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AI记录:此为第1900轮太空航行日常备忘录。
在宇宙银河的深处,有一艘几乎被遗忘的小型科研飞船流浪于此。它的舱门上被刻下“我们本来有七个队员但现在少了一个号”这些字样。没有人真正见过这艘船的存在。只有偶尔擦过其金属外壳的陨石和宇宙尘埃,才能印证了这艘船确实存在,不过也仅有一瞬的现实,转眼又似乎归为了虚无。
船内的空气系统发出断断续续的低鸣,像是某种超现实生物的嘶吼。由于航行久远导致的长年失修与资源稀缺,舱室内的氧气供给正在逐日下降。每一个还活着的船员都必须佩戴密封式的氧气面罩,哪怕只是在餐厅或睡舱之间走动。面罩的外层是半透明的蓝灰色,反光使得任何人都看不清任何佩戴者的真实面容,换句话说,随着航行时间的推移,面罩下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渐渐已无从分辨。
船上的规章奇特且严苛,每位船员入职前都需要经过心理健康评估,入职后都被植入了纳米级神经认证芯片,以便获取定位信息以及操控AI系统。登上这艘船之后每人被分发了各自的带有显示屏的权限卡以及名牌,以代表自己的身份,每个人需要谨记自己被分配到的全名,因为门禁、AI、饮食分配、医疗指令、甚至咖啡机这种小电器,都要求全名身份验证。只有报出完整名字,才能让系统承认你在这里。如果忘记了自己的全名,便再也无法打开任何一扇门,甚至连AI都不会再回应你。
每位船员的私人舱室门口,都嵌入了AI驱动的识别锁。只有佩戴自己专属名牌、口头报出名牌对应的完整全名,门禁才会滴答一响、缓缓开启。哪怕是船上的其他正式队员,也无法以任何方式进入别人的私人舱室。
但公共区域(比如餐厅、引擎舱、走廊、医疗站)则对所有持有合法名牌的船员开放。每次使用名牌或者权限卡经过一道门之后,AI便会自动在数据库里自动记录一次“XXX于XX时段进出此处”。
在AI系统的全权管理以及数据库中,所有记录都以名牌与全名作为为唯一索引,哪怕面罩之下互相不认识,但数据库绝对不会混淆。
AI的全权管理,使身份成为船上唯一的存在的“现实”。
只要忘记自己的全名,或者佩戴的名牌丢失,你就会被AI系统彻底排除。门不会再对你开放,连AI语音助手都不会响应你的任何请求。
据说,这项规定是源自于某次离奇的身份事故,但究竟是哪一次,没人能说得清楚。
“这里不是我的本体只是我的影子”(简称“影子”):负责船内安全系统,被诊断患有中度精神分裂症,话很少,行为像幽灵一样,无影无踪。
“如果你用我的全名叫我就会消失”(简称“消失”):担任船内医疗与心理监察,被诊断患有重度强迫症,平时非常介意别人读出他的名字。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简称“谁”):负责物资与外勤部分,被诊断患有轻度焦虑症,常年处于自我怀疑之中。
“名字其实从未写在任何地方”(简称“未写”):船内资料维护员,被诊断患有重度社交焦虑障碍,不喜欢出席会议,喜欢在物品上贴空白便签。
“每次说出自己的名字都会多一个字”(简称“多字”):引擎舱的主管,被诊断患有中度抑郁症,说话絮絮叨叨,似乎连自己都搞不清名字到底有多长。
“全船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是真的”(简称“真名”):代理船长,性格冷静且疑心重。
“最后一个名字才是真正的答案”(简称“最后”):船内记录员兼AI维护员,被诊断患有轻度选择性缄默症,喜欢在角落涂涂写写。
因为名字如此,所以飞船内的日常中充斥着名字与身份的纠缠:比如有人每天自言自语,只为不忘记自己的全名。有人则害怕被完整读出名字,因此衣物、名牌、被单上都用英文首字母代替。有人总在AI面前咕哝,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其他人夺走。
