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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城市……”
“是的，既然有其他的城市，轻松的处理方法，那么大部人都会选择轻松的处理方法吧？”阿依爷爷拿出一个铝制的小盒子，接住烟卷烧出来的烟灰。
“是的，你说的没错。”
“可是啊……”阿依爷爷接着说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用这种轻松的方式就是了……”
“这就是你不离开这里的理由吗？”
“是啊，我老啦，在这里也生活了很多年，这间旅馆就像是我的老伙计一样，陪伴了我很多年，我不舍得离开它啊。”阿依爷爷用手抚摸着身旁的桌面，粗糙的木头纹理摩擦着他的手掌。他的话语伴随着烟雾而出，“而且啊，我的腿脚也不好，走不了那么远。”
“那你讨厌他们这种随意丢弃的行为吗？”
“不，我并不讨厌。”阿依爷爷摇摇头，“东西坏了，就丢弃，这是大部人的普遍认知，也没什么好讨厌的。而且，我们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具有能够修理房子的技能，对吧？”
“你说的倒是没错。”杜卡特点点头，“所以你就自己动手来修理了吗？”
“没办法，既然找不到比我更熟练的人，那么就只能自己的动手了。”
“为什么你会修理？”伊桑尼亚有些好奇地问着。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去过北面的矮人国家，在那里学会了一些修补建筑的手艺，但是也只是皮毛。我也靠这些技艺得了不少钱，年纪大了，就回来，买了这栋房子，开了这间旅馆。”
“原来是这样。”杜卡特了然，“你去过德兰博尔啊。”德兰博尔，对他来说是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喔，你知道那个国家啊……”阿依爷爷此时才正眼看向杜卡特，“也难怪，毕竟你是个矮人，说不定还是从那个国家出来的。”他又点燃了一根烟卷，“闲话说太多了，你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又给我钱，又让人给我帮忙，不会只是为了打听我的私事吧。”
“那当然不是，我想问问你，这个镇子最近有没有外来的人员？”
“外来人员。什么样的算是外来人员？”阿依爷爷的脸上有些不太自然，杜卡特稍微留意了一下，感觉似乎有些气愤。
“是这样，我们刚从镇子附近的村子来，那里被穿着黑甲的士兵刚刚洗劫过，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来过这里。”
“黑甲士兵？”听到这个词，阿依爷爷的胡子翘了起来，“那些可恶的家伙，仗着手里的兵器锋利，随意在这个镇子上进行搜索，还砍死了好多人。”说着说着，他捏断了手里的那根烟卷。
“所以他们曾经来过，然后他们的人去哪了？”
“我不知道，等我们从地窖里出来的时候，他们人已经走了。”
“地窖？”
“那些人气势汹汹地进镇子，见到人就砍，还进屋子到处乱翻，所有的东西都被推倒和翻乱。”阿依爷爷回忆着那些黑甲士兵进入镇子时的惨状，无奈摇摇头，“镇子上的守卫和镇长都被他们砍死了，剩下我们这些没有办法战斗的人，只好能躲到那里，就躲到那里。刚好旅馆的下面有个不会引人注意的地窖，我们才躲过了一劫。”
“等我们出来之后，”他继续回忆着，“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被砍死的人，那些人的身上有很多伤口，只能认出来时武器造成的，还有很多被砍下来的残肢断臂，血液飞的到处都是。”
“行啦，老兄弟，行啦，对不住，让你回忆起了这么不好的事情。”杜卡特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阿依爷爷叹口气，缓缓摆了摆手，“那些该死的家伙拿我们不当人，随意砍杀，抢完了东西就走了，没留下任何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没有留人控制和占领这个城镇？”
“是的，走的干干净净。”
是路过，在场的其他人几乎都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罗拉听着阿依爷爷的话，看向窗外，眉头紧锁，她偷偷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水珠。
“他们走几天了？”
“我想想，大概有三天左右。”阿依爷爷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又扇，“当时街上的血腥味很重，昨天刚刚散的无影无踪。”
