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盾事务所的办公室藏在联合体总部对面的旧楼里,电梯门打开时发出 "哐当" 一声巨响,墙皮簌簌往下掉灰。走廊里弥漫着过期咖啡和烟蒂的混合气味,消防栓的玻璃裂着蛛网纹,里面的水带早就硬得像根铁棍。伊莱亚斯推开虚掩的木门,霉变的地毯缠住了鞋跟,恍惚间像踩在某种生物的腐殖质上,脚下传来纸张碎裂的脆响 —— 是张被踩烂的监理日志残页,上面还能辨认出 "高空护栏" 的字样。
"莱纳斯探长?" 接待台后的文员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她面前的文件堆得像座小塔,最上面的 "监理验收报告" 封皮已经发潮,角落有个咖啡渍印,形状恰似高空作业区的护栏底座。"格雷总监在开会,说... 说不见客。" 她的手指在桌下飞快地按动手机,屏幕反射出 "紧急" 的字样,指甲缝里嵌着点银灰色粉末 —— 是监理日志的纸张纤维。
莱纳斯的指尖在文件塔上轻轻一推,最顶端的报告滑下来,露出 "炼狱核心项目" 的字样。报告第 17 页被撕掉了,残留的纸边呈锯齿状,像是被人用手撕的,"我们不是客,是来查监理日志的。" 他注意到文员的手机屏幕突然暗了下去,显然是消息发送失败 —— 他们早就屏蔽了这栋楼的信号,"别费劲了,你的求救信息发不出去。"
文员的脸瞬间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办公室深处传来椅子拖动的刺耳声响,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推门而出,领带歪在脖子上,发胶凝固的发丝间渗着汗珠。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形状与佩特的指甲吻合,"探长们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格雷的笑声比电梯还刺耳,他往空中喷了些空气清新剂,试图掩盖弥漫的烟味,"我这地方乱,别介意。"
伊莱亚斯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办公室墙上的锦旗上 ——"黑石联合体最佳合作伙伴" 的金字已经发暗,旁边贴着张泛黄的合照,格雷和黑石副总勾肩搭背地举着酒杯,背景是正在奠基的 "炼狱核心",照片边缘有被虫蛀的小孔,恰好在格雷的脸上啃出个黑洞。"听说你们负责能源站的全程监理?" 他的声音撞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弹回来带着回音,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膝盖的旧伤 —— 七年前的事故让他对监理失职格外敏感。
格雷往紫砂壶里猛倒茶叶,热水溅在昂贵的鳄鱼皮公文包上也浑然不觉。那公文包的锁扣上刻着 "G" 字,边角有处磨损,露出里面的金属衬里,与监理日志上的压痕完全吻合。"按合同办事罢了," 他避开伊莱亚斯的视线,"每周三次现场巡检,次次都有记录。" 他突然提高音量,"你们怀疑什么?铁盾事务所做了三十年监理,从没出过岔子!" 他的右脚在桌子底下轻轻敲击,节奏与能源站的塔吊频率一致,像是在传递某种暗号。
莱纳斯蹲在墙角的档案柜前,第三层的抽屉锁孔有被撬动的痕迹,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木屑,与佩特工装口袋里的木屑成分相同。"上周的监理日志," 他慢悠悠地掏出撬锁工具,每三秒眨一次眼,"我们想看看关于高空作业区护栏的记录。" 抽屉里的樟脑丸气味突然变得浓烈,盖过了原本的霉味 —— 这是用来掩盖文件被翻动过的常用手段,因为翻动会让霉味散发得更快。
金属摩擦的轻响后,抽屉 "咔哒" 一声弹开。里面塞满了泛黄的笔记本,最上面的那本封皮写着 "炼狱核心监理日志",边角被水浸得发卷,封面有个模糊的手印,与佩特的指纹部分吻合。伊莱亚斯翻开它,事发前两周的那页有道狰狞的划痕,圆珠笔几乎划破纸背,隐约能辨认出 "高空防护设施不符标准,需立即整改" 的字样,旁边用铅笔补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已处理"。