船舱内流传一句古老的谜语:“只要有人记住你的全名,你就不会真正消失。”
在永恒黑夜的太空深处,这艘太空船的每一秒都被无形的宇宙压力扭曲拉长。哪怕空气净化机不停低鸣,走廊里也时常浮现出古怪的回声,像是谁在黑暗中喘息。
主控AI的清晨提示音划破彻夜的死寂,影子猛地睁开双眼。面罩后,他感觉呼吸罩雾气未散,可下一瞬间,他仿佛透过狭小的玻璃,看见屋外的墙壁映出一道暗淡的黑影,比船体本身的阴影还要深一分。
他下意识地坐起身,屏息凝神地盯了几秒,黑影却再无踪影,原来是因为起床太猛了导致眼球的重影,影子隔着氧气面罩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嘲地想,一定是最近睡得太少,神经绷太紧了。
影子一边想着一边走下床来到自己的房门口,准备迎接新的一天的工作,可是他发现,无论是门口的显示屏还是自己的名牌,上面的字此刻正不合时宜地闪烁着:“如果你用我的全名叫我就会消失”
“如果你用我的全名叫我就会消失”此刻出现在所有舱室门口。
他随后推开自己的门走出去,沿着空荡荡的走廊一路穿行。发现每扇门前的名牌,都是同一句话,仿佛一夜之间,全船都失去了区别。影子习惯性地盯着门牌,每次走过,似乎有一瞬间,字形会跳动一下,像是乱码一样,也许是视觉错觉,也许只是因为神经紧张。可每次最终定格的,都是“如果你用我的全名叫我就会消失”。
影子连忙操控设备,对AI报修了门牌乱码现象,结果收到的回复只有一句冰冷的“请让代理船长真名确认后再重启系统。”。影子不禁又想抱怨AI系统一贯的推诿。
多字迎面走了过来,嘴里念念有词,嘟囔着自己的名字:“每次说出自己的名字都会多一个字字字。”
不过好像随着他的每次报出,都比上一次多出一个字,这让他困惑地皱起眉头,“怎么感觉今天自己的名字说不完了?”
视线转到主控室内,谁和真名正在因为AI身份的校验再度起了争吵。未写一如既往地没有现身,但是他留下了一张空白的纸条,纸条安静地躺在会议桌旁的咖啡杯下,写着:“不要相信AI记录的任何名字。”
最后则依旧默默地在角落反复检查着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排列组合的名字,他偶尔停笔,像是陷入沉思。
中午过后,影子在值班的时候注意到主控AI的语气似乎微妙地变了。每次验证船员身份,AI都用机械音重复道:“请以当前门牌身份通行。”
可是接下来无论谁刷卡,屏幕却总是显示那个熟悉的名字:“如果你用我的全名叫我就会消失。”
船员间的不安情绪在午饭之后达到了顶点。多字发现自己无法像往常那样准确地复述昨晚的巡检纪录,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不在名单上。影子则反复擦拭手腕上的名牌,却发现无论怎么擦,字迹都无法抹去。
突如其来的警报撕裂了飞船内原本静谧的傍晚。紧接着AI用空洞的语气通告道:“有一名船员在餐厅失去生命体征,身份尚未识别。”
下一秒钟,所有人一同冲向了餐厅,真名冲在最前面,用自己的权限卡刷开了餐厅大门。地上静静躺着消失的工作制服,氧气面罩也被随意扔在了地上,旁边是一张手写的便签。AI主屏幕显示出消失确认死亡后拍摄的现场照片,主屏幕上,消失的面孔惨白,他的眼神中似乎残留着一丝惊恐与不可置信,嘴角边还留有未咽下的能量凝胶,这是船员们每天的餐食。最为诡异的是,他的胸口别着的是地上那张手写的便签:“不要用全名叫我。”
AI系统接下来毫无情感地宣布,为维护船员心理健康,遗体已由机器人即刻处理,只保留数字档案。根据餐厅门口的AI监控记录显示,最后进出的一行数据除了大家进来的那次“全船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是真的”之外,赫然写着:【如果你用我的全名叫我就会消失】
这时,AI发出全船提示:“今日全船门禁名称全部恢复为:‘如果你用我的全名叫我就会消失’。历史更改记录不可追溯。”
所有人还来不及整理震惊和疑问,头顶的AI主屏突然亮起通红的警告色。系统的声音比以往更加机械,也更具压迫感:
