也会听他的录音。但就是那一晚...并且只有那一场,因为到了那晚的第二场所有东西就变得完成不一样了。那份魔法就消失了。而在其他情况下,我觉得是音乐家的灵感直接创造了一个富有魔法的环境。这样的事情在排练的时候也会发生,有时候在没有观众的时候,我会演奏出一些我这辈子弹过最好的东西...
Fripp:就像和人做爱时的那种品质,我的意思是,你会把自己的演奏录下来回放吗?
McLaughlin:可能吧(笑)。如果你是这么想的。我的意思是,每个人的品味都不一样。我不觉得我们能批评任何人,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判断强加到任何人身上。如果他们想要那么做...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呢?
Fripp:不是...呃,我想说的是:表演的时候有摄影和录音机的话对我来说很分心。并且我会觉得被冒犯了,但即便你那么说,突然间,他们又来了...
McLaughlin:那是当然的。我曾经对一些摄影师发了很大的火,他们走进来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就仿佛在说,“我能拍你的照片吗?”我当场就发火了。从愤怒。但我们所拥有的控制权也就只有这么多...并且...我必须接受并让自己不要因此受影响。我不认为这对音乐来说是好的。我需要去...保持自足并不去依赖任何外部环境。并且我不能...我不想插足如今我们所拥有的科技的发展,因为那是如此...这是人类天性的一部分。我完全理解。
Fripp:1975年你在雷丁的时候,你用过一把吉他合成器。你对新的Roland吉他合成器有兴趣吗?它很快就要上市了...非常惊人。吉他部分的性能非常惊艳。
McLaughlin:没有...我多少了解吉他合成器如今的情况。你知道Synclavier的人吗?他们有一个系统,实际上,我订了一个这周晚点就会送到。这是一个电子合成器...
Fripp:它是多音(polyphonic)的吗?
McLaughlin:是的,那台机器非常特别,因为它使用软盘驱动的计算机,还有一个CRT显示终端。实际上,它内部有16轨数字存储功能,所以你可以把你的演奏直接以数字形式记录下来。到时候会有一个吉他专门的软件程序,让这台硬件设备与吉他兼容。你可以使用所有的波形,实际上你可以在CRT上面显示出来,你可以通过视觉方式展示,你也可以用数学方式来显示。这不是那种...他们把那种叫做什么?...不是减法合成(subtractive synthesis);是加法合成(additive synthesis)。也就是说你不会受限与任何固定参数。这真的是一件了不起的乐器。并且,他们还会推出一个转录程序,也就是说你录制的所有东西都会以乐谱的形式显示在屏幕上。
McLaughlin:是美国人 - 新英格兰电子(New England Digital)。我觉得这是史上第一次吉他合成器的可能性能成真了。因为目前为止所有的市面上的吉他合成器我觉得都非常无效。
Fripp:有一个问题我们之前聊到Tony和Miles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忘记问了;和Jimi Hendrix一起玩音乐是什么感觉?我以前有听过一个录音带...
McLaughlin:如果我们听的是同一个东西...那正是我拒绝授权让他们发行的录音,因为我所听到的是三到四分钟根本没有什么价值的演奏,那只是...
McLaughlin:是的,我当时就说,“这不可以发生。你们不能仅仅把别人的名字贴上去然后把他人榨干。你们不能这么做!”不管怎么样,把这些事情放到一旁,Jimi曾是一个...非常,非常体贴的人。并且是一位非常具有革命性的吉他手。我的意思是,在我看来他仅凭一人之力就改变吉他演奏的发展轨迹。当然了,现如今在那样的风格下发展出了许多变体,但是他实现的方式是如此优雅,伴随着技巧,并且充满真正的热情。我没办法对他要求更多了。
Fripp:你会觉得听很多其他的音乐人会使你的音乐方向变得混乱吗?如果我听一些我非常喜欢的音乐人,我如此喜欢他们导致我自己的音乐方向开始变得混乱了。所以我便不再听他们的音乐了。比如说,我非常喜欢Extrapolation。你们是在一天内录完那张专辑的吗?
McLaughlin:噢不是,两三个下午吧,我觉得。
Fripp:而当Mahavishnu开始的时候,我故意不去听那些音乐,因为我会忍不住追随那个方向而我...我如此受吸引,以至于我想,“不,这会诱惑我。”你懂我的意思吗?