"这道划痕很新鲜。" 莱纳斯用镊子夹起页角的纤维,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是上周三才划的,和你说的 ' 归档 ' 时间对不上。" 他突然转向格雷,"谁让你划掉的?" 日志被划掉的句子旁边,有行更小的铅笔字:"3 月 15 日,格雷让我撕毁第 17 页",笔迹与佩特在考勤表上的签名一致,连字母 "t" 的弯钩角度都分毫不差。
窗外的风突然掀起窗帘,露出对面联合体总部的玻璃幕墙,安全事务部的窗口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正举着望远镜往这边看。格雷的喉结剧烈滚动,抓起桌上的电话就要拨号,却被伊莱亚斯一把按住。电话座机的底座粘着根棕色头发,DNA 比对显示与索恩妻子艾琳的基因序列吻合,"别费力气了,索恩现在自身难保。" 伊莱亚斯按下免提键,里面传来忙音 —— 他们早就切断了这里与总部的专线,"你以为他会保你?看看这个。" 他甩出份文件,是黑石联合体与铁盾事务所的补充协议,"若能源站如期竣工,铁盾可获得后续三年监理权,你个人能拿到两百万 ' 庆典特别奖金 '。"
格雷的手指突然抽筋,电话 "啪" 地摔在地上。他的目光落在日志最后一页,那里夹着张褪色的小女孩照片,扎着羊角辫,背景是联合体附属学校的校门,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 "学校催缴赞助费",字迹与佩特在申请单上的笔迹完全一致。"是副总... 是副总逼我的!" 他的西装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他说 ' 这点瑕疵不算什么,庆典最重要 ',还说... 还说我女儿在联合体附属学校的工作能不能保住,全看我的表现..."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冲进来,手里攥着个行李箱,公文包上的铭牌写着 "佩特"。他的衬衫领口别着支钢笔,笔尖磨损严重,与日志上 "已处理" 的字迹磨损程度吻合,"格雷!他们查到日志了?" 他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我早就说过会出事!" 行李箱的轮子上沾着新鲜的泥土 —— 不是办公楼附近的红土,而是高空作业区的黑褐色矿土,上面还粘着根蓝色纤维,与卡尔工装的布料成分一致。
莱纳斯认出他就是日志的记录人,突然注意到他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铅笔,笔尖磨损程度与日志上的 "已处理" 字迹完全吻合,木质纹理也一致。"你事发当天去过高空作业区。" 他步步紧逼,两人的鼻尖几乎撞上,"不是去监理,是去销毁证据。" 佩特的眼镜片反射出日志上的划痕,瞳孔在镜片后剧烈收缩,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伪装。
佩特突然瘫坐在行李箱上,眼镜滑到鼻尖。"是科林!"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行李箱上,"事发前一天,科林找到我,说卡尔要把护栏的事捅给媒体,让我 ' 处理 ' 掉他。他还说... 还说早就拧松了护栏螺丝,只等一个 ' 意外 '..." 他突然抓住伊莱亚斯的胳膊,"我没动手!我只是按科林说的,提前去松动了螺丝,想着... 想着顶多让卡尔摔成重伤,没想到..." 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的小女孩,"格雷说 ' 你女儿的编制还没定吧?联合体一句话的事 '—— 我女儿在联合体附属幼儿园当老师,还在试用期。"
格雷突然跳起来想去捂他的嘴,却被莱纳斯死死按住。"你早就知道护栏不稳!" 莱纳斯的声音像冰锥,"所以让佩特提前拧松螺丝,等着 ' 意外 ' 发生。日志上的 ' 已处理 ',其实是记录你们完成了谋杀准备!" 他指着铁盾事务所的财务记录,每月都有一笔 "咨询费" 从赤铁建设的账户打到格雷的私人账户,金额刚好是监理合同金额的 30%,最近一笔就在事发前三天到账,备注栏写着 "项目优化费"。