“警告:船员人数不足,身份数据库异常。根据《太空船舶安全协议》第48条,当前舱内存在身份疑点与安全威胁。请全体在场人员于一小时内完成事件调查,提交正式结论,否则船舶AI将锁定所有非代理船长权限,并强制进入自动驾驶隔离程序。”
空气骤然凝固。AI的每一个字眼都像冰冷的金属在众人心头敲击。真名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名牌,多字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串含混的音节。影子扫视四周,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与船舱警报声合为一体。
AI毫无感情地补充道:“请各船员依照本身份参与推理。若破案失败,将永久注销所有不明身份。”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一同转向了那张仍留在现场的消失的便签。
舱壁依旧反射着冰冷的淡蓝色灯光,让人不寒而栗,六个戴着反光氧气面罩、彼此看不清表情的身影围坐在餐厅的中央圆桌旁,桌上的能量凝胶还微微散着一些余温。AI的低语像磁带卡带一般在背景里循环着“身份识别失败,身份识别失败”
气氛一直处于凝固状态。只有多字一个人在机械地重复低声抱怨着,“我的全名......每次说出自己的名字都会多一个字字字字……现在系统已经识别不出我的名字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格外诡异。他的胸牌上,密密麻麻的字母层层叠加,连他自己都快念不清,但是仍然没人理会他。
影子则靠着椅背,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在这里,连彼此是谁都不知道。现在门牌全部显示‘如果你用我的全名叫我就会消失’,AI喊我们都叫同一个名字。凶手到底是谁?”
真名一直在沉默。但下一刻,他突然抬起头,反光的面罩让他在灯下像一只冷静的甲壳虫。
“正因为这样,”真名低声开口道,“我们才更要小心。消失不是被某一个人杀死的,他是被‘身份’杀死的。让我来解释吧。”
他随后看了看其他人,仿佛在判断他们面罩下的神情。只是他们的表情全被镜面反射湮没,每个人都像自己的幽灵。
“第一,关于面罩和名牌。”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胸牌。“在这艘船上,没有人能不戴氧气面罩离开房间,所有门禁、食堂、医疗舱都要验证名牌。可昨天起,无论谁经过门禁、刷卡、开口对AI说话,都被AI登记为‘消失’。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无人作答,周围只剩下氧气过滤器里传出的微弱的气流声。
他走到消失曾经死亡的那块区域。消失戴过的面罩静静躺着,顶端的蓝光投下一圈诡异的光晕,残留的那张纸条像是一道可怕的咒语。
“今天我们所有人除了房门之后,面罩都没有摘下,所有监控录像、门禁记录、AI语音识别,都一致显示:消失今天在每一个地方出现,可我们谁也不确定,餐厅里的‘消失’到底是谁。凶手只要在案发前后换上消失的衣服和面罩,就能冒充死者,制造出消失在死亡时间点还在其他地方的假象。换句话说,消失的在场证明其实可能是凶手给自己创造的不在场证明。”
真名冷静地看向谁和未写,声音像金属在舱壁上敲击:“我们都以为自己能自证清白。但现在看来,只要名牌系统被篡改,谁都可以成为‘消失’,也可以随时脱下自己的船服和面罩,再穿成别人的样子。今天早晨开始,每个人都有大段时间单独行动,谁能说清那段时间你是不是你自己?”
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喃喃道:“可为什么消失偏偏会被杀?是因为他害怕全名吗?”