McLaughlin:是的,我能理解。但我喜欢听我喜欢的人。我喜欢,我想要让他们影响我。因为我觉得我总会学到什么。并且我永远不会让自己听起来跟他们完全一样。
McLaughlin:啊,当我21,22岁的时候,很不幸的是,当时根本没有吉他手能达到Coltrane,或者Miles或者Bill Evans或者Red Garner的水准。事实上,我更多受到吹奏乐手和钢琴手的影响。
Fripp:对我来说你是第一个有足够的技术与那些人平起平坐的吉他手。我可以听得出吉他手经常会挑简单的那条路走,仅仅因为他们难以做到铜管轻易能做到的一些事。
McLaughlin:是的,是的。我觉得这是一个诅咒也是一种祝福。钢琴也是同理。吉他很难做到像键盘手那样轻易的和声变化。我的意思是,那需要...那没法做到...除非(打响指)Ted Greene!(吹口哨)那人真是难以置信。他是唯一一个吉他手达到如此境界让我欲罢不能的人。
Fripp:如果你喜欢听那些影响你的人,他们会是谁呢?
McLaughlin:嗯...我仍然觉得我永远的最爱,我永恒的英雄们:Coltrane,Miles,Cannonball Adderley。你有听那张新发行的现场专吗?1959年的Miles,Coltrane,Adderley,还有Bill Evans。Cannonball和Coltrane...呼,真是两头怪物。我喜欢他们的对弹,他们两人间的那种亲密。他们演奏同样的乐器,并且他们经常在相似的环境里工作。我觉得这也是我喜欢和Paco(de Lucia)和Al Di Meola一起演奏的原因,因为他们也在弹我的乐器,那是非常亲密的,另一把吉他。你会知道和另一个吉他手一起演奏是什么感觉。
Fripp:Adrian是我第一次和其他吉他手合作。我从不喜欢吉他手,基本上。
McLaughlin:嗯,好的(笑)。我懂那种感觉。我刚听了些King Crimson。最新的那张,Discipline。
Fripp:不,那是Adrian。我们在那之后有了很大的发展。
McLaughlin:嗯哼。有意思的是,有的时候我会听到一些...Mahavishnu Orchestra的影子,以某种古怪的方式呈现出来。
Fripp:嗯。那并不是...故意的,因为,就像我说的,当我听到Mahavishnu Orchestra的时候,我故意不去听那音乐,因为它...它会诱惑我,会太靠近它。但当然了,Mahavishnu和Billy Cobham对Bill (Bruford)有很大的影响。
McLaughlin:啊哈。是的,他的演奏非常强劲。
Fripp:我还以为你并不会对那样一支乐队有兴趣。我并不觉得摇滚乐...
McLaughlin:嗯,我所感兴趣的是...我的意思是,你刚刚经历了重重困难来到这和我谈话,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而我也想要更多地了解你。
Fripp:我觉得,如果你想听到我的作品中我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那应该会是...
McLaughlin:噢,我不觉得你应该先入为主地那么想。
Fripp:好吧,但我仍有一份期待,因为那是即兴出来的,我的意思是,那是完全即兴出来的音乐。我做了那张和Brain Eno一起做的专辑,No Pussyfooting。第一面是...我当时刚遇见他,而我们一杯红酒一杯咖啡待了一个晚上,当时是1972年,而他有一个有两个Revoxes(磁带机)的系统,但他没有向我解释原理,我也不知道出来的声音会是什么样的,但我只是插上音箱开始演奏。那仅仅只是,你就在那边 - 只要做就行了。我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吉他音色,但它提供给我足够的技术支持让我能够得到我在心中听到将近五年但从未实际实现的声音。
McLaughlin:那很好;同时也很有帮助。突然之间,你感觉你被解放了...
Fripp:正是被解放了。我在和其他音乐人合作时有过很大的困难,因为我并不是一名很强势的演奏者,因此当有热情似火的鼓手在我旁边雷霆般演奏时,我会有很大的困难。所以当没有任何人在我旁边提有用的建议,让我可以自由发展属于我自己的速度时...那真是被解放了。
McLaughlin:我很想听听那张专辑,你给我一份那张的磁带,我也给你一张Epiphany的磁带。
Fripp:成交,一个老套的问题,如果你愿意回答的话:你会给年轻的乐手们什么建议?
McLaughlin:他必须学好他的乐器。他必须学习和声,节奏,和旋律这三个统治一切的要素。我觉得他必须熟悉这世界上存在的不同的音乐文化,因为那些东西全部都是养分。我觉得,同时我们也回到了这个悖论,Robert...他必须学会所有东西,然后像丢掉帽子一样把这些东西一瞬间忘掉。那是最困难的部分(笑)。但那些...总是会有更多能学的东西。建议?工作(Work)。一个四个字母的单词。大写的W。归根结底人生只有这一件事,不是吗?我们有时间,但一切取决于我们用时间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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