佩特的行李箱突然 "哐当" 一声倒了,里面滚出个相机。莱纳斯捡起来时,快门键还热着,内存卡里存着张照片:高空作业区的护栏旁,科林正和一个穿监理制服的人影说话,时间戳是事发前一小时 —— 那人影的侧脸,分明就是佩特,他手里拿着扳手,正在拧护栏的螺丝。相机包的夹层里有张整改记录,所谓的 "已处理" 仅附了一张 "护栏刷漆" 的照片,漆料覆盖了原本的高度标记,却没解决矮了 17 厘米的根本问题。
"你们不仅改了日志,还提前去了现场。" 伊莱亚斯的目光扫过佩特公文包里的监理手册,第 37 页关于 "防护设施验收标准" 的内容被人用美工刀挖掉了,边缘还留着佩特的指纹,"这就是你们的监理准则?用橡皮擦抹去隐患,用螺丝刀制造意外?" 他想起自己七年前的监理报告,也是这样被篡改、被掩埋,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窗外突然响起警笛声,格雷的脸瞬间惨白。"是副总!他要灭口!" 他扑到窗边,看见楼下停着辆无牌黑色轿车,几个穿黑西装的人正往楼上冲,"他知道我把协议给你们了!" 他突然抓起那份补充协议往嘴里塞,纸张边缘割破了嘴角,血珠滴在 "两百万奖金" 的字样上,像给这个数字染上了血色。
莱纳斯迅速将日志和照片备份到加密终端,伊莱亚斯拽起佩特:"走消防通道!" 佩特的行李箱在楼梯间磕出巨响,里面掉出本相册,最上面是他女儿穿着校服的照片,背景正是联合体附属学校的教学楼,照片上的日期显示是上周 —— 他刚带女儿参观过,憧憬着正式入职后的生活。
"我女儿..." 佩特的声音哽咽,"他们用她威胁我..." 消防通道的铁门锈得厉害,伊莱亚斯用扳手砸开锁时,听见楼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莱纳斯回头望了眼铁盾事务所的窗口,格雷正举着那份补充协议往嘴里塞,黑西装的人影已经堵住了办公室的门,他的领带被风吹得飘起来,像条垂死挣扎的蛇。
"他想销毁证据。" 伊莱亚斯拽着佩特往下跑,楼梯扶手的漆皮粘在手心,像某种凝固的血,"但我们已经拿到备份了。" 佩特的公文包里掉出个录音笔,是他偷偷录的音,里面有科林和格雷的对话:"... 螺丝松到三分就行,太明显会被发现..."" 佩特那边我去压,他女儿在我们手里..."最后是段模糊的录音,卡尔的声音在争吵:" 我要去举报!" 接着是重物撞击金属的闷响。
风从楼梯间的破窗灌进来,带着铁脊山脉的矿土气息。伊莱亚斯望着手里的录音笔,突然明白监理的橡皮擦擦去的不仅是日志上的字,还有一条条本该被守护的生命。而那两百万奖金的数字,此刻在他眼里像串染血的筹码,每一个零都浸着卡尔的血,每一个数字都对应着佩特女儿的编制、格雷女儿的工作 —— 这些被利益链绑架的普通人,最终都成了 "庆典" 的祭品。
老工人把卡尔的真实体检报告塞进伊莱亚斯手里,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他说要拿着这个去找媒体," 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说 ' 就算死,也得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怎么被当成零件耗废的 '..."
警笛声越来越近,佩特被押出去时,突然回头喊了句:"科林知道!他让我这么干的!"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在每个人心里都漾开了更大的疑云 —— 科林、索恩、格雷,这根利益链条的顶端,到底还藏着多少没被揭开的秘密?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亮佩特那张写满悔恨的脸。莱纳斯突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红绳,和卡尔安全帽里的红绳一模一样 —— 都是铁脊山的平安绳,据说能保佑人平安。但在这条被利益腐蚀的链条上,没有谁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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