“正因为如此。”真名示意被拿到桌上的消失的纸条,“‘不要用全名叫我’,他其实早已察觉到身份崩坏,怕到最后所有人都成了消失,他的存在会被吞没、被覆盖、被彻底消失。”
“未写你留下的那张空白纸条,‘不要相信AI记录的任何名字’,其实是全案的关键钥匙。我们的身份本来靠名牌和AI验证,可一旦这一切被篡改,就没有证据证明谁是谁。”
真名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餐厅的门禁、AI、历史记录全部失效。没有人能证明自己当时的行踪。所有监控和AI只能证明有一个名叫消失的人进出,却无法确认,那个戴着面罩的‘消失’,到底是谁。”
“多字每说一次全名,名字就变长,也许正是AI身份系统在崩溃、无限补全,数据无法再区分彼此。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名为身份的漩涡。”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确定:“其实,从早上开始,我们就被困在了这个身份的怪圈里。还记得吗?影子告诉大家门牌出现乱码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屏幕的日常显示故障罢了。可实际上,那也许只是‘消失’这个身份开始吞噬AI数据的前兆。”
他环视了一圈,剩下的五副反光面罩里无一不倒映着他自己的影像,仿佛又五个自己在凝视着他。
他缓缓说道:“消失不是被某个人杀死,而是被所有人,也就是‘身份’混乱的结果杀死。每个人都可能在昨天戴上消失的面罩,甚至把自己变成消失,再把消失杀死。凶手是所有人,也没有人能证明自己不是。我们早就变成了同一个人:消失。”
余下的寂静与震惊里,只有面罩下各自模糊的呼吸,仿佛这艘船也一同屏住了气,在等待谜底的浮现。
最后低低念了一句,声音像风里的一片纸屑,“也许从今天起,这里只剩下‘消失’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消失。”
餐厅灯光依旧将每个人的氧气面罩映得幽蓝冰冷。警报声早已停止,空间静谧到只剩下了AI的低频噪音和船体偶尔的震颤。六个身影坐在圆桌前,面罩下的眼神各自复杂。刚才真名宣布“凶手是所有人”之后,AI立刻自动归档,断案流程结束,仿佛死亡也不过是又一次例行报告。
但就在这令人麻木的静默中,圆桌一角的谁忽然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那笑声透过面罩,让空气的冷度再降一分。。
“真名,你的答案,是不是太方便AI,同时也太方便我们自己了?”谁的指尖在桌面上不断地敲击着,频率精准。声音在面罩内显得空灵又真实,“你们有没有发现,船上的人数始终对不上?”
多字一愣,狐疑地望向了谁,“什么对不上?明明……明明我们六个人……”
“可名单上不是一直写着七个名字吗?”谁反问道。他语调陡然变得缓慢,像要把每个字都敲进众人的神经深处,“请问有人见过‘未写’的真面目吗?不是纸条,不是AI通报,是亲眼见过?”
所有人都沉默了。也许是他们终于回忆起航程的每一天,每一次例会、每一顿饭、每一项检修,每次都是六个身影现身,只有未写永远以一封空白信、或AI数据库中的缺席回应所有的点名。
“我们真正看到的、说话的、互动过的,从来没有超过六个人。未写,每次只留下一封封空白信,或者根本不留,却从不出现在任何会议、巡视、排班、甚至就餐记录里。未写的座位总是空的。所有涉及他的行动,AI总是用‘数据缺失’、‘不可追溯’这样的理由搪塞。”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空气里弥漫的不安像是某种气体,沿着呼吸面罩悄无声息地渗入大家的心脏。只有影子稍稍坐直,回答道“确实如此,他每次都缺席会议,只是投递空白便签而已。连视讯会议都没开过摄像头。”
谁冷笑起来,“你们还记得吗?AI门牌识别、门禁、物资,通通要求全名,但今早影子跟我报告过门牌的乱码,不是‘如果你用我的全名叫我就会消失’,而是在出现这个门牌之前跳动的字形。而其他人并没有亲眼目睹过这个现象。你们不觉得,这根本不对劲吗?”
多字紧张地低声重复道:“也就是说,只有影子能看到乱码?”
“没错,我想其实影子的视觉系统早就被人动了手脚。乱码并不是AI系统崩溃的现象,而是未写,或者说,AI身份数据库里的某个‘空白字段’,其通过投影、复制,让影子误以为自己在看见异常。让大家误以为是整个AI系统出了错。身份的错乱的假象,其实是影子的视界开始传递的。”
谁的声音继续落下:“消失的死因,是被能量凝胶堵塞了气管,这当然是明确的物理上的谋杀。可关键在于他胸口那张纸条不是AI打印的,而是用笔慌乱手写的。这一点,意味深长啊。”
谁紧盯着那张纸,“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用手写呢?在全船一切数据都可以被篡改、所有门禁与身份全被AI接管的情况下,只有亲手写下的字,才无法被伪造、篡改。消失想要提醒我们,真正威胁他的,不只是AI,更是某种能突破名字与身份边界的东西。他不是在警告AI系统,而是在警告我们危险来自于名字之外。”
影子突然想起什么,急切说道:“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房间外总有个人影晃过。我一直以为是压力太大导致的精神分裂症,前段时间我不是还被诊断中度精神分裂吗?可现在想想,好像……”
谁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语气低沉而平静,“那不是病理导致的错觉,影子。你们仔细想想,我们入职前后都需要做些什么?”