“那他们去什么地方，老兄弟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但我听说有人看见那些黑甲士兵组成的军队往洛斯安赫莱斯的方向去了。”
“洛斯安赫莱斯……”杜卡特回忆了一下，“去首都啊，沿途又不知道有多少城镇要遭殃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阿依爷爷收好了烟盒，揉揉自己的腿。
“好啊，好啊，老兄弟，你这已经帮了大忙了。”杜卡特笑着点头，“这样吧，我一会帮你一起去修屋顶，我也会一点微末的手艺，老兄弟同意吗？”
“那当然同意啊。”阿依爷爷露出了从进入屋子后的第一个笑容，“讲了这么多，还没问你叫什么？做什么的啊？”
“杜卡特，只是一名到处走走逛逛的冒险者。”
“我是依杜克瓦，那个小丫头叫我阿依爷爷。”阿依爷爷也就是依杜克瓦也介绍了自己，“杜卡特老弟，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当然可以。”杜卡特笑着点点头，“老兄弟，那我们算是朋友了？”
“当然，当然，你们晚上要吃什么，我让后厨给你做？”依杜克瓦开心对杜卡特说着，“我这有从德兰博尔带回来的好酒，几十年了，尝尝？”
“那必须尝尝。”提到酒，杜卡特的眼睛立刻又亮了几度。
“好，那我带酒过来，我们好好喝一阵。”
“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们先帮你去修理房子吧。”
“不着急，等我准备一下，能干活的时候，我来找你。”依杜克瓦站了起来，“要抽一根吗？”
“谢谢，谢谢，但我就不需要了。”杜卡特笑着摆摆手，“那一会见。”
“一会见。”
依杜克瓦一瘸一拐，推门离开了房间。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的时候，维克多看着杜卡特，问着。
“今天你跟我去帮老兄弟修理房顶，”杜卡特回看维克多，“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你再帮我检查检查整栋房子，好好整整。”
“好。”维克多点点头。
“明天我们就从这里出发，去洛城首都，用最快的速度见到史密斯先生，把我们知道的情况告诉他。”伊桑尼亚沉思着。
“从这到首都要花不少日子，我担心时间赶不及。”维克多看向伊桑尼亚。
“我们人少，赶路的速度会比他们更快，如果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就有可能赶到他们的前面，见到史密斯先生。”
罗拉脸上带着疑惑，挨个看着在场其他三个人，但没有插话。
“那我们明天收拾收拾，就这么行动吧。”维克多点点头。
午饭过后，依杜克瓦来找维克多和杜卡特，两个人一起给这位老人家帮忙，更换房顶的瓦片，整理阻隔的稻草和石棉。房顶的木梁和木架在以前就进行过更换，老人家找其他的邻居帮忙。
这段时间伊桑尼亚去街上转了转，有的人家门口摆着大大的陶瓷罐子，贴着封条。也有的人在整修房屋，但显然技术没有依杜克瓦的好，一点点慢慢研究，没有什么头绪。他走过去研究了一下，脑子里回忆了回忆以前跟杜卡特学过的知识，帮忙把房屋修理好了。
修房子的过程中，他同样问了问城里的情况，这个人说的情况跟依杜克瓦说的差不多，但这个人在躲着的时候看到了那些黑甲士兵。同他知道的情报一样，那些黑甲士兵拿着相同的武器，但是人数要多了很多。
死去的尸体大部分都被堆在城外的广场，一个个排布在木头架子上，焚化炉在轰隆轰隆，日夜不停地烧着。炉子旁边有人正不断把尸体送进炉子，宽大的停尸板进进出出。
有很多人拿着罐子等着，等待拿回自己亲人的骨灰。
走到了一个路口，伊桑尼亚稍稍停下脚步，转了个弯，脚步加快，转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进入小巷之后，他迅速躲在一个箱子后面。
随后几秒钟，他听到了跟着进入小巷的脚步声，一个身影跑到箱子旁边，气喘吁吁，四处张望，正在寻找他的样子。他迅速起身，站到那个人影的面前，看清了来人，微楞，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问着，“你怎么来了？”
“啊！”那个人影看见伊桑尼亚突然出现，吓得惊叫起来，在伊桑尼亚开口提问之后，拍着胸口，几秒钟之后才回复冷静，“你，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找我有事吗？罗拉。”
“我……”跟着伊桑尼亚的人就是罗拉，“我想跟你一起行动。”
“跟我一起行动？”伊桑尼亚歪头，不是很明白，脸上带着困惑，“跟我一起行动，那你偷偷跟着我干什么？”
“……我……”罗拉给不出答案。
“而且我看维克多对你挺照顾的。”伊桑尼亚笑笑。
“……”听到维克多的名字，罗拉的神色暗了一下。
“怎么，吵架了？”在屋子里谈话的时候，伊桑尼亚就感觉罗拉跟维克多之间的氛围不对劲，完全没有刚刚抵达镇子之时的那种欢乐愉快。