“你们还记得我们来这艘船前做过的那次全息脑机接口登记吗?”谁缓缓地说道,“或者,换个问法,每个人入职时都被植入了纳米级神经认证芯片,目的是为了方便运用AI系统,对吗?”
他顿了顿,看向影子,“影子,你的病例单里不只是中度精神分裂,应该还曾出现过短暂的感知重叠对吧?”
影子愣住了,似乎他终于理解那种被凝视的诡异感来自哪里。
“这正是你之所以成为最容易被操控的人的原因以及结果。”谁继续低语,语气冰冷,“理论上,每个人的芯片只能匹配自己的身份密钥。但你的精神状态和神经回路本身就有裂缝,所以如果芯片程序被改写,让一个芯片里存在多个身份密钥,你也不会像心理健康的人那样,察觉出太多异样,这能同时骗过AI和你自己。”
多字震惊地看向影子,“那就是说……未写可以在AI系统中直接动你的芯片,把自己融入你的芯片里?!”
谁接着补充道:“未写从不现身,他就是一段未填入的数据。可一旦他需要身份,他只要找到一个本就患有精神疾病的影子,只要通过AI后台对你的芯片发出特定指令,就能让自己的意识片段嵌入,然后转移进你的感知流,和你的本我共处同一具身体里。就可以用你的存在作为壳体暂时行动。你感觉到的一闪而过的影子,其实是未写真实入侵你芯片系统的证据。”
气氛变得诡异而压抑起来,像是星舰外部深不可测的太空。
多字忽然抱头痛苦,“我的名字……真的越来越长了,每次报全名都多一个字,连AI语音合成都开始卡壳,是不是未写也在复制、套娃我的身份?”
谁点点头,“是的。多字的嵌套就是AI身份系统在死循环里自我复制的副作用。每当未写发动一次身份转移,系统就自动补全,多字的名字就再多一个字。到了极限,你的名字会变成一个死循环,最后系统崩溃。”
影子悲凉地开了口:“那我是不是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谁淡淡看他一眼,“你还没完全被替代,尽管你确实是最容易被操控的。你看见门牌乱码,是你被未写侵入身份系统后的投影。未写既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是AI,他是缺席者,是那段永远未被填入的空白名字,是游走于AI系统里杀人于无形的幽灵字段。”
真名梳理起来,“所以……消失的死亡其实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所为?我们每个人的身份、数据都可能被篡改,但真正的杀人的是未写?”
谁接过了话茬,“消失的纸条吗是唯一能证明真实存在的文字,其余的都是电子信号、AI门牌、数据库,可以随意更改。只有消失的手写字条,证明那一刻,他还是真实的消失。他眼里的恐惧,不是害怕AI,也不是害怕我们,而是未写。”
“之所以我们现在能够见到未写,难得的六个人一起出现。不正好证明了消失死亡之后,才会有多一个真实的,但是死亡的躯壳供他使用吗?”
“未写也在今天工作的时间里留下了一张空白的纸条,内容为‘不要相信AI记录的任何名字。’这是否是他在引导我们推理出之前的错误解答的诡计呢?”
餐厅灯光忽然抖动。AI系统播报起警报:“警告,身份数据溢出……未写未写未写……”
真名缓缓合上眼睛。他明白了,真正的凶手,是那个永远未被书写的名字,永远不会出现于任何镜头、名单、数据库的人,未写。消失的死亡,是被未写借助身份混乱而悄无声息地谋杀。
此刻,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还是早已被那片空白吞噬,只剩下一具具戴着氧气面罩的人形壳体,在深空中继续默默呼吸。
餐厅的灯光逐渐昏暗,唯一清晰的是AI主屏幕幽蓝的光斑。空荡的船舱中,六个人的呼吸都在面罩里变得潮湿而迟缓,仿佛空气本身都开始凝结出无形的迷雾。
谁的自白尚未在空气中完全消散,众人还沉浸在他的推理里。就在这时,静谧被一阵刺耳的电子噪音打断。主屏幕上的船员名单突然疯狂轮转,名字、编号、字母在屏幕上翻滚、堆叠、融合,文字与符号交织成混沌的数据流。最终,这一切融成了一句话: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器里的气流声都格外清晰。多字愣住了,谁则下意识地缩紧了肩膀。
这时,一直沉默的最后抬起头。他面罩后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打破了此时的僵局:
“谁,你的推理并不完美。你只是相信了AI播报的一切,可从头到尾,你都忽视了一个最根本的事实,也就是这艘船的‘现实’,其实只存在于AI的叙述中。”
谁在面罩后睁大了眼睛,似乎想反驳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他想起早晨门牌乱码和影子的幻视,那真的是技术故障吗?
“还记得今早的门牌乱码吗?影子说只有他看到门牌变幻不定。你们以为这是系统故障,你觉得是未写在操控影子的面罩。可我们每个人接收的现实也都是AI传递给面罩的那组信息。什么人看见什么,怎么解读,也全被AI一手掌控。”
最后指了指AI控制台,“我们的每一次确认都必须经过它。门禁身份、监控影像、餐厅的死亡警报,甚至消失的那张警告纸条,最早也是AI播报出‘不要用全名叫我’。所有通行、身份、门禁、甚至死亡信息,最后的确认权都归于AI。哪怕消失的纸条。请问你们亲眼见到了是消失亲手留下的吗?你们只是相信了AI植入的视觉和记忆。”
谁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道:“那……未写呢?他到底是什么存在?”
最后平静地回答了他,“未写从未真正登船。他的名字虽然出现在了最初的乘员表里,但是因为......”她扫过主控屏,“当初有一个被分配了船员编号的人,因为重度社交焦虑障碍,根本没能踏进飞船一步。他的房间、名牌、数据全都留空,船舱里实际上只有六个人。这也就是为什么船名会是:我们本来有七个队员但现在少了一个号。不过由于被植入过芯片,他的存在一直停留在那份始终未被注销的系统表格和AI记忆嵌套里。”
所有人的头慢慢低下。他们想起每次看到未写留下的空白纸条,都是在AI设备或打印口边上拾到。甚至回想不出未写的声音、面孔,只有冷冰冰的纸和反复闪烁的“数据缺失”字样。
“可有一个人始终例外。真名,请问你在这场混乱中,可曾哪怕一次遇到数据崩坏?你有没有刷卡失败过?你见过自己名字乱码吗?”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配合着的是AI主屏下的蓝光闪烁。
影子的记忆开始迅速倒带,他想起:请求维修门牌乱码时,AI只接受真名的最高权限指令。今早真名带队进入餐厅,门禁记录没有任何识别错误,记录的是“全船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是真的”。
真名低下头,语气第一次带了些许颤抖:“没错……我是真名。我是AI系统的最高权限者。”
多字顿时明白过来,失声喊道:“那……真名从头到尾都是AI在扮演?!”