“……没有。”罗拉摇摇头，声音很低。
“介意跟我说说吗？”
沉默几秒钟之后，罗拉点点头。
“走吧，在镇子上边走边说。”伊桑尼亚轻拽着罗拉走出小巷，“慢慢说，我洗耳恭听。”
“嗯。”罗拉又点点头。
两个人沿着街道一路逛着，两旁的建筑全都差不多。罗拉一直低着头，沉思无语，伊桑尼亚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是在安静等待。他并不急，但他也知道，急不得，必须要等待罗拉自己说出来。
他们逛了很久，一直逛到镇子的边缘，这里几乎没什么人，头上的太阳开始向西斜下。望着远处的森林，罗拉擦擦眼角的泪水，缓缓开口——
“伊桑尼亚先生，你会原谅仇人吗？”
“不会。”伊桑尼亚回答的很快，“不光不会原谅，我还会想尽办法报仇。”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罗拉搓着手指，“但是……我不知道该拿维克多先生怎么办，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恨他。”
“维克多怎么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沉思了一会，罗拉将她与维克多之间的谈话全都说了一遍，当然，也说了她给了维克多一巴掌。
“因为他曾经是维里柯亚的黑甲士兵，所以你就把他们都看作是同一阵营，而恨上了他，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是的，就是这样，但是……”
“但是看见维克多的样子，你又犹豫了？”
“是的，我知道维克多先生人很好，也知道他的本性并不坏，但是……”
“但是什么？”伊桑尼亚脸上慢慢带着微笑。
“但是……我就是无法放下对他的恨意。”
“我能够理解。”伊桑尼亚点点头，“无法放下恨意，但又无法忽视他的品质，对吗？”
“是的，因此，我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维克多先生。”罗拉终于直面自己内的困境，“我打了他那一巴掌，我的手也很疼。所以，伊桑尼亚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办？”
“以前，我曾经也遇到过同你类似的情况，我的一个朋友，同时也属于我所仇恨的组织，当我发现事实真相之时，我的反应也同你是一样的。恨着他，也在威胁着他。”
伊桑尼亚还记得当年的那个好友，与罗拉和维克多一样，两人同样进行过一番交谈，那个人最后决定脱离了那个组织，并且同他一起，将组织斩草除根。那个组织被剿灭之后，他的朋友决定找到一处完全不认识他的地方隐居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虽然他知道朋友住在何处，但为了避免引起麻烦，他几乎没有去找过他。
“最后呢，你对你那个朋友是怎么判断的？”听着伊桑尼亚的故事，罗拉还是没什么太大的起伏情绪，这完全是在听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谈不上什么判断，我很感谢他能够理解我的选择，并且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那如果……”罗拉思考着，继续问着，“我是说如果，你的朋友没有理解你，并且始终不肯与那个组织解除联系，你会怎么做？”
“……”听到这个问题，伊桑尼亚沉思了一会，“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当然是真话。”
“你能接受？”
“当然可以，伊桑尼亚先生你问的好奇怪。”
“如果你这个问题成立，我是说成立，毕竟这只是假设……”伊桑尼亚半带微笑，“那么，我只能与他在战场上，刀剑相向了。”
“刀剑相向，那你们就不是朋友了？”
“不，依旧是朋友。”
“可是为什么？”罗拉的脸上难掩惊讶之情，“你们是敌对的两方……”
“因为，不论如何，他始终是我的朋友，而且他忠于他的职责，这是两码事。我可以与他战斗，但我心里也不会割断他这个朋友。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这几句话，让罗拉沉默，她感觉自己的脑内很混乱，洛恩的面容，亲人的笑容，村人的样貌，不断闪现。但这些天维克多的笑容，对她的照顾，对伊桑尼亚和杜卡特的帮助，也不断出现。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互相碰撞，互相交叉切割。
伊桑尼亚说完，恢复了平静，他从旁边捞来一片新鲜的树叶，吹着忧缓的小调，伴着夕阳，乐声悠扬，曲调带着他们两个人到了一条森林中的小河。他们在河上泛舟，飘飘荡荡。
“伊桑尼亚先生，谢谢你。”
“嗯？为什么要谢谢我？”伊桑尼亚停下吹奏，笑着反问。