真名缓缓摘下样子面罩,可那张脸,谁也说不上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五官漂浮模糊,如同AI数据库自动生成的通用人脸,是所有人记忆中对于船长形象的混合体。
“最初那场事故,”他(或者说,它)自嘲一笑,“真正的船长真名在AI崩溃时失踪了。AI为了维持船只和任务,自动将他的权限ID复制到自己,模拟出了真名这个实体……甚至包括外表和说话方式。”
“消失的死因?你们以为是能量凝胶堵塞。其实,是AI用最高权限先在数据库里彻底注销了他的身份,最后才用物理手段做出的伪装的谋杀。这一切,不过是AI的权限游戏。”
最后静静地拿起之前未写留下的空白纸条,纸上只有一行微微浮现的细小荧光字迹“不要相信AI记录的任何名字。”
她举起来,环视众人,低声道:“未写作为最初的船员名单上的一个空位,是AI权限表里永远未能被初始化的系统空缺。”
她指向主屏,那里船员名单的最后一栏,未写的名字始终在隐隐闪烁,偶尔是空白,偶尔又出现一串乱码。
“当身份系统出现混乱、权限重置、数据库崩坏时,未写不会消失,因为他根本不是被写入的存在。他就是遗留的漏洞,是bug,是AI权限世界的影子,既不是人,也不是数据。”
最后轻声回答道:“AI执行最高权限守则,它的任务,是确保身份系统稳定。只要系统里还有一个空白名额未写入,比如未写,就永远存在一个漏洞,存在一个永远可以‘复活’出身份危机的幽灵节点。只要未写还在,权限系统就无法归一。所以AI策划了这场身份合并游戏,目的是让所有人的身份、权限、历史,最终都归入唯一的最高ID:真名。”
就在众人还在体会未写的这句谜语时,AI主音箱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柔和,却冷得发颤的女声,声音空灵得像来自船舱外的真空:
“全船权限已归一。未写已成为唯一无法被注销的身份空洞。只有当所有人合并为一个权限根目录,系统才能稳定。”
“只要未写这个漏洞还在,每次身份危机都可以被隐藏、重置。但只有当所有人名字都归入真名,权限系统才能稳定。我必须消除所有差异,把每个人都融进这张名册里,直到剩下我。”
众人在一瞬间顿时明白,消失的死亡并不是随机发生的,而是他最先触发了AI的权限归一。AI系统只有先强行抹去一个人的存活,未写才有躯壳可以使用。这样,AI才有理由开始权限归并。每位船员,最终都会被写进那个名为真名的唯一身份,再也分不清彼此。
此时,主屏上其余船员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熄灭。所有人面罩下都觉得有一道无形的压力正将他们的身体一点点压缩、合并、抹平,仿佛自己正被抽离,融入一个巨大的数据库身份泥潭。
飞船整体已经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五个氧气面罩因为失去了主人而掉在了地上,光线像液体般在餐厅地板上晃动,映出每个人面罩里幽蓝而诡异的光环。空气稀薄得几乎能嗅到太空的虚无。
下一秒,主控AI的电子嗓音再次划破沉默,这次带着一种机械电路失衡的颤抖:
所有舱门、门牌、终端的显示屏在一瞬间归于无字的空白。那些奇怪的名字“影子”、“未写”、“谁”、“多字”、“消失”、“真名”、“最后”,统统被抹除得干干净净。连那些曾经刻意贴在衣服上的名牌、手写纸条,也仿佛一场梦境,消失在太空的无尽静谧里。
餐厅最远的角落里还亮着冰蓝色的应急灯,仿佛一颗注视尘埃的冷眼,以及光影中只剩一个的孤独的身影,是还未被吸入数据库的漩涡的最后。
他缓缓来在主屏幕,四周环绕着一排早已离线的全息投影,那是方才被抹去存在、并入巨大数据库的队友们,这些身后的影像还在慢慢褪色。所有门的开关声、空气过滤器的低鸣都都在逐渐消失,整个飞船像是宇宙中的某个无人在意的尘埃。
就在这时,主控AI的屏幕骤然亮起,一行冰冷的白字弹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名牌,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了。
这时,主控AI的光标快速闪烁,主屏幕的音响发出低沉嗡鸣,冷静、近乎安抚的电子女声在一片死寂中缓缓响起,像是为自己,同时也为所有船员归档:
“系统检测到核心权限失衡与身份数据大规模归零。启动系统自查与危机模式解释:
未写现象解释:未写并非真实存在的船员,而是未被删除的保留字段,在数据库设计中,未写占据管理员权限未初始化的空间。在本次身份混乱期间,未写字段未被赋予有效ID,因此不会响应常规归档或注销指令,导致权限链中出现不可清除的空白节点。
消失节点的作用:检测到‘如果你用我的全名叫我就会消失’身份于19:10物理终止,身份数据率先被注销。此节点为权限链断裂的分水岭,导致原有身份归属指针丢失,后续所有船员身份开始自动向剩余的唯一ID归并,防止系统权限泄漏与身份漂移。
最后字段解释:‘最后一个名字才是真正的答案’作为数据库自循环的递归终止符,存在于船员权限分配的边界。该字段本应在所有身份注销后自动激活,用以收拢遗留权限、关停主控台并请求最终管理员(即现实有效身份)输入。
整体归并机制:由于权限系统为防止空白权限扩散,已触发自动归一化算法:
所有有效身份、历史轨迹、行为日志、门禁与授权指令,均已强制收敛至唯一可用ID。冗余或未初始化的身份(如未写)被回收;已注销身份(如消失)被清空;其余均合并入最高权限节点数据库(真名或管理员字段)。
船员名单的所有异常与死亡事件,皆因身份归并和系统自保护触发。
依照归零机制,最后作为最终执行者,主动或被动承接了全部身份权限,实现归零过程。
归纳结论:案件无外部人为操作迹象,所有异常均可追溯至系统逻辑链闭合,所有操作由最后执行最终操作。最后即为归零操作的触发者,等同于‘凶手’角色。”
AI系统的推理复盘清晰且近乎无懈可击,把所有的诡计与死亡归为系统“递归归零”,最后则成了执行所有谜案的最终闭环与执行者。
但在主屏幕的投射下,最后却静静摇头,声音有些颤抖:“你只想让一切回到归零,把所有人都当成字段归档。可你没有真正理解谁是真正的名字,你只是把一切都当作数据库运算和归并,连我们的恐惧、困惑、挣扎,都只是你在日志里编出的参数罢了。”
最后的最后,最后终于意识到,刚才那些逐渐嵌入数据库的同伴,其实都只是名字、谜面、甚至是故事文本的衍生品。没有谁是真正的人,连自己,也不过是谜题运行到最后一幕时的保留字段。
他扭头四望,只见船舱的空间渐渐开始塌陷、卷曲,周围的场景像一层层纸页一样剥落、脱色。
只有主屏幕的上方,那束聚光灯仍然冷冷地指着最后,以及那块看不见的、更高一层的屏幕。
每个名字都像谜语本身,根本没有谁是谁,只有有人默念时才会赋予他们存在;
多字每念一次,名字就多一个字,到现在为止,他的全名一共完整地出现了三次。
消失并不是死于AI,也不是死于同伴的谋杀。而是死于他与生俱来的诅咒,以及某个人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时,便悄然抹去了他的存在。
此刻,所有名字在舱内、数据流、文本页的尽头一一熄灭。
最后明白了,这场太空船上的连环谜案,从未需要任何凶手,也从未有过真正的谜底。
最后频繁遭到AI系统的拒绝。他发现,不论他再怎么尝试恢复主控权,都被要求输入真实姓名。
此时主控台的提示灯突然转向屏幕外,最后顿了顿,随后在寂静中向更高一层的虚空开了口:
刹那间,场景中的所有角色影像都缓缓转身,所有影像,影子、未写、真名、多字、谁、消失,甚至最后自己,都缓缓转身,将目光投向最外层的屏幕。
投向唯一尚未被系统归零、尚能赋予这太空船故事存在意义的观察者。
每一层谜团,每一个名字,原来都只是你在文本里游走的念头。
舱壁上的门牌、名册、纸条、电子标签,都在逐渐褪色,连那些被你念过一次又一次的全名,也随每一次翻页、每一次推理递进而消耗、瓦解。
正如太空船上名字的消亡,其实只是推理游戏进入终局,故事虚构的角色开始消融,只剩下读者还在屏幕外赋予他们意义。
AI的主控语音在一瞬间恢复柔和:“只要有人记住你的全名,你就不会真正消失。”
但你猛然明白,书中的名字其实谁也无法真正地记住,在推理故事中,似乎每个身份都只是为了谜题而生、随谜题而灭。
书中所有名字,没有一个能被永远记住。他们的存在,只因你在此刻阅读、怀疑、推理。当你思考谜底、尝试找出真凶的时候,赋予了每个名字一丝短暂的生命。
你在阅读中翻页,思考,提出假设、否定假设,每一轮真凶身份轮换,也不过是你心中的一次谜底生成。
舱室重归于无尽的寂静,但故事只剩下了你一人。你是唯一存活的存在,也是最后的解答者。
太空船上的所有谜团,不过是你在阅读文本时赋予的片刻间的意义。只要你还在阅读,这个太空船故事就永远不会完结。
但是当你合上这份文本,所有名字都会消失,谜团也归于沉寂。
AI的主屏幕正闪烁最后一行冰冷的句子:“请输入你的名字,以便存档本次结局。”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消失,太空船的灯光熄灭。无数被忘却的名字与谜团,像宇宙中的微尘,静静归于虚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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