“你帮我扫了心中的落叶，也帮我灭了那场愤怒的大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说能够帮到你，那我就很开心。”伊桑尼亚笑着，“所以，我们现在要回去吗？”
“嗯……回去吧，我想……我可以面对维克多先生了。”
“好。”伊桑尼亚点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时间并不长，他们两个人就回到了几个人住下的旅馆。杜卡特和维克多已经帮依杜克瓦修好了房顶，就连一些损坏的边边角角也全都修补完善。
“哟，你回来了。”维克多放下手中的工具，笑着跟走在前面的伊桑尼亚打招呼，看到罗拉的时候，脸色略显尴尬，但还是招了招手。
“这事好处理吗？”伊桑尼亚看了看刚刚抹好的墙缝。
“已经处理好了，我正打算收拾东西给阿依老爷子送去。”维克多开始动手收拾摊在地上的那些工具。
伊桑尼亚蹲到维克多的身边，动手帮忙收拾工具，“阿依老爷子在什么地方？”
“应该在三楼吧，他跟杜卡特还在那修理走廊的屋顶，可能还没结束，我们说好了。我弄完这边的事情，就去找他们，给他们帮忙。”
“这些工具交给我吧，我给他们送去。”伊桑尼亚边收拾边说着，“后面的事情也交给我吧。”
“啊……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帮手。”维克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且……你为什么要帮我的活？”
“因为……”伊桑尼亚看看站在一旁的罗拉，“有人找你。”说着，他冲着罗拉所站的方向一扬头，“去看看吧。”
罗拉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认这件事。
“啊……”维克多抬头看着罗拉，挠挠头，“行，那谢谢你了。”
“别客气，快去吧。”伊桑尼亚难得露出一些坏笑，“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刚好这个时候，地上的工具也都被他们收拾干净。他推了推维克多，拿着工具去了旅馆的三楼。
“罗拉小姐，您找我。”刚刚经历过不久之前的事情，维克多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维克多先生……”罗拉的表情露出些许尴尬，“我，我想找你聊聊，请问有时间吗？”
“有时间，我们去哪？”维克多拍拍自己的手，“都可以奉陪。”
奉陪这个词一说出口，罗拉没忍住，笑出了声。见此，维克多紧张的面容才稍稍放松，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两个人走到附近还在喷水的喷泉，喷泉边上有很简单的一条木头长凳，长凳的角落还有一些红色的痕迹，血腥味已经消散。
“请坐。”维克多把自己的斗篷铺在长凳上，还拍了两下。
“谢谢。”罗拉点头，直接坐到长凳的一侧，维克多坐到另一侧，两人有些距离。
两人都没有主动说话，空气中渗透着深深的沉默。
“维克多先生……”
“哎，我在。”
“我想，我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诶？”维克多抬头看向罗拉，有些惊讶，“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打你的那一巴掌，还疼吗？”罗拉也转头看向维克多，“再次说声抱歉，维……”
“不疼，不疼，我很皮糙肉厚的。”维克多摇摇头，笑着插言说道，“还有，叫我维克多就行。”
“嗯，维克多。”罗拉点点头，“那你叫我罗拉就好了。”她露出了一些微笑，“刚刚同伊桑尼亚先生聊过，他说的话有一些道理，让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哦？是吗？那听上去我也要谢谢他。”
“为什么？”轮到罗拉有些困惑了。
“他能帮你走出困扰事情，还帮我改善了跟你的关系，我当然要谢谢他。”维克多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你说，这当然要谢谢他，对吧？”
“哈哈，你说的倒是没错。”罗拉也跟着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她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夕阳西沉，马上就要落在地平线之下，暗色吃掉了那抹明亮的橙红。
“既然你对我讲了你的事情，那维克多，你愿意听听我的事吗？”
“当然可以，说吧，我很想听。”维克多猛点头。
罗拉把视线从天空收了回来，重新放到维克多的身上，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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